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春日来信》作者:厘玥   文案   外冷内热小太阳vs清冷偏执黑切白   *   骆樱在公交车上被骚扰,情急之下给自己认了个便宜哥。   再遇时,她知道这哥的名讳——天之骄子裴宴周。   本以为两人再无瓜葛,不料骨子里渗着寒意的少年一反常态,不掩爱意,望向她的桃花眼实在算不得清白。   于是,她奋不顾身地奔向那人。   果不其然。   他们成为学校年度热门的八卦主角——骆樱手拿爽文女主剧本,转学半年,不但拿下年级第一的称号,还拿下了年级第一的裴宴周!   那时骆樱在裴宴周身上,看到了一个光芒万丈的未来。   可后来,少年裹着暮春的一股冷风,携着最狠厉的决然,与她不辞而别。   *   大学时代,裴宴周意气风发,没人妄图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时隔几日,传出他是校花骆樱的裙下臣。   所有人一笑而过:那张脸当备胎是暴殄天物。   可广播室里的炽热直白的情话,无一不再证实谣言所言非虚。   其实别人看到的热烈,只是冰山一角。   在裴宴周的心底,深埋着那个长夏里赤诚的爱恋,以及十七岁绝无仅有的情动。   在绿意盎然的春色里,他曾瞒着所有人,写了一封又一封、不为人知的情书。   *   后来,晨光熹微。   裴宴周被人以踹肚子的方式喊醒,悠悠睁开眼,将人捞进怀里:“樱樱,早上想吃什么?”   他讨厌被吵醒,但睁眼能看见骆樱的话,这感觉……   他还能再挨一脚。   骆樱反应了几秒:“裴同学,你知道别人现在都怎么叫你吗?”   裴宴周:“嗯?”   骆樱声音软糯:“嘤嘤怪。”   裴宴周反以为荣:“他们都知道我爱你,可只有我知道你有多爱我,樱樱,再给我说一遍那句话。”   骆樱闭着眼,被人逼着重复数百遍的情话张口就来:“裴宴周的宴,不是讨厌的厌,是我少女时代的盛宴,也是我缱绻岁月里的言笑晏晏。”   阅读指南:   1.【都市+校园】,HE,SC,甜文   2.未成年只暗恋   3.双向暗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骆樱,裴宴周 ┃ 配角:喻亦池,何旷,段文越,田梨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少年心动是最赤忱的春日来信   立意:彼时少年出现在新的春天 第1章 爱与她   B大,林荫路。   天色透蓝,暑气蒸腾向上,热浪铺面而来。   繁枝叶茂,绿意盎然的半空中,横出一道红,成为夏末最后的变数。   骆樱踩着周围的讨论声,快步朝着图书馆走去。   正值饭点时间,图书馆人数骤减,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铺开棕黄皮的外国名著,任凭晦涩难懂的词汇淹没自己。   身后一米处。   带着圆眼镜的女生碰了下身侧的高马尾女生,两人对视后,默契地拿起手机聊八卦。   【圆圆圆】:骆樱的颜真不是吹的   【长发不及腰】:毕竟是统一B大审美的女人   【圆圆圆】:不过说裴宴周当备胎真的是认真的吗   【长发不及腰】:感觉八九不离十,吴毅兴告白时的视频传的漫天飞   吴毅兴是大一新生,财大气粗,豪掷千金,一米八的身高配上浑身的奢侈品,十米开外都能闻到金钱的味道。   大学军训时,凭着全班每人每天一杯不重样的哈根达斯冰激凌当选班长,竞选学生会干部时“经费我全出”成为学生会的座上宾。   仅一周时间,吴毅兴便成为B大榜上有名的公子哥。   论坛上他的情史被扒了个底朝天,校友亲自认证,他女朋友每月一换,仅高中三年女朋友就能组个足球队。好在人足够大方,出手阔绰,每次分手都很体面。   都说浪子最难回头,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B大集满四十八个女朋友,可没想到惊鸿一瞥,浪子阴沟翻船,对骆樱穷追猛打,屡战屡败。   舆论却出奇的一致。   所有人都苦口婆心的劝说吴毅兴回头是岸,众多讨论声里,没有一人吐槽骆樱的难追。   原因无他,骆樱是校花。   校花这两个字的含金量可是真金不换。   B大地处风水宝地,最为养人,素来有高颜值聚集地的美称。   每年都会有各地美女学霸涌来,环肥燕瘦,各有所爱,学校论坛经常开启校花投票,只不过分票严重,校花名号放谁头上都备受争议。   而骆樱的出现打破了B大十年来的只有系花的惯例。   表白墙上,一组她军训时的九宫格照片,一夜封神。肤白细腰,柳眉杏眼,烈焰红唇,十二个字迅速成为她的标签。   在论坛的校花投票中,她以百分之六十三点四的占比率断层当选,被誉为统一B大审美的女人。   就连学校官方也变相认证,将她作为B大的名片印在了学校宣传页上,当时火速出圈,连招生办老师都笑着调侃得了块宝。   入校以来,对骆樱告白的人数从趋之若鹜到寥寥无几。   除了本身难追之外,更多的是挨不住大众的眼睛。   作为站在颜值顶端的女人,就连追求者都不能逃过审判。   数学系的校草就曾厚着脸皮要了个微.信好友位,在论坛炫耀最后没能抵抗住谩骂,主动删了好友才平息怒火。   碍于强大的社会监督压力,开学两个月后,已经没人敢去明目张胆的追骆樱。   可初生牛犊不怕虎,新生吴毅兴简直不讲道理,上午送奶茶下午送鲜花的模式开了一周,论坛上的人才见识到这人的可怕——   人压根不看论坛。   论坛上的讨伐声瞬间熄了一半,对吴毅兴从“臭不要脸”的素质三连演变成了“回头是岸”的正经规劝。   而昨天的告白视频,话题挂着燃烧的小火苗,以三千五百六十七的讨论量位于二十四小时榜单的首位。   拍摄者是摄影专业的优等生,三分钟的视频画质清晰,没有一秒是多余内容。   画面中,人群攒动,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在地面上铺成心形,往外一圈是窜动着火苗的蜡烛。   随后骆樱披散着长发,穿着红色及膝裙子,贴身的布料勾勒出魔鬼身材。她戴着足以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帽子,从楼道的阴影里走进焦点中心。   “骆樱学姐,我喜欢你,可以先做朋友吗?”   吴毅兴是用声音方式出场,视频中全程没落得一个镜头,从始至终都以画外音的方式存在。   “我不缺朋友。”   骆樱疏离的拒绝,偏偏软糯的声线少了几分生硬:“我表述的很清楚,以后希望别再打扰我了。”   听吴毅兴的声音,就知道这人完全没受到打击。   他解释着:“朋友只是个过渡期,我也不是一直要占着朋友的位置。”   “说到底,还是想当我男朋友?”   上扬的尾音带着一股十足的诱惑力,勾的人往坑里跳。   吴毅兴的声音拔高:“当然,我可是……”   “排队吧。”骆樱的脑袋抬起几分,比月光更清冷的是她的眼神。   吴毅兴:“什么?”   骆樱红唇张合了几下:“心理学的大一新生裴宴周,应该听说过吧?”   她顿了下,目光沉沉:“先找他登记吧。”   “登记?”听得出吴毅兴带着股不甘心地问:“他是你男朋友?”   骆樱双眸漾起不明的情绪:“不是。他是一号候选人,简称——备胎。”   视频终止,闹剧戛然而止,故事留下一个彩蛋,吊足了胃口。   裴宴周倒也认识,可备胎的意思他们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论坛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但全都是大写的震惊。   如果一号备胎换个人,他们铁定对骆樱的话深信不疑,但裴宴周——就那张脸,能和备胎扯上关系真是暴殄天物。   本以为吴毅兴会消沉一段时间,可人当夜复活,次日张罗着在校园各处拉满横幅,“周末篮球赛,为爱而战”九个鲜红色的字拉开大战的序幕。   周末在万众期待中到来,下午两点,体育场虚无空座。   骆樱躺在床上,刷着论坛里的实时动态。   尽管舍友百般邀请,她还是拒绝了到场。   毕竟比赛以她的名义开启,她出席的话,不就默认自己像个战利品,能被打赢的人收入囊中。   微.信的消息框不断弹出。   她点开信息,就看到来自舍友米莉拍的的几十张图片。   抓拍的照片大多都是运动时的抓拍,很多人的脸没聚焦,只剩下一个虚影。   唯独裴宴周不是虚影,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球衣,背后印着数字七,食指玩转着篮球,侧身与旁人说话。   他的眼睛微挑,深邃的眉眼中没什么情绪,风过发梢,逆光里的他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骆樱鼻子一酸,负气将手机扔在一边,刻意忽略那股躁动不安的心悸。   她本意只想逼那人走到她面前,可没想到吴毅兴找人单挑,更没想到裴宴周竟然也搅了进来。   少年心,海底针。   她已经猜不透裴宴周的心思。   ——   篮球场。   从地板反弹到上空,篮球在不同的手掌中流转,无数次擦过篮球框,顺着预定轨迹,以一个绝美的抛物线回落到地面上。   欢呼声自开始就没断过。   这场算不得正式的比赛,在吴毅兴的赞助下,请来了专业的裁判员,而裴宴周三个字自带吸睛光环,加油声连绵不绝。   落日的余晖洒向篮球场,口哨声响比赛终,随着选手退场,观众也陆续离开。   “裴宴周真的是备胎吗?这颜值配骆樱也不算高攀,妥妥的金童玉女啊。”   “我现在有点没办法直视备胎两个字了,这学弟简直是惊为天人,这福气怎么不给我啊。不过大一也开学很长时间了,两人看着没什么交集啊。”   “关键是裴宴周应战了,这不变相承认了骆樱的说法。”   “真不可思议……”   宿舍的门被推开。   米莉三步并作两步,手扒拉着骆樱的肩膀:“樱樱,裴宴周赢了!”   她是宿舍年纪最小的姑娘,脾性带着小女孩的烂漫,平时元气满满,让人很难拒绝。   “瞧你那兴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赢了。”   黄舒将宿舍门关上,调侃的音还没落,望着骆樱的眼里也燃烧着八卦的光:“樱樱,我也挺好奇,你和裴宴周是什么情况啊?”   骆樱将六级英语真题的最后一个空填完,才转身看着两人:“你想知道什么情况。”   她平日图书馆、教学楼以及宿舍三点一线,没什么交友的欲望,而这两人性格外向,正好与她互补。   米莉瞧着骆樱指尖的笔越转越快,只当是骆樱放心不下她的大嘴巴,当场对天发誓:“我保证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吐半个字。”   “没事。”骆樱反倒是笑了,坦然道:“裴宴周休学一年,之前我们是同学。”   米莉眸子亮了,凑上来:“这么说,他早就暗恋了你?”   骆樱唇角塌陷了一瞬,缓了下又恢复自然:“没有,是我向他告白过。”   在黄舒诧异的神色中,她平静地补充道:“很明显我被拒绝了。”   “啊?不是吧?”   米莉有些跟不上现在的状况:“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还不好猜。”   骆樱笑得勉强,双眸黯淡了下来:“现在他想吃回头草。” 第2章 爱与她   这件事没有保密的必要,两人都算的上是高中的风云人物,早晚会被知情人扒出来。   骆樱只是没想到消息流通的那么快。   晚饭后,论坛的帖子像雨后的野草疯长,骆樱与裴宴周的关系在添油加醋的讨论中愈演愈烈。   最热门的是一个昵称为“竹子夏”的网友的帖子:两人都是我高中校友,有问必答。   【山水相逢】:你说校友我就信,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竹子夏】:高二骆樱转入圣春学校,空降火箭班,裴宴周高三休学一年,今年才参加高考   【真相不真】:女神之前就这么仙的吗?   【竹子夏】:和之前相差很大   【再也不跳健美操】:骆樱之前也这么高冷吗?   【竹子夏】:高中性格孤僻,刚入学外号小哑巴   【刀尖舔血】:这两人高中在肯定有很多人追吧   【竹子夏】:裴宴周不碰早恋红线,骆樱好像没什么朋友   【我有一个朋友】:裴宴周之前也暗恋骆樱?   【竹子夏】:高考前骆樱告白被拒   【我不信】:楼主是对骆樱有意见?说话怎么这么茶?   【竹子夏】:……客观叙述   骆樱翻了几页,别人可能还在怀疑竹子夏的身份,她倒是确定这人是她校友。   竹子夏的每句话都有迹可循,只不过用的词汇让她看起来像个恶人。   消息栏弹出一条信息。   是一条好友申请。   骆樱只觉有种无力感,她依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望着天花板的光晕,轻叹了口气。   她都做到这个程度上了,没想到这人还是避而不见。她丧气地垂下头,点了拒绝,抿着唇将手机扔在书桌上。   校园生活并没有这一插曲生出多少变故,三点一线的生活还在继续。   江绿倒是像遇到什么好事一般,这几天肉眼可见的心情好,唇角的笑容都没下去过。   黄舒将刷好的饭盒放到书桌上,向右几步,撞了下江绿的肩膀:“你桃花开了吗?最近怎么总是对着屏幕傻笑?”   江绿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将手机扣在桌面上,观察着黄舒的表情,几秒后自然道:“今天我生日,我定了餐厅,我们宿舍的一起聚一下吧。”   “你生日?”   黄舒没发觉话题被生硬的转移,只顾着惊讶:“啊?今天你生日啊?怎么现在才说,我都没准备礼物。”   虽然相处一年,但江绿不太参加聚会活动,少有的几次聚会都借口推脱了,四个人里最不合群的不是挂着校花头衔的骆樱,反而是她。   江绿摇头:“没关系,就当一次聚餐好了。”   “那怎么可以。”黄舒掏出手机就要逛某东:“我挑好先让你看,这生日礼物可不兴延迟。”   米莉也应声:“算我一个。”   江绿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转身看向骆樱:“樱樱也要来哦,这学校和我关系好的没几个,大家都给个面子一定要来。”   骆樱楞了下,也没理由拒绝,转而点头:“好。”   江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笑意更深:“等上完毛概课一起走哦。”   骆樱应了声便收回视线,只是有些奇怪。   她和江绿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氛围,不像是黄舒与米莉的坦诚,她总觉得江绿对她有一股淡淡的敌意。   她找不到敌意的来源,甩了甩头,拿起手机问黎安安普通同学送什么生日礼物合适。   阁楼外。   黄舒望了眼富丽堂皇的大厦,扯了下江绿的衣角:“绿,绿姐,我们在这里吃?”   阁楼是B市最顶级的酒楼,外面是欧洲建筑风,全体是简约的白色系,以大厅的位置为基准,左右两遍完全对称,拱形窗户从视觉上就给人富丽堂皇的奢华感。   除去装修,阁楼最闻名的还是人均消费。哪怕你进去只喝水,最便宜的都是上千元的进口水。在各种造势下,阁楼逐渐成为身份的象征,但凡没去阁楼消费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有钱人。   骆樱的视线从江绿肩上的挎包掠过,这个款她收到过一个,上万的价格过于张扬,被她扔进衣帽间吃灰。   她原本只是怀疑是高仿,毕竟以江绿目前展示的财力,应该不会考虑奢侈品,可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挎包应该是正品。   江绿羞涩地抿了下唇:“不用担心,我男朋友请客。”   “我就说。”米莉挤了下眼,搓了搓手,感叹道:“没想到我这辈子也能进这样的酒楼,绿姐你搁哪找的男朋友啊,这么豪气冲天的吗?”   “呆会见了就知道了。”江绿话里藏着话,说完对着骆樱抿唇一笑。   骆樱有些后悔,但现在打道回府又太不礼貌,前方的黄舒招呼着她快跟上,她只得抬脚向前。   女人的直觉,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阁楼每层的布景风格迥异,每层针对的用户也不尽相同,不过倒是流传着“楼层靠上价格翻倍”的传闻。   因金钱堆积的名利场,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珠光宝气,鲜少路过三两人,都有意无意撇她们一眼。   在看到她们身上透着廉价感的衣物后,不知联想到什么,嫌弃摆在脸上,高昂着越过她们,优越感就差写在了脸上。   穿着黑白色系职业装的服务员服务态度倒是很得体,举手投足自带温柔,“小心台阶”和“这边请”两句话来回交替,每说一句话,三十度鞠躬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黄舒和米莉哪见识过这种服务,还没出象牙塔的女孩弯腰回应的动作更甚,没几个来回就喘着气表示吃不消。   骆樱只觉得可爱,唇角挂上浅浅的笑。   她目光左移,就看见江绿太笔挺而稍显僵硬的背部,花一般的年纪存有最多的虚荣心,本钱却少的可怜,两者强烈的碰撞下,最容易误入歧路。   骆樱与江绿磁场不合,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好歹朝夕相处,她不免多了几分关心。   服务员推开门,她眼尾上挑,看见对面的人,嘴角不免抽动几下,可视线扫过包厢最里面,恐慌夹杂着震惊,将她对江绿少有的善意扫荡了个干净。   吴毅兴穿着湖蓝色的衬衣,下搭宽松的黑色运动裤,踩着一双五位数的蓝白运动鞋,还是那副开屏了的花孔雀样。   他起身迎上去,自然地搂过江绿的肩,笑吟吟地冲着屋内的人宣告:“各位好,这我女朋友,江绿。”   别人官宣恋情都是羞涩中带着甜蜜,这大少爷介绍女朋友是慵懒中带着随意。   态度昭然若揭,这人根本没把江绿当回事。   包厢内,捧场的男生已经吹响了口号。   黄舒和米莉站在门口,进退两难间,脚趾尴尬的直扣地板。   这吴毅兴追骆樱闹得人尽皆知,这变心的速度快到连心都反应不过来吧。   而江绿这无缝衔接的能力也是强,且不说与骆樱是舍友,就算不是舍友也该避避嫌,她还主动邀请人来,心理素质强大到只能让别人替她尴尬。   这会儿,江绿挽着吴毅兴的胳膊,笑得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我们也是这两天才确定关系,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她朝着黄舒和米莉歉意一笑,才望着骆樱,话里有话:“樱樱,应该不会介意吧?”   骆樱没理会她的挑衅,越过晕黄的灯光,望着意料之外的人,瞬间恍了神。   男人垂眸盯着手机,并没有看向这边,修长的食指中扣着一串钥匙链,橙黄色的萝卜挂饰悬空旋转。   天花板悬着的吊灯,流光潋滟,散落一室的光。   滞后的思绪跟上来,骆樱移开视线,无人看见她握紧的拳头。   “大家先找个位置坐下。”吴毅兴收回揽着江绿的手,转身回到座位前,递给了江绿一个眼神。   骆樱脚后跟离地,正纠结要不要逃掉时,右手臂被人挽住,她面无表情地望向右侧。   江绿还是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今天可是我生日,樱樱可不许扫兴,我就邀请了你们三个人,可不许提前退场哦。”   等回过神,骆樱被江绿拉到了包厢的最里层。   江绿抽出一个椅子,笑里带着几分请求:“樱樱,你坐我旁边吧。”   骆樱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浑身却散着不知名的气压。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江绿和吴毅兴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足以成为江绿将她卷进来的借口。   吴毅兴绅士风度还在,拉出旁边的凳子,示意江绿:“先坐下吧。”   江绿顺着吴毅兴给的台阶坐了下来,她脑袋嗡嗡,喉咙发紧,生怕骆樱摔门离开。   她一向将审时度势的本事发挥到极致,但限定条件是拿捏住对方的脾性,可骆樱与她的关系勉强只能用室友两个字联系,稍微过火,那根细线便会分崩离析。   整个包厢陷入诡异的安静,碍于骆樱阴沉的脸色,没人敢擅自暖场。   哪怕江绿提前告知,骆樱可能还会心软答应,可现在江绿的行为堪比在她的底线上蹦迪。   她踢了下旁边的椅子,语气中带着她所不知的娇气,那是一种不会遭到对方拒绝的笃定:“我们换下位置。”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不想扫大家的兴,但也不想和你江绿再有瓜葛。   江绿倒像个受害者,咬着唇,垂着脑袋,一副欲哭的表情。   只不过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她旁边,没人关注到她委屈后狠厉的嫉妒。   萝卜的钥匙扣停止转动。   灯光散落到男人脸上,下眼睑处是睫毛的阴影,他按灭屏幕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后背靠在椅子上,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骆樱当时就是被这眼神迷得神魂颠倒,每次都陷进这双眸子制造的假象深情里。   现在来看,狭长的眼睛微眯着,哪怕是看一条狗都能让人产生一眼万年的错觉。   “裴宴周。”   她红唇轻启,尾音拖长,声色显得格外缱绻:“我要坐你的位置。” 第3章 爱与她   如果说骆樱以张扬的美貌担起了校花的名号,那裴宴周便靠着百分之八十的支持率,从普罗大众中杀出一条血路。   九月迎新时,裴宴周穿着oversize橙黄色的绣花短袖,搭配着三条红杠的黑色运动服,推着行李箱无意间正对上偷拍的镜头。   那时的少年立于阳光下,眼底闪过淡淡不悦,薄唇抿成一条线,就这样被定格在镜头里。   仅是一张照片,在论坛掀起滔天大浪,无数学姐在帖子里悬赏求信息。   不足一小时,心理学专业的新生裴宴周绝世颜值在论坛上刷屏,新一轮的校草投票中得到了惊人的一千七百八十六票。   次日,美院的系花打听到新晋校草军训的地方,拿着冰镇饮料说要找裴宴周,却被告知裴宴周带着舍友去医院了。   对此论坛上散播着几个不同的版本,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是:裴宴周早晨被吵醒,将好心喊人的舍友踹下了床。   后来倒霉舍友打着石膏缺席了军训,间接证实了帖子的真实性。   裴宴周脾气差的消息,也在学校不胫而走,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一米八的大汉都被掀翻在地,迷妹们更是不敢上前搭讪,再加上裴宴周整日顶着“莫挨老子”的冷脸,一时之间没人敢去招惹这朵高岭之花。   可要说裴宴周是备胎一号,这件事过于抽象,并且骆樱与裴宴周完全没有互动,目前只是来自骆樱的单方面说辞。   截止到现在,大多数人仍是持怀疑的态度。没人愿意相信,裴宴周会顶着这张招蜂引蝶的脸搞暗恋的把戏。   包厢里的人也是各有考虑,在骆樱开口后,本就不怎么轻松的氛围愈发严峻。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选择了安静吃瓜。   裴宴周本就是内敛的性格,现在更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下巴上扬,目光定格在艳丽的唇色上。等到骆樱被看的不自在后,他才将指尖的钥匙扣扔在桌子上:“嗯。”   裴宴周起身后,将椅子向后拉,在骆樱落座时将椅子移动到合适的位置。   他看着少女柔和的发顶,眸色沉沉,似乎还停留在过去。   少女粉黛未施,却胜过人间无数,那时的骆樱笑容肆意,惹得他频频心动。   仅是两年光景,他心尖尖上的女孩涂着叫不上色号的唇釉,可唇角却总是下塌着。   骆樱不爱笑了。   裴宴周比所有人都难过。   骆樱身体僵硬了下,又意识到当下的情况,极快恢复自然,不足几秒便委屈藏得严严实实。   然后,她旁边的椅子被拉开,裴宴周的身影进入她的余光里。   吴毅兴才温吞吞起身,拍了两下手暖场:“既然是我组的局,那我就给各位介绍一下。”   他下巴朝着裴宴周的方向一抬:“这,我裴哥,不打不相识,上周末篮球赛把我打的落花流水的那位爷。”   包厢内的气氛缓和,几个人轻笑出声。   剪着寸头白格甩了甩头发,早被裴宴周的三分球征服:“裴哥这水平没参加校篮球队真是浪费人才,我们社长前几天还说要邀请您来着。”   沈堃白了他一眼:“就你这吊车尾的水准,裴哥的大腿不得让你抱断。”   “裴哥一来,我主动让位。”   白格张口就来,眯着眼忽悠着人:“裴哥,要不您考虑一下?”   裴宴周惜字如金:“不。”   很正常。   不拒绝才不正常。   白格早就预料到结果了:“现在没意向不代表以后也没意向,万一您那天心血来潮,随时来顶替我。”   “说话的这是白格,平时嘴比较碎,旁边的叫沈堃,喜欢拆台。”   吴毅兴草草地介绍了两人,在两人开口前,向右偏了下头:“这位也用不着我多说了吧。”   他看了骆樱一眼,右手蹭了下鼻子,多少有些不自在:“前段时间有眼不识泰山,赶了不少出格的事,现在我自罚一杯,给小嫂……”   骆樱靠着椅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吴毅兴话只说一半,举着酒杯,轻咳一声改口道:“给学姐赔个不是。”   江绿是这场聚会的主角,但存在感不高。方才被下了面子,这会她小心地依偎在吴毅兴的旁边,生怕说错什么话惹人不高兴。   吴毅兴好似被下了蛊,同江绿换了位置,坐在裴宴周的旁边,眼神丝毫没分给自己的正牌女友。   他的话一如既往的密,思维跳跃比女生跨度还大,抛出去十个问题得到裴宴周的一个嗯也不影响他的积极性。   旋转餐桌上不断增加着菜系,气氛逐渐升温,氛围组的白格开始提议玩游戏。   裴宴周好似被拉过来凑人数的观众,对所有话题都没表现出兴趣。   他将意图不加掩饰地写在脸上,全程盯着骆樱面前的椭圆状的玻璃杯,只要杯内的果汁少于三分之一,他就拿过来添满。   骆樱阻止了两次,便听之任之了。   有白格和沈堃的场子向来不会冷场,还没一个小时,两人就喝嗨了,吵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将对方的底裤给扒下来。   游戏规则很好定,全场十个人从吴毅兴开头以裴宴周结尾,顺时针方向按照从零到九进行排序。   手机开了个小程序,从吴毅兴开始抽数字,前几轮数字都不高于五,碍于现场的低气压,真心话玩的都比较含蓄。   白格眼巴巴地望着每一个抽奖的人,就等着抽到沈堃后献计,没想到一连几次都避开了。   他听着一个个无聊透顶的真心话,白眼翻到天际,这会耷拉着眼皮,望着拿着手机的米莉,声音里满是无聊:“抽的是谁?”   米莉捏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九,只觉得倒了大霉。   在白格和沈堃的连番催促下,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将手机屏幕亮了出来:“九。”   九号是裴宴周。   室内的气氛因为这个数字,顿时活络了起来。   这不得挖出个大新闻。   所有人的耳朵竖起来,就准备听一场帅哥的暗恋史。   裴宴周轻撩眼皮:“大冒险。”   白格有些喝高了,拉上沈堃兴奋地摇着手助威:“亲一个,来,亲一个。”   沈堃迷瞪地问:“亲?谁亲?”   说着还嘟起了嘴。   有不少憋笑声不断在包厢里响起。   唯独米莉受到惊吓,生怕裴宴周生气迁怒到她,腾地站了起来,活像个上课被提问到的小学生。   裴宴周全程没表情,眸色未变分毫,以旁观者的身份望着眼前的闹剧,用强大的气场将刚起来的氛围压了下去。   “裴哥,光喝果汁多没意思?”   吴毅兴出来打圆场,从餐桌中心拿了一个空酒杯,倒了大半杯放在裴宴周的面前:“喝杯酒就当大冒险了。”   米莉感激地望向吴毅兴,慌不迭地点头。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挑战太无趣。   可大冒险要关系熟才玩得开,这间屋子里除骆樱和裴宴周有交集,其他都是一面之缘,疏离的关系必然需要礼貌维系。   只有骆樱眉心微蹙,捏着玻璃杯的手一顿。   她的大脑中闪过一些画面。   裴宴周有个外号叫小趴菜,是罕见的滴酒不能沾的体质,上次喝醉胡闹时,作为受害者她可是记忆犹新。   裴宴周倒也坦诚:“我喝不了酒。”   吴毅兴哪里会考虑这么多:“聚会差不多结束了,就一杯而已,不会让你横着出去。”   他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带头起哄:“喝一个。”   骆樱无声吞咽了下,为了缓解紧张,她拿起果汁喝了一小口,但专注点全在余光里。   裴宴周的性格说好听点叫特立独行,说不好听点是我行我素,但凡不是他本意,没人能强迫它做出改变。   可这次不知抽什么风,他还真半推半就拿起了酒杯,眼都没眨直接一饮而尽。   骆樱不动声色,将挎包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做好了遇见突发情况撒腿就跑的准备。   结果罪魁祸首吴毅兴先他一步,两手一撒,说要去厕所。   包厢内静的离谱。   三分钟后,室内陷入一片漆黑,这诡异的气氛才像是打碎了一个角。   “啊,怎么回事?停电了?”   “不是吧,阁楼没有备用电源?”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骆樱本能大于意识,反射性地抓住了旁边的手。   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她的食指放在手背的位置,隐隐能感觉到皮肤上凹出的青筋。   “我好想你。”   轻似呓语的话散在空气里,震碎了平和的假象,将安静撕裂出了一道口子。   像是一道惊雷,骆樱想慌张抽出的自己的手,却发现手腕上的一抹温热的力度,将她桎梏在宽大的掌心。   灯光再度亮起来时,吴毅兴站在包厢门口,像是预料到什么一般,视线锁在两人亲昵的姿势上。   裴宴周不知何时蹲在地上,只比桌面高出一个头,他握着骆樱的手,双颊酡红,可怜巴巴地仰望着斜上方。   很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吴毅兴像是看不见骆樱的求助,招呼着包厢里的人离开:“时间也不早了,就先散场吧,余下的夜晚我要和女朋友独处了,各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临走前,他还看了眼裴宴周,趣味地挑了下眉,心里直呼这哥真是演技派。   不足两分钟,包厢内只剩下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还不清醒。   裴宴周像极了酒醉的状态,向来清冷的眼神里满是迷茫。   他耳尖泛红,嗓音暗哑,将平日里不肯显露的脆弱释放出来:“还说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担心我?”   “裴宴周,我喜欢你。”骆樱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她抿着唇缄默许久,才纠正道:“但那是过去时了。”   那些心动,那些喜欢,那些盛开在春日的怦然心动,早就时过境迁。   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还停在原地。   良久,才听见裴宴周似要服输的叹息,不擅长低头的人带着生硬的笨拙的认错:“是我处理的有问题,但当时离开不是我的本意。”   骆樱呼吸一置,指尖陷进掌心,刺痛感让她维持着少有的理智,她强撑着支离破碎的决然:“你不是离开,你是逃跑。”   “我……”   骆樱轻声打断,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逃跑意味着背叛。”   话落,那股要命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咬着下唇控制着崩盘的情绪,以及想要拥抱眼前人的欲望,逼着自己逃似的离开,匆忙的样子像极了落荒而逃。   “嘭”   被合上的门像是一道惊雷,把涣散的意识重新聚拢。   裴宴周如同是被抽干了力气,手指插进发间,额头上的青筋尽显。   无边的悔意终于压弯少年的脊梁,他颓废地瘫坐在地上,半仰着头,抬手遮住上半张脸,他再没了意气风发,胸口处传来的窒息感几乎让他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力。   吱呀一声响,包厢门再度被推开。   他猛地抬头,没看到想见的人,目光倏地黯淡了下来。   “先生您好,刚刚一位女士让我把您带到楼上休息,请问,您还能自己……”   裴宴周垂下头,音色嘶哑:“不用了,我自己待一会。”   服务员微笑道:“好的。”   夜色沉沉,呼啸的风从街道穿堂而过。   秋意将闷热的暑气散尽,泛黄的枝叶飘落,沉涌的凉意从城市边角侵袭,凌冽的风里,唯独远处的霓虹灯带了些不合时宜的暖色。   骆樱只顾着奔跑,没留神摔倒在地上,忍了许久的泪水像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夺眶而出砸到地面上。   周围人关切的围上来。   “小姑娘,你没事吧?”   “摔这么疼吗,都掉眼泪了。”   “妞妞,别哭了,看看能站起来吗?不然去医院看一下吧。”   骆樱想回应这些善意,只是张开口却发不出丁点声音,她只得死咬着下唇,用尖锐的痛意来缓解心脏处传来的窒息感。   哪怕时隔一年之久,她还是好难过。   泪水氤氲了视线,周遭变得恍惚起来,倏忽之间,她记起那年盛夏里初见少年时的场景。   少年逆光朝她看过来,窗外是灿烂的烈阳,可他的光比烈阳更盛,那一幕从此驻扎在她心底,无数人模糊的回忆里,唯独他熠熠生辉。   ?栦穦裆?捊  null 第4章 转校生   烈阳悬在半空中,枝头的绿叶蜷缩几分。   热浪不断在车厢里不断涌动,阳光透过绿荫,光影相间落在车窗旁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乘客请注意,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下一站是樱花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骆樱坐高铁从另一个城市过来,凌晨的车厢冷气开太足,她半宿都没合眼,这会困得不太清醒了,找了个座位便眯上了眼睛。   公交车起步带来的惯性让她身体跟着前倾,她被虚晃了一下,抬眼就看见旁边多了个男人。   男人头顶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到了鼻梁处,暑气腾腾,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将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明明车上还有好几个座位,可他却贴了过来,隐约散着一股属于夏天潮湿咸腻的味道。   骆樱收回目光,正准备闭眼休息,腿腕处就传来一阵摩擦感。   她垂眸,只见怪男人的腿不知何时伸到了旁边,深蓝色的牛仔布料正蹭她小腿。   公交车上的磕磕碰碰屡见不鲜,她也不好恶意揣测别人,将腿稍稍收起来。   然而下一秒,男人的腿跟着移动,明目张胆地蹭了上去。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骆樱目光倏地冷了下来,微仰着头,与男人对视。   男人不见收敛反倒越靠越近,微眯着眼睛,手更是放肆地搭在她后背的靠椅上。   遇见流氓了。   骆樱只在社会新闻上看见过类似的事。在犹豫着要不要求救时,蓦然看到男人裤兜里露出的半截刀柄,舒展的手指蜷缩起来,不出几秒便冒了汗意。   她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在男人挑衅的视线里,缓缓垂下头,权衡着利弊。   周围是有不少人,可她仍旧是弱势的一方,更糟糕的是对方有刀,她较真起来,甚至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男人像是清楚她的顾虑,眼角的细纹挤成几道褶皱,口罩下的脸透着几分得逞,随后更有恃无恐地贴过来。   黑色运动鞋在地面移动,一个刹车的空档,他找准时机,将两人空间无限缩小。   骆樱没声张,掐着大拇指保持冷静,不动声色观察着旁边。   余光看见靠窗的男生双手环抱在胸前,脑门斜靠在玻璃上,长而翘的睫毛动也不动地悬在半空中,少年的脸上在光影中更显轮廓,哪怕是闭着眼睛,眉心还是微蹙着。   骆樱瞄了眼男生一米二的大长腿,在怪男人要伸手搭上肩时,一个闪身,半边身体倚靠着男主。   “哥,哥哥……”   她的声音紧绷绷,细听不难发现轻微的颤音。   为了避开怪男人的动作,她的上身的重量全撑在放在少年腿上的右臂上,浅棕色的瞳孔透着惊慌。   裴宴周困到上下眼皮恨不得黏在一起,好不容易找了个阖眼的空隙,就感觉衬衫的衣角不断拉着他下坠,大腿上那抹酥软的力度将他从虚幻中剥离出来。   他尝试抬了下眼皮,刺眼的光芒让他视野出现片刻昏黑。他仅存的耐心被消耗了干净,适应了几秒,身体未动,只斜着眼瞥向一侧。   骆樱硬着头皮重复道:“哥哥,醒一醒,马上要到站了。”   “呵。”   裴宴周嗤笑一声:“我妈没告诉我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个妹妹,怎么?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时候忘记通知我了?”   明明像玩笑的一句话,在冷得掉渣的语气下,硬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骆樱扯着衣角的动作顿住,楞了好几秒,半张着嘴,没吐出一个字。   没得到回应,裴宴周的脸色阴郁了几分。   他望着被揪紧的衣角,正要伸手扯出来,无意间就看到第三人的存在。   他眸子闪过几分诧异,在极短的时间缕清前因后果。   动作半途转了个弯,他轻握着纤细的手腕,语气缓了缓才没那么生硬:“不是早说过了吗?出门在外,叫我哥哥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骆樱对上那双淡漠的眼眸,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拉着放进了宽大的掌心。   “楞什么呢?”裴宴周薄唇轻勾,目光像是不经意般掠过怪男人,牙齿抵着右腮,一字一字道:“女朋友。”   怪男人的表情被黑色口罩尽数隐藏,面对质问,他的身体没有丝毫动弹,明显是不好惹的硬茬。   “喂,大叔。”裴宴周下巴一抬,人狠话少直接上脚,脚尖抵着怪男人的膝盖:“我女朋友胆小,你走远点,吓到她了。”   骆樱屏住呼吸,感觉周围的气压都被抽离了几分。   裴宴周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全车的人的注意力都跟着来到怪男人身上,有些乘客已经窃窃私语了起来。   “怎么又是他?上次的事明明已经闹到了报警的地步,公交车还是没把他拉进黑名单吗?”   “这种事没有确凿的证据,谁都没办法拿他怎么办,之前也都不了了之了。”   “不知道羞耻吗?也太差劲了吧?”   “只能说法律是道德的底线。”   “小声点,别被他听到了。”   ……   车内很明显的骚动了起来。   骆樱隐约听见旁人的交谈声,从只言片语中得到怪男人是个惯犯。   她生怕再刺激几下这人就成亡命之徒,只得将脑袋偏向裴宴周,声音低到只能两个人听见:“别冲动,他有刀。”   一股温热扑在耳尖,裴宴周只觉得脖颈都滚烫了起来。   他显然拒绝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在后背无处可退时,考虑是否要将面前的人推开。   这个想法就存在三秒钟,他看见少女强装出的镇定后,极意压下身体的僵硬。   他的视线毫无顾忌地扫荡着怪男人,似乎对当下的危险没有警觉:“刀?什么刀?”   “……”   骆樱都有要杀人的心了。   原本只是想自保,没想到求助的对象比怪男人的危险系数还要高。   车内的气氛顿时箭弩拔张了起来。就连司机也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紧紧盯着后视镜,做好了冲上去的觉悟。   唯独裴宴周像是与周遭的氛围割裂开了,满不在意道:“大叔,再说一遍,离我女朋友远一些,还有公交车规定不能带危险物品上车。”   他抬手指了下露出来的半截刀柄:“虽然你那是玩具刀,但吓到我女朋友了,在我还能好好说话时,请你马上收起来。”   玩具刀吗?   骆樱轻舒一口气。   目光聚集处,怪大叔也乱了阵脚,一手压着帽子,一手慌乱地塞着刀柄,哪还有平时撒泼打诨倒打一耙的心劲。   公交车刚到站,就钻着没打开完的门缝逃似的出去了。   “这小伙子不错,临危不惧,这姑娘眼光不错,没找错人。”   “我还没听说过那流氓吃过亏,每次都是靠没证据撒泼,终于让他也吃了一次瘪。”   “我说司机,给上面反应一下吧,这都好几起这样的事了,这次带的还是假刀,万一下次带个真的,乘客的安全都没有保障了。”   “好的姐,我会及时和上面沟通,争取早点解决……”   危险解除,骆樱还在缓冲眼下的剧情,就听见旁边低沉的声音。   “到站了,愣什么呢?”   骆樱下意识地就看了过去。   车窗外的阳光都好似偏爱这男生,光影交错将他的轮廓突出地尤为显眼,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仍旧没完全睁开,半眯着懒散肆意地望向她。   裴宴周向来没什么耐性,可又抵不住对面无意散发的无辜感,只得耐着性子重复:“再不下车就关门了,女朋友。”   “啊?哦,好。”   公交车扬长而去,六月骄阳,燥热的空气瞬间占据大脑神经。   骆樱拿出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望着四通八达的宽阔马路,调动所有的脑细胞回忆着和黎安安商讨的下车路线。   在樱花大道和商周大道交叉口下车,然后向左步行七百米,向右转就能看见学校的大门。   回忆完毕,她缓过神,面对着面前的四岔路口,自信地扬起左手,在和对面那棵十年大树面面相觑时,撇着嘴表示很委屈。   “喂。”裴宴周嗤笑一声,看着骆樱诡异地举起左手后僵直不动的身体,垂眸道:“你是在做法?”   一股名为尴尬的电流遍及四肢。   骆樱光顾着找方向,完全忘记了身边这尊大神,高举的左手缓慢移动,在脸边摇了几下:“没什么,就,就是有点热。”   裴宴周没戳穿这拙劣的演技,鼻尖冒出的热意让他只想尽快逃离:“你去哪里?”   学校地处郊区,附近除了树就是路,除了节假日平日连出租车都打不到,肉眼可及的地方就他们两个人影。   骆樱没逞强,如实道:“圣春高级中学。”   裴宴周原本只是怕这人下错站,万一中了暑躺着都没人问,没想到竟然还是校友。   他上下打量着骆樱:“你?高中生?”   不怪他误会。   骆樱穿着粉色娃娃袖的连衣裙,身后背着黄色的双肩包,梳着高高的马尾,圆圆的脸颊因高温泛了些红晕,再加上矮他一头,很难让他有面对同龄人的感觉。   骆樱在看到男生白色衬衫的左胸口那行“圣春高级中学”的字样后,不满的情绪消失殆尽,再次起了抱大腿的心思:“嗯,我们一个学校。”   裴宴周对绝大部分无关的事都提不起兴趣,心底蓦然冒出的好奇,让他觉得有些意外。   他没再追问,耸耸肩,“哦”了一声便转身走向后方。   也不用靠导航了。   骆樱倒是呼了一口气,手指扯了下背包带,轻快的脚步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愉悦。   少年的影子在直射的阳光下,等比例缩小五倍,与脚后跟交接一个点,紧随在少年的身后。   骆樱低头小跑着,不偏不倚踩着少年的影子路过的地方,地上的两个影子一前一后,极像是一场有关追逐的游戏。   极度紧绷后的神经,此刻松弛下来,她没在意与前方影子愈发缩短的距离,直至她的影子被几乎包裹起来,才猛然抬起头,就看见近在眼前的白衬衫。   骆樱吓得后退几步。   裴宴周转过身便看着骆樱踉跄了下,右手不受控制地上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又用惊人的意志避免自己上手去扶。   等面前的身影站稳,他才挑着眉头,问:“喂,跟着我干什么?” 第5章 转校生   骆樱被吓到,整个人显得尤为木楞,像是丛林中被人发现的小兔子,眸子是明晃晃的惶惶不安。   她抿着唇,陡然撞上裴宴周清冽的目光。   目的地相同不应该露馅啊。   她思考了一下,决定嘴硬:“没啊,我也回学校。”   话落,裴宴周撩起眼皮,嗤笑一声:“你确定?”   骆樱不知蒙混过关的概率,硬着头皮接道:“当然。”   “呵,随你。”   枝繁叶茂的树叶晃动,风鼓动着垂下来的柳枝,为夏天的燥热增添了一股凉意。   骆樱控制着速度,和前方的身影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大抵是背对男生,她多了些安全感,心虚之余,开始仰头打量起男生。   比起少年那张桀骜难驯的脸,他的背影反而没有那么多得攻击性。略薄的脊背挺直,修长的腿被黑色运动裤包裹,像是受到恶劣天气的影响,步子迈的极快。   骆樱跟在后面走着,思绪随风飘动,不自觉就想起公交车上的事。   刚才三分钟情侣关系只是逢场作戏,但本以为萍水相逢,结果从男朋友变成校友。   不论其他,就面前这张脸担得起风云人物四个大字,扔在学校里那必定是掀起腥风血雨。   她在新学校无依无靠,天知道她有多不想节外生枝。   目前重中之重,就是找机会划分界限。   拿准主意后,她抬起头刚想开口,就看见男生左拐,下一瞬便消失在了眼前。   放缓的步伐逐渐停了下来,骆樱放任脚步停了下来,望着空无一人的拐角发呆。   方向感的迷失,让她思索片刻才抬起脚,匆匆小跑十几步之后,她望向了潘多拉般拐角的另一方。   一道黑影遮住了夺目的阳光,一晃而过后,视觉再次被扎眼的亮光占据。   骆樱微微仰头,琥珀色的瞳孔在耀眼的阳光下骤缩,炽光让她的视野出现片刻混沌。   等她回过神,两米高的墙上半蹲着的男生就倒影入她的眸子里。   裴宴周左手扶着墙,半转着身望向地面上显得愈发娇小的某人,漫不经心中带着不知名的调侃:“怎么?你也要走这个校门吗?”   他有意无意地看向骆樱的小短腿,笑谑道:“要我捞你一把吗?”   “呃……”   什么情况?   骆樱这才注意到周围,与方才宽阔的街道不同,这里像是荒弃的土地,远处只有稀拉几棵树,头顶上仅有的凉荫都是墙内舒展处的枝丫。   “你真是这学校的学生?”   裴宴周语调上扬,停顿两秒没听到回应,自顾自地开口:“算了,我管那么多呢。学校的校门在下车的路口向右转,其余你自便。”   “等下。”   骆樱出声打断了裴宴周向下跳的动作,许是觉得自作多情,潜意识的紧张,让手指拉扯着胸前的背包带:“我们以后……”   裴宴周无意识地挑眉,饶有兴致等着她开口。   骆樱竭力控制紧张,却还是在开口前避开了眼神:“就当没见过吧。”   裴宴周愣了几秒,倏而笑出了声。   可笑意里掺着几分森冷,他望着那张“你休想和我有纠缠”的脸,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卸磨杀驴的牺牲品。   或许得到的都是众星捧月的关注,忽然来了个不按常理出牌,让他在意料之外中,憋了一股无名的火。   清风拂过,他眉间的发梢掀起时,表情恢复了自然,在跳下去之前,他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   “好的,前女友。”   ——   作为B市之光,圣春中学声名远扬,有着国内顶尖大学B大生源地的美称,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名校。   圣春高中也不负众望,每年的高考都交出一份堪称完美的答卷。   重本率高达百分之四十,而一本过线率就达到了恐怖的百分之九十,严苛的优胜劣汰制度下,自然成为了鲤鱼跃龙门的那块最不可或缺的跳板。   骆樱拿着转学证明顺利通过门卫,在暴晒行走半小时的她体力所剩无几,四处张望,拐了两个弯之后,终于在教学楼楼下发现了自动售卖机。   她从背包里拿出几枚硬币,兑换了一瓶矿泉水,将冒着水雾的瓶身贴在自己的泛红的左颊上。   “呼。”   这天,要命。   圣春的校园很是漂亮,排排的六层高楼整齐的罗列。建筑物的主色是灰粉,几栋楼的中间是一个池塘,高耸的假山被竹叶包裹,水池上方铺满荷叶,一副绿意盎然的盛夏画卷。   校园内随处可见的岁寒三友,各种不知名的花躲在凉荫出绽放着,每走几步就能看见红色的宣传栏。   大抵是绿化面积太足,学校的温度要比外面更低一些,偶尔凉风袭来,吹得树叶飒飒作响,有种让人平静下来的魅力。   骆樱一路张望,寻找着门卫大叔口中的教务处,还没找到就听见不远处的躁动声。   她沿着凉荫向右行走数百步,停在一个宣传栏下,转身就看见方才的视野盲区,是操场的位置。   操场上是乌泱泱的人头,看台处扯了一个红色的横幅“期中考试表彰大会”,正中央站着穿着校服手中拿着奖状的学生,很明显是这场活动的优胜者。   “今天的表彰大会就到这里,让我们再次恭喜以上获奖同学。”   话筒的音量被调至最高,拖长的尾音连着半空的回音交错,带着混音的男腔穿透溽热的气息,送达每一个耳朵。   拍照环节接近尾声,随着学生接连走下看台,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举着话筒从旁边走向正中央。   “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民族的希望,愿各位不骄不躁,在未来的日子里创造出更加辉煌灿烂的成绩!其他没有获奖的同学,也无需气馁,未来还很长,你们还年轻,拥有着无尽的可能,相信只要脚踏实地,总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星空……”   全校的人怕是都集中到这里,教务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   骆樱没什么表情,对慷慨激昂的宣传也提不上兴趣。   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宣传栏打发时间,影影绰绰的光洒落下来,她的视线顺着光影落在宣传栏一张张朝气蓬勃、独属青春的笑脸上。   十六七岁的少年,最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脸上素面朝天却也明艳动人。她的注意力从中间向旁边转移,不知何时,掠过第一张照片时,注意力被瞬间裹挟。   少年和少年也有所不同。   有些少年温润如玉,有些少年桀骜不驯,也有些少年让你一眼万年。   照片上的少年站在阳光下,发色略微着魅惑的红意,眉梢凌厉,脸上有着足以撑起一整个夏天的惊艳。   在快门按下的那一刻,不知是谁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他右边眉骨轻挑,下巴略微向上一扬,唇角轻启的模样就被定格在了胶卷上。   骆樱只觉得心脏要跳了出来,足足盯了一分钟,才勉强移开视线,望向照片下面的署名,吐出的气息融进夏日的燥热里。   “裴宴周。”   公交车上偶遇到的少年,不仅年轻貌美,还学业有成,是年少有为的代名词,这就意味着凭那张脸就能引发轰动力直接加倍。   尤其是在学校这种荷尔蒙迸发的领域,可以说,但凡有他在的地方就是风暴的中心。   骆樱轻吁一口气,像是在释放心底的不知来意的心悸,又像是在庆幸自己半小时前的划分界限的明智之举。   “表彰大会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检讨大会,这一个月来,大部分同学都能遵守纪律,做到不惹事不生非,只有极个别同学仍然我行我素,丝毫不把校规放在眼里。”   中年男人似乎想要什么,被情绪支配着,越说越亢奋:“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你耍帅装酷的地方,把成绩提高才是重中之重。”   他喘了一口粗气,扯着嗓子继续:“但好在大多数同学都迷途知返,对错误进行深刻的检讨,学校对这部分同学也是网开一面,从不会为难,唯一没有反省错误、执迷不悟、得寸进尺、屡教屡犯的同学只有一位!”   校园上空是越发激昂的声音,原本中年的男低声因为愤怒上升了几个调,变成了濒临破音的男高音。   “裴——宴——周!”   眼睛和耳朵总得有一个犯了错。   骆樱游离的思绪全数归位,不敢相信似的眨了下眼睛,又看了那行小字——“裴宴周,总分703分,年级第一。”   那大概是,听错了吧!   “裴宴周!你还挺骄傲,你搞清楚场合,这是在批评你!”   “别摇头晃脑的,赶紧上来,你看看你那个样,还像学生吗?混混头子都没你这么当儿郎当!”   “干什么呢?你还互动上了?这是批评大会,你以为开演唱会呢?需不需要我给你批发应援棒?赶紧的,别磨蹭了,要不是为了等你,这会早就结束了!”   话音刚落。   骆樱就望向操场,只见那抹挺拔的身姿在全是坐着的人群中尤为惹眼,还在晃晃悠悠地走向讲台,凭那身形,确实配得上当儿郎当四个字。   她收回视线,再次盯着面前的宣传栏,只觉得从前到后透着一股难言的违和感。 第6章 转学生   宣传栏一共分为两个部分,裴宴周所在的那一栏是红榜,学霸聚集地,是全校数一数二的重点培养对象。   而旁边的一栏,正上方写着“黑榜”两个字,不同于红榜的照片,整栏都黑白分明的记录着种种恶行。   “本月裴宴周早读不起十次,晚上不睡十二次,上课打瞌睡被校领导当场抓获八次,死不承认三次,带领舍友聚众玩扑克牌,以打扫卫生之名在校园闲逛,翻墙外出未遂,停电之际烧掉教科书,为制止霸凌而以暴制暴……”   黑榜三个字下面,裴宴周三个字浓墨重彩,寥寥数百字,一个不学无术的校霸跃然于纸上。   红黑两榜对比鲜明,完美诠释了红榜里有裴宴周,黑榜是裴宴周的。   关键这黑榜都不像是一个正经的黑榜,更像裴宴周的自我介绍,条条框框占据了一整个栏,活像电视剧里带资进组不断加戏的大反派,只要一出场,别人都没什么存在感。   与此同时,操场那边的气氛,随着裴宴周拿到话筒后变的尤为焦灼。   “裴宴周,我看见你这态度就来气!犯错误的同学那么多,知道为什么单单叫你来检讨?我教那么多年书,就没见过比你还顽劣的学生!从高一进学校开始,你就承包了学校的检讨大会,检讨书都写了十几份,还是不知悔改,你还知道你是来干嘛的吗?”   中年男人数着辛酸史上了头,每句话的尾音都在破音的边缘试探,即使对面是块木头疙瘩也该被感化。   可裴宴周只甩出三个字:“学习的。”   “裴,裴宴周!你每个月犯得错误不重样,好意思说你是来学习的?”   “不好意思,年级第一。”   “裴宴周,你,你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你这年级第一的成绩维持不了多久了,比你有天赋的人比你还努力,别以为没人能超过你了!”   “王主任,你这话我从高一就开始听了。”   “裴宴周,等你退步了一名,我立刻联系你家长,到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好,王主任,您别一句一个裴宴周,我知道自己叫什么。”   “裴……”   “得得得,别批评了,我错了,您叫多少遍都可以,随您高兴。这地怪晒得,瞧您的小脸都晒红了,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我现在可以开始检讨了吗?”   “……”   骆樱看向操场上的领奖台上。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隐隐看着少年穿着纯白色的短袖,站得挺拔如凌冬的松。   她不知该庆幸,还是应该忧心,手里捏着入学证明,看向人群上方肆意风发的少年。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仍觉得那人还是事不关己的样子,脸上还是挂着无所谓的姿态,仿若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惊慌半分。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是今天的检讨对象裴宴周,在这一个月里,我违反了种种校规,没有给各位做一个良好的表率,没有将领导的话放在心上,对此,我做出深刻的检讨,并且深深反省自我。”   “即使我身为学校第一名,在物理竞赛上为学校赢得了掌声和荣誉,上个月义务劳动了半个月,虽然耽误了上课时间,但也为学校的清洁工作出了一份力,最重要的是学习没有丝毫退步,积极响应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   一阵低笑声后。   少年呼了一口气,继续道:“可无论是有什么理由,校规是不可触犯的,领导是不可质疑的,我为之前的据理力争道歉,也为后来有可能的据理力争道歉,没办法,我一时半会改不了,只能希望各位领导宽宏大量,多多包涵了。”   句句都在检讨,句句都写满了我没错。   裴宴周的声音在躁动的空气里尤为清亮,声音变成电波回荡在半空中。   远处的少年将话筒放在领奖台上,不顾王主任的反应,抬脚跳下台,跳进来夏日盛大的欢呼声里。   骆樱的视线再次回到最初的照片上,耳边不断涌进少年干净透彻的声音。   鬼斧神差似的,她拿出兜里的手机,快速地对着宣传栏拍了一张,等反应过来,又像是做贼一般,快速地将手机放回背包。   太阳的热度不减半分,校长原本就是个胖胖的小老头,被高温折腾的早就汗流浃背,将长篇大论的鸡汤缩短再缩短,最终变成一句“好好学习”后便匆匆宣布了结束,溜的比学生还快上几分。   操场也沸腾起来,比起抱怨鬼天气,大家都一手提着板凳,一手遮着脸快步朝着教学楼冲去。   少有的讨论声中,裴宴周的名字被屡次提及。   “裴神可太行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第一名。”   “别说成绩,就那颜我能吹一百遍都不带重样的。”   “可惜不是同一届。”   “同一届又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把学校的校规全部犯了一遍,唯独早恋这条红线,人到现在可是连条绯闻都没传过。”   “我听他的小学同学说过,他父母的关系好像不怎么样。”   “这有什么,现在哪家还没点矛盾,就说这离婚率都指数上升,感情不好还算什么事……”   骆樱压低帽檐,垂着头从八卦的女生堆里路过,只听见人群中一阵躁动,紧接着有一声调侃的男声占据上方。   “裴哥,王老头肯定想不到,检讨大会都成了压轴项目,全场就属你发言最安静,这一场下来,不知道明天又有多少妹子往你抽屉里塞情书。”   “滚。”   “话说你中午干什么去了?周老头不是只批给你一天假?你都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周老头的脸比周师傅烤的地瓜还要黑……”   骆樱听着逐渐逼近的声音,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离开这个事发地。   周围都是白色的校服,唯独她衣着粉嫩到不行,带着黑色的帽子,试图挤进人潮中,尝试几次无果,又被挤到人群边角。   听着声音愈发逼近,她也不挣扎了,只能祈祷裴宴周能遂她的意,把她当做萍水相逢的路人。   “呵。”   身边响起一声轻呵,骆樱心神不宁,目光顺着压低的帽檐,看到了停在她面前的那双熟悉的蓝灰色的运动鞋。   避无可避。   “裴哥,怎么了?”身后的男子不明所以,看着裴宴周疾走几步停在一个没穿校服的女生前,还没看见人姑娘的脸,就急着八卦:“认识的人?”   骆樱抿起唇角,双眸中透着不加掩饰的防备,就看见面前的男生伸出修长的手指。   她下意识抬起手压住自己的帽子。   “看错了。”   裴宴周戏谑地挑眉,右手一撮,不知从谁手里拿过的扇子啪的展开,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捏着扇子的尾端,扇面上“桃花朵朵开”五个大字一展无余。   他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话里有话:“我还以为是我前女友。”   比起挑衅,他的语气更像是报复。   骆樱只能装作听不懂,若无其事的绕开,匆忙离开这风口浪尖的地方。   “咦?前女友?”男生过于吃惊,惊呼声有股杀鸭子的惨烈:“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周围忙着避暑逃窜的学生,听见这惊天八卦,也不嫌晒了,不约而同地放慢步调,耳朵恨不得竖成天线。   裴宴周唇角勾起的弧度里满是恶作剧的笑,摇了几下扇子,看着落荒而逃的某人消失在人群里。   他啪的一下将扇面合上,拿着扇钉,扬了扬手将扇骨打在男生的头顶:“谁说我谈了?”   “没谈?没谈哪来的前女友?”   “坐公交车送的。”   “……”我信你个鬼。 第7章 转校生   下课的铃声伴着季夏时节的风,悬在校园上空,几秒后就唤醒无数沉睡的灵魂。   教室楼霎时从鸦雀无声到人声鼎沸,有人朝着厕所冲刺,有人聚成一堆谈天说地,还有人不远万里过来找事。   “裴哥,你终于醒了?”   裴宴周一睁开眼就是何旷那张大饼脸,他转头面朝墙壁,刚睡醒的声音比平时更显得低沉沙哑:“滚。”   何旷是裴宴周高一时的同学,当时裴宴周就有少女杀手的名声在外,作为一个万年单身狗,排位置的时候,闻着味跑来成为了裴宴周的前桌。   其实,他本意是想和裴宴周成为同桌,当时裴宴周也是像这样,面朝墙壁回了他一个“滚”字。   这两年来,裴宴周凭着那张越发有棱角的脸出圈,招蜂引蝶的本事不减反增。情书他看的都眼红,按道理怎么着,也该轮到他了,哪怕是一封。   何旷是越想越委屈,本来以为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他找上裴宴周不就想蹭两分桃花气运。   哪曾想裴宴周有一颗和尚的心,维持着单身的人设,将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眼里哪还能看见其他人。   如意算盘早就破产,但他还不死心。   这不现在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你怎么也来了?”段文越声音比人迅速,瞧着被拒绝后抓耳挠腮的何旷,话里是不加掩饰的嘲笑。   何旷和段文越八字不合,两人平日见面就是互怼,自从段文越和戚柒感情猛增,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后,不爽连同着嫉妒同时喷发,只要看见段文越那张脸,次日他准嘴角起泡。   他白眼翻上天:“什么叫做也?我先来的,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   段文越啧啧两声,往人心窝里戳:“单身狗火气就是大。”   何旷翻了个白眼:“你再嘚瑟,信不信我今天就往王老头桌上整一封信,你的姻缘明天就玩完,就凭王老头对早恋的猛打劲,月老来了都给你接不上。”   段文越:“哟,单身狗咋还急眼了。”   何旷彻底黑了脸:“段文越,你大爷。”   “别吵了。”   耳边的双重奏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裴宴周右手捏了下眉骨,眯着眼睛扫了两人一眼:“下课十分钟,你们还得来我这里找抽?”   何旷挤开段文越:“裴哥,这都是第四节 课了。”   他坐到裴宴周旁边的空位上,伸出三个指头:“我连着三个课间都来找你了,三顾茅庐都没敢惊动你,这锅可是段文越的。”   裴宴周素常看似没什么脾气,平时都是那张无欲无求的脸,可就是不发脾气的人情绪上头才可怕。而他的起床气早才高一刚开始就是众所皆知,并倚靠借此踩着年级大姐大侯悦成为最不好惹的存在。   那时高二的侯悦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仗着哥哥侯年是高三的混混头子,平时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后来踢到硬板凳,对方父母直接报了警。   可谁知这人装起小白莲,带着父母在学校一顿鬼哭狼嚎,眼瞅着证据不足,学校的领导也只能从开除降为让她回家反省。   就这样一路横行霸道,侯悦从高一升到高二,结识的小太妹越来越多,虽然侯年毕了业,但影响力不减分毫,她便自己直接上位了。   要说这人也是,学习性格样样不沾,可唯独这眼光好到出奇,高一刚开学就瞅上了裴宴周那张生人勿进的帅脸。   于是,在一个眼光明媚的午后,侯悦手里拿着一封粉色的情书,带了三个小姐妹推开了一班的大门。   其中一个小姐妹相当嚣张,踢了裴宴周的板凳,叫嚷着“悦姐找你”,五秒后直接被掀翻在地。   “滚。”裴宴周看都没看人一眼,在侯悦伸手教训他前,捞起一本书砸了过去。   随着一声嘹亮的惨叫声,这件事以侯悦手指骨折,并且因寻事滋事被通报批评,后来可能面上挂不住,最终转了学。   而这学校老大的位置就像是世袭制一般,从侯年到侯悦,再从侯悦到裴宴周,至今还流传着一句名言“裴宴周有两种状态,一种是睡美人,一种是狮子王”。   好在“狮子王”也快自然醒了,脾气也散的差不多了。   裴宴周的眼神越过何旷看向段文越,心情不好话更是少:“有事?”   “你妹有道题不会,让我来请教你。”段文越晃了下手里的卷子。   他口中的妹妹就是戚柒,是裴宴周爷爷的堂姐丈夫的外甥家的女儿,说是兄妹,但血缘关系真正的淡如水,属于是活在族谱外的亲戚。   何旷撇了一下嘴:“她怎么没来?怎么就你长腿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裴哥的魅力值。”   段文越无奈耸肩:“上次和裴哥就搭了句话,被女生围着快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过来了,这检讨大会刚结束,咱裴哥的魅力正值巅峰,她要是来问题,那群迷妹可不得把她的皮都给扒拉下来。”   何旷看着裴宴周接过卷子,冲着段文越急眼了:“喂!你就算问题也得排队,我可是先来的。”   他慌忙朝着裴宴周凑近了几分:“裴哥,我早读在办公室听见你们班要来一转校生。”   裴宴周对转校生提不起什么兴趣,病恹恹地望着试卷,根本没有醒透,更别说给什么反应。   “第十六题,卡在最后一步了。”段文越将试卷放到桌面,搭上何况的话:“转校生?妹子?”   “我又不是一变态,我关心什么大老爷们。”何旷看他像看白痴一样,继续谄媚地看着裴宴周:“裴哥,你不知道那妹子声音简直绝了,细细柔柔,就和那百灵鸟一模一样。”   段文越也是一脸见鬼的模样:“你就听见一声?脸都没见到?”   何旷警告望了他一眼:“闭嘴。”   “这也太随便了吧。”   段文越嘲讽度拉满:“你上次因为林妹妹唱了一歌,就非人家不可,拉着裴哥跑去告白,结果人林妹妹喜欢裴哥,要和你成为兄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拉着我们看你半夜在烧烤店发疯,这刚和林妹妹拜把子多久,你就又开始了?”   何旷的脸一会青一会白,偏偏碍于事实,说不出反驳的话,最后涨红了那张大方脸。   “这画一条辅助线就行。”裴宴周在几何图形上画了一条线,拿起水笔在旁边标注了几条关键解题步骤。   他抬眼望了眼讲台上方的时钟,语气不难听出不耐烦:“还有一分钟,有屁快放。”   “好嘞。”何旷原地复活:“裴哥,我观察了你们班,现在就只剩下你旁边这个空位,等人一来你别拒绝,帮兄弟一把?”   “滚。”裴宴周的声音和上课铃声一同响起。   何旷被段文越拉着往外走,临走还拼命留下一句:“裴哥帮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兄弟指望不上月老,就看您的了!”   上课铃声回荡在校园上空,延迟一秒后,飘入女生宿舍里。   “阿嚏。”   骆樱将课本放在桌上,揉了揉有些泛红的鼻子,鼻音更严重了几分:“可能水土不服,早上嗓子就有些不舒服,估计有点小感冒。”   “我就说早上让你喝点药。”黎安安原本就不放心,声音急切的恨不得飞过来:“感冒药在那个紫色的小包里,你接点热水冲一下,你那学校偏的像个监狱,万一生病了都不好找医院。”   骆樱看着一地的快递盒,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紫色的小包:“感冒药,找到了。你这也太多了,布洛芬、退热贴、布拉氏酵母菌……”   “有备无患,而且现在我又不在你身边。”   黎安安说着情绪就上来了:“喻亦池确实有什么大病一样,本来你告诉我的时候,我还觉得是你想多了,可你不知道昨天他那个癫狂的劲,只能说你走的太对了。”   “他心思比较沉,你多注意点,别说漏嘴了。”骆樱提醒道。   “我知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反正现在木已成舟。”黎安安宽慰道:“我昨天百度了一下,他这种情况就是传说中的病娇,我们先把高考撑过去,万一他大学再犯病,我联系精神病医院直接送走他。”   骆樱被逗笑:“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估计就是控制欲太强,可能是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没准分开一段时间就好了。”   “怎么没那么严重,我告诉这种都是危险人格了,万一受到什么刺激……”   黎安安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似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语速转而变快:“萝卜我这边有点事,有空了再给你说哈。”   从听筒里传来了久违的熟悉声线,只是不同于记忆里温和的假象,字字都透着一股难言的凌厉感,强势的那股劲压得人喘不过气。   骆樱的指尖蓦的收紧。   她本能地屏住呼吸,在听到对面咄咄逼人的质问声后,她捏紧手机,迟疑了数秒,终是轻启薄唇。 第8章 转校生   下一秒,嘟声响起。   骆樱鼓足的勇气无处安放,手指在拨号键停顿数秒后,凭着对黎安安的了解,才将挂断的手机放置到一边。   她和黎安安从娘胎里就认识,吃穿住行全在一起,比起孪生姐妹就差了一手的血缘关系。   仅大她三个月的黎安安一直担着姐姐的头衔,对她的保护欲爆棚,原本风风火火的性子,偏因为她多了几分细腻。   手机响起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安安不吃梨】:萝卜你去收拾东西吧   【安安不吃梨】:我现在正在骂他   【安安不吃梨】:放心,我吃不了亏   骆樱看着微.信里的消息,以她对黎安安的了解,确实没什么好担心了。   她回了个亲亲的表情包,便放下手机,把快递纸盒折进袋子里,去走廊的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   学校给她安排的宿舍是混合宿舍,高一的小学妹名叫文静,人如其名,睡在她的对床,昨天还帮她收拾了下床。   对面是两个文科的同级生,第一印象不怎么好,现在还姓甚名甚都不知道。   这是她第一次住集体宿舍,除了不习惯,还有几分新鲜感,不过也仅仅只有新鲜感。   她吸了吸不透气的鼻子,撕开感冒冲剂倒进水中,下午再睡一觉,晚自习再去报道好了。   如果说圣春学校的成绩是省内的天花板,那么它的校服精致度在国内敢说第二,没学校敢说第一。   与其他学校的宽松死板不同,圣春学校的校服从S码到XXXL码一应俱全,甚至学校专门配置了裁剪阿姨负责收腰剪裁。   夏季的校服女生白色衬衫配及膝的蓝色长裙,衬衫的领带和袖口处绣着粉色的樱花,蓝色的长裙是牛仔布料,裙摆蓬松处有散落的樱花瓣。   设计师曾在报纸上对校服做过专题,以一句“青春期不仅只伴有阵痛,更多的是樱花的浪漫”火速出圈,甚至某宝上有人专门售卖盗版校服。   骆樱换上了校服,怀抱着几本书,穿梭在校园的人流中。   哪怕尽力的忽视,那炽热的眼神还是穿透厚重的空气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她的步伐不自觉加快,垂着脑袋将一切视线甩在脑后。   “收拾好了吧?”   “嗯。”只发了一个音节,骆樱就感觉声带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本以为睡一觉会好转,没想到仅隔几个小时,从轻症直接变成重症。   “扁桃体发炎?”   周绍金是一班的班主任,看着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但声音却是播音腔,面对面聊天总给人一种画音不同步的错觉:“得多喝点水,你这几天可以不说话,养养嗓子,过几天就好了。”   骆樱还想应一声,但实在嗓子疼的厉害,只点头应了下。   一班教室。   舒哲站到讲台上,开口时特别看了眼教室的右后角,看见裴宴周处于清醒着的状态,才加大了分贝:“咱们班来的那个转学生你们看见没有?”   裴宴周右手转笔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更快速度地旋转起笔尖。   转学生?何旷说的那个妹子?   他脑海中本能浮现那张稚嫩的脸,何旷说的时候他还半睡半醒,左耳朵进右耳多出,谈不上多上心,此刻死气沉沉的脑细胞开始活络了起来。   该不是他那乌龙女朋友吧?   随着舒哲的话音落下,教室里就像是炸开了锅。   “学校都传开了,听说长得比高一的李书涵还带劲。”   “远远的我看了一眼,乖乖,那皮肤我说实话,你死三天都不见得有那么白!”   “什么形容?你怎么不说你死三天?”   “谁让你比我白?”   “这话我倒是爱听。”   “有生之年啊,终于来了点新鲜血液,还是一妹子,长得还漂亮,这不逼着我表现一把,从此清华北大不是梦啊!”   “咱们这班竟然还有天降?周老头咋回事?之前我可是听说校长想把他自个外甥塞进来,都被拒绝了,这人是怎么说服周老头的?”   “……”   所有的讨论声,在骆樱迈进教室的时候戛然而止,只剩下同一种声音——   “嘶~”   周绍金从鼻孔哼出一团气,早就知道这些小兔崽子会有这么一出,板着脸拿著书拍着讲台:“嘶什么嘶?知道的明白你们是在抽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抽风了?”   “当然是,欢迎新同学。”   舒哲说完带起头鼓掌:“都愣什么呢,鼓掌啊!”   教室里都是此起彼伏的掌声,所有人的眼神都望向讲台。   骆樱太久没有接收到这个程度的注目,捏着课本的手指骨节突出,很是局促地抿着嘴,低垂了下脑袋算是回应。   喧闹声中,裴宴周望向前方,三秒后,水笔停在了指尖处。   女生穿着校服站在白炽光下,齐肩的头发别在耳后,大抵是弯腰的动作,左侧有几缕头发飘在面前,刘海隐隐遮住眉毛,更衬得脸又小了几分。   或许是害羞,她松开抿起的唇时,下唇色泛着几分透亮的红。   看起来,就挺好欺负的。 第9章 小哑巴   等喧闹声平复了些许。   周绍金才摆摆手:“怎么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安静些,就让新同学看猴一样站着?”   美女面前,傻子才会认领猴子的称号。此话一处,打了鸡血的学生又像是挨了一阵镇定剂,安静了不少。   “新同学来介绍一下自己。”   周绍金转身看向骆樱,又想起骆樱嘶哑的声音,转身继续道:“新同学有些特殊原因,换我给大家介绍,这位是骆樱同学,这学期转入我们班级,接下来的时间会和大家一起学习。”   掌声伴着“欢迎”声一同响起。   骆樱微微弯腰,用行动表示的谢意。   周绍金望了教室一周:“现在就裴宴周同学有空位。”   说完,又想起裴宴周的臭脾气,手指了一下教室门口的位置:“或者从这里腾出空,放一个单桌,你坐在这里?”   全班又是统一的惊叹:“嘶~”   骆樱听见“裴宴周”的名字心跳猛地一顿,在嘈杂声里无声吞咽了下口水。眼神怔怔地,像是受到什么牵引一般,直接望向最后一排。   是。   照片上的那个少年,以及公交车上三分钟乌龙的前男友。   裴宴周左手拖着下巴,一瞬不移地望着她。   在人声鼎沸中,他眼中有晦暗不明的情绪闪动,但又好像平静到岿然不动。   骆樱无法形容这一秒的心情。   她越过无数人只望向他,眸子里倒影着裴宴周歪着头挑眉的模样。恍惚中,她好似跨越时光,上涨的心跳带动全身的细胞热烈鼓动,让她生出一种虚幻的错觉。   比世界未解之谜更难猜的是少女的心思。   火山崩发的前一秒,板块位移的后一秒,少女的心动亦如此,上一秒岿然不动,下一秒山崩地裂。   这一秒光影交错,喧哗不止,无数宇宙尘埃在短暂的一刹悄然落定。   周绍金看着这两人诡异的气氛,心里荡起了秋千,原本一个裴宴周就够头疼的了,这新同学万一是个催化剂,班级不就直接炸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但声音还是纹丝不动的播音腔:“骆樱同学,你想坐在裴宴周的旁边,还是把那张桌子搬到第一排?”   学生们的八卦嗅觉堪比狗仔,连周老头都察觉到了,他们自然不落下风,这一会早就在心里过了几遍偶像剧。   “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这两人认识?是错觉吧?”   “昨天表彰大会结束后的事你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展开说说!”   “听说是裴神亲自说有女朋友,好像是在公交车上认识的,而且是站在一个没穿校服的女生面前说的。”   “不会吧……”   教室里此刻多了四十几个悲伤地拨浪鼓,每隔三秒,脑袋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看看新来的转校生,看看后排的小霸王,最后再可怜可怜没人要的自己。   裴宴周倚靠在墙上,抱着双臂,视线丝毫不见回避,就这样横冲直撞,视线直直地盯着白炽灯下的小身影。   几秒后,骆樱回过神,迟钝地收回视线,抿着唇犹豫下,一抬右手,指了指教室门口的位置。   她昨天划清界限,没理由现在主动送上门。   “好。”皆大欢喜的结局。   周绍金松了一口气,同学们也松了一口气。   虚惊一场后,周绍金露出几丝笑意。   他朝着裴宴周招招手:“裴宴周同学,麻烦你把你旁边的桌子搬过来。”他又招呼着靠近墙的一排学生:“这一排的同学往后移,腾出来一个座位给骆樱同学。”   要是其他人,别说帮忙搬,那人亲自来搬都不见得能挪走。   裴宴周望了一眼相处两年的桌椅,又抬头看了眼讲台上撇开眼的少女,大拇指按压着小拇指发出一声轻响,才温吞吞地将桌子上散落的课本扔到自己桌上。   “别瞪着大眼睛发呆了。”   周绍金出声扯回所有游离的神经:“高二就剩下最后一个月了,可抓紧时间巩固这学期的知识,等高三开学,就是准高考生的身份了。”   他走了一圈,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忘了告诉大家,因为高考原因这周回家,但你们也别太高兴,放假之前会有一次月考,希望大家好好准备,都有一个好成绩。”   在一声声中怨声载道地哀嚎声,周绍金的播音腔愈发字正腔圆,尤为幸灾乐祸:“还有明天整整一天的准备时间,别灰心丧气啊,昨天刚开完表彰大会,此刻才更要有激情,没准下一个站上领奖台的是你也说不准。”   堪比惊天噩耗的消息一传来,都顾不得转校生了,苦哈哈地拿着各种试卷开始复盘。   这边裴宴周将桌凳搬到第一排,路过骆樱时,刻意地停顿几秒,谁知人垂着脑袋,半点都没有看向他的意思。   得,他现在有权力怀疑,这人和他眉来眼去了那么久,就是为了骗他的桌椅,他倒好,还亲自送货上门。   骆樱完全不知道裴宴周山路十八弯的心思,将书本放在课桌上,就抢先一步将凳子放了下来。   她舔了舔上颚,一股强烈的刺痛感涌上神经末梢,将到嘴边的“谢谢”咽回了肚子里,冲着裴宴周行了个招牌式的点头礼。   老实说,就裴宴周这种男生,估计也不稀罕她那句道谢。   裴宴周表情无异,心里却有点失落冒出头,他摁都摁不下去。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失落什么,总不至于惦记人家一句“谢谢”,他可不知道骨子里还藏着这一份恶劣。   昨天已经答应了两人装作不认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没想做什么多余的举动,更何况现在人还不待见他。   在转身离开时,突然衣角涌来一股力道。   他低头望去,只看见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正扯着他的衣角。   在一顿惊呼声中,周绍金光速般飞到事发地点,播音腔都像是开了二倍速了:“怎么了,骆樱同学?”   倒不是怕有什么故事,他纯粹是知道裴宴周的臭脾气。   这要是万一大少爷不舒心,一巴掌甩了出去,就骆樱这一小姑娘少说也得骨折。   骆樱在裴宴周看过来时就松开了手,她从抽屉里拿出天蓝色的纸,在递过去的时候,才看见上面画满了红色的小爱心。   她表情木然,抬眸时暗棕色的瞳孔中释放出无辜,她无意将情书公之于众,只是单纯想物归原主而已。   “嗷。”舒哲率先狼化,全班紧随其后,教室瞬间变成一个大型动物园,鬼哭狼嗷停不住。   “情书!”   周绍金看着裴宴周没有伸手接的意思,稳住身形,将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   “给我。”他接过那封书信,拆都没拆就调侃起来:“裴宴周同学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气高,表彰大会又亮了一次相,这是你新来的小粉丝给你写的信?”   一般的少年早就面红耳赤,肾上腺素与荷尔蒙涌上脑门,要么撇清关系,要么怦然心动。   裴宴周不是一般的少年,他望着罪魁祸首愈发红润的脸颊,眉眼间多了几分玩世不恭,扯着嘴角回道:“不知道。”   “全文行云流水,字体干净整洁,感情流畅,写的很不错。”   周绍金评价后将书信折起来,也没有还给当事人的打算:“署名不是咱班学生,我就不诵读了,青春期对异性有朦胧的好感很正常,但精力不能分散,高中结束后,你们想怎么造都可以,只是现在不行,都明白吗?”   “明白了。”回应的是有气无力的失落。   “当然裴宴周同学是非常优秀的,无论是相貌还是成绩,都称得上举世无双,要是我,我也……”   “老师可别,无福消受。”裴宴周越听越离谱,匆忙打断。   “听到没有,这些无用的喜欢对别人来说,有时是一种困扰。”   周绍金的眼神从骆樱身上略过,颇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咱们班可别出现一些连兔子都不如的人。”   气氛轻松了十分钟后,多数同学的心思都回到学习上了。   周绍金双手背在后面在班级溜达,脚步悠闲,眼神泛光。他的目光不断巡视,无声地记住所有望向骆樱的男同学。   虽然情书是写给裴宴周的,但方才那番话主要是针对这群小兔崽子们。   谁不知道裴宴周是个不折不扣的冷面阎王,没有多余旖旎心事的少年暂且学不会绅士风度,对所有春心萌动都视而不见,怀春的少女被冷落三两次也就消停了。   可骆樱不一样,出落清纯的少女看着便抵不住软磨硬泡,遇上一堆风华正茂的厚脸皮少年,一着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他也算是带过十几年的老教师,拿捏学生的心思也算有一手,就这些朝着骆樱看三次以上的男生,他课下都得好好敲打敲打。   趁着周绍金转身的功夫,裴宴周从笨重信息技术书里的割开的凹槽里拿出手机,刚按亮就看见微信里的未读消息。   【荷包蛋】:裴哥,你现在有同桌了吧?   【荷包蛋】:放学等我一块走?   【荷包蛋】:裴哥,最后帮兄弟一次,大恩大德永远铭记于心。   就算兔子不吃窝边草,有的是其他班级里的野兔子惦记。   裴宴周轻嗤一声,将手机重新扔回课本的夹层里,掀起眼皮,看向教室前门的方向。   额间的碎发遮出了眉骨,他黑而密的长睫毛动了两下,好似情绪染了一丝烦躁,他舔了下后槽牙,轻啧了一声。   呵,还真是招人。 第10章 小哑巴   骆樱的招人,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从正式露面到众人皆知,仅一夜时间,有关骆樱的美貌就传遍了校园的所有角落。   枯燥且乏味的高中时代,颜值和成绩之上,只有占据其中一条,便足以成为风云人物。   而美少女带着某种神秘的东方力量,突破铁面无私周绍金的防线,成功挤进火箭班,话题的热度直接超级加倍。   “骆樱在哪里?前面的兄弟你趴下点,挡住我的视线了,我这节课可是踩着下课点来了,再不让我一眼眼福,我真的会谢。”   “别挤了,我快成肉饼了,兄弟,说的就是你,别往我身上靠了,天气热成这样,你贴着我是想让我化掉?”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好歹和我保持点间距,整个脑袋都放在我肩膀上了,怕我不知道你一百八十斤?”   “安静点,都围到这里了,就谁也别嘲笑谁了。”   “我差不多了,快让我出去,真是够了,里面连空气都让你们给挤没了。”   “喂,别瞎动啊,我操啊!谁他妈摸我屁股了?”   “……”   下课十分钟,一班教室前门的窗口处,人挤着人,站满了整个走廊。   几十个男生忍着三十多度的高温,踮着脚透过那几十厘米的窗口窥探着传说中的盛世美颜。   一墙之隔,外面热闹成这样,里面就算是坐了个植物人,也得被气得直接清醒。   骆樱死死地抿着唇角,扁桃体发炎的情况比昨天更严重了几分,听着外面若隐若现的讨论声,眉心彻底耸成了一座小山。   她从小便不乏关注,可没有哪次让她比现在还无所适从。   从早读到现在,每到下课都有一波人来围观,就玻璃窗上趴着的大耳朵的小胖子,她已经是第三次见他了。   这些人难不成长了三颗肾,下课都不用去厕所的吗?   “裴哥,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何旷听见下课铃声就往这边跑了,要不是能靠着裴宴周的关系进来,他可连一个影子都见不到。   他嘴唇向下弯,满脸都是遗憾:“我就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樱花妹妹坐在你的旁边,肯定没那么多人敢过来。”   裴宴周也觉得窗口的画面有些扎眼,没反驳但语气也算不上好:“樱花妹妹?”   “就是骆樱。”   何旷的眼神像是长在了骆樱身上,托着下巴一脸花痴相:“你没看学校的论坛吗?有人说骆樱来了,学校都像是下了一场樱花雨,她带来了浪漫,带来了初恋的感觉。”   裴宴周嫌恶地蹙起眉头,被何旷的声调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何旷感受到身边的低气压,连连摆手撇清关系:“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论坛点赞最高的一个帖子,不过这也算得上是男人们的共识,从樱花妹妹一来,哪个男人不夸上一句?”   裴宴周的脸又黑了几分。   “呃。”瞧着这张阎王脸,何旷笑得更加勉强:“我不是说你不是男人,咱全学校,谁不知道裴哥您最有男人味?”   “闭嘴。”裴宴周嫌弃收回视线,但憋了一肚子无名火,只好释放给何旷:“不长脑子的花痴。”   花痴还要长什么脑子,有眼睛就够了。   何旷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笑得格外欠揍:“是是是,只有裴哥脑子最好使,要不您是年级第一呢。”   这话很像是在阴阳怪气,可裴宴周从何旷那张满脸堆笑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挑衅的痕迹,憋了半天就吐出了一个“滚”字。   “同学们,快上课了,都各回各班,在这里扎堆是想中暑吗?这位同学你是高三的吧?还有几天都快高考了吧?你这是干啥呢?拜佛也不该来这里拜?赶紧回去复习吧,看你这学习状态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你。”   周绍金摆着手赶走贴在玻璃上的小胖子,他擦了眉心冒出的热汗,闪进了教室里:“大热天的,还嫌温度不够高。舒哲以后再有搁这凑热闹的,直接把他们撵走。”   “好的,头儿。”舒哲作势还敬了个军礼:“我护花,您放心。”   自始至终,骆樱都没抬起头。   散落耳边的头发遮住她绝大部分脸颊,她的神情晦暗,没人琢磨的出她的心思。   炽热的,群发的,不带有恶意的视线,在一定程度上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她向来不是活泼的性格,即使和社交牛逼症的黎安安朝夕相处,身边的人还是用安静来修饰她。   转学这件事,即便是深思熟虑了那么久,可面对现如今的情形,她还是无法用正确来评价这次的决定。   讲台上播音腔的诵读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捏着水笔,在教科书的右上角写了一个“烦”。   放学后,舒哲揽着徐源的肩膀,站到骆樱的面前:“骆樱同学,需要导游吗?我随时待命。”   在迟疑的视线中,他又补充道:“你熟悉学校吗?现在是午饭时间,需要我给你推荐吗?班主任让我关照你的,这是我的任务,你完全不用客气。”   骆樱有一刻的呆滞,回过神便摇了摇头。   舒哲应了一声,便揽着徐源朝着教室外走去:“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走廊上,裴宴周步调慵懒,走到教室前门,差点被舒哲两人撞到。   “不好意思,没看到你在外面。”舒哲笑起来左颊有浅浅的酒窝,道起歉来格外令人舒服:“你,没事吧?”   别说没碰到,就算是碰到,一米八的大男生又不是瓷器罐,能有什么事。   只是裴宴周和其他的男生不一样,身强体壮外加脾气差,情绪差的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裴宴周没看他,目光透过窗户投向骆樱,眸子里泛着浅浅的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三秒后,他淡淡收回视线,抬脚从两人身前路过,像是没听见那句道歉。   学校谁不知道裴神不高兴时喜欢无视人。   舒哲也不知道哪里惹裴宴周不快了,只得扯着嘴角干笑两声:“没事就好。”   空旷的楼道口,两个男生趿拉着脚步,边走边指了指一班的方向。   “一班新来的那个,你见过没有?”   “就论坛上说的樱花妹妹?我去过一班一次,人太多了,没挤进去,你见过?评价评价。”   “颜值是没得挑,不然论坛也不会吵着要换校花,别看脸是属于清纯那一挂,身体可完全够得上魔鬼了,那腰线真的绝。”   “真的?啧啧,这样说,我下午就算挤死也得一饱眼福。”   “不过我可听说,她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小哑巴,听一班的人说,除了摇头和点头问什么都没什么反应。”   “只会摇头和点头?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谁知道,没准……”   “嘭。”   奶盒从后飞来,直接砸在说话的男生腿弯处,盒内的液体从盒子口飞溅,几滴直接落在鞋面上。   “我操,谁他妈这么不长眼!”   留着寸头的男生气急败坏,在转身那一瞬,怒气蒸发在空气里:“裴,裴哥?!”   裴宴周插着裤兜,脸上没一丝歉意,眸子里盛满了冷淡:“你在骂我?”   “没,没有。”寸头男生吞咽着口水,否认完又脱口而出,加了一句道歉:“对不起。”   旁边顶着锅盖头的男生帮着朋友开脱:“裴哥,我哥们也是没看见是你,您别生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么算了吧。”   “不是什么大事?算了?”   裴宴周舌尖抵着右腮,轻呵一声,掀起眼皮,不屑地扬起嘴角:“呵,你在教我做事?”   锅盖头男生连连否认:“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裴宴周站在楼梯上,斜睨着两人:“以后嘴巴放干净点,这次只是一个瓶子,下次就可能是板砖了。”   两人默不作声,没什么心思想哪里得罪这人,给抬起脚下楼的裴宴周让出一条路。   继而,才听见没什么情绪的表述:“我是一班的,我很护短,别让我听见你们再出言不逊,你们也知道,我脾气很不好。”   目送裴宴周走远,锅盖头男生松了一口气,才发泄似的踢开奶盒:“妈的,明明是他先找事的,还他妈让老子道歉。”   被奶盒击中的男生则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裴宴周发起疯是什么样子,咱们和一个疯子瞎计较什么,到时候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他裴宴周什么时候都集体荣誉感了?一班的扣分不都是他贡献的?这时候护起短,不会是起了什么色心吧?”   锅盖头男生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小哑巴配小疯子,倒他妈的是绝配。”   “别说了。”寸头男生生怕被听见,四处张望没见什么人才松了一口气。   他扯了一下锅盖头的衣服,低声提醒:“你又不是不知道张烨上次什么情况,上次闹得那么大,裴宴周不也没什么处分,人学习好,在学校可是有免死金牌的,惹怒他没什么好下场。”   “我操!”奶盒被锅盖头彻底踩扁,一脚踢到墙角:“真他妈晦气。” 第11章 小哑巴   转了个学像是穿越,一朝回到十年前的时光。   窗外晃动的人挡住烈阳,余影透过窗落在课桌上,骆樱瞬时间仿若分不清现实虚幻,握紧的掌心里有一层虚汗。   童年时她的邻居是个别扭的小男孩,对下课就围上来献殷勤的男生除了冷脸,再无计可施。   再大些,少年人学会了表露心思,不再故作扯着辫子隐匿喜欢,她的抽屉每天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礼物,尚且稚气的她还说不出冷言拒绝的话,熬夜和黎安安研究怎么回礼才能顺带上一句“谢谢你,我们永远是好朋友”的好人卡。   粗心如她,从来不知道一张好人卡打退不了炽热的心动。别扭的小男孩在嫉妒中性情大变,瞒着她挡下了所有人的靠近,只可惜她当时只看到了眼前,从未深究,更从未怀疑背后藏着什么代价。   “又是你,卢杰,整天到处乱窜,这十分钟你还得从隔壁楼的五楼跑过来,你们班的祁远咋回家的你不知道?我看再过几天就能和祁远做病友了。”   上课铃响,周绍金嫌弃地摆手:“没说你们是不是?耳朵长着是摆设?没听见上课铃?”   玻璃窗边的脸刚散开,烈阳倏地射了进来,窗边的小姑娘顿时披上一层浅薄透亮的金纱。   骆樱眯着眼睛缓了几秒,侧了些头,将不知何时夹进课本的情书塞到抽屉里。   仅仅两天的时间,情书的厚度足以媲美一本书,校园里搭讪的更不在少数,无论是谁她都摇头拒绝了。   昨晚在宿舍还隐约听见对面的床铺嘀咕着她是哑巴的传言,倒也托了扁桃体发炎的福,比起说些拒绝的话,还是被当作哑巴更舒心些。   “我们高中作为高考考场,这次放假的时间比以往要长,大家五号离校,八号的晚自习照常。”   周绍金的尾音未落,教室炸开了锅,以舒哲的声音最为亢奋:“万岁。”   “别高兴的太早。”   周绍金话风一转:“明天就要考试。”满意地享受着教室瞬变的气氛,他微挑眉头悠悠开口:“考号按照上次考试名次,前二十名在班里考,后二十六名去大会议室考。”   骆樱情绪不高,与周围哭天喊地的氛围尤为格格不入。   反倒是周绍金看向她:“骆樱同学这次考试你就坐在这里就行。”   刚想应声,骆樱就想起“小哑巴”的传闻,嘴巴翕动没出声,颇为熟练地点了下头。   放假的兴奋和考试的焦灼,两种情绪来回交织,一班处于一种极为诡异的状态。   “听懂了吗?”李铭优转过身,波浪的长发有几缕落在肩头,她拧着眉望着没什么回应的教室:“这样的状态拿什么去考试?靠第六感还是摇骰子?”   李铭优三十有几,但脸上的胶原蛋白满满,外加审美在线,说二十几岁也有人信。   相比于美貌,她更为突出的特点是较真,只要不满意课堂效果,就绝对是有人要遭殃。   肉眼可见,所有人的脊梁挺直,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黑板。   唯一巍然不动,仍在状况外的,只有西北角的那尊大佛。   李铭优迅速锁定了目标,将课本放在讲桌上,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步步紧逼。   “裴晏周。”她敲了一下桌面,没等睡眼惺忪的某人释放情绪,先发制人道:“你每天晚上是去Q.Q农场偷菜了吗?还是你那双卡姿兰大眼睛被人用502给粘住了?”   课堂并没有因为这两句话变得轻松,相反是愈发凝重。   这叫的可不是旁人,是裴晏周,那个起床气威力堪比原子弹的睡美人。   裴晏周的怒气在看见面前的脸时降为一半,他身体倾斜,倚靠在墙上,唇角崩成一条线。   李铭优和别的老师不一样,是他太奶奶堂姐妹的外甥女,尽管血缘关系算不上亲近,可按辈分,他得叫声奶奶。   高一时在化学课上顶嘴,他被喊去办公室,李铭优左一个奶奶,又一个孙子,把他膈应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星期都没缓过神。   “裴晏周,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铭优最见不得态度不端正的学生,直接切换了教育不听话孙子的模式:“上次在办公室说的都忘光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态度,还记不记得按辈分你得管我叫一声……”   “我错了。”裴晏周被折腾了没了睡意,在李铭优说出奶奶之前,屈服般地坐正,温吞吞拿出课本,随意翻开其中一页。   在他的认知里,这几步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就这?”李铭优依旧看不惯这懒散样,右手一抬:“站到前门去听课。”   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吸气声。   将近两年光景,裴晏周只是在课堂上被叫醒过一次,还是高一刚开学那会。   校领导检查纪律,叫醒正熟睡的人让他洗把脸清醒清醒,当时他黑着脸摔门而出,力道之大直接震飞了门旁边的白漆。   从此各科老师都心照不宣,默许了裴晏周上课睡觉的事情,毕竟是年级第一名,有点特权还是无可厚非的。   像李铭优这样点名道姓还让站着听课的委屈可没受过,不悦不悦,还是不悦。   情绪不断积压,裴晏周的手不断蜷缩,青筋出现在握成拳头的右手上。   站起身时,脑海中出现他被逼着低头叫“奶奶”的画面,迈开腿后才抽走被翻开的课本。   行,他忍了。   空调持续响动,电力在仪器中转化成风,一股股凉意不断涌入教室内。   坐在走廊边的同学憋了一口气,在裴晏周路过时,后脖颈接受到不同寻常的凉意。   这一小插曲,比打了兴奋剂还有用,原本昏昏欲睡的学生彻底清醒,对李铭优的敬意油然而生,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生怕被逮到什么把柄。   裴晏周自然不会好好站着,朝着门上一靠,手里的书扔在最近的课桌上,还在平复着压不下来的烦躁。   十分钟后,大少爷终于拿“好男不跟女斗”说服了自己,头顶上支棱起头发塌陷几分,眸底的焦躁褪去几分,才分出心神放在周遭。   他眉骨硬朗,但眼神清明,看似恢复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可余光闪烁,分明藏进了一个小身影。   骆樱的发顶悬着光晕,在阳光下是冷棕色的光泽,纤细白嫩的胳膊放在桌面上,连毛孔都不见一个。   她的眼睛低垂,睫毛弯又翘,薄唇颜色很淡,如三月绽放的樱花那般粉嫩。耳朵夹住散落的头发,小巧的耳垂在光影下有一种透亮感,莫名带了一股娇嗔。   裴宴周向来随心所欲惯了,也没觉得这样有何不妥,随着时间的推移,别说移开视线,反倒是目光愈发灼热。   他还是懒散地靠着墙壁,眼神落在骆樱的耳垂上,白皙无暇的皮肤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在日光下散着淡淡的红晕。   他无意识地舔了下薄唇,连带着喉结动了下,心里默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莫名其妙的欲望。   那颗小红痣会是什么手感。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这份无端被勾出的念头,让他原本遏抑的关注暴露在正午的阳光里。   少年的目光灼灼,眼神里透出的热意胜过三十六度的高温,一时半刻间就夺取了全班的注意。   骆樱正处焦点,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到那股力量,看似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可实则手间指节开始僵硬。   “上着课呢!”   一根粉笔头甩向裴宴周,位置刚好落在漂亮的锁骨处,在力的反作用下,粉笔划出一条漂亮的曲线,像是宿命般的,落在了骆樱的桌面上,最后旋了几个圈,落在她的食指间。   刚刚还是偷瞄的眼神霎时变的光明正大起来。   李铭优再次将课本摔在讲桌上:“裴宴周都让你站到这里了?你还不老实?青天白日就耍起流氓了?”   “你哪只眼睛看……”   裴宴周刚反驳一半,气势又被孙子的标签压了下来,拖着长音:“算了,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好像你说的那样。”李铭优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都别愣着了,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写在书上,给我牢牢地刻进脑子里,考试如果还有人出错,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没有傻子愿意在老虎头上拔毛,更何况是生气中的老虎。   话音刚落,教室就响起一阵沙沙的写字声。   “裴宴周。”李铭优强压下火气:“这是在上课,不是你的秀场,别人都在动笔,你摆什么pose呢?真当自己是模特走时装秀呢?”   裴宴周两手一摊:“没拿笔。”还不知道死活的指了下脑袋:“记这里了。”   李铭优强压着火气:“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听过没有?”   她的丹凤眼眯得更狭长了:“给你时间让你记,你动一下笔能累死你?没带笔你还没长嘴?不知道借一下?”   同学们都绷着嘴,生怕不小心笑出了声。   裴宴周接连被怼,这会已经没了脾气。   他垂眸看着距离自己二十厘米的小脚丫,没控制住踢了一下。   等回过神时,就看见骆樱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他被盯得有股莫名的罪恶感,强撑着说了句:“喂,借只笔。”   骆樱鲜少有头脑发懵的时候,此刻她望着裴宴周,耳朵里只剩下急速轰鸣的心跳声。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过,明明还没有任何交际,可身上的激素再不受大脑控制,从脚底升到头顶,让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也许从公交车上那三分钟荒唐的情侣关系,就注定了在她这里,裴宴周这三个字成为了一种影响她的不可控因子。   全班寂静,所有人都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裴宴周的手都伸到了半空中,神经比谁都紧绷,手臂晃动两下,开口时多了几分礼貌:“借我只笔……”   在他的视角里,骆樱不但作哑,还装聋。   “……”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尴尬的因子。   裴宴周人直接傻了,抬着的手都麻了,才又憋出两个字:“谢谢。”   这两个字像是六月午后的一场及时雨,打通了全身的经络。骆樱慌忙垂下头,想也没想,抬起手就将握在手里的水笔递了过去。   此刻的教室像是分裂出两个空间。绝大部分人为了应付考试被迫集中精力,而他们两个在上演浪漫的偶像剧。   李铭优越来越黑的脸色,将一切即将冒出头的喧哗声摁了回去。   裴宴周接住笔,骆樱低下头,李铭优的一句“发什么呆,都记好了吗”的问句,将破了一个角的肃穆修补完毕。   黑板上一长串的化学方程式重新找回主场,以极度复杂的方式占据大脑,消磨了有关浪漫的存在感。   裴宴周的左手拖着课本,右手捏着水笔,在不太平整的课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下那串方程式。   他的注意力没在课本上停留,只看着借来的水笔,凝视着白白胖胖萝卜状的笔帽,笔帽的最下方刻着一行小字“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这名可比樱花妹妹好听多了。 第12章 小哑巴   完蛋了。   粉色的彩页纸上飘荡着凌乱的樱花花瓣,一张纸被对折整齐,纸张的右下角只一个“裴”字。   骆樱的心跳完全失控,犹如感受到了世界末日那般,她快速地将名为情书的纸张夹紧课本中。   “裴”字让她脑海中毫无避免的想到裴宴周,想到化学课后,裴宴周将水笔放在她的掌心,以至于到现在她都能回忆到掌心那抹滚烫的温热。   “某些同学不要说话。”数学老师坐在讲台上,他是个即将退休的小老头,平时古板又认真,和学生距离感最重。   他抬起头的瞬间推了下老花镜,眉心的皱纹足以夹死一只苍蝇:“有问题过来和我讨论,和你们同学讨论能讨论出什么结果?”   那些微弱的声音最终被名为安静的怪兽彻底吞没,教室再次只剩下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   骆樱动了动身体,左手抬起放在耳朵处,大拇指微动摩擦着耳垂下方。   左手的掩饰让她多了些许安全感,才慢慢打开情书,眼神急匆匆地落在娟秀的字迹上。   “致裴宴周:你大概承包了所有少女时代的一见钟情,从我望向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等等。   少女时代?   骆樱后知后觉,将视线落回到开头。   致,裴宴周?!   说不上来是虚惊一场,还是大失所望,她没再看其他内容,快速地折叠好放进抽屉里,大脑飞快运作着,思索着被遗忘的细节。   情书是竖在边角夹缝中,被她的笔帽勾出来的,或许,是在她使用这张书桌前便存在的,只不过她没发现而已。   封面上右下角的“裴”字,不是写信人,而是收信人的姓氏。   骆樱几秒就推测出了大概,眼神蒙上了一层浅灰色,不是因为写信人不是裴宴周,只是不能相信自己凭着一个“裴”字心脏就小鹿乱撞。   所有收来的情书都整齐的叠在抽屉的最深处,她无意、也没有兴趣去了解那些不知名为是谁的喜欢。   这是她拆开的第一封信,却没想到只是一起乌龙,她的左手向上,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骆樱啊骆樱,你到底中了什么毒?   铃响后的二十分钟后,学生都陆续回到宿舍洗刷,教学楼上的灯一盏盏暗了下去。   “裴哥,今天什么情况,没有要和兄弟谈谈的吗?”   何旷望着躺进床里的某人,叽叽歪歪个不停:“小道消息都传疯了,说你借了樱花妹妹的笔,还造谣你讲礼貌说了声谢谢?别人不知道,兄弟我还不了解你,就凭一句谢谢,我就知道这些传言可信度为零。”   裴宴周腾出眼神,满脸嫌弃道:“滚。”   四人间的宿舍,只睡了三个人。   两年前,裴宴周作为B市中考的状元热门人物,自然成为了多所学校的香饽饽,而他能来圣春学校的理由之一,就是提供单独宿舍。   圣春学校喜不自胜,毕竟主动放弃二十万奖学金的状元可遇不可求,毫不犹豫的拍板了。   哪怕是现在裴宴周成为黑榜上响当当的人物,校领导方面仍认为这是桩赚了的买卖。   “别啊,裴哥,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了吗?”   何旷苦着一张脸:“段文越那个狗又去相亲相爱了,宿舍只剩下您这个会喘气的了,您要再装哑巴,我可怎么办呀?”   何旷这人有一毛病,出口不敬时偏偏加上敬语,骂人会喘气的哑巴前,还不忘把你字换成您,说着明明找打的话,但偏又多了几分尊敬让被冒犯的人下不了手。   这些小细节,裴宴周自然不会注意到,那些垃圾话还抵不上屏幕上方的红色电量,他按灭了屏幕,视线才移到何旷的脸上:“我当时怎么会让你这大嘴巴进了宿舍门。”   圣春学校给了裴宴周一间单人间,拥有四张床的单人间,当初在他也没在意。为了享受走读生不上晚自习的待遇,在学校两千米处,他有间两室一厅的单身公寓,除了懒得回去才会偶尔住下宿舍。   结果高一遇人不淑,被何旷纳入了交友范围,后来又识人不清,嘴巴一松,任由着何旷就提着大包小箱搬了进来。   “话不能这么说,要是没有我,凭您那不食烟火的气质,这宿舍哪还有一点点人味?”何旷嘴巴不停,看着被拉开的宿舍门,才换了话题:“哎,裴哥,这么晚,你出去干什么?”   裴宴周没理会:“别跟着我。”   什么是叛逆?   比如此刻屁颠屁颠跟上来的何旷:“裴哥,都快熄灯了,怎么还朝着教学楼跑?咦,不愧是一班,这个点灯还亮着?”   夏季的晚上气温不比白天,蜷缩着的枝叶舒展开来,鼓动着一阵阵清风。   裴宴周的发梢飘扬起几分,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桀骜不驯,他目光沉沉,从三两女生的惊艳中大步迈过。   何旷羡慕了两秒后,就为了跟上裴宴周的速度累的大喘气,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终是安静了下来。   教学楼只有三两个人停留,走廊没了以往的喧闹声,只剩下走楼梯的脚步声。   裴宴周走到教室的前门,无意张望一眼,环顾一周,没想到看到他课桌上冒出一个小脑袋。   哪怕情书收到手软,可他依旧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只是嫌找人一一警告浪费时间,才没阻止这个行为。   现在倒好,有人不长眼撞了上来,那就威胁一把,没准传言一出,以后课桌上就没那么多可有可无的东西。   白炽灯洋洋的散落下来,将整间教室照的灯火通明,仿若在这明亮的教室,藏匿在黑暗的秘密再无处遁形。   裴宴周三步并作两步,半分钟的时间就走到了教室的后门,推开门就对上那双惊慌失措的眸子。   “你……”他的不爽戛然而止,未说完的话停在了嘴边,大脑宕机,像是在接收眼前的情况。   是骆樱。   她好像往抽屉里塞了什么东西,正准备起身离开,整张脸上因被抓包写满了错愕。   不知受到什么驱使,裴宴周迈上前,将眼神闪躲的少女堵到了课桌与墙壁中间。   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他的唇角上扬,平静的眸子中泛起丝丝涟漪,声调轻快带着几分笑意:“不是说假装没见过?大半夜的跑我座位上?”   窗外的何旷傻着眼楞在原地,风声在这一刻没了声响,连同着光晕都被按下了暂停的符号。   唯一在狂动不止的是心跳,是左躲右闪的目光,是情窦初开的十七岁。   “啪”。   时间一到,教学楼的灯自动熄灭,教室里只剩下窗户处透过来的皎洁月光。   突如其来的黑暗收容了心慌意乱,让她缓过一口气。   骆樱低垂着脑袋,细嫩的双手一扬,使劲全力想要推开面前这堵墙池。   物理上说,有作用力就会有反作用力。比如现在,她没推开反倒是后退两步,在失去平衡前,腰间横过来一只强大有力的手。   无论是血液逆流,还是头皮发麻,都不足形容这一刻的惊慌。   骆樱所有的注意力自动集中到腰间,隔着一层轻薄的校服,那抹温热的触觉以光速席卷全身,令她不能动弹分毫。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语调上扬,裴宴周并不像表面的镇定自若,骆樱呼出的热气全喷在他的胸口,比阳光更热烈的水蒸气隔着衣物影响着他的判断,意识到骆樱站稳后,在一切失控之前,他收回了右手。   骆樱的判断力随着腰间那只手的撤离逐渐回归,认识到没有足够力量后,她瞅准裴宴周肩膀和墙壁的空隙,小脑袋一低就要钻过去。   身体反应快于大脑反应,裴宴周一晃神的时间,左手已经环抱住骆樱的腰部,趁着月光的亮度,他看见骆樱半弯着腰,以不太雅观的姿势卡在他的臂弯中间。   偶像剧秒变搞笑剧……   裴宴周算不得绅士,都觉得自己像个地痞流氓,下意识地便松开了手,右手蹭了下鼻尖:“抱歉。”   下一秒,小身影飞一般的跑出了他的视线。   “裴,裴,裴……”   何旷捂着嘴,半天缓不过神:“樱,樱,樱花妹妹!”   裴宴周打开手电筒,弯着腰瞧着抽屉,冷哼一声:“结巴就别说话了。”   何旷惊呆:“樱花妹妹大半夜的来你座位上?”   裴宴周的动作一顿:“你是没长眼?”   何旷眼睛亮了:“裴哥,你竟然会冷幽默了?不对,你这态度不对了,搁以前只会让我滚啊。”   了解裴宴周的人都知道,他说话的字数和心情息息相关,奈何大少年一年都高兴不了几次,整日回话都是一个“滚”字,能调侃人只能说明心情是相当不错。   何旷推理的上头:“不会吧?裴哥,校间传言是真的?你对我的樱花妹妹还真的一厢情愿了?”   我的樱花妹妹?还一厢情愿?   这两个词不知道哪个更让他反感。   裴宴周的脸色沉如墨,手电筒的光照在脸上,光影叠加愈发阴森。他翻找了两下,就看见最上面的粉色不明信纸,想到某种可能后,嘴角就扬了起来。   他捏着粉色的信纸,在何旷的眼前轻轻一扬,话里是他都没意识到的愉悦:“你管这叫一厢情愿?”   “樱花妹妹给你的?”   何旷嘴巴半晌没闭上:“你们瞒着我两情相悦了?”   裴宴周从课本中抽出充电宝,揣进裤兜里:“你以为我像你那么随便?”   “樱花妹妹一厢情愿?”何旷的声音在破音的边缘试探:“你没同意?”   裴宴周给了他一个眼神,打了个响指:“不好说,看她表现。”   何旷被淹没在这漆黑的夜晚,月光散在他的脸上,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一展无余。   他没看错吧?!这哥刚刚是在嘚瑟吗? 第13章 小哑巴   “《雨霖铃》背会了吗?第二段的开头我总是忘记,不行,我得再看一遍书。”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啊!这次考试,怎一个烦字了得?”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前一句是什么来着?”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还是不是好哥们?搁这偷偷背着我学了什么东西?”   “什么学的?这是我上次考试吃的教训,周老头罚我抄二十遍的时候,你笑得最欢,活该你不会。”   ……   骆樱的位置靠近前门,进进出出的人讨论着考试可能要出现的诗句默写,挠着头背诵课文的同时闪过几句插诨打科的互怼。   课桌上被清理的只剩下写字工具,她静静地坐着,没心思去解析进入耳朵的话语,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窗户外的身影上。   裴宴周坐在她的身后。   这个信息从昨晚就在她的脑海中发酵,害的她失眠到凌晨。从昨天晚自习那场意外,她的心率就恢复不到正常值,扑通扑通扰得她心烦。   窗边路过了第十一个人时,她原本紧抿的唇松开半分,继而轻咬着下唇,将所有的余光收了回来。   裴宴周来了,踩着考试的铃响坐在了她的后面。   骆樱捏着笔的手更紧了几分,不足一周的时间内,所有与裴宴周有关的东西变成了干扰剂,无声地降低着她对喜怒哀乐的阈值。   就像现在,心跳都要跳出来说兴奋了。   “同学们,第一场照例考语文,一百五十分钟的时间,大家都是高二年级的佼佼者,就不用我们再强调考场纪律了,在这里预祝各位都取得一个好成绩。”   监考老师简单地说了两句,便撕开试卷封口,将试卷发了下去。   裴宴周从脚底板向上都散发着神清气爽,接过骆樱传过来的试卷,唇角不自觉又上升了几分。   选择填空手感不错,阅读短文手感不错,就连平时头疼的八百字作文都顺眼了许多。   涂好答题卡后,他放下笔时甚至想吹两声口哨,视线就像是长了脚一般,移到前方的身影上。   白色的衬衫收进裙子里,腰身完全的映入眼帘。   裴宴周的右手指尖动了下,鬼斧神差地想起昨晚的触觉,凭着那几秒的触碰,他敢肯定一只手足以圈住骆樱的腰身。   眼前这人,真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易碎感。   “现在距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请考生注意把握考试时间。”   广播的声音打断他的遐想,裴宴周回过神才隐约觉得不对劲,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的小身板,脑袋倾斜了几度。   “考试还剩最后几分钟,请同学们注意考场纪律,不要随意张望,专注自己的试卷。”   监考老师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在和裴宴周的视线对上之后,警告的很隐晦:“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其他同学的知识水平可能还不如你。”   裴宴周没有作弊的心思,自然不会觉得冒犯,只是端正了一下自己,便倚靠在墙上打发时间。   “考试结束,第一排同学开始收卷。”   等的就是这一声令下,他起身都谁都积极,生怕前面的人不知道他要收卷,眼急心切稍有不注意就因动作太大得到了注目礼,这才掩饰般的伸了下懒腰。   每排的收卷活动都开始进行时,大少爷才温吞吞地离开自己的座位,还不等走到骆樱面前,就被递过来的一张卷子打发了。   骆樱的整个脸部都隐藏在头发的阴影中,裴宴周一个眼神都没分到,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进行收卷。   “裴哥,今天怎么收卷了?”   吴恩是带着四方眼镜的第二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高手,此刻他推了推眼睛:“以前你坐在第一排的时候,可是雷打不动,这次不会是英雄救美吧?”   裴宴周粗鲁地拽过他的答题卡,撇了他一眼:“我救你妹。”   午饭后,裴宴周坐到第二排,翘着两郎腿,嚼着棒棒糖,靠着墙优哉游哉地坐着。   他刚刚回去确认了那封信的存在,证实了昨天晚上并不是主观臆想,以防万一还翻开情书,是写给他的,落笔是一个“樱”字,再加上粉嫩到不行的樱花信封,怎么想都应该是骆樱留的。   “嘭”。   身前的桌椅被撞得向前几十厘米,第二排连同第一排的桌子撞在一起,课桌上的笔散落一地。   “对不起。”吴恩道歉声快过裴宴周的骂声,他退回到座位上,拿起四方眼镜戴上,就开始捡地上的东西:“裴哥,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操场的地都扫完了吗?要是再扣分,还要继续被罚。”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早被口头教育了。一班平时人员变动不大,大家都基本做了两年时间的同学,就算说不上亲密无间,但多少是有些感情在的。   裴宴周将棒棒糖嚼碎:“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吴恩很上道:“好的哥哥。”   裴宴周只吐出一个字:“滚。”   上课前骆樱才回到座位上,垂着头也没有半分搭讪的意思。   裴宴周没追过人,但也没见过这么冷淡的表白者,他都坐到这里,约等于送上门了,骆樱怎么还就矜持上了?   他又换了个思考的姿势,难道是性格太腼腆了?还是觉得他不好说话?那他是不是应该换一个表情?   “嘭嘭嘭。”   玻璃窗传来声响,裴宴周回过神,就看见段文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抬手拉开了窗户:“有事?”   “我真是一白跑腿的。”段文越叹了口气,将手里的2b笔芯递给他:“不过你刚刚是想到了什么,怎么一副做了有颜色的梦的表情?你照照镜子,真的相当猥琐。”   世界上所有应该被剥夺舌头的人都聚在他的身边了是吗?   裴宴周在想动手拧断他的脖子前,段文越识相地拉上了窗户,摆手离开了。   教室里不乏有看热闹的人,笑容刚荡漾起来,就看见裴宴周的黑了脸,不约而同低头躲避视线。   他们清楚裴宴周的脾气,没人愿意当试验裴宴周脾气有多差的小白鼠。   一些人在裴宴周那里有特权,可以说些无伤大雅的话,但并不意味着裴宴周的脾气好,对待谁都能一视同仁。   英语考试是最轻松的一门,距离放假只剩下ABCD的选项,有些人的心在发下试卷的那一刻就飞到了王者峡谷里。   裴宴周在试卷上勾勾圈圈,完成作文后才用了一半时间。   没了压力,困意涌上大脑,上眼皮不断和下眼皮打架,他右手拖着脑袋,病恹恹地闭上了眸子。   等校园广播放送了十五分钟的倒计时,他才撑起眼皮,懒洋洋地取开笔芯盒,按了几下铅笔的按钮,意外看见很长一截的笔芯。   他这只笔从没换过笔芯,在考试频繁的圣春高中里,撑到现在实属不易,上午的理综考试勉强撑了过去,他才让段文越买来的笔芯。   望着好几厘米的笔芯,他合上笔芯盒,涂答题卡时分出三分神来思考记忆力哪里出现的偏差。   也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浪费了几个脑细胞,裴宴周也没再纠结这件小事,将2b铅笔放在一旁,等待着考试结束的铃声。   监考老师示意收卷。   裴宴周斜靠在墙上,像个老大爷一般,脚一抬踢了吴恩的桌子,下巴一抬示意收卷。   吴恩习以为常,嘴却忍不住犯个贱:“拿着第二名的成绩干着第一名的活。”   裴宴周:“……”   “樱花妹……”吴恩的最后一个“妹”字,在骆樱注视下卡在嘴边,他下意识推了下眼睛:“你的答题卡没涂。”   骆樱没说话,按了几下没有笔芯的2b铅笔,意思表示的相当明白。   “没笔芯了?你怎么没借啊?英语成绩百分之八十都是选择题,你这不相当于直接放弃了这门学科的成绩,你等着,我去拿给你。”   吴恩刚说完,监考老师就走了过来:“怎么回事?已经到了交卷的时间,不能继续答题了。”   她看了几乎空白的答题卡,疑惑地看着骆樱:“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作为监考老师,我不能再允许你答题了,你有什么特殊原因要说明的吗?”   骆樱脸上没慌乱的痕迹,甚至还轻微地扬了下唇角,平静地晃了下头。   监考老师倒是多了几分欣赏:“就当是买了个教训,以后可不要再出这样的意外了。”   看骆樱坦然的交上了试卷,吴恩除了可惜也插不上什么话,继续收试卷:“裴哥,你楞什么呢?是张空白的答题卡,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再说凭你的英语水平,还有和别人对答案的必要吗?”   裴宴周望着空白的答题卡,细微的偏差各归其位。   他想起来了。两张桌子碰撞时,他和骆樱的东西散落一地,恰好被不长眼的某人给弄混了。   “裴哥,你这是什么眼神?”吴恩对裴宴周还是比旁人多了些尊重的:“我得罪你了吗?看你这样子怎么想刀我?”   裴宴周一眼都不想再看见这人,抬手拿起答题卡往他怀里一推:“赶紧滚。”   考试的焦灼随着交卷慢慢散去,教室里是压不住的欢呼声,高中时代也就这交卷的几秒都感受到片刻的轻松。   裴宴周看着前方正收拾东西的身影,掌心握着那只阴差阳错被交换的铅笔,他少有的感觉到喉咙干涩,涌上一种久违的愧疚。   而受害人则是面无表情的扬长而过,仿佛答题卡没涂都算不上什么大事,许是初生牛出不怕虎,根本不知道一班是什么卷王地狱。   作者有话说: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出自李清照《声声慢》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出自《劝学》 第14章 靠近她   “萝卜,尽量少回家。”   话筒里是黎安安火急火燎的声音:“喻亦池又开始作妖了,他在门外安了监控,表面上是装到了他家,谁知道摄像头对着哪边,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回来了,真是个疯子。”   骆樱好似没什么意外:“我知道了,这边离家里也很远,我先找个附近的酒店先住着。”   “我也不敢去找你,万一把你给暴露了,咱们做的努力都白费了,挨千刀的喻亦池。”   黎安安说起这个人,牙齿间都带着浓浓的恨意,一秒后又委屈的不行:“我好想你啊,从出生我们都没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从决定转学开始,骆樱就觉得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是陌生的环境,还是生疏的面孔,她觉得自己具备了完全的勇气和能力。   可现在黎安安的这句话,让她压下去的委屈涌上来,胃里好像有无数带着酸味的小气泡翻涌,直到扩散到全身的细胞里。   “你总说人总是要长大,或许咱们命里就有这么一遭小别离,等高考之后,一切都会明媚起来的。”   黎安安的情绪来的快,去的更快,一分钟从林黛玉变成喜羊羊:“算命的老先生都说我们情比金坚,往后多的是大把好时光,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喻亦池。”   絮絮叨叨说了半个小时,最终以喻亦池打给黎安安的查岗电话结束:“萝卜,先不说了哈,我要去应付喻亦池那个混蛋了,自从你离开了,这家伙对我比我前男友还热情,你有什么事给我发信息,还有以前的电话卡不要再使用了。”   骆樱将充电器放进背包的夹层里:“好,有空说。”   考试结束后,全校学生都像疯了一样,提着收拾好的行李朝着外面的世界飞奔,整张脸写满了归家心切。   宿舍只剩下她一个人,骆樱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背上双肩包,锁上了宿舍的门。   如她所想,校园内几乎没了人影,作为高考的考点,校道各处都拉满了红色助考的条幅。   骆樱带着鸭舌帽,左耳塞着蓝牙耳机,听着熟悉但叫不上名字的歌曲,晃晃悠悠地走在小道上。   从宿舍到校门是一条对角线,她几乎要斜跨整个学校,才能走出校园。这倒不是重点,她主要是担心出了校门,她该往哪里走。   不行的话,直接叫出租好了。   “嘭嘭嘭。”   操场上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骆樱一门心思都在盘算怎么找酒店,没怎么在意近在耳边的声音。   半空中,篮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蹦跶了两下,滚到了她的脚尖。   篮球倒没什么威力,只是——   下午浇灌草坪的水溢出一些,在凹陷的石灰路上聚成一个小水汪,好巧不巧,篮球精准的落进了水堆里。   白色的帆布鞋被泥水晕染大片,几乎在同一时刻,她的洁癖症发作,蹙起了秀眉。   骆樱是个轻度强迫症以及重度洁癖症的综合体,鞋子上的几个污点,像是一根刺扎进她的头皮,烦躁感瞬间就涌了上来。   “喂,麻烦把球扔过来。”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鞋子上,没注意到这句声音带着几分熟悉感,几秒的思考,让她权衡出利弊,反正就算要算账,横竖不过就是一句道歉的事。   没必要再多做纠缠,她抬起脚,都没分给声源处一个眼神,越过篮球绕道而行。   几秒后,少年带着夏日躁动的风挡住前方的路。   裴宴周没注意到骆樱沾满泥水的鞋子,想着搭话又不知从何搭起。   在几声口哨声中,没了平时的镇定,朝着篮球场斜了一下眼睛,成功压制住了兴奋中的吃瓜群众。   骆樱才微微抬头,视线从红色的“7”号球衣上移,紧接着映入眼帘,便是张笑得蔫坏的脸。   如果是平时,她的心跳声估计早就不可控了,可鞋子上的泥水占了上风,她抿着唇没打算理会面前的人。   裴宴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原本稳打稳的三分球在骆樱出现在视线里后,突然改变了轨道飞到了这边。   他瞧着把他当成空气的骆樱,抿紧了唇角,在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脱口而出:“听他们说,你是个哑巴?”   骆樱顿住,不明白他的意思,静静的看着他。   “在我面前,没必要装聋作哑吧。”   裴宴周知道骆樱不是真的哑巴,才会开这种玩笑:“之前是说过当没见过,可现在又没什么人,而且拜托你扔个球又不需要你用嘴。”   脚趾不自在地蜷缩,骆樱终于开了口:“鞋。”   裴宴周都觉得自己的脸皮从没这么不值钱的过,听见面前的人一开口就莫名窜出几分欢愉:“你说什么?”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终于望向他,只见骆樱轻轻启唇,细软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情绪:“赔我鞋。”   裴宴周反应了几秒,目光才向下偏移:“鞋?”   果然,愤怒容易让人冲动。   骆樱的两颊扑过来清凉的风,鸭舌下的眸子里是因风动鼓起来的衬衫倒影。她的双手抓在自行车的椅座上,嘴角下陷,眉心泛起愁容。   十分钟前,裴宴周将篮球扔回篮球场内,扔下句“等我”就消失在校道的转角,在她回过神想偷溜掉时,就被篮球场上闪过来的小正太拦住了去路,人畜无害的表情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姐姐,裴哥让你等会。”   于是,裴宴周骑着不知哪来的银色通勤车,对着她拍了拍后座:“上来。”   理智随着鞋子上逐渐干瘪的泥巴回归。   骆樱不知道拐过几个弯,眸子被路两旁的霓虹灯渲染成缤纷色。   繁华的街道映入眼帘,宽阔的公路上是整齐划一的汽车,这一切是属于大都市的灯红酒绿。   她往后望,确保没什么行人后,双手松开自行车椅座,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平缓的柏油路上。   裴宴周感觉身后的重量突然消失,就握住自行车的右刹车,几缕发梢随风起,他回头望向身后。   小姑娘像是感知到了他的目光,奔跑的身影转过身,向他挥了挥手,就跑进了旁边的公园里。   在追和不追犹豫了数秒后,他的眼眸渐渐由犹疑变得清亮,吐出一口气的同时轻轻笑了一声。   收到情书的是他,创造机会的是他,斟酌搭讪的也是他。   而始作俑者,在搅乱平静的湖面后,面对着潮汐涌动的画面,竟然像之前落荒而逃了。   头顶的树枝沙沙作响,裴宴周无奈耸了耸肩,骑着单车继续向前。   他知道最近情绪容易波动,自从遇见骆樱之后,他多少都有些不太正常,可他的人生没有深思熟虑,跟着感觉走才是他的作风。   落荒而逃太迟了,他从来不是容易招惹的人。   夜色从城市的边缘侵袭,随着时间的流动,慢慢渗透这个城市的中心。   高耸的楼层从远处看有无数明灯,深夜袭来,一盏盏灯光灭了下来。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在水雾的包裹中,裴宴周裹着白色的浴袍,手里拿着纯白的毛巾,胡乱的擦拭着发梢的水珠。   径直走到冰箱前,他腾出一只手,拉开柜门拿出冰镇的可乐,轻巧地扣下拉环,在气泡正在升腾时喝了一大口。   “嗡嗡嗡。”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屏幕上明明灭灭的闪着光,“姥姥”两个字于夜色中清晰可见。   裴宴周快步走过去,将可乐罐放在一边,沾着瓶罐水汽手指在屏幕上留下一道水迹。   “姥姥,怎么还没睡啊?”全身的凌厉感散去,他的声色里夹杂了平日里没有的柔情:“是不是又熬夜玩消消乐了?”   “臭小子你不要冤枉姥姥。”话筒里传来虽然年迈,但精神气十足的声音:“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等你电话等到了现在。”   裴宴周眸子弯了几分:“我的错,刚刚在洗澡。”   老人傲娇的哼了一声:“这么说,这周末不回来了?我可听说你们放了三天假。”   “暂时不回去了。”   裴宴周大脑飞转,比考试还要认真几分,生怕说出的话让老人不满:“高二压力大了些,不过还有一个月就放暑假了,等我考完试马上订机票去看您。”   “真是的,也不知道你爸爸怎么想的,一个月到处飞来飞去,还把你绑在B市,要我说当初就应该在F市上学,不然那还用得着坐飞机,我骑辆自行车也能把你接过来。”   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的抱怨声并没有让他不耐烦,相反裴宴周听完后,连声附和道:“是是是,姥姥教训的是。”   “你就敷衍我吧。”说是这么说,可老人的声音里分明带着笑意:“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睡觉,可不要忘了你的承诺,等放假了立刻过来陪我。”   裴宴周点着头:“知道了。”   刚挂断电话,又插进来一通电话。   屏幕上是没有备注的一串电话号码,裴宴周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时透着寒光,他随手将手机扔进沙发里,转身到另一旁去吹头发。   屏幕持续闪了十几秒,像是感受到了冷落,不甘心地暗了下去。 第15章 靠近她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和煦的阳光洒向城市,静默一晚上的街道恢复了活力。   粉灰色的窗帘渗进微光,骆樱睁开朦胧的睡眼,缓了几秒,撑着双臂坐了起来。   昨天从裴宴周自行车上跳下来,她在公园了转了一圈后,便就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清洗的鞋子已经风干,她蹲下身穿戴妥了之后,准备下楼去吃点东西。   订房间时,她特意问了前台小姐酒店吃早饭的位置,按下电梯后,便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这几年骆樱几乎处于无社交的状态,微信好友只有几十个好友,平时都是冷冷清清的状态栏今天显得尤为热闹。   周绍金将她拉进了班级群,在得知是她后,从昨天晚上开始,群里都是“欢迎”的表情包,她回过一个“谢谢”后就再也没说过话。   通讯录躺着十条好友申请,有些名字还算比较眼熟,有些名字没怎么见过。   骆樱随意地翻了几下,眼底清冷,忽略了所有申请信息,正准备退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一条新的申请——   没有备注,昵称一个“裴”字。   电梯的镜子里倒影出她的无措,不用备注,她也知道这是哪位。   停顿几秒后,她小心地点进了这人的朋友圈,不出所料,干干净净,只显示了一行“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电梯停了,一楼到了。   骆樱将手机塞进兜里,走出电梯,朝着餐厅指示牌上的方向走去。   七点的餐厅只有两个人,偌大的空间里,两个人坐在一前一后的方向。   二十五六岁的女生打扮精致,拿着手机拍早餐照片,时不时地调整着桌上名牌包的位置,中年男子旁边躺着一个公文包,往嘴里匆忙塞着大包子,还不忘回应着手机里的对话。   骆樱扫了一下便收回视线,拿了一个餐盘,朝着旁边的自助窗口走去。   早餐的种类很全,光是粥就有五个种类,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口味。   她谈不上有多少食欲,夹了一个荷包蛋,选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可口的面包,拿了瓶牛奶,就坐到了餐桌上。   “我还在酒店,客户已经到了?不是说好八点见面了?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先招待一下,我马上去。”   中年男子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喝了一口白粥,片刻都没耽误,火急火燎地提着公文包离开。   十分钟后,女生放下只吃了几口的早餐,补了一个口红后,挎着包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只留下一个身影。   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事情可做。   骆樱吃的相当慢,等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餐厅的人慢慢多了一些,旁边的位置来了一对母子,七岁的男孩哭嚎着要去游乐园,她受不住耳边的聒噪,起身走出了餐厅。   大城市车马喧嚣,酒店前的公路上各类汽车川流不息,偶尔有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路过,对着手机上的地图商量着路线。   骆樱在酒店前的人行道站了五分钟,确实没什么想法后,转身朝着酒店走去。   在她转身后的一秒钟,对面人行道上的女生举着手机,用摄像头定格住了此刻的光景。   “拍到了吗?”高诗竹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迫不及待。   “拍到了。”回答的名叫李尤,是骆樱宿舍的对面床铺的人,她把手机递给高诗竹:“骆樱是什么来历,竟然住在这么高档的酒店,这可是附近最有名的五星级酒店,我听我堂姐说住一夜都要上千元。”   “你和她一个宿舍,你没问过?”高诗竹将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一份,才将手机交到她手里。   李尤耸耸肩:“你又不是没听过学校的传闻,人家是小哑巴,也不知道是单纯不想张嘴,还是真的是个哑巴。”   高诗竹倒没纠结:“千元消费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消费,谁知道哪个油腻大叔给她订的。”   李尤从拙劣的表情里挤出几分惊讶:“油腻大叔?”   “不然你以为有那么多白富美?”高诗竹不以为意道:“我看八九不离十和男人扯不开关系,可惜两人没一起出现,不然拍了照可是猛料。”   李尤看她:“我们再等等?”   高诗竹已经抬脚离开:“太热了。人都没影了,还傻等什么。”   骆樱安静不喜动,若非黎安安总是拉着她四处跑,她还真是担得起“宅女”这个称号。   随便刷了刷视频,中午定了个外卖,在微信上和黎安安闲扯几句,无聊到眯着眼睡了会,等她睁开眼睛时,窗边已经没有渗进来的太阳光了。   躺在床上放空了几秒,她纠结着点什么外卖,点开手机才看见微信的未读信息。   班群里太过热闹,她直接开启了免打扰模式,还真猜不到这通信息是来自谁的。   她犹豫了几秒,莫名就想起早上被她刻意忽略到的好友申请,不自觉坐直了几分.身体,点开了微信。   没有信息,是一条好友申请。   依旧是昵称为“裴”的微信,这次好像学乖了一般,在备注上添加了一个字:“鞋。”   错愕的表情在脸上持续出现了几秒钟,骆樱想起昨天生气时说的话,好像确实是她主动提出的赔鞋。   可昨日的风早把愤怒吹跑,从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那一刻,这件事已经在她这里画上了句号,但是裴宴周显然没这么想。   哪怕只是和裴宴周接触了一次,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是裴宴周身上的标签,像他那样的少年,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可能都是必要完成的承诺。   如果她再忽略掉这句话,那么开学时,众目睽睽下,裴宴周很可能将一双鞋直接放在她的桌子上。   骆樱想象了一下灾难级的画面,权衡利弊过后,同意了这条申请。   不等对面有什么反应,她的手指不断在屏幕的下方滑动,停顿了几秒便按下了发送。   【萝卜头】:鞋子已经清理干净了   一分钟后,消息回了过来。对方像是没能明白“我原谅你”的潜台词。   【裴】:我出清理费?   【萝卜头】:谢谢,不用   裴宴周足足盯着屏幕三分钟,都快把那四个字回复看烂了,聊天界面都没有丝毫动静。   这喜欢,也太冷淡了点吧。   如果面对面的冷漠还能解释为害羞,现在隔着屏幕都能透出来的冷漠根本又怎么解释。   他向来不喜欢猜来猜去,想不明白就直球出击。   【裴】:你写的那封情书我看了,写的还不错   这边收到回复,骆樱是一个鲤鱼打挺,抱着手机研究半天才相信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是什么迷惑发言?裴宴周觉得那封情书是她写的?   好像……也没那么难以置信,毕竟当时自己看见了一个裴字,误会了老半天,只是性质不同,她是还没丢人就及时止损了,裴宴周这直接把脸扔到她面前了。   【萝卜头】:你好像误会了   【裴】:?   骆樱选择了用委婉的方式提醒,在看到裴宴周打过来的问号后,加快了打字速度。   【萝卜头】:不是我写的,是在课桌夹缝里的。   【裴】:……   不知是不是尴尬,裴宴周只发来一个省略号。   骆樱试着代入了一下,反正,是挺社死的。   【裴】:你看了吗?那张纸   刚想放下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   骆樱松弛的肌肉再度紧绷,对面做事不讲究章法,她回复不妥当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候这人掉面子急了倒霉的还是她。   斟酌半分钟,她才把消息发了出去。   【萝卜头】:刚开始不知道是别人写给你的   发送完毕后,她小声嘟囔了句:“就连我第一反应也误会了。”   裴宴周的消息来的比上次速度要快。   【裴】:你觉得写的怎么样?   和裴宴周相处过的人,谁不知道这大少爷的腹黑程度,但凡觉得自己下不了台,一定会三百六十度找角度,让别人被动达到和同等的尴尬程度,人称“感同身受”最佳执行人。   骆樱错愕中带着木讷,实在没想到裴宴周还要她的读后感,可她只看了草草地看了几行字,现在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致裴宴周”。   【萝卜头】:就看了几行字,没多少印象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为了凸显自己是真的认真怀疑了,骆樱想了下又补了一句。   【萝卜头】:就,字写得挺漂亮的   【裴】:我觉得也是   裴宴周的每一个字缝里都透着尴尬,在两人的聊天范围内,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门窗封死,连条地缝都没法钻的狼狈。   对话框停在了格外诡异的地方。   骆樱忍受不了这戛然而止的突兀感,她点开下方的表情搜索,企图在众多表情包里挑一个为这段聊天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手指上下翻找,眼神一行行搜罗,找了十几秒都没看到配的上她与裴宴周当下的关系。   滑动的手指卡顿了下,在她准备翻页时,屏幕无解了她的意思,紧接着外圈玫瑰心形里蹦出一颗写着我爱你的红心动图发了出去。   毫不夸张,她真的听见脑中有根筋绷断了。   顾不上其他,她长按着令她头昏脑涨的表情包,只觉得天崩地裂,世界末日,可她不能逃,忍着颤抖的手自欺欺人般地点了撤回。   【裴】:?   【裴】:倒也不必如此   【萝卜】:不好意思,点错了   【裴】:哦   【裴】:表情包有点土   【萝卜】:嗯嗯   长时间没有动静,手机屏幕自动熄灭了。   骆樱尬的满屋子乱跑的灵魂回归,手机像是一个烫手山芋被扔到了床尾。   她抓着头发哀嚎一声,血液逆流到头顶,耳尖连同双颊泛着红意,像是受不了自己暴露在空气里,她扯开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在床上滚了几圈,直至薄被把自己包裹成一个蛹。   他们两个人啊,真的不适合再见面了。 第16章 靠近她   办公室里。   长而修身的蓝色旗袍包裹着白皙的皮肤,及腰的头发如波浪将纤细的腰肢完全遮挡,柔弱无骨的指尖夹着A4大小的纸张。   她视线在纸上浏览了一遍,最终停在了纸张的最后一行。   “千老师来这么早。”   周绍金将黑色的办公包放在椅子上,说话期间,拿着浸着茶叶的玻璃杯走向饮水机:“咱们班的孩子这次考的还不错,发挥的比上次稳定,裴宴周这小子考了七百零八,比上次还高了几分。”   “裴宴周这小孩真聪明,真是后生可畏。”   千姝是全校出了名的美女老师,三十五的年纪看着如同二十五六岁的女生,比起颜值,毕业北大留学剑桥的学历更让人肃然起敬。   她将手里的成绩单放在桌子上:“新转来叫骆樱的女生怎么回事?我在阅卷系统上看过她的小分细则,所有选择题都是零分。”   “我打听过了。”   周绍金抿了一口水,一屁股坐在对面,悠悠道:“听吴恩说,她没笔芯了,答题卡都没涂,就做了非选择题,英语就考了六十多分,拉了不少平均分,您别介意啊。”   千姝从来不是为成绩论:“我关注的不是成绩,是她做的全都对了。”   她弯着嘴角补充:“这次的试卷语法填空有道题超纲,而且迷惑性特别大,裴宴周都做错丢了两分,全校估计只有她做对了。”   周绍金控制不住露出骄傲,脸上洋溢着一股老父亲的欣慰。   “这孩子什么来历?”千姝知道周绍金原则性很强,少有的八卦道:“您可一向不吃关系户那套,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同意转到咱们班来?”   周绍金看似答非所问:“你看一下骆樱的成绩和前一位同学的分差。”   千姝看了下:“573.5,和田梨差了八十分。”   周绍金点了下头:“她来之前我要了她高中所有的成绩单,她的成绩至少够得着一班的水平,我才会答应收她。”   他顿了一下:“我刚看到成绩单时也想不明白,后来问了吴恩她最近的状态,吴恩这小子还各种试探,问我新同学是不是不会说话,我才有点想明白,骆樱可能在控分,为了当个小透明,她原本应该是按照最后一名的水平考的。”   出类拔萃的人才需要藏拙。   千姝来了兴致:“她平时什么水平?”   周绍金卖起了关子,摸了摸下巴,颇是神秘道:“多考几次,你就知道了。”   当事人骆樱安静坐在座位上,听着都在讨论着分数的同学。   “这次英语都不到一百二,我都没日没夜背单词,结果这次考得还不如上次。”   “裴宴周大佬都没考满分,明显试卷难度大,我英语也比平时少了五六分。”   “我总分上次差五分就七百了,结果这次差了九分,裴宴周脑子怎么构造,难度越大得分越高?每次缩小分差刚努力一波,下次就被甩的更远,要不要这么虐人?”   “你也是够不幸的,天天被压一头,我都心疼了。”   “以后别叫我二恩,我觉得这名字像一个魔咒。”   “那叫你大恩?”   “……大你妹。”   骆樱翻开数学教材,心思没在课本上。   昨天晚上周绍金就将成绩发进了班群里,她都不用思考,点开文件就拉到最底部,果然在最后一行看见了自己的成绩。   一班都是学霸级别的,最好降低存在感的方式就是控制分数,当在成绩上明显与他们拉开距离时,才能堂而皇之地与所有人划分界限。   可没想到最后一场出了事故,哪怕她将能填的都填上了,还是和班里最后一名差了足足八十分。   这下好了弄巧成拙,别说降低存在感了,妥妥地成了最耀眼的那颗星。   “骆,骆樱。”   来人风风火火地推开门,将外面的热浪卷进教室,气喘吁吁还说着话:“你好,我是田梨,田地的田,梨树的梨。”   一大杯柠檬水出现在桌面上,磨砂的杯面贴着雾色的水蒸气,将周围的燥热压下去几分。   骆樱被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似的,打量着来人。   女生扎着丸子头,饱满的额头冒着细汗,眼睛澄亮,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欣喜之色。   不过,她对面前的人没什么印象。   田梨看着骆樱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   骆樱下意识摇头,但表情却出卖了她的慌乱。   “哈哈哈,那就好。”   田梨身上有种不令人反感的自来熟气质,笑起来有个小酒窝:“这次考试我是倒数第二,你知道吗,已经两年了,整整两年,这是我唯一的一次进步,简直就是质一般的飞跃。”   骆樱愣住,不知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才能配得上她倒数第一的身份。   田梨继续道:“我老爹因为我进步了一名,奖了我一千块,其中有一半是你的功劳。”   骆樱的表情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对倒数第一来说,这番话其实挺敏感的,可说的人太过真诚,让人实在讨厌不起来。   田梨弯下腰,笑得眼睛弯弯:“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骆樱都急的要说话了,多亏周绍金的出现被迫暂停。   “吵得都听不见上课铃了,看你们这状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人均七百,高三的已经走了,咱们是最年长的一批了,一次考试就激动成这样,稍微成熟点吧同学们!”   周绍金逮着田梨当典型:“就你田梨,你爸爸听见你变成倒数第二差点痛哭流涕,你怎么进步的还要我提醒你?笑什么笑,还不赶紧回你的位。”   “放学等我。”田梨扔下这句话,火速回到位置上。   骆樱有些懵。   上午四节课,每科老师都总结了考试的不足,无一例外肯定了裴宴周的水平,然后扫视一圈,目光在骆樱身上停顿两秒才开始讲课。   骆樱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趁着别人不注意时,余光偷瞄着教室后面。   田梨坐在裴宴周前面,喜欢咬着笔帽发呆,下课拿着卷子四处不耻下问,上厕所还特意问她去不去。   骆樱莫名不知所措,之前都是和黎安安一起,两人亲密如同连体婴,没人能插足她们的关系。   几乎没面临过突如其来的热情,对田梨,她不知道如何接受,也不清楚怎么拒绝。   “骆樱,等我一下。”   放学铃刚响,老师还没迈出教室,田梨就站起来冲着对角线的她招呼:“我找个东西。”   骆樱抿着唇,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   “我们走吧。”田梨笑盈盈道,还没等骆樱开口,就献宝似的拿出一个迷你活页本和一只小水笔:“你要想告诉我什么,就写下来给我看。”   “骆樱,可以叫你樱樱吗?你的名字真好听,而且你长得好漂亮。现在好多同学都来找我,他们不说我也知道,眼睛就差长在你的身上了,哈哈哈。”   田梨的声音一路都没停过,骆樱心不在焉地捏着活页本,没多一会就到了餐厅。   田梨贴心拉开帘子:“樱樱,你有想吃的东西吗?如果没有我给你推荐我最喜欢的五谷鱼粉。”   她笑容像是焊在脸上摘不下来一般:“这家的老板是从重都来的,口味稍微有些辣,你喜欢吃辣吗?”   骆樱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对面脸上的笑容太具有迷惑性,她还在思考怎么澄清自己不是个真哑巴的事,脑袋已经上下点动回应了田梨的问题。   “那就好。”   田梨望了眼人满为患的餐厅,垫着脚左右张望,终于在角落找到了两个空位:“那边有位置,樱樱我们去那边。”   骆樱晕乎乎地被按在座位上。   “还好和你一起来,不然买了饭都不知道坐哪里,你在这里等着就行,我去买东西。”田梨扔下一句话,直接朝着窗口冲。   骆樱人都傻了,被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随着她的落座,周围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喧闹声渐渐降了几个分贝,目光如同雪花般砸过来。   她低垂着视线,好巧不巧对面放着鲜菇盖浇饭,数着鲜菇的个数转移注意力。   “你都快被神化了,雪姨在我们班吹了你一节课,连带着把我们喷成了筛子。”   何旷端着馄饨,还在忿忿不平:“我更惨,被拉到办公室接受了十分钟爱的教育,雪姨那张嘴差点给我喷魔怔,我下定决心,以后……哎,樱,樱……”   裴宴周抬脚,踢了下何旷的小腿肚子。   “硬气点,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硬气点。”何旷慌忙改口,得到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讪讪摸了摸鼻尖。   骆樱成为了裴宴周为数不多的逆鳞之一。   昨天何旷才后知后觉。晚上八点他们拉了个五人组开黑,严律那小子来了句“裴哥,听说嫂子考了个全班倒一”。   游戏里传来“victory”的消息音,他快读切换到了微信,点开置顶的群聊——感情淡了加点盐。   【荷包蛋】:@YL说清楚,哪来的嫂子?   【YL】:新来的转校生,你之前不是成天嘟囔,现在装什么失忆   【荷包蛋】:什么意思   【YL】:哦,忘记你踢球没来   【YL】:裴哥骑单车载嫂子了   【段文越】:错过一出好戏   【小老头】:什么?我没在这些天,嫂子都来了?哪班的?   【YL】:一班刚转来的,叫骆樱,一夜成名,听说很漂亮   【裴】:……   【裴】:?   YL撤回了一条消息   YL撤回了一条消息   YL撤回了一条消息   YL撤回了一条消息   【YL】:哥这是不能说的吗?   【裴】:进游戏   裴宴周当时没说话,态度都在游戏里了。他每时每刻都站在严律旁边,只要对方技能打动,他直接开大招回城。   八点到十一点,严律那战绩猛一看像是个请来的演员,每局最少死十次。   当晚,他们这几个人的战绩,都是满页的连跪。   裴宴周演够就下线了,其他四个人看着满屏的红色,哭爹喊娘的失眠了大半夜。   何旷心有余悸,一上午都没敢往一班跑,就怕一不小心被宰了。   他快走几步,将自己的盖浇饭和拉面换了位置,坐下来闷头就是干饭。   “裴神?!还是第一次看你亲自吃饭啊?”   裴宴周:“……”   何旷:“……”好猛的一女的。   骆樱:“……”想逃。 第17章 靠近她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田梨被烫的嘶了一声,将鱼粉放在骆樱的面前:“樱樱,你小心点,有点烫。”   “谢了,小武哥。”她接过后面男生手里的鱼粉:“别瞎看了,赶紧去吃你的面,回来给你买雪糕。”   “樱樱,这是咱们班学霸,你应该还有印象吧,前几天化学课上还找你借过笔。”   田梨像是没察觉到诡异的气氛:“裴神可邪乎了,我坐在他前面,没怎么见他努力,可就是什么都会。”   裴宴周脸色并不好看,毕竟是第一次被人用邪乎形容。   田梨继续道:“更邪乎的事还是你们俩的绯闻,特别是在论坛上,那沸沸扬扬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热恋,哈哈哈哈。”   “咳。”   何旷差点没把饭喷在田梨的脸上,余光看了眼旁边阴沉的脸,他费力地咽下饭:“田,田,田梨,吃饭吧。”   再说下去,他怕裴宴周掀了这张桌子。   这是骆樱吃过最漫长的一顿饭,连味道都记不得,只记得很烫。   全程裴宴周没说一个字,像是遵循了她那句“就当没见过”的话。她回到座位上,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一阵刺激性的痛传入神经中枢,她痛苦地蹙起眉头。   口腔溃疡的前兆。黎安安的药还真不是无用准备。   “和以前一样,需要调整座位的同学去办公室找我,不管是换同桌,还是换座位,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更好的提高成绩。”   周绍金收拾着讲桌上的教案:“当然你们私下自己商量好,而且下次考试得让我看到进步,行了,下课吧。”   田梨几乎闪现般出现在教室门口:“樱樱。”   她指着旁边空缺的地方:“我能坐这里吗?”   不是我想和你做同桌,而是我想坐你旁边。   骆樱没有拒绝的理由,刚点头就看见田梨冲了出去。   风风火火的少女丢下一句:“等我好消息。”   临上课前,田梨跑回来了,冲骆樱比了个ok的手势才回到座位上。   她吨吨吨对着水杯喝出了宿醉的气势,刚喘了口气,就感觉板凳晃动,身后的人在踢自己的凳子。   “怎么了裴神?”   田梨受宠若惊,这还是裴宴周第一次给她打招呼。   虽然打招呼的方式不是很礼貌,但谁让他是裴宴周呢。   裴宴周撩了下眼皮,下巴朝着教室前门的抬了下:“你们认识?”   田梨懵了一下,顺着裴宴周下巴的方向找到骆樱,才明白意思:“当然了。”   “骆樱啊。”她倒是很疑惑:“裴神你不会还没记住她的名字吧?”   裴宴周和田梨说话,比给田梨讲题还要困难。   他太阳穴生疼,耐着性子:“之前。”   “之前什么?”   田梨思维很跳脱,最怕这种惜字如金的人:“裴神,你不要像讲题一样直接给结果,老师说过步骤也很重要,沟通也是,至少要有三要素,不然我听不懂。”   裴宴周没了脾气:“你之前和骆樱认识吗?”   “这样我就能听懂了。”田梨笑着摇头。   裴宴周吸了一口:“认识吗?”   “哦哦。”田梨憨笑着:“刚认识的。”   裴宴周漫不经心中透着几分探究:“怎么要和她做同桌?”   田梨坦荡道:“惺惺相惜懂不懂?裴神肯定无法理会常年倒数第一被虐的滋味,我再努力成绩都是倒数第一,我早知道了,和你们比我就是天赋不足,虽然我整天笑嘻嘻的,可我笑容里都藏满了血泪,现在不一样了,樱樱来了,在你们眼里她可能是吊车尾,但在我这里,她就是救世主。”   裴宴周眉头越皱越深。   田梨更来劲了:“看吧,我就说你不理解,像你这种高岭之花怎么能理解我们学习渣渣们的感受,整个一班只有……”   “行了。”裴宴周头疼地打断:“就当我没问过,学你的习吧。”   田梨扁了扁嘴:“哦。”   没几个人调动座位,偏偏骆樱身边的同学换了个遍。   舒哲坦荡又主动:“骆樱你好,我叫舒哲,咱们班的卫生班长,这位是徐源,学习委员,以后多多关照。”   骆樱点了下头,只觉得口腔上颚疼得更厉害了。   当然最高兴的就是旁边这位,笑得像花一般的女子了。   田梨:“樱樱,以后请多多关照。”   骆樱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周绍金:“座位就先这么定了。”   他敲了敲讲桌,临走之前再次强调:“明天上午会有领导来学校检查,卫生一定要搞好,大家时刻保持警戒,上课不能出现说话睡觉的现象,如果这次被查到了,我就让你搬着桌椅坐在教室前门的位置。”   稀稀拉拉的回应声:“知道了。”   晚自习。   田梨看着最后一角空荡荡的位置,脸上浮现少有的颓意:“裴神又走了,原来这就是学霸的任性吗?”   看着骆樱看向自己,她补充道:“你刚来可能不了解,咱们学校非住宿生可以自愿选择上不上早晚自习,裴神一学年上早晚自习的时候一把手都能数过来。”   骆樱倒也没什么意外。   田梨又凑过来:“裴神这人平时看起来很高冷,实际比看起来还冷,我坐在他前面两个月,就今天找我搭了几句话,结果我还秀了一波智商,说了些有的没的。”   李铭优被吴恩缠住问问题,以他为圆心,周围六个人全是勤奋型的学霸,每逢晚自习老师都挪不动位置。   “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问题。”田梨张望十几分钟,都没见李铭优起身。   她和化学方程式干瞪眼两分钟后,凑近了同样发呆的骆樱,眼底燃起了熊熊的分享欲:“樱樱,我给你讲讲学校的大事件吧。”   骆樱配合地放下笔。   能称得上学校大事件,首要因素就是主人公必须是风云人物,要说风云人物裴宴周首当其冲。   裴宴周是穿着白衬衫,带着黑框墨镜,脚踩着五位数的限量版球鞋,拉着二十四寸行李箱来报道的。相比那些将行李都扔给父母,两手空空装酷的妈宝男,他一出现直接炸场。   短短几个小时,女生奔走相告,裴宴周带着中考状元四个字冲击校草榜单,一经确认再无争议,成为历任校草唯一统一审美的男人。   小考,期中考,期末考,裴宴周包揽了所有的榜首。   和普通学霸不同的事,他随性张扬,逃课睡觉,顶嘴抽烟,烫发耳钉,仅在高一时就将校规里所有的标为禁止的项目打卡了一遍。   没人能拒绝反差感这么强烈的少年,无数情书载着少女的心思飞向高一一班,可他视而不见,早恋这条高压线碰都不碰。   玩世不恭、随心所欲,不受任何约束逐渐成为裴宴周的标签,所有人都以为都不能挑动他的情绪,却忘记年少气盛才是青春不可或缺的色彩。   他打了一架,打到对方求饶,打到老师拉不住,打到警察出警,打到救护车开进学校。   被打的人名叫张烨,是踩著录取线进来的,平时口无遮拦就挺招人烦,可偏偏不自知。   大抵平凡到骨子里,总喜欢说些不知所云的话提高自己的存在感,上厕所时口无遮拦,舞到了正主面前。   厕所爆发巨大的声响。裴宴周一脚将张烨踹到墙角,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度,张烨就再也站起来过。   “你再说一遍!”   张烨被吓傻,根本没有重复的勇气。   裴宴周情绪相当不稳定,眼白处全是红血丝,他拉着张烨的衣领,一拳拳砸在他的脸上。   没人能拉住盛怒状态下的裴宴周,等他发泄的差不多,提着张烨的衣领像垃圾一样扔出了厕所。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   裴宴周甩了两下右手,一步一步逼近张烨,而后缓缓蹲了下来:“张烨是吧?让你家长给你转校,否则我见你一次就让你见红一次。”   远处的天色被红霞渲染成赤色,风声如同呜咽声呼啸而来。   痛苦的哀嚎声伴着刺耳的警笛声,张烨被抬上担架,裴宴周被警察带走,校园乱成一锅粥。   事后有人进行了复盘。   有版本说张烨辱骂裴宴周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有版本说张烨造谣裴宴周父母是两个疯子,而他正是大疯子生的小疯子,也有版本说张烨谩骂裴宴周心理有病,性取向有问题是个变态。   原本以为这件事裴宴周最轻也得受个留校察看的处分,没想到学校定性为“寻事滋事”,最后象征性的记了过。   三天后,裴宴周出现了。   与预料的毫发无伤有些出入,他的嘴角处有一处暗红色的疤,桀骜的少年身上多了几分阴郁,眼神更是透着几丝寒气。   没人知道那伤是怎么来的,没人知道这件事怎么压下去的,没人知道张烨到底为什么转学。   但,所有人都在那时达成了一个共识,在裴宴周面前不能提他父母。 第18章 靠近她   周绍金脸色阴沉了一上午,整节课的气氛被一股名为压抑的气氛层层包裹。   下课铃响,他拿起教案,临走前扔下一句:“裴宴周来办公室。”   教室里角落的少年温吞吞站起来,睡了两节课,这会耳根的头发翘起一个弧度,额间的碎发在他优越的鼻梁上映出小片阴影。   裴宴周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起身时板凳摩擦着地板,发出尖细刺耳的声响,他抿着唇,往日总是微抬着目空一切的下巴,此刻低低的垂着。   没人敢挑衅阴沉的少年,只敢用余光偷偷打量,直到裴宴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才低声讨论。   吴恩嘶了一声:“裴神这下惨了,看周老头气得脸都黑成碳了,估计这一趟没个一小时,周老头都缓和不了。”   同桌难得点头同意:“领导视察的时候裴神睡了,估计小胖校长又给周老头脸色看了。”   有人附和道:“我还没见周老头脸色这么差过……”   田梨声音有些抖:“樱樱,你看到没有?”   骆樱望向她。   “算了,没事没事。”田梨否定了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了句:“应该是看错了。”   骆樱将语文教材书放进抽屉,将数学练习册摆在桌子上,抽出几张草稿纸铺在桌面上。   周围的声音逐渐模糊起来,她握在手里的笔紧了又紧,最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其实,她看见了。   裴宴周右脸颊上的巴掌印,施暴者用足了力气,痕迹红得触目惊心。   办公室里。   周绍金将教案扔在办公桌上,他坐在椅子上,拿起水杯想喝口水熄熄火,却被烫了下,霎时怒火更盛了几分。   余光看见来人,他头都没回:“裴宴周,我强调了多少遍,今天有领导到校检查,不能睡觉,不能睡觉,不能睡觉,你倒好叫都叫不醒?硬生生给领导表演三分钟叫不醒,五分钟醒不来的大戏?”   从巡查结束,年级主任,副校长,校长,三个人轮流给他汇报他们班给学校抹了黑,话里话外无一不再说他管教无方。   周绍金任教一来兢兢业业,还从没有被批评成这样,“我昨天是不是还专门提醒了一遍,怎么着裴宴周,现在是把我的话当做放屁了是吧?你平时瞌睡逃课,我那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但凡有点良心,关键时候也不能掉这链子吧!”   没有回音。   周绍金气得脸色泛红,正值气头上的他没察觉到办公室寂静的吓人,更没看到周围老师脸色都极其凝重。   “我问你话,裴宴周。”他怒气值又高了几分,终于转头看向少年:“你不解释解……”   裴宴周站得笔挺,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没有开口的意思。   “你的脸……”   周绍金这才看见少年脸颊上触目惊心的红意,怒火凭空就熄了一半,他是知道裴宴周的情况的,此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没长腿,巴掌都打在脸上了,你不会跑?”   裴宴周沉默着盯着脚尖。   “行了行了,这次就算了。”   周绍金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裴宴周离开,想了下拉开抽屉,翻找了几下,才从书本的夹层里找到个未开封的蓝色口罩:“脸都破相了,还不知道找个口罩?”   裴宴周不知为什么,像是在较什么劲,顿了几秒才接过口罩:“谢谢。”   周绍金继续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和之前说的那样,你把桌椅搬到教室前门的位置,没意见吧?”   裴宴周:“嗯。”   蓝色的口罩遮住棱角分明的轮廓,裴宴周若无其事地揣着兜,方才还低垂着的下巴再次扬了起来。   在他迈进教室的那刻,空气都像是静止一般,明明是课间时间却安静的不像话。   “吱。”教室的后方传出不怎么吉利的声音。   田梨鼓起熊胆朝后往下了,一秒就扭过头:“裴神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还举起桌子了?这是干嘛?练举重?”   骆樱控制着好奇心,不扭头去看。   全班一阵抽气声。   田梨停下碎碎念,余光刚一斜就看见一个巨无霸的阴影,她上半身像个陀螺旋转向后:“裴,裴,裴神?”   骆樱也楞住了,下意识地扯过田梨,手以保护姿态地护着田梨的脑袋。   田梨说话都不利索了:“裴神,有话好好说,君子动手不动口,呸,君子动口不动手,好男不和女斗,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   “嘭。”   书桌没落在脑袋上,顺利落在地上。   田梨拍着胸口:“裴神,你这样可是会吓死人的。”   舒哲缓过神,就笑得直不起腰:“田梨你也太怂了。”   转眼间教室的气氛大径相庭,像是弹簧上的压力撤去,回归到最自然的状态。   断续的轻笑中,裴宴周的眼睑下有淡淡的阴影,他的视线极其短暂、迅速地停在田梨脑袋上那只葱白的手上。   对啊,太怂了。   当时他怎么就没有把这巴掌给甩回去。   放学后,田梨将她送到宿舍门口,不舍地轻抱一下,说了句“明天见”才离开。   骆樱唇角勾出一个弧度,等田梨消失在楼道口,转身推开了宿舍的门。   原本有些吵闹的宿舍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对面床铺坐了三个人,带着发箍的李尤和染了红色挂耳的书慧,坐在两人中间的女生没见过。   骆樱感受到了敌意,来自这个没见过的面孔。   女生化着精致的妆,假睫毛经过一天的折腾,失去了粘性翘了一个角,这女生仰视地望着她,下巴微抬,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   李尤打破平静:“诗竹姐,这是我们宿舍,就是叫骆樱的转学生。”   “她不会说话。”书慧在旁边补充:“没办法打招呼。”   这句话不知道是嘲笑,还是讽刺,反正带着幸灾乐祸,以及不知名的优越感。   高诗竹挑眉一笑,没再看骆樱:“那就没办法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先走了。”   “我们送你。”   “她们总是这样,拉帮结派,都是些不良少女。”   文静探出头安慰道:“你别放在心上。”   骆樱点了下头,拿着洗漱用品去卫生间洗漱。   【安安不吃梨】:不是吧,你也太惨了,扁桃体刚好,口腔溃疡又犯了?   【安安不吃梨】:药都准备了,记得吃   【萝卜头】:吃过啦   【安安不吃梨】:好不容易有点时间,还不能视频   【安安不吃梨】:我怎么都想不到,一转学你竟然能被当成小哑巴   【萝卜头】:[哭笑不得/表情]   【安安不吃梨】:新学校有没有帅气的小哥哥[色色/表情]   骆樱的手指一顿,蓦然地,就想起了裴宴周。   她来到这个学校是场意外,于圣春学校而言,她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只是会泛起一丝涟漪,但终会消失不见。   【萝卜头】:并没有   田梨说话的分贝都小了,偶尔情绪激动后,总是偷瞄着前方那尊大神,继而拍着胸口唏嘘。   她瘪着嘴一脸委屈:“周老头这招表面是惩罚裴神,实则是给我一棒槌。”   骆樱相当赞同。   裴宴周的位置是变成最引人注目,但他人还是他本人,除了李铭优,其他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第一名足够的尊重。   而除了近距离受到重创的田梨外,其他同学只要看见裴宴周趴着睡觉,自觉走教室后门。   按田梨的说法就是裴宴周长了一张极具有攻击性的脸,哪怕他几乎没做过类似校园霸凌出格的行为,但所有人都默认他生气了会动手打人。   唯一不怕死的一类人,是没发现裴宴周换位置,慕名前来打卡新任校花八卦不要命的大色迷。   田梨瞧着玻璃窗上被压扁的大鼻子,拍了拍身后的桌子:“垃圾班长,周老头不是让你把这些赶走吗?”   “要不你来?”舒哲眼神一撇,赶过几次没什么效果。   田梨心慌慌:“这要把裴神吵醒,我都不知道会掀起什么大风暴,这群人是眼珠不会转,都看不见裴神吗?”   说来也不怪他们没有眼色。裴宴周的位置在窗户的前方,恰好是视野的盲区,课间就十分钟,那还能分出心神去分析其他。   随着窗外愈发聒噪,田梨坐不住,正要第三次起身赶人。   骆樱伸出拉住了她。   田梨疑惑道:“樱樱,怎么了?”   骆樱没说话,看向前方。   她听见板凳的挪动,很小声,但确实动了下。   田梨瞪眼眼睛,看向前方。   裴宴周睁开眼时有种虚幻感,长时间保持不动的身体泛着麻意,眉心因不爽的情绪皱了起来。   他讨厌被吵醒,在情绪与模糊的意识之间,那些碎片总是短暂急促的浮现,哪怕只有几秒,也足够让他头疼欲裂。   “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迅速回到……”   窗外的人一哄而散,情绪像是按下了中止按钮,一切照旧。   田梨如劫后余生,课上和骆樱传着小纸条。   【裴神气场可太强了,每次被吵醒一身肃杀之气,可怜我的小心脏】   骆樱被田梨逗笑。   田梨又将递过来一张纸条。   【以后万一他有女朋友了,那女朋友不得胆战心惊,大半夜万一踢了被子,没准早上人都凉了】   骆樱想起自己横七竖八的睡姿,想完又甩了下头,揉着太阳穴,将不可思议的想法甩了出去。   田梨拿回纸条,在后面又补了一句。   【樱樱,你说裴神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这些天的相处,两人的相处不知何时固定了一个模式。田梨话多且密,大部分话她都不需要回应,真正感兴趣的会用问句的方式表示。   骆樱眸色黯淡了下,提笔在纸条上划了几下。   【不知道】   这节是李铭优的课,裴宴周倒是整节课都保持清醒状态,人半靠在旁边的墙上,像是被施了法,一动不动。   临下课前几分钟,他才低头在抽屉翻找着什么东西,接着从作业本撕下一页,手肘动了几下,似乎写了几个字。   下课铃响。   裴宴周扯了一节胶带,拿着那张纸推开教室的前门。   等回过神,骆樱意识到自己仰头和裴宴周对视,一刹间,心跳又开始失律。   她像是真正失了声,任由这一颗心无尽下坠,心慌来的不明缘由。   四目相对,视线交错,两双眸子里平日里隐藏着情绪在特定场合里,像是受到了某种波动,出现了一丝崩裂。   几秒后,玻璃窗上出现一张A4纸,终止了两人的对视。 第19章 承认吧   每所学校都有情报流通中心,圣春学校也不例外。   此刻名为“大伙吃瓜啦”Q.Q群聊里,一千四百九十六的人在潜水吃瓜。   【默】:[图片]   【默】:大伙看见这图了吗?   【咚咚锵】:?   【55】:?   【大郎】:我见了实物[狗头/表情]   【西瓜】:这字,裴神写的!   【西红柿炒蛋】:裴神这字应该裱起来   【默】:以后大伙别去一班,小心被抽[嘻嘻/表情]   【飞飞飞】:这两个没有一腿我是不信的   【三只眼】:樱花妹妹颜值再高,也是个小哑巴,老实说裴神这波属实亏了   【竹子】:怎么看也是一普通同学吧,转学生才来几天[大汗/表情]   【黑麻王仔】:这,和时间没什么关系吧,我倒是和裴神一起呆三年,毕业人能叫得出我名字?   【杨梅】:一班有没有潜水的大佬?来解读一下   【泡泡龙】:好学生会带手机?这话你周末再问没准有人回   ……   一阵风吹来,玻璃上的纸张飘起,靠近纸张边缘的胶带已经没了粘性,纸张在风中摇摇欲坠。   “最近咱们倒是清净不少。”   周绍金还以为自己的劝导起了作用,就看见田梨朝着玻璃窗上努努嘴,他不明所以,走到窗外,才看到纸上的六个大字。   “向右转,赶紧滚。”   与大部分男生惨不忍睹的字迹不同,裴宴周是少有写得好的男生,每次考试凭字迹就能认出他的卷子,整张卷面行云流水,一如他人一般潇洒随性。   周绍金一眼就看出这六个字出自裴宴周的手笔,“早知道裴宴周一句话能搞定,我前几天还用得着亲自赶人,好像显得我多不欢迎他们一样。”   裴宴周:“您要是想他们了,我再把他们叫过来?”   “我是这个意思?”周绍金字正腔圆,收起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生怕裴宴周当了真:“就你这理解力,换谁来教你语文都没救。”   “哈哈哈……”   周绍金很有魅力,无论是上课,还是为人,比起班主任,他更像是一班的大家长。   就连裴宴周这样特立独行的学生都对他多了一份亲近。   上课时,田梨递过来一张纸条。   【樱樱,你宿舍是不是文科班的】   【嗯,怎么了?】   【她们没欺负你吧?】   【没有】   田梨不会突发奇想关心她舍友,骆樱猜测她可能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朝着她笑了下,意思是让她安心。   田梨刷刷写了几个字。   【有麻烦记得告诉我】   【嗯】   夜色渐浓,教学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宿舍楼倒是灯火通明,光与暗交迭更替,像是完成了一场交接仪式。   宿舍的门留有几分缝隙,屋内的声音连同灯光一样泄了出来。   一只手刚扶上把手,却被室内的讨论声定住动作。   “裴神对那转学生到底有没有想法?现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也不见当事人出来说点什么。”   “裴神估计都没听说过这事,谁这么长舌妇会跑到他面前八卦,这不找死?转学生更不用说了,人家是个哑巴,让她说话不是强人所难吗?”   “哈哈哈,你不说我倒忘记了,这人还是个小哑巴,整天听咱们班男生左一句樱花妹妹右一句樱花妹妹的,都快给我整吐了。”   “小声点,当心田梨来了给你决斗。”   “不到熄灯,田梨舍得回来?也不知道田梨图小哑巴什么,整天热脸贴冷屁股,没有一刻不是献殷勤的。”   “没准人家爱好就是贴冷屁股,人家学习好的和咱们脑回路不一样。”   “你听说这次考试小哑巴的成绩没有?才考了五百七十多,就比我高十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周老头收了她。”   “她也得意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听我姐说高诗竹盯上她了,说是手上有能让小哑巴身败名裂的猛料,等一个大瓜。”   田梨站在宿舍门外,拳头握紧又松开,想了几秒抬起脚离开。   说话的是二班的李孟和吴洁,两个人平时最喜欢在宿舍说长道短,一向和她不对付,这要是推门进去,她怕真的动手打人。   宿舍大多都是按班级分的,可一班好巧不好有二十一个女生,按照四个一宿舍,正好多出一个人,常年倒数第一的她就被分到了二班宿舍。   田梨这个人一向大大咧咧,可能没几个关系铁的,但大多都能相处融洽,偏偏李孟和吴洁没事就用成绩阴阳怪气,搞得连表面的和平都很难维系。   她忍这两人不是一次两次了,偏偏这次最生气,可偏偏只有这次不能动手。   她倒无所谓,主要是牵扯到了骆樱,她不想让骆樱为难。   电视里播放着当下最热的偶像剧,误会解开,男女主深情拥吻的画面却无人问津。   裴宴周窝进深灰色的沙发,长腿一条伸直一条半支着,他眸子晦暗难辨,随着游戏胜利的背景音响起才换了个姿势。   他将手机翻转竖放,退出游戏正准备睡觉,微.信传来一条信息。   【荷包蛋】:裴哥,怎么有人说樱花妹妹是小哑巴?   【荷包蛋】:我问了小八,不是不喜欢说话的那种哑巴,而是不会说话的哑巴   【荷包蛋】:樱花妹妹怎么会是哑巴?我之前被雪姨提到办公室反省,明明就听见她说过话   裴宴周看了一眼消息,将手机扔进沙发,进了洗手间洗漱。   半小时后,他裹着浴巾出来,从沙发上拿起手机,关掉剧情老套的电视剧,抬脚走向卧室。   【荷包蛋】:哥,你睡了?   【裴】:嗯   【荷包蛋】:……   ——   “来,下课放松一把。”   田梨是课间十分钟的炒热气氛的担当,前脚老师刚走,她便从抽屉里拿出骰子,“猜大小,猜错的回答猜对的问题,樱樱,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写在纸上,看我赢到把他们底裤扒光。”   “算我一个。”低沉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压感。   田梨转身的动作被定住一般,不敢相信般,她都没敢回头,望着骆樱打算缓冲下。   骆樱表情同样诧异。   裴宴周扯了下唇角,和田梨沟通的那种无力感又上来了:“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   田梨的热情被最大的调动起来,摇起骰子都用了全部的力气。   她出息了啊,裴神和她玩游戏了,而且还是裴神主动的,这都能写进自传里吹一吹了。   舒哲:“我猜大。”   田梨:“我猜小。”   徐源:“小吧。”   裴宴周:“大。”   一场普通的游戏,随着裴宴周的加入连上几个档次,十几个人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万众瞩目下,骰子旋转几圈,稳稳地停在了桌面上。   吴恩关注点一如既往在压他一头的年级第一身上:“嚯,三点,裴神猜错了。”   围观群众更兴奋了。   田梨立刻表明立场:“徐源,你先问舒哲,我先想想怎么问裴神。”   徐源知道重头戏不在他们这,随便扯了一个问题:“最后一次尿床是什么时候?”   舒哲笑得很僵硬,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十岁。”   “一般一般,我尿到十一岁。”吴恩的声音最响,大抵是被裴宴周虐太久了,一律和学习无关的,他都要争个第一玩玩。   舒哲竖起大拇指:“你牛.逼。”   田梨也打算问个相同的问题:“裴神,你……”   “尿”字在看到裴宴周那张清朗的脸,像是卡在喉咙里。她实在说不出那个字,挠了挠头,只得换了个问题:“你见过最离谱的事是什么?”   裴宴周的手指敲着桌面,不急不缓道:“哑巴说话。”   吴恩:“怎么可能?那不是医学奇迹?”   他跃跃欲试,自认为找到了比裴宴周更离谱的答案,但离谱不过哑巴说话。他难得看见赢裴宴周的机会:“裴神,不能耍赖,你亲眼见过?”   裴宴周轻撩起眼皮:“以后你们也会见的。”   周围嚷嚷着“不可能”,但裴宴周话说到这里了,他们也只能瞬时接受。   喧嚣声中,骆樱不自觉抿住唇,在距离二十厘米处,她察觉到危险源,神经紧绷。   她不明白裴宴周为什么说这句话,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危险,这些日子太平静了,她早就忘了裴宴周本性里就藏着神秘,而神秘在某一程度等同着危险。   裴宴周要戳穿她吗?   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无力阻止。   第二轮的骰子结果已经开了。   徐源同样输给了舒哲,裴宴周赢了田梨。   徐源想不出什么好问题,索性重复了田梨的话:“你见过最离谱的事是什么?”   舒哲想也不想:“哑巴说话。”   吴恩不服地嚷道:“兄弟过分了吧,现抄啊?”   舒哲理直气壮:“这题不抄是对裴神的不尊重。”   裴宴周不敢质疑,还不敢质疑你舒哲了。   吴恩较真了:“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人?”   舒哲摊手:“裴神不说了,以后你也会见的。”   吴恩翻了个白眼:“最好是。”   田梨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每次准备好接受神圣问题洗礼的时候,就听见吴恩嗷嗷乱叫。   “闭嘴,有你什么事!”她一巴掌就拍在吴恩的头顶,转头眯着眼笑道:“裴神,可以问我问题了。”   裴宴周不知从哪弄了根水笔,在右手指尖流畅地来回翻转,水笔划出完美的弧状。   他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你最讨厌的一件事。”   田梨难得严肃了几分:“我讨厌别人骗我。”   一阵“就这”声伴着上课铃声响起。   烈日炎炎的六月,空调外机无间歇的工作,却也挡不住燥热。   骆樱咬着下唇,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升头顶,讲台上的声音传入耳中全变成轰鸣声,一瞬间,她像是与这个世界脱了节。 第20章 承认吧   是了。她一开始的打算是不想与任何人扯上关系,正逢扁桃体发炎,她将错就错坐实了小哑巴的称号。   可现在骆樱不确定了。   田梨在她意料之外,大抵这些时日过于安逸,她都忘记自己纵容了谎言,忘记了露马脚之后又该如何收场。   她想得出神,左手突然有一股温热的触感,就看见一个小纸条递了过来。   【你说裴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田梨又推过来一张小纸条。   【我怀疑裴神在逗我玩,之前邀请他,他赏脸玩了一把,那时候问的就是今天的问题,我用我仅有的脑细胞保证绝对是一个字都不差】   骆樱握着的笔把课本戳出一个洞。   她不知道裴宴周这番举动释放了什么信号,是善意提醒,亦或者为之后的矛盾加一把柴火。   【也可能只有我记得,裴神的脑细胞估计都是知识点,记不起这些杂事也正常】   田梨像是被自己说服,继续和未配平的化学方程式作斗争,没再纠结这回事。   骆樱的心沉了又沉,一向不擅长揣摩别人心思,她恨不得揪着裴宴周的领口问他想干什么,可惜没那么胆子。   “我最喜欢的蓝莓味的冰激凌。”   田梨取开冰激凌的包装袋,递给旁边的骆樱:“樱樱,你今天怎么都不在状态?有什么心事吗?”   骆樱摇头,接过冰激凌咬了一口,口腔立刻涌上一股凉意。   口腔溃疡昨天就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扮演哑巴,几个小时的酝酿都没找到容易让人接受的措辞,连她自己都觉得勉强,又怎么能说服别人。   可她真的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田梨,自己想和田梨一起度过圣春的高中生活,也喜欢上和田梨在一起的感觉了。   而喜欢,总是让人变成胆小鬼。   午后三点,晴空万里变成乌云密布,这场大雨来的毫无征兆。   枯燥的学习,像是被这场雨注入了新的活力。有兴奋的男生跑到外面,嚷嚷着要体会一下依萍回家要钱的感觉,淋成落汤鸡之前被自家班主任揪回去背文言文。   “小胖梨,哎,够不到,就是够不到。”   “舒哲,混蛋,把卷子给我拿过来,我还要去问学习委员错题。”   “你面前不是有现成的班长,还去问谁?叫声哥,本班长亲自给你讲。”   “有学习委员,我问你垃圾班长?我脑子有坑啊?”   “再垃圾也是一官,我劝你放尊重点!”   田梨和舒哲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两人都是活跃气氛的主,凑一块直接就是相声大会。   这会舒哲拿起卷子就跑:“小胖梨,你碰到卷子就算你赢。”   骆樱很喜欢看两个人斗嘴,弯着唇看两人跑向走廊。   桌子轻微地动了下,她抬头,就看见几小时都没动过的人动了下胳膊,接着后脑勺变成了侧脸。   “作文题目是什么?”   裴宴周神情恹恹,半靠着墙,食指敲了两下桌面。   骆樱受到惊吓般,搁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下,怔怔地望向前方。   大抵是裴宴周知道她的秘密,她格外心虚,但好在面目表情匮乏,看不出什么异常。   裴宴周:“……看够了吗?”   对面那双眸子过于直勾勾,多想都显得是他不对。他看着对面就差把“和你不熟”写在脸上的人,重复道:“前后桌,问下作业不过分吧。”   骆樱第一反应就是找卷子,不说话太久,她渐渐将开口当成了第二选项,凡事习惯点头和摇头。   方才还面无表情,此刻的动作出卖了她的无措,她没注意桌面上没收起的卷子,手忙脚乱的在抽屉里翻找。   裴宴周保持着半靠墙的姿势,半耷拉着眼皮,目光就像是随意一般落在骆樱身上。   他总觉得骆樱身上有股违和感,明明很胆小当初却敢跟着他走,明明不张扬却一夜之间众所皆知。在他眼里,骆樱是个矛盾体,甚至她什么都没做,他就是莫名想逗逗她,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关注她。   半分钟后,骆樱终于看见了桌面上的卷子,人都傻了,她慢慢停下翻找的动作,试图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傻。   等了几秒,她才拿起桌面上的卷子,指了指卷末的作文题,抿着唇没说话。   “你有表演的喜好?入戏太深,还是上瘾了?”   裴宴周压低声音,尾音微微上扬:“你打算这样多久?”   没有暗示,没有隐晦,简直就是挑明了讲。   骆樱想不通裴宴周为什么会在意这个,桌下的手指绞紧,嘴唇蠕动了下。   “与……”   “哪样多久?”   田梨刚进来就听见裴神的话,立刻跑到位置上,什么都没问就站到骆樱这边,明明平日怕的要死,现在却鼓起勇气,语气中带了些质问的意思:“裴神,可不兴吓唬人的,我们家樱樱胆子很小的。”   裴宴周答非所问:“与我无关?”   他懒散的说的别人听不懂的话,轻笑声散进空气,才回答田梨:“她的胆子可不见得小。”   “谁的胆子能有你的大。”   李铭优路过,走向讲台还看着裴宴周:“裴宴周说说这次怎么回事?你的化学测试卷为什么没交?我昨天强调多少遍,你的耳朵是用来出气的?”   裴宴周转过身:“丢了。”   李铭优黑脸:“丢了?你怎么不把自己给丢了?”   裴宴周:“卷子把我丢了。”   李铭优:“你说什么?”   裴宴周摊手:“对不起,我的错。”   李铭优仗着“奶奶”的身份将裴宴周拿捏的死死的,看到裴宴周服软后,扬了扬手里的卷子:“吴恩,把卷子给大家发一下。”   趁着发卷子的空隙,田梨将小纸条推给骆樱。   【裴神刚刚给你说什么了?】   骆樱只说了一半。   【问我作文题目】   田梨才安心。   【那没事了】   “田梨五十九分。”   吴恩贱兮兮地念出了分数,被田梨踩了一脚,呲牙咧嘴道:“继续努力,祝你及格。”   田梨常年吊车尾,大多都是被化学拖了后腿,能做出物理题最后一题的她,偏偏拿方程式没辙。   她看着卷子上显眼的红叉叉,心情正不爽时,就看见吴恩又退了回来。   吴恩解释着:“我没找茬,骆樱的卷子。”   他看了眼卷子上的分数,扁了扁嘴,沉默着地放到了骆樱桌面上。   吴恩这个人实力上等,但心气是上上等,每次发卷子总是把他低的分数念出来,高于他的总是摆出一副欠揍的样子。   田梨好奇地凑上去:“樱樱,你考多少分?”   “我去,九十七分?!”她没忍住惊呼道。   全班的视线都聚了过来。   李铭优拍了拍手,满脸笑意:“这次全班最高分就是骆樱同学,丢掉的三分还是漏写了一个空。”   她意有所指地略过裴宴周:“某些同学再骄傲下去,恐怕下次就要让位了。”   某些同学头都没抬,对着八百字的小作文不知所措,手里的笔刚写一个字又卡了壳。   整节课田梨都处于震惊中,以至于下课了,直接摇晃着骆樱的肩膀:“樱樱,你化学这么好的吗?”   【我偏科】   田梨看了眼小纸条,继续把骆樱掰正摇肩膀:“你早说,真正的大神在这里,我竟然让垃圾班长给我讲?!”   舒哲很不服气:“我九十分的教你不及格绰绰有余好吧?”   “我不管。”田梨转了下眼珠:“樱樱,你理综考多少分?”   【269】   田梨:“哦,嗯?”   “269?”她尖叫,只觉得浑身瘫软,坐在凳子上一蹶不振:“这个分为什么会倒数第一?”   舒哲简直服气了,就骆樱那成绩谁不得多看一眼。   “你不知道?骆樱英语只考了六十多分,考试的时候连答题卡都没涂。”   田梨考完试心都空了,哪还有精力八卦。她望向骆樱求证:“真的吗?”   骆樱点点头。   舒哲笑出了声:“你们两个成绩挨得那么近,你就没关注关注夺了你宝位的人有什么厉害之处?”   田梨脑门划下三道黑线。   她当时看见倒数第一不是她的名字,并且比她少八十分之后,和她的老爹抱头痛哭了半晌,然后为了庆祝这历史性的一刻,彻夜狂欢,被胜利蒙了眼的人,哪里会在意那么多细节。   【我以为你知道】   骆樱写完,无辜地望着她。   田梨知道分数后,一直小心翼翼,从没有给骆樱提过成绩的事,生怕伤害了骆樱敏感脆弱的心。   合着脆弱的是她自己。她深呼一口气,“你英语平时能考多少分?”   骆樱犹豫了下,还是诚实写下了一个数字。   是她自高中以来,英语成绩的最低分。   【142】   “我这个倒数第二是有多少水分啊?”   田梨捂着心脏,几乎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比你高的分,都是你没涂的答题卡?”   舒哲笑得扆崋直不起腰。   田梨打人的力气都没了,看着不及格的试卷,双手抱头:“我想静静。”   被碾压两年,造就了一颗大心脏。   晚自习时,田梨又变得元气满满,分享着刚听来的八卦。   【听说文科班的给裴神送情书了,当面送的,裴神接都没接】   暴雨的缘故,裴宴周并没有照常在第四节 课离开,现在杵在座位上,还在为了八百字小作文头疼。   骆樱刚看完小纸条,突然视线一黑,随后就听见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停电了?】   【停电了!!!】   【兄弟们,燥起来了!】   教室里唯一的亮光来自手机,数学老师脸上映着荧光,看起来格外阴森:“下雨导致电路问题,学校正在抢修。”   听着外面的沸腾声,他将手机收了起来:“反正也看不见,来电之前放松一下吧。”   “好耶!”   “数学老师万岁!”   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晚自习的宁静,各个教学楼沸腾万分,许久不见这样的盛况。   “舒哲,你摸我脑袋干吗?”   “谁摸你了?没证据不要瞎说哦,小胖梨。”   “手是从身后伸过来的,不是你摸的,是鬼哦!”   “那说不准……哎,小胖梨,松,松手,你抓的是我的脸,你的手往上移点,上面才是我的头发!”   “抓的就是你的脸!”   “疼疼疼,小胖梨,轻点,抓花了你可得负责!”   走廊上的应急灯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微弱的光亮散落下来,透过窗户渗进教室。   一片热闹声中,骆樱的身体僵硬着,她屏住呼吸,感受着右手指尖末梢的温热。   裴宴周抓住了她。   在灯暗下来的一瞬间。 第21章 承认吧   周遭喧腾不止, 晦暗的室内,声音碰撞着声音,奏出难得名曰欢快的乐章, 滚烫的气氛压过夏日的热浪,压力释放在辽无边际的暗色里。   骆樱好似听不见任何声音, 浑身僵硬, 单薄的脊背撑着白色的衬衫, 她僵直的身子,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手背上湿热的温度夺去。   明明温度适中,但却好似要将她烫伤。   少年的骨节修长,掌心轻而易举便将她的小手包裹, 敷在她的手背上, 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潮热。   裴宴周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没有解释,像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骆樱很讨厌被人拿捏的状态,让自己兵荒马乱的人, 泰然自若的继续着扰乱她心神的动作。   各种情绪在她心底翻滚, 在心悸之余,她只想抛开一切顾虑,扯住裴宴周的领口问他原因。   从第一面开始,裴宴周这个存在就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挤进她的世界,她用尽全力, 还是抵抗不住那人靠近的力度。   可骆樱知道, 裴宴周在她心口引发的那场堪比海啸的悸动,与当事人没什么实质性的牵扯。   是她自己心不由主, 将原本微乎其微的小事不断放至最大, 她试图欺骗自己, 可心跳总不会撒谎,次次毫不留情将她不知何时的动心放到台面上。   在此之前,她只能恨自己不争气,在对方按兵不动时地动山摇,所以她只能一而再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可现在,少年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像是一支名为邀约的橄榄枝,伸进她费心营造的安全领域里。   一时半霎间,骆樱刻意压抑的情愫在昏夜里滋生,末后,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势头破竹而出。   她可不是软柿子,正要将掌心翻转,反客为主握住裴宴周的手,以此让裴宴周尝尝心慌意乱的感受。   “呼,呼,呼”   许是视觉受限,骆樱原本就敏锐的听觉察觉到一样,在闹哄声间歇的片刻,她捕捉到了一声又一声沉抑的,沾满求助的呼吸声。   她的理智尽数回归,压下所有的情绪,在夜色中闭上双眼,终于确定了声源处。   正前方。   是裴宴周。   将反常的行为与现下的发现糅合一起,那个看似荒诞的原因抚开了面纱——   裴宴周怕黑。   哪怕与裴宴周的性格多违和,她仍然确认自己想法没错,带着恶作剧的赌气被适时的打消。   骆樱的性格谨慎,在不了解情况时不喜欢行动,此刻便是如此,小手继续安静蜷在宽大的掌心里。   被欢笑声充斥着的几分钟,她思绪异常活络,想了许多。巴掌印与不能触碰的亲子关系,丝丝绕绕,串在一起,大概能拼凑出一个缺乏爱又渴望爱的矛盾体。   灯光急速闪烁几下,在无数声意犹未尽的叹息声中,教室重新被灯光照亮,数学老师将课堂纪律拉回正轨。   田梨在哄笑声中放开舒哲的头发,像是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微仰着小脸落座。   等她回过神,才看见向来背对着她们的裴宴周此刻背靠着墙。她刚想询问,视线上移,看到裴宴周的神情后又失了声。   骆樱的右手还搁置在方才的位置,只不过在灯光洒落下来前,覆在她手背的掌心迅速抽离。   她看着裴宴周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几分怯意,苍白的薄唇,额上的凸起的青筋,无一不在揭示着她猜测的正确性。   裴宴周没给旁人多余的遐想空间,稍稍恢复后,便用冷漠的背影回应一切。   关于这夜的事情,两人默契达成了一个共识,将黑暗十分钟归结与一场意外。   骆樱没问原因,裴宴周也没解释,谁也没有提过黑暗里不为人知的牵手。   骆樱到底不如面上那般冷静,纠结了几天后,终于憋得难受,将问题粉饰几番之后,向黎安安抛出了疑惑。   【萝卜头】:安安,如果,我说如果   【萝卜头】:哪天我动心的话,那男生大概会是什么样?   两人每晚固定在熄灯后联络感情。   黎安安的信息很快插了进来。   【安安不吃梨】:别的不说,肯定是个帅哥   【安安不吃梨】:我不一开学就问过你学校有没有帅哥,这不就怕你被拐跑了   【安安不吃梨】:幸好没有,不然我肯定是要杀过去的   骆樱为了避免手机的??光透出去,脑袋上蒙着夏凉被,这会看着信息只觉得鼻尖的空气更稀薄了几分。   【萝卜头】:我那么肤浅?   【安安不吃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安安不吃梨】:接受现实,你是颜狗   【安安不吃梨】:还记得我们初中时逃课去隔壁学校的事吗   骆樱倒还真将这段片段从回忆里拉扯了出来。   那时网络已经很普及,初中生人手一台手机,Q.Q空间满屏全是略显矫揉造作的无病呻吟。   而在大段大段的青春疼痛句子里,一张篮球照迅速在空间里转发刷屏,以堪比病毒的模式迅速扩散。   骆樱几乎不看空间动态,和大多数同龄人不同,在别人沉迷于好友列表扩列时,她唯独对连连看这种老人游戏情有独钟。   作为吃瓜前线站前记者,黎安安穿着睡衣推开卧室的门,顶着一个鸡窝脑袋,带着最新战报兴奋道:“萝卜,你看没看见空间那张照片?”   骆樱将最后三个水果划掉,配着手机通关的背景音,在黎安安爬上床时,将枕头从后背抽出一半。   黎安安将图片放置最大,将屏幕摆在她面前:“你看看,真的绝。”   新的游戏已经开启。   骆樱“嗯嗯”应了声,为了不显得敷衍,准备看一眼便回到游戏。刚收回视线,却像是被某种磁场吸引,她的目光受到某种牵引,再次回到照片上。   黎安安自然没错过:“是不是?我看到这被惊艳了,这辈子我还没见过男生留寸头这么帅过,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张照片是在兴华中学拍的,他们学校今天有运动会,而且据知情人透漏,这男生身高一米八,据说不近女色,拒绝了所有女生送的水。”   骆樱像是听进去了,又好像沉迷在自己的世界,唯独目光怔怔地被钉在了屏幕上。   “是不是超级帅?”   黎安安看骆樱的表情,就觉得自己的计划可实施,将骆樱的手机抽出来:“别玩你这老年游戏了,你可是青春无敌美少女,知道要以什么为重吗?看帅哥,谈恋爱,不然这么对得起上帝给你这么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两人转了两辆公交车,对着地图拐了三条错路,在一条死胡同里问了蹲在门前乘凉的老太太,临近傍晚,才顺着她指的方向找到学校的后门。   黎安安进学校前,先钻进了附近的小超市,冲着眨眼笑:“我去准备道具。”   运动会,最寻常不过的便是送水环节。   黎安安为准备充分喜不自胜:“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你送的水。”   “可是,为什么不是水?”   骆樱犹豫再三,从鼻腔里哼出一句吐槽。   “特别的你送特别的水。”黎安安瞧着投射过来的迷恋的目光,愈发觉得能拿下寸头帅哥:“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水,这是娃哈哈哎!”   骆樱怀揣着一整排的娃哈哈,全程在别人的注目下就没太抬头。   她也是冲动了,怎么就轻易答应跑过来,还由着黎安安塞进她怀里一排娃哈哈。   最悲催的是寸头帅哥只是来找朋友,投了几个篮球,就随着朋友离开,并且一去不复还。   两人围坐在操场上,痛饮娃哈哈,只能抱怨一句没缘分。   隔着太长的光阴,骆樱已经想不起来照片长什么样子,寸头帅哥的模样也随着记忆的消磨愈发模糊。   她只记得,当时照片上里的氛围感相当戳动她。   【安安不吃梨】:我当时还疑惑,有些轻微社恐还晕车,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跟我胡闹   【安安不吃梨】: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就是看上人家了   【安安不吃梨】:我当时还说要把那张照片发给你来着,你给拒绝了,到现在为止,我都清楚的记着你拒绝的理由。   骆樱鲜少有黑历史,正因为少才更觉得尴尬,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移动,企图阻止黎安安带着她一起回忆。   【安安不吃梨】:你说不会重逢的人,记忆就像个枷锁,只会让沦陷的人画地为牢   骆樱有些抓狂,被尬的满地找头。   她的手速不比黎安安,将对话框里的“我想起来了别说了求你”删掉,无比想掐死爱咬文嚼字中二的自己,更想掐死将她的黑历史刻进骨髓里的黎安安。   【安安不吃梨】:我当时还把你的语录发在空间里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给我点赞,简直是人生巅峰   骆樱以一句“晚安”终结了黎安安对往日的追忆,将手机放在枕头下,她掀开脑袋上的薄被,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在夜色里,她眸子里清醒又灼亮,之前的迟疑全部散尽。   她得承认骨子里的本能,人总不能和基因作对。   再说,颜狗怎么了,又不犯法。 第22章 承认吧   “樱樱, 这道题为什么选D啊,A选项不对吗?怎么就这样了?又怎么得到这个结果了?”   田梨对着卷子快要将额间的碎发揪秃了,也没能从几十个英文排序的方程式里笑着走出来, 她将试卷往桌中间一放,“樱樱, 这怎么能配平啊?”   相比于对裴宴周那张脸的关注, 骆樱更在乎怎么撕掉“小哑巴”这个标签, 在田梨碎碎念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被召唤的准备。   她偏过头,心里一直在忐忑。万一她突然开口说话,田梨第一反应是质问她, 还是被吓到尖叫。   “樱樱, 你帮我把关键的标记一下就行。”   骆樱微张的嘴便这样停了下来。   她和田梨的沟通在纸上进行了小半个月, 为了让她少写点字,田梨可为是在了解她这方面下足了功夫,按田梨的话, 现在她们两个人的交流比和裴宴周沟通起来省力多了。   我不是个哑巴。   这六个字在她脑海中盘旋了一周, 可每次看见田梨那胖嘟嘟透着完全信任的脸,她总是有一种负罪感。每次当她想要解释时,这种负罪感就会变成无力感,盘踞她的大脑,让她有口难言。   这种带有默许性的误会, 时间拖得越久, 于对方而言所负载的背叛感愈重。   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万一田梨不原谅她, 又该怎么办。   “樱樱, 樱樱……”   田梨伸手在骆樱面前挥了挥, 看着骆樱回过神,眸底浮现出担忧:“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老是心不在焉地,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可是会发脾气的。”   骆樱喉咙一阵发涩。   田梨还真以为她有话要说,从课本夹层抽出练习本:“纸在这里。”   话落,裴宴周恰好从前门进来,作为知道内情的人,他天天看着骆樱装哑巴,校园里的风言风语在骆樱的沉默下似乎成为了既定的现实。   他一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不知道为何骆樱总是在原则之外,鲜少的接触中,都是他主动破例。   比如现在。   他看清少女眸色里的挣扎和不安,一股浓烈的酸意从心脏冒出来,灼烧着他的理智。在理智燃尽之时,他强迫着自己收回视线,挂着事不关己的漠然转过身背对着骆樱。   要命,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因为他的意志被牵扯进来的骆樱。   前几天的那一巴掌,像是一记重击,击碎了他拼命想粉饰的童年岁月,也将他蠢蠢欲动的念头拉回正轨。   他是个从出生便被厌弃的人,是累赘的存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他不能,也不该卷入感情的旋涡中。   晚自习结束后。   田梨拉着骆樱去小超市买了几袋薯片充饥:“学校真应该加一顿夜宵,晚自习两个半小时还得动脑子,我昨天晚上忍住了欲望,结果大半夜肚子咕咕叫,太丢人了,幸好我宿舍有个姑娘打呼噜,不然全世界都是我肚子叫的声音。”   路灯打在骆樱笑得眼睛弯弯的脸庞上。   “樱樱,你和你宿舍的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很难缠的人?”   田梨早就听说文科班的以高诗竹为首的三人帮最喜欢搞些小动作,特别是其中的两个人还恰好在骆樱的宿舍。   联想到骆樱的心事重重,她怀疑骆樱最近的反常与这三个人脱不开关系。   骆樱摇头。   田梨也没非问出个什么的固执,将薯片嚼碎,顺着拿了一片喂给骆樱:“反正矫情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还是我在这个学校第一个认定的朋友,有什么事吱一声,我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出于不放心,田梨这几天一直护送骆樱回到宿舍,每次都在宿舍转悠几圈,对著书慧李尤两人一顿阴阳怪气的警告后才离开。   骆樱对此哭笑不得,但又挡不住田梨热切的关心,只好由着她来。   宿舍的走廊是拿着洗漱用品穿梭在洗手间与宿舍的女生,穿着各色的睡衣,将所有头发用发圈束到耳后,趁着这点空档嘴里还念叨着英语单词。   田梨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生出一种罪恶的感觉,她匆忙将余下的薯片倒进嘴里,咔吱咔吱嚼碎后,吐出一个英文单词:“crisp,新鲜的,爽快的,有力的,有劲儿的。”   骆樱差点笑出了声。   两人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宿舍前,还没推开门,就听见高诗竹尖利的嗓音隔着木板门渗出几分。   “一班那小哑巴可真是有本事,我们班的男生像被下了迷魂药,每天组团去打卡。”   李尤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们班一对情侣就因为她分手了,从这哑巴转来,那男生魂不守舍的,上次还打听到我头上了。”   “人家可不只有这点本事。”高诗竹阴恻恻地说道:“对学校这些穷的只剩下荷尔蒙的花痴可不感兴趣,我周末可看到了好玩的东西,没准过段时间,论坛上就有更加劲爆的消息。”   书慧赶忙凑上来:“我看面相这个人就心术不正,没想到还真的有猛料,你们知道点什么内情。”   “还能有什么,爱慕虚荣的高中生榜上大款住进……”   田梨在李尤血口喷人前一脚踹开宿舍的大门。   在三双震惊的眼睛下,从骆樱手里拿走一包番茄味的薯片,撕开一个大口子,全部倒在了李尤的头顶上。   “啊!”   李尤尖叫一声,鼻腔里涌进番茄的气味,她直接上手就抓住了田梨的头发。   田梨在学习上没多少天赋,但是在格斗方面,别说女生,就连男生都不是对手。她从小就被家里散养惯了,爷爷还是跆拳道馆的教练,从小就在馆内打遍天下无敌手,男人的力量外加女生独有的技巧,后期就连爷爷都打不过她。   “你个死女人,你快放手!”   李尤被捏住手腕,使不上半点力气,但头发被田梨抓住几百根,头皮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尖叫连连。   高诗竹被凶悍的气势镇住,楞了半分钟,才向前一小步,但只是口头制止:“你是田梨是吧?我劝你赶紧放手,不然呆会查寝老师来了,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田梨一撇嘴:“就没我田梨吃不了的东西。”   她的手又用上几分力气,成功听见李尤的破音腔:“你就是李尤吧,怎么小小年纪就在搬弄是非,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吗?”   “我,我没说坏话,我,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尤咬着牙,看向一侧的骆樱,眼神带着浓烈的敌意:“我到底撒没撒谎,你问问你旁边的人不就知道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她在……啊!”   田梨轻哼一声:“骆樱是我认定的朋友,不管她到底隐瞒了什么,我都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任何有关她的坏话。”   在嘈杂声中,这句话愣生生砸下来,骆樱突然就红了眼眶。   这份信任在她所有隐瞒后显得愈发珍重,她贪恋着这份信赖,越不想失去便越对不起这份真诚。或许这是最后的期限,她眼神坚定,做了个决定,哪怕这个决定会让这段感情支离破碎。   宿舍内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一群人的围观,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散落一地,门口因人堆形成的阴影更加昏暗。   “樱樱,你不要动手。”   田梨阻止骆樱靠近的动作,将身体撤了一些,递给了骆樱一个眼神。   因骆樱是个哑巴,田梨格外注重肢体的表达,两人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速成了堪比闺蜜般的默契。   骆樱从购物袋里掏出一包番茄酱,本来是田梨买来搭配薯条,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田梨和李尤两人越发诡异的姿势上,她撕开番茄酱,在听到外面传来“宿管阿姨来了”后,火速将番茄酱抹在田梨的胳膊上。   “啊,好痛啊!我好怕怕啊!”   田梨一屁股坐在地上,将番茄酱摸匀在胳膊上,右手捂着红色的酱汁,把握好时机便委屈地扭向宿舍门口:“阿姨,我流血了,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宿管阿姨是个五十岁的小老太太,平时慈眉善目,这会看着那团红色的番茄酱,只觉得头晕,她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我晕血,谁赶紧带这位同学去医务室!”   田梨等的就是这句话,在骆樱弯下腰时,右手搭在骆樱肩膀上,演的太过投入,都忘了受伤的只有胳膊,一瘸一拐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干嚎着“阿姨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离开。   李尤没遇到这样的无赖,更没想到生龙活虎要吞了她的田梨会倒打一耙,她傻站着,在宿管阿姨犀利的目光中,局促地解释道:“不是我,是,是她先动手的,而且她根本没受伤,都是在她打我。”   “同学,你是当我老婆子的眼睛是出气的吗?”宿管阿姨只当她死不悔改,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先跟我来,我呆会联系你们查寝老师,会处理这件事的。”   “哈哈哈哈哈,我看她以后还敢乱嚼舌根吗?”   田梨笑得花枝乱颤,等骆樱停下脚步,才收回了几分心思,她匆忙将重量从骆樱右肩上移开:“我太投入了,把重量都放在你肩膀上了,没压疼你吧?”   骆樱抿了下唇,许久被发声的喉咙有些泛痒,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才道:“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第23章 承认吧   田梨从口袋掏出了张卫生纸, 将胳膊上的番茄酱擦干净,满不在意道:“什么事?”   皎洁的月色从黑漆漆的天边洒落下来,穿透层层云朵, 落在少女纤细的肩膀上。   骆樱被这三个字砸的有些懵。   她不知是该先安慰自己紊乱的心跳,还是对田梨漫长的反射弧哭笑不得。此刻的她像是个被处决的犯人, 可现在刽子手告知她刀钝了要先磨磨刀。   “樱樱, 你别把那家伙的话放在心上, 我打听过了她们三个算是文科里有名的小团体,从高一就搞孤立别人那套,特别是高诗竹,这人嫉妒心特别强, 凡是长得比她漂亮的在她眼里都是假想敌。”   田梨一股脑地将三人吐槽了遍, 反射弧终于到达大脑皮层, 她擦拭的动作顿住:“你刚刚说有件事想告诉我?”   “嗯。”   “那你说,我,我, 我……”   田梨“我”了个半天, 终于意识到了大问题:“樱樱,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骆樱只觉得悬在头上的那把刀起起落落,落不下、拿不起,悬在半空中凌迟着她的心脏。   她舔了下唇,深吐一口气:“田梨, 我不是小哑巴。”   正值暑夏, 燥热因子钻进空气,随风流动落在裸露的皮肤上。   骆樱看着田梨从摸不到头脑到震惊, 再到现在的怀疑现实。   “樱樱, 你, 你说什么?”   田梨说完就甩了下头:“不对,你,你会说话?!”   骆樱感觉悬在脖颈上的那把刀终于到了选择去留的时候,她眼神里的慌乱在暗夜里无处可躲,一种浓烈的后悔感席卷全身,可她也明白覆水难收的道理。   哪怕知道无法回头,她仍是沉默许久,患得患失让她尤为不知所措,良久才鼓足勇气:“田梨,抱歉,我不是故意要……”   “太好了,樱樱。”   田梨以一种奔赴的姿势扑向骆樱,从她口中呼出的热气融进炽夏里,她紧紧地抱着骆樱:“我就说上帝不能这么残忍,对一个小姑娘这么苛刻,太好了,樱樱,我真的,真的,真的太高兴了,比我考倒数第二还要高兴!”   骆樱眼眶涩涩,咬着下唇,努力控制还是红了眼睛。   在她纠结的这些天,她想过田梨能大度体谅她,也想过田梨会与她产生隔阂疏远她,可想到田梨竟然会心疼她。   “樱樱,你再说两句我听听,我好怕是幻觉,明天一早起来发现是我做的一个美梦。”   田梨眼睛清亮到足以驱散暗夜的黑,她退了一小步,抓住骆樱的胳膊,在看到骆樱的表情后,又缓慢的撤开动作:“樱樱,是不是我用的力气太大了,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动了,没弄疼你吧!”   骆樱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吓到田梨,可却还是在话落时,冲上去抱住了田梨,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尾音却不可控制地上扬:“田梨,谢谢你,谢谢你能原谅我的隐瞒,谢谢你能这么想。”   “等等。”田梨说着推开骆樱,表情从激动转为严肃:“这么说我确实被隐瞒了那么久。”   骆樱有些局促,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你生气是应该的,毕竟是我隐瞒在先,不过能不能给个改过机会,我会从其他方面补救的。”   田梨紧皱着眉,显然和骆樱不在一个维度上:“这件事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骆樱很想给个肯定的回答,可这样做反而是罪上加罪,她格外坦诚:“不是。”   她匆忙补充道:“我在来学校之前,在公交车上碰见了裴宴周,发生点意外,他知道我不是哑巴。但是除了她之外,你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   田梨哦了一声:“为什么瞒我这么久?”   “其实有很多机会,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骆樱实话实说:“我来这个学校想着平静的度过高中生活就好,刚开始扁桃体发炎,周老师就没让我说话,学校的流言就传起来了,我这个人就很懒,不想回应这些,后来觉得被当做哑巴也挺好,只是没想到你会主动靠近我。”   “哈哈哈哈哈。”   田梨可算是绷不住了,小脸彻底放弃表情管理,嘴角恨不得咧到后脑勺,她再次伸手抱住了骆樱:“比起你会说话这件事,其他的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我就吓唬吓唬你,看你这样子可不是喜欢惨了我。”   “嗯。”大起大落后,骆樱根本顾不上害羞,什么话直白说什么:“我超级超级喜欢你。”   隔日,田梨就扔掉了便签本,非逼着骆樱开口说话,那模样简直就像个炫耀儿子会喊妈的骄傲老母亲。   “樱樱,这个单词怎么念?”   骆樱瞧着田梨不走心地随便指了个单词,本来拒绝回答,最后还是臣服于那双殷切的眸子:“big。”   田梨大拇指就竖了起来:“发音真标准。”   “虽然我也很意外,但你这也太夸张了些吧。”   舒哲瞧着田梨一张痴汉脸,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主动找骂:“从早读开始就逼着骆樱背《锄禾》,现在竟然指着三年级的英文词汇请教。”   “我乐意。”田梨也就腾出一秒钟应付舒哲,头立刻扭向了骆樱:“樱樱,你声音可太好听了,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动听的声音。”   她笑容荡漾:“我还想听你背古诗,《咏鹅》怎么样?我小时候觉得这首诗可没意境了,你给我读读,没准能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骆樱内心很抵触,但在田梨的笑容里,早就失去了拒绝的能力。她刚吐出一个音节,就看见周绍金推开门走了进来。   昨天宿舍动手事件,周绍金已经找田梨了解清楚了,在听说是高诗竹先出言不逊时,他护崽的属性被激发出来,早就找领导解释清楚了,根本用不到两人出面。   他也听说学校荒唐的“哑巴说话”事件,对于一心沉迷于教学的老教师而言,他对骆樱被叫做小哑巴的事一概不知,刚听见这个传言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在办公室说着要把欺负他学生的罪魁祸首逮捕归案。   “骆樱同学,转学时因为感冒的原因导致扁桃体发炎,当时没有自我介绍。”   周绍金说起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就因为这个意外,我没想到骆樱同学竟然被造谣成了小哑巴,更有过分的拿来嘲笑骆樱同学。”   此话一出,全班躁动了起来。   “谁啊?!敢嘲笑我们班的同学?”   “对啊老班,咱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虽然骆樱转来的晚,但只要进了一班的门,就是一班的人!”   ……   讲台下七嘴八舌,基本都是对这件事表示不可思议以及商量讨回公道。   周绍金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拍了两下手,在安静下来后,道:“咱们班可不允许嘲笑同学的事情发生,但看大家和我之前一样不知情,这件事就画上句号。”   他抬脚走下讲台:“咱们班每年变动不太大,大家基本都会相处高中三年,在未来的时光里,你会发现比起高考成绩,更让人怀念的是一起朝着目标并肩作战的伙伴。”   那些脸红心跳,那些携手并进,那些下课一起去厕所的交情,那些上课有人叫醒的信任,只会出现在纯粹的校园时代。   周绍金的话像是一针鸡血打进被学习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氛围里,原本死气沉沉的情绪默然消失,课后的教室变成了大型相亲相爱的表白现场。   “吴恩,不用怀疑,你就是我高中三年最宝贵的财富,虽然你万年老二的标签撕不下来,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吴恩被同桌一席话弄得眼泪汪汪,一把抱住了同桌二尺三的熊腰:“熊储,有你这句话,我这个第二名算是没有白考!”   田梨这会才算是缓了兴奋劲,却还是有种虚幻感,记忆倒带回忆了昨晚的过程,刚回忆一分钟,便发觉了真正被遗漏的细节。   “裴,裴,裴神!”   一声尖叫,全班瞩目。   裴宴周想装聋都难,水笔顿住,好不容易憋出来的句子被吓跑。他轻吁一口气,将水笔扔在作文本上,微微侧身:“有事?”   “没事没事,大伙都别看我了。”   田梨刚打发完围观的群众,双臂就撑在课桌上,脑袋向前拱了几十厘米,低声道:“裴神,你藏得够深的。这么多天坐在我们前面,天天看着樱樱装哑巴,你都没想过要戳穿她吗?”   时至今日,她终于后知后觉,原来之前裴宴周口中的“哑巴说话”是这么回事。   裴宴周适时将板凳转了个方向,后背靠墙,话里指桑骂槐:“我又不是长舌妇。”   田梨一把捂着小心脏:“裴神,我怕怀疑你在影射我。”   裴宴周“嗯”了一声:“不用怀疑。”   “我觉得你更适合当哑巴。”   田梨心直口快,脑子追着快嘴跑,说完看见裴宴周警告的表情,没半点犹豫便认错:“我错了。”   裴宴周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转过身,余光在骆樱的身上千转百回后,也憋不出什么话。   他没了搭田梨话的意思,就想着回过头重新构思他那八百字作文,又看见后方凑进来的小脑袋。   田梨的表情狡黠的过分:“话说,你们之前就见过,而且还在公交车上搭了话。不会是裴神你看我家樱樱长得这么漂亮,一见钟情了吧?” 第24章 是心动   这句话很有魔力, 连带着周边空气都开始滞停,直白到所有人脸上肌肉收紧。   骆樱原本想着以不变应万变,却抵不住田梨的语出惊人, 她一着急惯性思维就让她拿起水笔,在找便利签的空档, 才想起自己不用装哑巴了。   她歪着头凑近田梨:“田梨, 别说了。”   田梨哪有那么多旖旎心思, “没事,又没什么好丢人的,就你这长相,对你一见钟情也是应该的, 我要是男生, 我估计都得扑在你身上, 要是对你都没什么感觉的话,估计也就是柳下惠了吧。”   越说越离谱。   裴宴周拧着眉:“闭嘴。”   “裴神,我没说你是柳下惠。”   田梨抓重点的角度清奇, 一句话将教室炸开锅:“哎, 我好像想起来了。之前听见有人说你亲自承认自己有女朋友了,有女朋友确实应该管好自己,不然都对不起高等动物的前两个字。”   周围气压愈发低沉,骆樱生怕血溅当场,右手堵住了田梨的嘴巴, 重复着上一句话:“田梨, 别说了。”   田梨是硬撑着说完这句话。虽然以女汉子著称,但她骨子里刻着女孩子独有的细腻, 哪怕裴宴周和骆樱没什么亲密接触, 可她就觉得裴宴周对骆樱有意思。   没证据, 就第六感。   在她眼里,骆樱是宝藏一般的女孩,生来就应该被人捧进掌心,而裴宴周是天子骄子,可性格乖张,身上遍布逆鳞,桩桩件件,都不是良人的标配。   以好朋友的角度,在她这里,裴宴周被盖上了不合格的印章。   气氛诡异,一室静谧。教室的边角,一张作业纸被风吹起,悬在空中几秒钟,然后撞向了墙壁。   以舒哲为首,所有人挺直脊背,目光炯炯地盯着裴宴周,做好了上去拦架的准备。   喜怒无常,裴宴周是有前科的。   唯独骆樱目光怔怔,感受着田梨的轻颤,捂着田梨的手不自觉放松。   明明很怕,为什么还要挑衅。她不明白田梨的用意。   唇边的手刚撤开,田梨的话就钻出骆樱的指缝,散尽停摆的空气里。   “没事,裴神哪里是这么易怒的人,我和裴神相处两年多了,裴神什么品行我还是清楚的,裴神也就脾气大了点,脸臭了点,除了不适合当男朋友,当个前后桌还是很舒服的,毕竟年级第一名,行走的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在众人惊掉下巴的反应里,裴宴周却好像读懂了田梨的意思,他的眼神里透着黯然与复杂,撞上田梨慌乱却又坚定的视线,霎时间便失了声。   在他贫瘠的人生里,感情如同沙漠般荒芜,爱慕他的人、对他感兴趣的人、讨厌他的人,他全都不放在眼里,在他的世界,没人能用特例两个字标记。   可骆樱不同,不同于他的张扬,这个沉默的女孩身上散着一股吸引他的味道,像是被刻进骨髓里的引力,他被牵引,他想要靠近,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承认,田梨在未雨绸缪。   可他也不喜欢田梨的自作主张。   除了骆樱,就连他自己,都阻止不了迈向骆樱的动作。   学生时代,课间十分钟是一眨眼就消失的时间段,可在此时此刻,一班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祈祷上课铃的到来。   裴宴周的表情愈发森然,在所有人都觉得他要动手时,上课铃声终于姗姗来迟。   周绍金踩着上课铃声,一进门就将矛盾对准裴宴周:“裴宴周同学,周二的作文课,现在已经是周五了,全班就差你一个人,怎么你要留着回家过年?”   教室所有人都紧绷着唇角,心里暗道:周老头你可快闭嘴吧。   “你这脸?”   周绍金端详了几秒,才抬起头望向窗外:“这是被太阳晒得,怎么这么黑了?”   田梨这个大太阳吐了吐舌头,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用胳膊肘推向了旁边。   【我今晚会不会被暗杀?】   骆樱哭笑不得。   【为什么挑衅裴宴周?】   骆樱想不明白。   田梨的回答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能,人菜瘾大?】   对于骆樱不是个小哑巴这件事,不同于田梨的喜极而泣,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被恶意欺骗,哪怕受害者是骆樱,造谣以及跳脚的却是他们。   【蝴蝶尾】:这骆樱几个意思?装残障人士博同情?我之前竟然还同情过她,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咚咚锵】:人要你同情?自己照照镜子也说不出这自大的话吧   【叮当猫】:楼上是花痴?脑子被驴踢了,这不明晃晃是欺骗人,和长相有什么关系   【粉色天】:骆樱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好好的没事装什么哑巴   【阴阳怪气】:不就是怕你们这些狗皮膏药缠着人不放   【普信男】:这就过了吧?还真拿自己当天仙   【噜噜噜噜】:没人扒一扒骆樱的背景吗?人可是直接空降火箭班,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熊猫不吃竹子】:不仅空降火箭班,而且月考倒数第一,不过人有靠山,就是不知道是亲爸爸,还是干爸爸了   【噜噜噜噜】:熊猫你这话几个意思?你有锤?没有锤的话,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吧   【熊猫不吃竹子】:[照片]   【熊猫不吃竹子】:人周末都住一夜上千元五星级大酒店,真千金应该住别墅吧,而且我可看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发福男搂着她   【大西瓜】:这图保真,我找了专业人士坚定,没有ps的痕迹   【小蜜桃】: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月亮不发光】:女神滤镜碎了啊!今夜破防人   【键盘在手天下我有】:没办法人就是有资本,就算现在傍大款,以后也不缺老实人接盘   【彩色泡泡】:我能当这个老实人吗?   【神奇龙】:现在就开始练接盘   论坛上的恶意已经超出了吐槽的范围,甚至有不少恶臭男打着声讨的幌子开黄腔,几十条连着的评论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龌龊心思。   两米宽的大床里,祁远翘着打着石膏的右腿,瞧着论坛里的恶臭发言,胃里涌上一股恶心感。   他性子坦荡,最厌恶披着马甲说话不负责的人,他上下翻找,截了几张言语最激烈的讨论,思索了一个发到了五人群里。   【小老头】:学校风气江河日下,这青天白日就那么多妖魔鬼怪出来作妖   【YL】:吐了   【YL】:竟然敢这么说我小嫂子   三秒后,YL撤回了一条信息。   【YL】:裴哥,骆樱和你是同班同学吧?同班同学就得相亲相爱,如果是别人这么吐槽我同学,我都看不下去   【YL】:@裴   【小老头】:看不下去有什么办法   【小老头】:都是马甲,你还能一个个揪出来   【YL】:专业领域找专业人士,只要有钱,扒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小老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一亲戚是电脑天才   【YL】:那你不赶紧去   【小老头】:我那亲戚只认钱不认人,一开单都是四位数,我这刚被我妈冻结了银行卡,现在行动受限,连捡瓶子都做不了,可付不起这天价的酬金   两人一唱一和,在群里聊开了。   祁远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对这件事顶多就是忿忿不平,但也犯不上花钱摆平这件事。   他将这些图片发到群里,也就是变相通知裴宴周,毕竟能被严律称作嫂子,并且让裴宴周反常的人,倒也没几个。   如果这个转学生真是特别,那自有裴宴周替她出头,如果只是严律误会了,那他也就吐槽两句一笑而过。   整整十分钟都不见有什么动静。   祁远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是会错了意。   也是。裴宴周可是最坚固的那棵铁树,要真的那么容易开花,凭着那优越的长相,哪还能母胎单身。   他动了动发酸的左腿,正准备将手机扔在一边去趟卫生间,在坐起身的瞬间,便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下。   上厕所哪有吃瓜重要,更何况还是裴宴周的瓜。   祁远又重新躺回床上,划开屏幕,点开裴宴周的对话框。   【裴】:联系方式   祁远挑了下眉,揣着明白装糊涂,逮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非要将破了裴宴周这惜字如金的规矩。   【小老头】:什么联系方式啊   【裴】:别找骂   【小老头】:真不可爱   在裴宴周发飙前,祁远拉了三人群,火速占了个吃瓜位。   他也不傻,要真将名片推给裴宴周,他怎么可能从裴宴周嘴里翘出一句有价值的话,这瓜得自己看着,才能确保能吃上。   【咕咚咕咚】:这什么群?手滑了吧   【咕咚咕咚】:不说话就退了   【小老头】:别啊,渊哥,这我兄弟   【小老头】:我兄弟现在这冲冠一笑为红颜,想找你帮个忙   【咕咚咕咚】:亲兄弟明算账   【咕咚咕咚】:我单价可不低   【裴】:私聊   【小老头】:?!!!!!!   【小老头】: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小老头】:裴哥,有点不厚道了吧   裴宴周趁着课间躲在厕所隔间,早就受不了刺鼻的味道,在好友申请通过时,也不顾祁远的哭诉,火速退了群。   【咕咚咕咚】:我单价一万起步   【咕咚咕咚】:能接受聊,不能接受互删 第25章 是心动   裴宴周这个从小缺爱, 缺关心,缺来自父母的指导,唯独不缺钱。   他爷爷那辈就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他的父亲裴商,人如其名, 是个天赋异禀的商人, 自他接管公司后, 资产扶摇而上,裴商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他。   他被论坛上的风言风语闹得双眉不展,在教室扫了一眼祁远发群里的图片, 脑子就混混沌沌, 等他回过神人已经来到厕所问祁远要联系方式了。   骆樱于他而言, 是长夏里的一阵龙卷风,他被卷入其中,不可自拔, 现在看来也甘愿沉溺其中。   【裴】:[转账一万元]   【裴】:[链接]这是论坛链接   【裴】:封了   【咕咚咕咚】:兄弟爽快人   【咕咚咕咚】:能封   【裴】:尽量快点, 把被顶到第一的ID信息帮我留意一下   【咕咚咕咚】:那处理时间会长些   【裴】:[转账一万元]   【咕咚咕咚】:好的金主   【咕咚咕咚】:十二点搞完   裴宴周将手机收了起来,在这几秒钟,他脑海中想到的是骆樱被安稳的保护,而后就想着他能不能邀功,借此将关系拉进一步, 最好让骆樱能喜欢上他。   恶劣的想法被上课铃声敲散, 他轻嗤一声,哪怕他讨厌裴商, 可骨子里还是留着那人的血, 就算本质是主动付出也讲究有利可图。   晚饭间, 田梨还是知道了论坛的事,大致浏览了一遍被顶到前面的发言,向来洒脱的姑娘被气红了眼眶。   舒哲插科打诨的本事强,但安慰人是半生不熟。他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以田梨为圆心半步远为半径来回踱步。   “田梨,别哭啊,哭也解决不了问题。”他挠了挠头:“咱们学校的人渣发言确实让人生气,但这件事总会解决的,你别难过啊。”   骆樱安慰人的本事和舒哲半斤八两,此刻手伏在田梨的背部为她顺气:“田梨,我没事的,这点小事我没放在心上。”   田梨捏了一张抽纸就往眼睛上堵,声音是浓郁的哭腔:“樱樱,我就是难过我解决不了,你出了这种事,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骆樱眼眶一热:“没事田梨,总会解决的。”   舒哲忙附和道:“就是,呆会咱给周老头一提,相信他肯定会为骆樱同学讨回个公道。”   “这首先得上报,然后取证,等处理了不知道流言能传成什么鬼样子。”   田梨咬着后槽牙:“而且就论坛那些搬弄是非的臭虫,到时候又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名堂。”   裴宴周迈入教室前,就听见一阵嗡嗡的哭腔。   他在教室前门的拐角顿了好几秒,等拳头都硬了,想着只是把论坛封禁是不是太便宜那群始作俑者了。结果听见骆樱在柔声安抚田梨的情绪,他拳头上的青筋才重新安分下来。   “裴,裴神!”   田梨仰头看见裴宴周进来,像是看到了能解救骆樱的战神,全然忘记了昨天明里暗里让裴宴周离骆樱远一些的警告。   她对裴宴周有种天然的敬畏感,这份敬畏感出于对裴宴周能力的肯定。   她眼巴巴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少年:“裴神,这件事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裴宴周被压下去的恶劣念头被勾着冒出了头,他没肯定也没否定,抬脚朝着座位上走去。   只不过这次他背朝黑板,立在座位上,垂眸睨着骆樱:“你需要吗?”   这句话是邀请,是诱惑,是危险,是引骗。   所有的词汇丝丝相扣,形成一个无法抵抗的旋涡,哪怕明知是深渊,也想压下生命做赌注,堵自己是命定的例外。   教室内鸦雀无声,可这气氛明明是暗波汹涌,就连情绪最为激动的田梨也没了声响。   骆樱只觉得心悸的感觉再次出现,她望着裴宴周暗色深沉的眸子,感觉自己是只被盯上且无处遁形的猎物。   面前的人是优秀的猎人,举着弓箭正对着她,此刻大发慈悲询问她要不要主动投降,免得经受皮肉之苦,到时殊途同归,不如现下臣服。   骆樱没有回应。她承认自己是个颜狗,见到裴宴周的第一眼,怕就是心动不自知。   可这份因容貌生出的浅显喜欢,不足以让她奋不顾身,将自己置身险境中。裴宴周抛出了筹码,她若应下,这场交易成立,且主动权不在她。   无声的沉默便是拒绝。   裴宴周不是听不懂潜台词的人,白炽光将他的身形圈住,他轻笑着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两节晚自习,田梨一道题都没做,心思全用在劝骆樱松口上。   在她的眼里,当务之急就是将论坛这事压下去,毫无疑问,裴宴周有高效解决问题的手段,而且有出手帮助的意向,只差骆樱一句话而已。   “樱樱,既然有裴宴周的联系方式,你就搁微信上告诉他一声。”   田梨眼看要熄灯,查寝老师已经挨个宿舍点名,才不得不离开:“不就是个人情,时间还长着呢,咱肯定能还得起,我得先走了哈,明天等你好消息。”   李尤和书慧阴阳怪气几声后,眼看着骆樱没搭理她们的打算,便悻悻地闭上了嘴。   熄灯时间刚过,灯光便卡着时间的节点消失,仲夏时节什么都是热的,唯独天边的月亮带着清冷的光,扑簌簌地散落一地。   骆樱温吞吞地拿出手机,论坛上的闲言碎语她没太关注,若不是田梨告诉她,以她不问世事的性格,估计到最后都被蒙在鼓里。   她没打算求助裴宴周。田梨太心疼她,才会病急乱投医,可她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她,又怎么会为这桩小事欠人情。   【安安不吃梨】:萝卜,论坛那是怎么回事   【安安不吃梨】:[图片]   屏幕上是论坛的污言碎语,主角是她。   骆樱拧着秀眉,倒不是图片上的言论刺激到她,只是烦躁这件事怎么会传到黎安安的耳朵里。   【萝卜头】:没事,就一些过激的语言   【萝卜头】:安安,你怎么会关注到这个   【安安不吃梨】:还记得咱班的李雨倩吗?她平时最热衷集邮各大高中校草,没事就在论坛里闲逛,关注了上百个学校的论坛,看到了这个就发给我了   【安安不吃梨】:放心,她已经答应我要保密了   【安安不吃梨】:但是这件事以这个模式传播下去,我怕最后事态不可控,万一喻亦池知道了就麻烦了   【萝卜头】:我知道了   【安安不吃梨】:圣春这破学校怎么这么多嘴臭的人,就看点赞的数量,这都能构成诽谤了吧   【安安不吃梨】: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是三人成虎,萝卜咱们得从长计议,免得最后有嘴说不清   【萝卜头】:好   【安安不吃梨】:不然找个黑客把帖子删了吧   【安安不吃梨】:我去打听?   【萝卜头】:我有认识的人   【萝卜头】:你先别着急,我去问问   【安安不吃梨】:有事别自己扛着,还有我呢   【安安不吃梨】:实在不行的话,就告诉嘉哥,咱有的是靠山   【萝卜头】:我先问问   【萝卜头】:不早了,你先睡吧,等明天告诉你情况   太久的犹疑,让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视线被黑暗侵袭,原来的想法在暗色里出现了裂痕,向来的坚持有了几分松动的迹象。   骆樱埋在夏凉被里,在晦暗的环境里眨巴了几下眼睛,红唇一抿,便有了决定。   她花了好大力气才神不知鬼不觉转学,万一因为这件事被传播开来,那所有的努力便功亏一篑。   这个可能让她生出了接下裴宴周递来的橄榄枝的想法。   反正这个人情,她日后也还得起。   权衡之后,骆樱点开了裴宴周的对话框,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改了几个版本,才按了发送。   【萝卜头】:你有办法吗   裴宴周的信息快到让她产生一种对方在等她消息的错觉。   【裴】:有   【萝卜头】:能帮我一下吗   【萝卜头】:有偿   【裴】:当然有偿   【裴】:我又不是慈善家   【裴】:你也知道我不是多热心肠的人,只有比较特殊的人,我才会搭把手   骆樱屏住呼吸,她觉得很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裴】:在我这里,你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裴】:但你要接受这份特殊吗?   【裴】:或者说,明白这些,你还想要我帮忙吗?   昏暗的夜色里,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像是一颗埋在泥土的种子,闻到了春天的气息,鼓足劲地想冒出头来。   骆樱只能听见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如果之前还有疑虑,在今天裴宴周主动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时,她就确定了在裴宴周那里——她同样是非普通的存在。   可,没想到裴宴周会这么直白的表达出来,没留退路,没有一丝日后可翻供的空间。   比忧惧更强烈的是心动。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画出的那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随着浪花翻涌消失不见。在步步紧逼中,她接下了这份进入裴宴周世界的邀请函。   【萝卜头】;嗯   【萝卜头】:我要你帮我   【裴】:好   协议生成,特例成立。   从此以心动为名,暗恋有了声音。 第26章 是心动   灰白调的客厅里, 只剩下墙壁上钟表发出了嘀嗒声响,八十五寸的液晶电视只剩下光影交错,剧情以无声的方式循序渐进。   当钟表刻度上, 最短的时针分毫不差地指向数字十,被丢在沙发尾端的手机才震动了一下, 黑暗的一角被撕开, 亮起一块小小的微光。   【咕咚咕咚】:论坛现在进不去了, 里面所有发言被隐藏   【咕咚咕咚】:照片最开始是从熊猫不吃竹子的ID中传出来的,账号的基本信息在图片上   【咕咚咕咚】:[图片]   裴宴周点开图片,大致浏览了一遍,还没看出大概, 屏幕上方又提示新消息插了进来。   【咕咚咕咚】:送佛送到西   【咕咚咕咚】:我黑进了你们学校的系统, 发现这个手机号在家长联系人里被登记过, 名字高诗竹,高二三十二班   【咕咚咕咚】:剩下就靠你发挥了   裴宴周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他游离在人群的边角,即使两年时光, 可连同班同学都认不清, 更别说文科班的学生。   【咕咚咕咚】:骆樱是刚转你们学校的   【咕咚咕咚】:长得是挺不错,但你们学校有些不厚道了,对一漂亮女生这么恶语相向   【咕咚咕咚】:哥们,你有啥计划展开说说   裴宴周是找他帮忙了,可也付了高于市场价的薪水, 在他的界定里两人两清。看着对面对骆樱的评头论足, 他有股难以言喻的烦躁,逼得他不顾过河拆桥的嫌疑, 也要回怼过去。   【咕咚咕咚】:你眼光不赖   【咕咚咕咚】:这女朋友找的挺好   对话框里的“关你屁事”被删除, 裴宴周唇角翘起, 目光在“女朋友”三个字上来回凝睇几遍,好心情来的毫无预兆。   【裴】:谢谢   【裴】:但不是女朋友   【咕咚咕咚】:了解,漂亮女孩都难追   【咕咚咕咚】:那你加油   【裴】:嗯   裴宴周将手机收起来,也不知自己属于什么状态,从收到骆樱的求助后,整个人就出现一种飘飘然的状态。   像是匿在棉花糖包裹的云朵里,他悬在半空中,吸进去的气息都带着甘甜味,如同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综合征。   不在状态的情况持续了三分钟,他便逐步恢复了往日的沉静,骨节分明的指尖在手机后壳上敲打了几下,思路在深夜里异常活络。   高诗竹,确实不认识,不然就问问人吧。   【裴】:高二三十二班高诗竹,打听一下   “感情淡点加点盐”的五人群里信息滚动,硬生生营造了一种五百人才能制造的热闹里。   【YL】:?   【小老头】:!   【荷包蛋】:?!   【段文越】:这名字没听过啊!   【小老头】:没听过   【YL】:没   【荷包蛋】:裴神啥意思啊   【YL】:这人谁?   【小老头】:高诗竹?   【段文越】:啥情况啊?@裴   【小老头】:@裴   【荷包蛋】:[吃瓜表情]   对话框的信息夹杂着各类表情包不断向上翻滚,裴宴周浏览了上百条消息,硬是没找出一条有效消息。   他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抵着后槽牙才敲出几个字。   【裴】:论坛上点赞最高的评论,是名叫高诗竹的人发的   【荷包蛋】:什么评论   【小老头】:什么点赞   【YL】:什么论坛   三个大活人硬生生凑不齐一个脑子。   段文越都看不得这三个智障接连的刷屏,只得担起脑力担当,替惜字如金的裴宴周解释着当下的情况。   【段文越】:学校论坛上,有关骆樱被污蔑的帖子,其中带图评论的人叫高诗竹   【荷包蛋】:高诗竹?诋毁樱花妹妹的人   【小老头】:别樱花妹妹了,早点改口吧   【YL】:我错过了什么   【段文越】:裴哥,现在是想替骆樱出头?   【段文越】:有什么需要安排就行   【段文越】:我只想知道帮忙的原因   裴宴周不是忸怩的性格,这些人若是再勇敢一些,问的直白些,他没准就半推半就的承认了。   现实是这几个直男打起了迂回战术,他也没有满足他们好奇心的义务,思索了几秒,敷衍地敲了几个字发送出去了。   【裴】:love and peace   【荷包蛋】:[我信你个鬼/表情]   【段文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表情]   【YL】:[你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表情]   【小老头】:[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新花样/表情]   【裴】:有情况发群里   裴宴周发完信息,便将手机调为静音扔在一旁的沙发里,拿着浴巾进了洗手间。   十分钟后,他围着纯棉的浴巾走出来,年轻的身体散着残留的热气,从乌黑的发梢流淌下来的水珠,从脖颈滑到锁骨,而后从精瘦的腹肌滚入下方消失不见。   他撑着脑袋上的毛巾,左手胡乱地撩动头发,腾出右手打开手机,解开锁就看见未读消息99+的提示。   百分之九十九的消息应该被垃圾分类,扔进不可回收的垃圾箱。   他的手指翻动着屏幕,盯着一条条短信为空错过一丝有用线索,可字字句句都藏着“别白费力气”五个字。   裴宴周只觉得自己抽风了,才会把希望寄托了这几人身上,在他按灭屏幕的前一秒,却突然冒出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段文越】:找柒柒问了,高诗竹是文科班的名人,在校外认了个修车的痞子当哥   【段文越】:之前有同级生惹到过她,放学被人堵了,后来就在学校小有名气   【段文越】:总结就是:学习很差,脾气很差,人品很差   裴宴周眉头越皱越高,濡湿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   【裴】:就这?   他想知道的是高诗竹对骆樱的敌意,继而对症下药,可以上全是高诗竹的自我介绍,看不出什么名堂。   【段文越】:我问了柒柒,她说可能没有实际冲突   【段文越】:同性之间的敌意不需要原因   【荷包蛋】:左一个柒柒,右一个柒柒   【荷包蛋】:也有脑子,请你独立行走!   裴宴周看着何旷犹如草履虫的反应,也没多余的心思将话题拉扯回来,将灭了屏的手机扔到沙发,用毛巾裹住滴水的湿发,大步跨向卧室。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一盏暖色的小夜灯,在愈发深沉的寂夜里散着微末的光芒。   田梨为论坛这事失眠了大半夜,可奈何有心无力,任凭她怎么回怼,都不敌对面数量众多。在她被气到又一次吐血后,论坛出现了卡顿,一分钟后便再也无法进入。   她第一反应是有人把她禁言了,压着的火气正往头顶冒,就听见对面床铺在小声地讨论。   “论坛怎么进不去了?”   “你的也是?我还以为网络问题。”   “什么情况?”   “不知道。先别管了,明天还要上课,先睡吧。”   “408宿舍,你们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查寝阿姨的声音透过宿舍门上的四方小窗口传入室内,刻意压低的声调在此刻威慑力加倍,她停顿了半分钟,才走向对面宿舍,隐隐的声音传了进来:“409宿舍西北角的床铺为什么有光亮?是在玩手机?我记住了,你明天找你班主任解释吧。”   田梨听见宿舍一阵窸窸窣窣声,伴随着一两句轻声的“好烦”后,再听不到声响。   她等了半天,也没刷出论坛的页面,滴溜溜的眼珠一转,脑海中就浮现出裴宴周那副稳操胜券地询问是否要帮忙的样子。   难道骆樱去找裴宴周帮忙了?   她半喜半忧。喜的是有裴宴周插手舆论会被控制,忧的是裴宴周要是手伸的太长可怎么办。   在两种情绪的来回交织中,她迷迷糊糊地进入浅睡眠,凌晨三点意外醒来,眯着眼睛再次确定了论坛打不开后,才安稳的睡去。   朗朗书声充斥着早自习的教室,班级的凳子被接连地放下,大多数人在接过一杯热水后,便撑着眼皮逼着自己在知识的海洋遨游。   舒哲拖着长音,摇头晃脑地背诵文言文招魂,眼皮艰难地撑开,就看见田梨哈欠连连的走了过来。   他来了精神,眼神锁定着田梨:“小胖梨,你晚上去菜棚里偷黄瓜去了吗?你这黑眼圈重的像是贴了两片黄瓜片。”   “闭嘴。”   田梨困得说句话打了两个哈欠,单眼皮困出双眼皮:“也就你没心没肺,整天亢奋的像是打了鸡血。”   骆樱将田梨没扎起来的碎发梳理到耳后,把接的温开水推到田梨的前面,她眼神里满是温柔,听见两人的斗嘴莞尔一笑。   说到打鸡血,田梨才更像是一盆鸡血。   从她出现后,舒哲那张嘴巴叽叽喳喳就没合上过一秒:“小胖梨,你这状态可不对劲。”   他随手从桌面上拿了一张作文素材稿,轻咳两声,模仿着周绍金的播音腔:“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   田梨刚想转身堵住身后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手才抬到一半,就听见教室门外正宗的播音腔随清风灌入耳中。   “裴宴周,你什么时候能来的比我早?我得去给你给庙里烧个高香,才能看见这个奇迹吗?”   作者有话说:   【咕咚咕咚】何许人?   《全校都以为我们在热恋》男主角!   以下文案,感兴趣点个收藏,感谢感谢!   【泪失禁体质霸王花vs破产版绅士小狼狗】   原虞学校百年校史中,出了为称得上传奇的学生。   他是校规的反向执行人,随心所欲,却出身军人世家,有着远超于同龄人的是非观,在人鱼混杂的三流中学,以暴制暴整顿着学校的风气。   临近毕业之际,隔壁派出所亲自庆祝,并送了面“致敬三观比五官还正的顾渊同学光荣毕业”的锦旗。   那一年,初三九班的毕业照被印刷了上千份,怀春的少女人手一份,望着被定格在照片上的少年气,将不为人知的喜欢埋进了仅此一次的青春里。   *   在外人眼中,顾渊是匹孤傲的狼,是高岭之花,身边全是不俗之辈。   在H市集齐七张劝退书后,他被爷爷紧急召回F市,一挥衣袖带着奇迹二字优雅退场。   结果,前有流言蜚语造谣他弯了,后有儿时青梅意图要掰直他?!   半个月内,他头顶的标签从不近女色变成男女通吃,所到之处,方圆三米寸草不生。   他咬着后槽牙,垂眸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扬起高高的右臂,指尖却轻轻落在少女的泪眼朦胧里。   他别开眼:“胖头鱼,你是不是准备用眼泪拿捏我一辈子?”   *   池钰这姑娘,成绩好长相优,最重要是够义气。   听说恒江学校来了个转学生,一周时间把她好朋友的小竹马给翘了,二话不说拉着好友去棒打那对狗男女。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小三”……不但是个男的,竟然还是许久未见的小竹马?!   目之所及处,那狗男人步步紧逼:“怎么?哥哥到底弯没弯,你要试试?”   为让好友得愿所偿,她执行“拯救好友小竹马的性取向”的剧本,眼看着要把自己搭进去,以“我累了装不下去了”的理由强行杀青。   没想到对方步步紧逼,黑眸里尽是势在必得的暗光:“累了?要我给你充个电?”   *   全校都以为他们在热恋时,只有顾渊明白这是个误会,但是没关系,他很喜欢池钰,喜欢到他可以骗自己。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顾大少爷褪去一身傲气,熟背八荣八耻,将三好学生刻在脑门上,捧着刚过了及格线的试卷,半蹲在人面前花式求夸奖。   论坛上炸开了锅。   【磕糖专用账号】:原以为是匹狼,可这也太会舔了   【民政局在此】:顾少有狼的天性,但有人激发了他狗的本能   【你们结婚吧】:小狼狗别名顾渊   阅读指南:   1.甜甜甜甜甜,一整个爆甜   2.未成年不早恋   3.校园文 第27章 是心动   教室的光泄出了几分, 将门前的暗色驱散,连同着带着清晨雾气的少年也被蒙上了一层光晕。   骆樱倾斜了几分.身体,眯着眼睛, 将窗外的光景收入眼底。   裴宴周站得松松垮垮,穿着短袖校服, 长袖外套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光打在他的长睫毛上, 下眼皮映出一层浅浅的阴翳, 衬映着如同夏季炽盛般蓊勃的少年气。   “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声音泛着混劲,嗓音比平日沙哑上几分:“您既然都说是奇迹了,奇迹可没那么容易见到的。”   “还在这贫。你这嘴头功夫能用在正经地方,我每次开大会也不至于抬不起头。”   周绍金比谁都清楚说了也是白说, 但每次看到裴宴周这股刻在骨子里的松散劲, 还是忍不住念叨两句:“行了, 赶紧回位,今天请务必将作文本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裴宴周很是敷衍地“哦”了一声。   由暗走向光,骆樱看着对面的视线横冲直撞直抵她的眸心, 少年歪了些脑袋, 似乎没料想到她坦然又悠久的注视,唇角漾起一抹笑。   田梨面目狰狞,时而叹气时而咬牙。   她的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白天使告诉她顺其自然,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黑恶魔告诉她裴宴周性格乖张, 从面相看负心汉的概率很大,必须悬崖勒马, 不给伤害骆樱的可乘之机。   在她纠结的空档, 没看见裴宴周眉目舒展以及翘起的唇角, 没看见骆樱眼神闪躲连同咬住了下唇,太过权衡利弊,她倒忘记了在心动的天枰上,所有的一切都敌不过情动。   骆樱受了好意,提心吊胆地等着裴宴周提要求,一直等到下课铃响,都不见裴宴周回头。   倒也松了口气。   “樱樱,裴神帮你处理论坛的事,有没有趁人之危?”   田梨闻到两人间诡异的气氛,老母亲心态上线,生怕自家的白菜吃了亏:“太过分的条件,咱可不能答应哈。”   骆樱惯性地摇完头,才想起自己撕掉了哑巴人设,便又补了一句:“没有。”   餐厅正值饭点,人来人往,掀开帘子迈进去的第一时间,无数杂乱的声音涌入耳蜗,掺杂着暑热的气息迎面扑来。   骆樱原就敏锐的听觉在接收到噪音值,耳朵里出现短暂的轰鸣声,五秒才适应了环境。   她余光看到田梨在说话,等她将耳朵凑过去后,只听见短暂的尾音。她提高了些音量:“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吃豆腐大包子了。”   田梨扯着骆樱的胳膊,浓郁的饭香味让她的味蕾觉醒:“樱樱,你去买包子,我去买胡辣汤。”   胡辣汤是早餐的一大热门,哪怕是在暑夏,排队的人都能排出餐厅。老板烧的一手的绝味,外面饭店都没那个味,在学生强烈的建议下,空调温度从十八度下调到十六度,就为了能舒服地喝这口热汤。   骆樱排在队伍的尾端,一路踏着视线走过去,不雅之词像是风灌入她的耳朵。   她没露出胆怯的表情,低垂的视线反倒抬起来,视线扫了嗓门最大的齐刘海女生后,讨论声反倒是弱了几分。   人的恶意比隆冬的风还刺骨,明明处在最不谙世事的年纪,吐出的话却最不堪入耳。   骆樱行的端做得正,对贴在她身上的标签不甚在意,只是田梨总看不得她受委屈,万一冲动再动手,受伤了才是她最担心的。   等她拿到三个包子,从人群里钻出来时,迎头就撞上一束狠厉的视线。   高诗竹在李尤和书慧中间,脸上铺了一层厚粉,唇膏在燥热中干巴巴地粘在嘴巴上。她端着一小碟煎包,在看到对面素面朝天却美得惊人的面孔后,她的脸色更加狰狞了起来。   昨晚的闹剧早在大群里发酵,一部人扔在坚持诋毁骆樱,而另一部分人在嘲笑高诗竹嚣张那么久,终于踢到了块铁板。   “呦,你那狗腿跟班呢?”高诗竹咽不下那口恶气,张口就是挑衅。   周围的人早知这两人气场不和,眼瞅着箭弩拔张的气氛,纷纷退后几步,就连正排着的队都弯成弧状,以两人为圆心,半径一米都没了人影。   白软的包子随着手指的力度塌陷几分,从包子里挤出的热气从指尖向上升腾,将上方的空气烤热几分。   骆樱的薄唇崩成一条线,下颌线收紧,残余的理智都是靠田梨两个字艰难地撑着。   她和冲动两个字扯不上关系。别说事不关己,哪怕事关自己,也能高高挂起,可这份冷静自持却建立在她上心的人之外。   在迄今的十七年光景里,她几乎没和别人红过脸,纵然因为这张脸麻烦不断,可她未曾报复过恶意的诋毁。   唯有的动手是黎安安被小男生推倒在地,那时她在红了眼的同时将课桌掀翻,小男孩的脚被压在桌缝里,痛哭着喊娘。   高诗竹全然看不到对面的克制,还以为占了上风,就要捞回昨天丢的面子,话语缺乏尖酸刻薄了起来:“你就这反应?昨天那狗腿子还替你出头,你倒是冷静,呵,比起冷静,用冷血更恰当吧。”   骆樱的视线偏移了下便很快收回,她轻笑一声,捏了捏手里的包子。   在高诗竹惊惧的眼神里,她右臂一抬,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冒着热意的包子砸向了高诗竹的脸上。   “哇。”   安静的人群曝出一声声惊叹。   高诗竹的惨叫声被淹没在喧嚣声里,包子皮沾上了她干掉的口红印,她的神志在笑声里消散,捏着碟子的手用劲,她上前几步,就要将煎包盖在骆樱的脸上。   “啊!”   伴同着尖叫声,煎包滚落一地。   高诗竹的肩膀被用力撞了一下,怒火直冲脑门,她想也不想张嘴就骂:“你不长眼啊!没看到……”   余下的话,在看到来人时弥散在嘴边。   裴宴周看也没看她,径直走到骆樱面前,在看到骆樱眼底无措时,眸色的慌乱一闪而过。   他伸出手,扶住了要泼向骆樱胳膊的汤碗,而溅起的汤汁撒到他的大拇指上,痛意到达神经末梢,他的眉心也紧跟着皱了一下。   “裴神你没事吧?”   田梨端着汤的身形站稳,廉价的关心还没等到裴宴周的回应,就匆忙的换了个对象:“樱樱,你没事吧?没烫到你吧?”   骆樱方才的气势尽然消失,脸上蒙了一层浅浅的委屈:“我没事。”   “高诗竹你到底想干什么?牙没刷干净?昨天嘴臭,今天更臭了?”   田梨嗓门压过所有的躁动:“你要是没钱买牙刷,我现在就组织给你众筹,去医院洗洗你的臭嘴巴!”   高诗竹的存在感在裴宴周出现后一降再降,与所有凡心初动的少女一般,她对这个高岭之花的年级第一,同样有着不为人知的念想。   在骆樱之前,她觉得裴宴周就是一阵风,以狂风之势席卷所有人的青春,没人能碰触到这股热浪。   可现在这阵风停滞,最凌冽的寒气褪去几分,多余了些许温柔之色。   高诗竹愤愤地握紧了拳头,将李尤拉她的动作甩开,固执地站在原地。   她暗恋的少年是风,是自由的象征,她不能容忍贴上任何标签,哪怕她没什么身份,也没什么资格。   田梨看着高诗竹理直气壮的样子,火气蹭的涌上脑门,她将汤碗放在最近的餐桌上,撸了一把袖子就要大干一场:“你这脑子是有坑?没认错就算了,还一副要找事的样子,看来这个架我是不得不打了,把你脑袋进的水打出来,以后你估计就会老实点了!”   眼瞅着事态恶化,以四人为中心,圆的半径增加到了一米。   骆樱哪里敢让田梨动手,慌张中便看着一旁的裴宴周:“你帮我拿一下。”   她的音色本就软糯,现下又多了些祈求,更让人无从拒绝。   等裴宴周回过神,就看见骆樱拉住了田梨,而他垂眸一看,就看见自己的双手悬在半空,掌心被包子的余热沾染上一片温湿的水蒸气。   人群外围,不知谁喊了声“老师来了”,熙攘的人堆更是乱了套,往那个反向走的都有。   裴宴周穿着合身的校服,朝那一站,身高加体型,就是鹤立鸡群的那只高傲的鹤。此刻他一手一个包子,倒是削减了他身上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味。   包子上抛几十厘米后,又重新回到他的掌心,他靠近高诗竹,低垂的视线中透着淡淡的不耐:“熊猫不吃竹子。”   高诗竹的脸色煞白,手指狠狠地掐着大腿,目光闪躲如临大敌。   周围人全是问号脸,没人听懂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这句话无厘头到,田梨忽略掉对裴宴周的敬畏,无意识翻了个白眼,嫌弃道:“熊猫不吃竹子吃什么?吃泡面吗?”   裴宴周可不像田梨敌友不分,即使让他不爽,作为自班人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田梨的面子。   可他对高诗竹就没这么客气,眼尾撩起,语气透着几分寒意:“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回班等着消息,我会找你的。” 第28章 是心动   课间的教室, 喧嚣声暂时盖过沉闷,有人聚成一堆讨论问题,有人呼朋唤友去厕所, 也有人趴在桌子上假寐。   高诗竹在吵闹声里,心脏却像坠入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从裴宴周留下那句话开始, 她就好像在一个黑洞里, 恐惧蚕食着她的一切,无边的后怕几乎将她吞没。   她已经在座位上连坐了好几个课间,也不见裴宴周来找,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他神经紧绷, 稍稍添一把火, 她就会面临崩溃的边缘。   在等待凌迟的时间里, 过往一切有关裴宴周的倒带,走花观花在她的脑海里重映了一遍。   于别人而言,裴宴周或许只是青春里的惊鸿一瞥, 若干年后以“男神”笼统概括的风云人物。而于她而言, 裴宴周是黑暗里或不可缺的微光,是沼泽里拉她于水火的那双援手。   上课铃声响起,各个同学各归其位,数学老师火急火燎地让拿出周测试卷,黑板上的粉笔字密密麻麻, 将人拉入摸不着头脑的逻辑中。   高诗竹只是坐在座位上, 思绪早就游离到了刚开学那会的黑暗时光。   她曾遭遇过校园霸凌,只不过不同现在, 是站在受害者的立场。   出生在贫寒家庭的她, 母亲早年因病去世, 父亲是个酒鬼几乎对她不闻不问。从小学到初中,她是在嘲笑和隐忍中度过,踩着冷眼和讥讽成长起来的。   十几岁的小孩子总有最敏锐的直觉,总能在一堆人里面挑中不能还手的弱者,而她是被人精挑细选的小可怜。   “虱子”、“臭猪”的标签代替了她的名字,成为别人称呼她的关键词。   她不是没抵抗过,只是在没人撑腰的底色里,每次反抗都换来了更加激烈的对待,久而久之,忍辱负重变成了她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中考之后,她随人外出打工,日夜颠倒,终于攒够了一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却因为报道太晚,被分到了混寝,而这成为了她噩梦的开端。   那时侯悦还没挑衅裴宴周,在学校里呼风唤雨,而她的有求必应成为了侯悦地位的证明。   打饭,端水,洗衣服,作业,跑腿,保护费,她一样没逃过。女生之间的霸凌极少的体现在身体折磨上,更多的是精神折磨。   她们总最冷漠的态度,最高傲的眼神,用一只无形的脚将人踩进尘埃里,直至失去了抬头的勇气。   高诗竹总是告诉自己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只要熬过这段时光,她就会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将所有自卑埋起来,重获新生。   可所有对未来的憧憬倒塌在一个下午。   班长代收的资料费丢了。一千元,是两千个馒头,是一千份咸汤,是五百碗混沌,是她给自己预留的半年的生活费。   直至今日,她仍不知道为什么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就因为她穿不起新衣服,买不起潮牌鞋子,所以她就活该被怀疑。   穿着高档裙子,带着鸽子蛋大钻戒的年轻班主任,抬着纤细的手指着她的鼻子质问着是不是她拿的钱。   那一刻从小到大积聚的委屈在那一刻迸发。   她是垂死挣扎的骆驼,而这句话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班主任见她没回应,更像是揪准了一般,气焰更盛几分,言语带着侮辱人的词汇,高傲的姿态全然否定她的人生。   像小丑一样傻站着,她全都像是听不见,大脑快速地过了一遍,凄惨地发现她拿不出这一千元。   她望着窗外,委屈叠着失望,让她萌生了一种想要解脱的想法。   办公室在六楼,如果她跳下去了,是不是能够证明她的清白,是不是眼前的女人也会害怕,是不是所有施暴者都能遭到报应?   “不是。”   两个字将她可怕的想法敲碎,她的动作有些缓慢,偏过头望向声源处。   午后阳光正盛,透过玻璃窗打进室内,来人逆着光,浑身度上了一层薄纱,如同带着虚幻的梦境朝着她走来。   “不是她。”   沙沙地嗓音带着股难言的低沉,少年将一个信封搁置在办公桌上:“我在晒被子的栏杆处捡到的,信封上是你们班长的名字,应该是你刚刚口中的资料费。”   “啊?”班主任看了眼信封,表情是方才看不见的柔媚:“确实是我们班丢的,同学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啊?我回头告诉学校通报表扬你。”   “那倒不用。”少年的视线在高诗竹身上短暂地停顿了一秒,而后呵出一声气音:“老师,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冤枉了同学,不先道个歉吗?”   班主任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想含糊两句将这件事翻篇,可少年站在原地,似乎非要等一个答案。   她沉默数秒之后,才妥协地冲着高诗竹憋出了“对不起”三个字,便借口要去财务处缴费,匆忙离开。   高诗竹原本是不认识裴宴周,她以灰暗为底色的人生里,从未有过光芒。   而那一天,她的盖世英雄出现了。   打听裴宴周很简单,只需要留意一下女生集中讨论的对象就能探知一二。   后来侯悦得罪了裴宴周,被下了面子最后被迫转学,随着小团体的瓦解,她终于摆脱了噩梦,而这一切她自然而然的归功于裴宴周的到来。   忐忑等了几个小时,午休时间,何旷终于晃悠着来到她教室门口,趴在窗边,混不吝地朝她抬了下巴:“高诗竹同学,出来一下。”   不知是为了避开围观,还是单纯的午休有时间,高诗竹还挺喜欢这个节点,还没多想,便看见引路的何旷停下了脚步。   “裴哥在室内篮球场。”   何旷只是替裴宴周传个话,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语气难得生硬了几分:“不用我带你去了吧。”   高诗竹咬了下唇:“嗯。”   室内篮球场在学校的西北角,前面是餐厅,后面是微机房,午休时间附近都不见个人影。   靠近篮球场时,隐约能听到室内篮球落地的声音,嘭嘭嘭,有独特的节奏感和力感。   高诗竹试图平复几近要窜出来的心跳声,数次无果后,放弃挣扎,抬起手推开了面前的银金色铁门。   一束光越过门缝,撒进室内原木色的运动地板上,似乎这点小动静不足以撼动室内的平衡,篮球声的节奏不变,在掌心到地板两点移动,最后脱离掌心,以完美的抛物线命中篮筐。   裴宴周从空中接过篮球,才转身看了过来,他的眸子明明灭灭,朝着门口方向走了几步后,扬起右臂,将篮球抛了出去。   “嘭”   篮球撞上铁门,随着篮球落地,铁门最后一丝缝隙被合上,地板上的那束光随之消散。   高诗竹耳边刮过一阵风,比严冬的风更刺骨。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藏在心里的惊恐延伸到身体,控制不住的,她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高诗竹?”   裴宴周声音上扬,听起来是个疑问句,可表情却出乎意料的生冷:“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高诗竹拳头攥紧,大脑皮层拼命向嘴巴发出信号,可喉咙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她张开嘴只呼出了一团气体。   “不过这不重要。”裴宴周没多少耐心等她做心理建设,弯腰捡起篮球,眸子尽是漠然:“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了吧。”   高诗竹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屏住呼吸,冲动占了上风,她掐着掌心,鼓足勇气,终于吐出了几个字:“我,我喜欢你。”   几秒的沉默,犹如一个世纪那般久。   高诗竹一瞬不移地盯着裴宴周,却看见那张脸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连震惊都没有。   她突然就红了眼眶,那些不甘像是困兽般苏醒,张牙舞爪着将她骨子的恶毒一一展示。   在一个特定环境里,她说出这句话,是单纯的在倾诉,还是在博取同情,连她自己都分不出那个成分占比更高一些。   裴宴周终于露出了半分表情,眉头轻蹙,比不屑更伤人的是嫌弃。   他完全没因那句话生出半点怜悯,字字如同刀子一般,将高诗竹的小心思剖开,展露在赤阳之下:“没必要假借我之名,逞你心中的恶意。”   高诗竹在高温中生出一身冷汗,大脑短暂的空白后,是连绵的阵痛,千疮百孔的心脏此刻也有了痛意。   就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是因为裴宴周的特殊对待,还是她只是纯粹嫉妒骆樱。   裴宴周眸色沉沉,没给对方多余的缓冲时间,嗓音冷到听不到一丝人情味:“退学或道歉,选择权交给你。”   有些题,看似是二选一,其实抽丝剥茧,只有一个选择。   “道歉。”高诗竹下意识地便答,目光终于从对面那种异常蛊惑人心的脸上移开,接着补充道:“怎么道歉。”   “明天中午的广播,我帮你预留好了时间,你最好提前准备个带有诚意的稿子。”   裴宴周跨了几步,将篮球扔回角落盛放篮球的铁框里,他推开门,从她身边经过时,扔下一句话:“直到获得骆樱的原谅,这件事才能算结束。”   高诗竹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她眼眶里的酝酿已久的泪,终于砸到了地板上。 第29章 怦怦怦   “裴哥, 怎么回事?你是受伤了?”   午休结束后,何旷趁着课下瞅了眼手机,才发现裴宴周竟然主动给他发信息, 让他跑腿买创口贴。   自从意识到裴宴周对骆樱的特殊后,他想起之前作死让裴宴周牵红线的决定, 恨不得一脑袋撞在豆腐上。   他是想找个人谈场恋爱, 但也要有命谈。   何旷第一次知道裴宴周的占有欲有多强, 是认识没几个月时,他误穿了裴宴周的拖鞋,那拖鞋看似平平无奇,穿上却软到不可思议, 用专业术语就是一种踩屎的感觉, 他没忍住穿上蹦跶了两步。   结果被当场抓包。男生嘛, 大大咧咧,只是穿错个鞋子而已。可裴宴周直接把拖鞋扔进了垃圾桶,在他拼命道歉, 裴宴周表示没事后, 本着节约的美德捡回去自个用,没想到裴宴周硬逼着他扔进垃圾桶,又买了一双新的给他。   但凡贴上裴宴周标签的东西,从头到脚,从始至终, 只能独属于裴宴周一个人。   何旷为了小命着想, 本想高考毕业前,都不会踏足一班, 好证明自己斩断情缘, 对裴宴周看上的姑娘绝无非分之想, 不料裴宴周主动邀请他来。   裴宴周是什么人,那是拥有钢铁意志的男人,除非真的严重要去医院缝针,一般小伤真不会看在眼里,基本和创可贴这东西绝缘。   唯一的可能就是创可贴是拿给别人的。   何旷小手一扬,趴在窗口,话是对着裴宴周说的,余光却像是长到了骆樱身上:“裴哥,你要的创可贴,谁受伤了啊?”   裴宴周瞧着何旷那摆在脸上的小心思,暗骂了一句“出息”,扬起右手,特意将大拇指翘了起来:“我。”   “你?”轮到何旷诧异了:“你要用创可贴?”   裴宴周脑门上划下三条黑线,虽说他让何旷来的目的就是引起注意力,可目标针对骆樱,可不是全班同学。   何旷这一嗓子,全班视线聚焦于此。他没办法,硬着头皮往下接:“嗯,手指烫伤了。”   骆樱拼命不让自己抬头,听见这话,脖子还是不争气地仰了起来。   “烫伤了?”何旷脑海中浮现了一副血肉模糊的惨烈情急,情急之下,急的往教室里钻:“烫伤去医院啊,用什么创可贴?”   可等他真的捧起裴宴周的左手后,望着完好无损、现在隐隐冒起青筋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放下,双手举到半空中,投降道:“不,不是左手吗?”   裴宴周恨不得拿块抹布将何旷的嘴给堵上,但碍于戏都演到这里,他只能接下去:“右手。”   他恨不得给何旷挂个眼科,将翘起的大拇指再次在何旷眼前炫了一圈,一字一字道:“起、泡、了。”   何旷合理怀疑裴宴周中邪了,但是他不敢说。   在裴宴周警告的眼神中,他发挥着五毛钱的演技,瞪圆双眼,惊讶地捂着嘴巴,捏着嗓子发出尖细的太监音:“哎呀,起泡了,好严重哦!”   裴宴周认为何旷脑里有泡,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后,用左手撕开创可贴,笨拙地往手上比划。   “裴哥,谁把你弄受伤的?这得负责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旷被“滚”字砸机灵了,眼珠一转,就开始将大戏安排上了:“樱花,骆骆樱,是吧,我可听说裴哥是英雄救美,没想到竟然还光荣负伤,这不得表示表示。”   骆樱最怕打直球的人,头皮发麻,也只能接下去:“应该的,有什么需要尽量提。”   “你谁啊?”田梨不怎么认识何旷,被何旷厚脸皮震惊,就丁点红色的小水泡也好意思说是负伤?   有她在,可不能让骆樱吃这哑巴亏:“这水泡是我烫的,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欺负什么小姑娘。”   “什么叫欺负小姑娘,这叫冤有头债有主,骆樱不回了这人情肯定也不舒服。”何旷欠欠地看着骆樱,笑得像只老狐狸:“是吧,骆樱同学?”   骆樱艰难地吐出一个“嗯”字。   “裴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何旷转过头就看见裴宴周左手捏着创可贴,晃荡了两下,他立刻会意地接过,在裴宴周手上比划了两下后,将烫手山芋便扔向了后桌:“哎呀,我这个大糙汉子果然做不来这细活,骆樱同学,不然你来好了,女生都心细,肯定比我整的好。”   田梨快被这厚脸皮打败:“贴个创可贴而已,又不是穿针引线,你这都弄不好?算了,这个泡于情于理都是出自我之手,我肯定要负责到底,把创可贴给我。”   她冲着裴宴周,硬生生挤出一丝笑:“裴神放心,我会非常非常非常小心的。”   “你不行。”何旷上下打量着田梨:“这位同学,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粗心大意,端个汤都能撒在我裴哥的手上,你说我能放心的交给你吗?我裴哥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你的摧残,上次烫个包,这次……”   饶是裴宴周自己都听不下去,轻咳着打断,他侧过身望向骆樱,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可以帮我一下吗?”   众人哗然。   这是裴宴周?好像真的是。   田梨也是大开眼界,好歹之前也是裴宴周的前桌,她比大部分人都更清楚的感受到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在她的认知里,裴宴周冷漠又孤寂,他不会主动和任何人牵扯关系,向来独来独往。可现在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褪去冷淡,眉宇中甚至能看出温柔的人是谁。   骆樱白的透亮的皮肤蒙上一层浅粉,从交易开始她就等着裴宴周的行动,大抵是时间消磨了她的紧张感,以至于在这一刻手足无措。   “骆樱同学,创可贴在这里,马上要上课了,得抓紧时间,不然等上课裴哥写字时磨破了皮,细菌感染就惨了!”   能有多惨,还没蚊子包大的小泡。   田梨恨不得撕烂何旷那张胡诌乱造的大嘴,只可惜在裴宴周默许下,她还真得忍着,心不甘地瞥了眼等待服务的裴宴周,她撇了下嘴巴。   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腹黑这个词和裴宴周竟然可以搭配使用。   骆樱没有拒绝,从她求助开始,在裴宴周面前,她就自动被划在被动的位置,而现在是号角声,是裴宴周释放出索取的信号。   她接过何旷手中的创可贴,望着桌面上摆好姿势的手,她强压住心里的异动,将注意力全放在大拇指上的小水泡上。   创可贴的边角被撕开,骆樱不自觉屏住呼吸,像极了实习护士第一次面临扎针的窘境。   她不断重复“反正不会死人”的心理暗示,尽全力消减那份浓重、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焦灼,好在避开裴宴周的脸后,她紧绷的情绪得到了舒缓。   裴宴周的手指修长,骨骼分明,是上帝偏爱的钢琴手。他的肤色是令人羡慕的冷白皮,青色的血管根根分明,在光影下就连指甲散着盈盈的光泽。   触碰到裴宴周皮肤的地方,酥酥麻麻,泛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痒意。   骆樱低垂着头,紧紧地咬住下唇,在创可贴完整地覆在小水泡上后,她才松了口气,用手指轻轻按压,增加创可贴与皮肤的黏合。   “行了行了。”田梨率先打断这旖旎的气氛,她握着骆樱的手向后撤:“周老头马上来,整这一出是想进办公室在线听新闻联播啊?”   “谁想听新闻联播?”说曹操曹操到。   周绍金踏进教室,目光只看到裴宴周转过身,接着将目光锁定在田梨身上:“我那是新闻联播?思想教育合着你们当新闻联播听,舒哲你笑什么?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哎,同学你谁啊?怎么杵在我们班?”   何旷双手合十,一路鞠躬跑出教室:“打扰了,走错教室了。”   教室哄笑后是阵阵翻书声,伴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小插曲便画上了句号。   田梨咬着水笔帽,看似垂着脑袋看书,实则翻着白眼,愤愤地盯着裴宴周的背影。   太奸诈了啊太奸诈了!就这道行,这男人绝对会把她的小白花姐妹吃的骨头都不剩啊!   这件事之后,裴宴周多年自带的“生人勿进”的壁垒碎的一干二净,每过两小时就扔来一个创可贴,说什么滋生了细菌得勤换。   骆樱倒没什么意见,一次比一次熟练地接过创可贴,用时用眼可见的缩短。   田梨瞧着裴宴周仍是矜贵的气场,恨不能当场撕了那张欺骗性十足的脸。她以前怎么就觉得这人高冷禁欲,这明明是斯文败类!   她暗戳戳地盯着裴宴周大拇指上那豆点大的红疙瘩,心里盘算着,现在上手把这个红豆豆抓破,是不是以后就不用贴创可贴了?   裴宴周掀起眼皮就看到那道恶毒的目光,一眼就看破田梨萌生出的小心思,他眯紧了眸子,状似无意地开口:“还好没有破,这万一破了,干什么都不方便,再留疤可算是破相了。”   田梨的下巴都要怼桌子上了,满头问号地看着裴宴周,却撞上对方挑衅的目光,只得抓狂地在心里骂骂咧咧。   破相?!   求您可要点脸吧。 第30章 怦怦怦   “我是高二三十二班的高诗竹, 今天占用广播的时间,是为了给一个人道个歉。”   临近午休,广播里播出不是往日的发音标准的美文鉴赏, 而是声线颤抖,仔细还有些哭腔的致歉。   原本昏昏欲睡的灵魂霎时间站起了军姿, 唯恐班里漏听了内容, 争先恐后地朝着教室外的走廊上跑。   短短一分钟, 每层的走廊上人挨着人,都踮着脚尖,竖着耳朵听八卦。   “前几天我在论坛上以熊猫不吃竹子的ID发布了一张照片,出于凑热闹的心态, 配了不实文案, 对骆樱同学的名誉造成了一定的损害, 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这几次的冲突,都是我的原因导致的。大概是磁场不合,我对骆樱同学产生了可能我都没察觉的敌意, 口无遮拦, 说了很多不合适的话,反思之后确实挺不应该的。”   “和大家一样,最开始得知骆樱同学不会说话,误将她当做小哑巴,在骆樱同学开口后, 我觉得像是受到了欺骗, 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这些原因不足以成为我伤害别人的借口,在这里, 我想对骆樱同学说声迟到的“对不起”。”   这几句话下来, 原本看热闹的同学也不淡定了。高诗竹这几句话就好像把他们架在火上烤, 在骆樱开口说话打破哑巴的标签后,他们也都横插一腿,在论坛上以受害者的身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冷嘲热讽。   可是,骆樱真的欺骗过他们吗?从始至终,她从未对此发表过任何意见,一切标签都是经他们之手贴上去的。   老实说骆樱没以造谣的理由骂他们,都是人家心胸宽广。而等她开口说话后,造谣的人竟然倒打一耙,明里暗里讽刺人家没澄清。   “简直是没有道理可讲。”   田梨咬了一大口苹果,话音似乎都沾染上了苹果的酸涩:“先造谣你是哑巴,结果你不是,他们还狗急跳墙了,真当我们是任人揉捏的小白兔,哪怕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骆樱轻笑一声:“都解决了,别气自己了。”   “也是,好在澄清了流言。”田梨将含在嘴里的苹果咽下去,声音透着清亮:“不过高诗竹怎么会那么好心?前几次看那架势恨不得上手,怎么突然来这一出,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骆樱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田梨嘶了一声:“不会是裴神吧?”   她当然没漏听裴宴周给高诗竹留下的那句话,思索了几秒后,她砸吧了两下嘴:“裴神办事可真是雷厉风行,被看他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一出事,面子可真好使,不得不说脸大就是好啊。”   听到这里,骆樱噗嗤一声笑了,笑盈盈地望着各种情绪交织导致脸色复杂的田梨,忍不住捏了捏圆嘟嘟的小脸蛋:“田梨,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好可爱。”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能同意你俩的事。”   田梨被夸人整个飘了,将心里话脱口而出,她停顿了下,便盯着骆樱,颇为认真道:“樱樱,老实说,你对裴神什么感觉?”   “啊?”骆樱被直球简直没任何抵抗力,话音里藏了少许的心虚:“能有什么感觉?”   田梨来了劲:“就是看法啊!就比如我,在我眼里,裴神那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学霸,也就能离远点看看,和小姐妹八卦一番,但如果让我靠近他,那我可能会猝死!”   骆樱忽闪了下大眼睛:“也没那么夸张,你在他面前还是很勇的。”   “那是在冲动下。”田梨纠正道:“要不是他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哪里有那勇气怼人,老实说怼过之后,还很后怕。”   话落,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转移了话题,拖着长音,比起抱怨更像是在撒娇:“樱樱,我先问的,你还没回答我!”   要怎么回答,才算贴切。   骆樱不知道,于她而言,裴宴周是令她心动的,就那张脸都像是踩着她的审美点长的,可要说情投意合生死相依,也没到那种地步。   田梨看着骆樱的为难的表情,“我问你答。”   她换了个正式的姿势,端正着脸:“假设,裴神现在站到你面前向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心跳砰砰。从大脑分泌的多巴胺席卷全身细胞,释放出一种名为欢愉的情绪,脸颊红红,是最直观的答复。   “不会。”骆樱想也不想地回答。   还没等田梨松一口气,就听见她补充道:“他不会告白。”   骨子里散着寥寂的少年,目空一切,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是抓不住的风,只会悬在半空中。没人能预判他航行的方向,没人能阻止他游走的步伐,没人能得到他逾常的许诺。   “啊,疯了。”   田梨听到答非所问的回应,双手抱头,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樱樱,我觉得你栽了。”   骆樱摇晃了下脑袋:“我觉得没那么严重。”   田梨瞅着骆樱不开窍的样子,哀叹连连:“算了算了,白菜总是免不了要被猪拱,裴神这头好歹身价还高些。”   她说的话更像是说服自己一般:“放眼整个学校,能勉强配得上你的估计也就裴神了。”   “你想太多了。”骆樱对此不以为然,顺其自然是她的人生信条,她将果核扔进垃圾桶:“回教室吧,快上课了。”   田梨病恹恹地拖着脚步,伸手关上门,在落锁的前一秒,耷拉着脑袋:“啊,怎么办?还是有些不甘心!”   数个小时后,骆樱后知后觉,意识到裴宴周动了真格。   自高诗竹这件事之后,裴宴周像被谁夺舍了一般,身上那股子冷静自持消失不见,如同坠入凡间,烟火气十足。   尤其对“真心话大冒险”热衷,每逢下课,后背靠在墙上,朝着田梨一挑眉梢,慵懒地吐出三个字:“接着玩。”   饶是田梨都架不住这频率:“裴神,这种降智游戏不适合您这种学霸玩,万一您成绩退步了,周老头可不得追杀我!”   “你还怕跑不过他。”裴宴周轻嗤一声。   田梨忍住想咬死裴宴周的冲动:“没意思了哈,都玩多少遍了,我都腻了,而且我感兴趣的都知道了,没劲。”   “那换人。”裴宴周不为所动,左手一扬,招呼着吴恩过来:“吴恩,给你一个战胜我的机会。”   吴恩一听能战胜裴宴周,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裴宴周也不看田梨的黑脸,纤长的笔杆在他的拇指和食指旋转,他沉沉地目光落在旁边的小人影上:“你也来吧。”   等骆樱反应过来前,已经下意识应了一声好。   她抿了下唇,倒不是玩不起游戏,可这种行动先于意识让她感到不安。她一向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但现在不经大脑判断,或者说,她不知道如何拒绝裴宴周。   舒哲自告奋勇来摇骰子,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小圆瓶,在手上摇着看起来格外专业。   “来来来。”他使劲摇晃了几个来回,将圆瓶盖在桌子上:“就看各位的运气了。”   田梨憋着一股气:“小。”   吴恩一身反骨:“大!”   裴宴周给了骆樱一个“你先来”的眼神。   骆樱选择跟着田梨走:“小。”   裴宴周摊手:“大。”   “想不到我们竟然会站在同一阵营。”吴恩眼里只有裴宴周:“我喜欢这个游戏,终于能摆脱万年老二的名号。”   田梨不高兴时,看谁高兴都要怼上两句:“万年老二还不满意,我看你马上连这个名次都保不住。”   吴恩激动了:“怎么可能?除非天降紫微星!”   “除什么非,这不紫微星就在你旁边。”田梨朝着骆樱努了下嘴,随口一提的话,她没放下心上,自然没察觉到骆樱晃过的诧异。   舒哲打断两人的争吵:“我开了哈!”   小圆瓶被拿开,骰子安稳地落在桌面上,五点朝上。   舒哲大掌从空中劈下:“小胖梨你输了。”   田梨左手捂住舒哲的嘴,右手排在桌子上:“裴神,你提问的对象是我!”   裴宴周瞟了她一眼:“我是赢家。”   很明显,他的目标是骆樱。   输家田梨被噎了一下,差点心梗过去。   吴恩也是吃瓜一员,识趣地接话道:“没关系,你不用难过,我对你比较感兴趣。”   舒哲:“你说什么?”   田梨:“你说什么?”   两道声音默契地响起,一男一女混在一起,别说多让人遐想连连了。   “还没准备喜糖,就开始撒狗娘了,惨无人道啊!”   吴恩一阵阴阳怪气地乱叫,连同着看热闹的同学都在八卦地望着两人,招财猫似的伸出手,狂喊“两情相悦,喜糖拿来。”   田梨还在和起哄的同学插诨打科,而舒哲的后耳根通红,唇角挂起的笑压也压不下去。   骆樱的食指骨节抵着牙,暗戳戳轻笑一声。感叹完一句旁观者清后,想到田梨才刚这么说过自己,便再也笑不出来。   原来当局者这么迷吗?到底是那些时刻,让田梨确定她非裴宴周不可了呢。   “再闹要上课了。”吴恩出声cue流程,等田梨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后,他摸着下巴的手上扬,在空中打了个响指:“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无不无聊,你是从八十年代穿过来的吗?”田梨哂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高!富!帅!”   吴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撞了一下舒哲的肩膀:“兄弟,你还得加把劲啊!”   田梨推开了吴恩:“滚。”   这边小闹剧结束,万众期待的重头戏就来了。   裴宴周指尖的水笔转速愈发飞快,他的左脸陷在阴影里,更衬得下颌线条分明。   他偏过头望向骆樱,语气慵懒,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第31章 怦怦怦   骆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初中时期, 黎安安也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她玩着消消乐,信口一说:“消消乐比我厉害的人。”   不是敷衍黎安安, 当时她对喜欢的概念是来自新华词典的释义。   喜欢:愉快,高兴;喜爱, 即对人或事物有好感或感兴趣。   她家境优越, 父母相爱, 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从小便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世界对她来说,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她得到的,一种是她不需要, 她不曾有过爱而不得的心酸。   很早之前, 她就清楚的知道, 喜欢这种情感对她来说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的必需品。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太阳,不必折射谁的光, 不必依附谁而存在, 能让她动心的事物少之又少。   而裴宴周的这句话像是一枚威慑力十足的炸.弹,扔在人群正中央,教室顷刻鸦雀无声。   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   骆樱的大脑还在解析这一句话,在思考期间,她平视着前方的身影, 就要沉溺于那双炽烈深邃的眸色里, 她强压下心里的异样,心慌却还是被无限放至最大。   她清楚的感知到, 遇见裴宴周之后, 答案开始具体化。这份带着未知神秘色彩的事情, 让她蠢蠢欲动,又坐立不安。   田梨也是被问懵了,盯着骆樱看了好几秒,心脏快从喉咙里钻出来了。她先是哈哈了两句,而后对这个问题表示不满:“裴神,这问题可不兴抄的,我都说出标准答案了,哪还有什么挑战意义,您换一个呗?”   裴宴周看了她一眼,没有松口:“不换。”   这要是一般人,田梨直接一拳头锤爆对方的脑袋瓜,可偏偏是裴宴周,她打也不敢打,说也说不过。   “我……”骆樱停顿了一下:“我可以选择大冒险吗?”   “不行!”   田梨激动地拍着桌子,察觉到过于激奋,她干笑两声:“都是真心话,大冒险不好玩。”   现在她看裴宴周就如同一个心机颇深的饿狼,炯炯地盯着骆樱,这大冒险等同于把人送到他的嘴边。   指尖的笔杆收紧,裴宴周脸上极快地闪过惊讶,没等田梨给骆樱分析利弊,便一锤定音:“好。”   “好什么啊!”田梨急的跺脚,拉着骆樱焦急道:“这不行樱樱,真心话怎么玩都不过是一句话,随便说两句就行,大冒险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肯定不行。”   “没关系。”骆樱笑着安抚着田梨,话里还替裴宴周解释了句:“他又不会吃人。”   “怎么不……”田梨意识到当面吐槽的行为不好,理直气壮地看着裴宴周:“你能转个身吗?我可能要说你坏话了。”   裴宴周很想剖开田梨的大脑,研究研究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玩意,怎么就能理所当然地提出这个要求。   他和田梨就没在过一个频道上,懒得和她计较,温吞吞地将胳膊放在桌面上,头象征性地转了过去。   田梨压着声音道:“就回答刚刚那个问题就行,不会回答就抄我的答案。”   停顿了一下后,气息不稳定,导致声音大了些:“大冒险不行,裴神人品,有待考究,万一到时候兽性大发,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财狼。”   压低的控诉声散落在空气里,几乎同一时刻钻进他的耳膜里。   裴宴周感觉自己又被冒犯到,就现在这音量和他面朝哪里有什么关系,这画蛇添足的做法到底是谁在侮辱谁。   忍不了就无需再忍。   “什么叫兽性大发?什么叫不吐骨头的财狼?”裴宴周舌头抵了一下右腮,他转过身,睨着田梨:“怎么月圆之月,我变身狼被你给发现了?”   田梨一脸“你终于暴露”了的表情,指着他的鼻子,向骆樱讨伐道:“樱樱,你听到没有,他月圆之夜会变身为狼!”   “噗。”骆樱憋笑失败,出了声:“田梨,你怎么这么可爱。”   田梨被夸得羞涩了一秒,接着瞪着裴宴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裴宴周被气得没了脾气,捏着笔杆敲着桌面:“你语文老师没教过你反问句?怎么到你嘴里都成肯定句了?”   田梨哼了一声:“真不好意思,还真没教过。”   “没教过你不会问?长嘴难道是为了让你凑齐五官?”   没等裴宴周说话,周绍金出现在教室前门,看着田梨瞬间老实了,便朝着周围的人发火:“上课铃都响了,你们都聚在一起干什么呢?”   游戏被迫终止。   裴宴周自然没想到大冒险的内容,又生怕骆樱认为这件事就此翻篇,轻撩着眼皮补充着:“我还没想到,先欠着。”   周绍金察觉到氛围的不同,眯着眼睛试探道:“裴宴周同学,你最近话很多啊。”   “嗯。”裴宴周混不吝地应道:“我长嘴可不是为了凑齐五官。”   这不明晃晃地拐着弯骂她。   田梨握拳,眼里的怒火盯着裴宴周的背部,想要把裴宴周的背给盯出一个窟窿。   周绍金有的是法子对付学生:“你这说话艺术用在语文上还怕凑不齐八百字小作文?作文还没交呢,今天是最后期限。”   裴宴周败下阵,从抽屉里课本的夹层好不容易抽出,拧着眉用干涸沙漠般的灵感试图挤出几个字。   周绍金咳了两嗓子:“上课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   “放假,放假,放假!”   是齐刷刷拍桌子和喊口号的声音。   周绍金沉默了几秒,等音量小了一半:“我看谁的声音最大。”   瞬间没了声。   周绍金继续道:“每次放假之前,学校都会进行一次月考,对这段时间的学习进行一次总结,帮助同学们查漏补缺。”   吴恩坐不住了:“啊?还要考试?小道消息说不考了!”   多考一次,他就多受一次打击。   周绍金看着他:“这位同学你就是典型的无中生有,我什么时候说考试了?”   在学生激动前,他一口气说完:“离暑假还剩十天左右,学校取消了这次月考,等下次开学直接期末考试。”   “万岁!”   周绍金看着这群孩子,眼底蒙上一层浅浅的羡慕:“由于假期比较长,宿舍里的被子和东西最好拿回家,如果不方便放着问题也不大,但学校也说了,丢了概不负责。”   他接着说:“我的建议是被子可以放,但是贵重物品都拿回家。”   熊储喊了一声:“哪有什么贵重物品?”   周绍金:“课本。”   熊储吸了一口气:“合着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舒哲表忠心,接过话:“老师你放心,我们回家一定会好好学习,三个月脱胎换骨,归来就是高三人!”   周绍金赞许地点了点头:“虽然是卫生班长,但思想觉悟就是高,大家都要向舒哲同学好好学习!”   “才怪!”   ——   周五下午离校。   骆樱拒绝了田梨“跟我回家”的邀请,她本质上是个怕生的人,在陌生的环境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田梨一步三回头,向前走了十步后,一溜烟地握着骆樱的手:“樱樱,裴神要是让你搞大冒险,如果过分一定一定要拒绝。”   骆樱连声应道,甚至和田梨拉了勾,才让田梨安心的离开。   宿舍只剩她自己,她将一些日用品装进背包里,刚准备离开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安安不吃梨】:萝卜放假了吗?   【萝卜】:嗯   【萝卜】:我打算找个房子   【萝卜】:暑假得放点东西   骆樱也不准备租房住。宿舍的氛围从高诗竹道歉后就缓了很多,李尤和书慧也都尽量避开她,只是开学前后她难免得住上几天,比起住酒店,还不如租个房子,她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安安不吃梨】:暑假还回来吗?   【萝卜】:还在考虑   【安安不吃梨】:喻亦池的父母现在闹离婚,闹得很僵,他最近情绪也不好   【安安不吃梨】:不然先别回来了,我怕他情绪不稳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   屏幕上荧光投映在讶异的眸子里,骆樱手指暂停了一下,才又回复道。   【萝卜】:怎么会突然离婚   【安安不吃梨】:这件事有点复杂,具体我也不知道   【安安不吃梨】:我和喻亦池的关系也基本上水火不容,只听我妈妈提了一句   【安安不吃梨】:所有的事都堆到一起了,我啥时候才能看到我的萝卜   【安安不吃梨】:马上暑假了,不回家准备去哪里   黎安安的消息如同轰炸一般,一条接着一条,隔着一层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烦躁的心情。   骆樱挑了最后一句,把自己的假期计划发了出去。   【萝卜】:我姥姥在F市旅游,租了个民宿,准备去那边转转   【安安不吃梨】:好哎!到时候我找机会去找你   【萝卜】:嗯   【萝卜】:晚上和你视频,我先找个酒店将就一晚   【安安不吃梨】:[嗯嗯/表情]   骆樱停留了三分钟,检查了背包里的东西,确定没落下什么后,锁上了宿舍的门。   自从转学后,鸭舌帽成为了她安全感的来源。骆樱抬手又压低了被风吹起来的帽檐,听着舒缓的纯音乐,找了个小石子,无聊地踢着朝着校门口走。   “骆樱。”   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风涌入她的耳朵,等骆樱抬起头,迎面而来是夏日的热浪,而后酥麻感从头顶灌下来,席卷她的全身。   裴宴周单腿支着地,他趴在车把上,歪着脑袋,嘴里叼着棒棒糖,说出话是袭来一股草莓的甜腻味。   “回家?我送你。” 第32章 怦怦怦   快跑。   如果田梨在场, 肯定拉着她就跑。   骆樱觉得自己的脚有千斤重,她像是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在裴宴周望过来的眼神里格外无所适从。   “第一次见面给你留下阴影了?”   裴宴周的右腮被棒棒糖顶起一个包,比往日多了几分要命的可爱, 他噙着笑, 语调上扬:“怎么?还真怕我吃了你啊!”   “不是。”   骆樱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她目光清亮,盛满了诧异和不安,仔细瞧还能分析出几分羞涩。   裴宴周许是看出来了,连带着声音都沾上了愉悦:“上来吧, 我送你。”   这是个坏现象。从求助开始, 她就失去了拒绝裴宴周的能力。   骆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后知后觉地想,她抓着后座的支点,白色的衣角伴着呼啸的风在她的手背上摩擦, 她仰头便看见少年挺直的脊背。   性情大变的不止她, 还有裴宴周,感觉这份不同寻常的热情就像是吃错了药引起的病症。   主动搭讪,这算哪门子的生人勿进。   骆樱听见自己的声音与风声混在一起,融化在炽夏的空气里:“我家不在这里。”   “我知道。”前方的声音忽远忽近,少年的声音清冽, 好似将热气包裹:“你是路痴吧, 第一次见你就察觉到了。”   骆樱抿唇数秒,答非所问:“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她听见裴宴周轻笑了一声, 才回答她:“如果我说是, 你会怎么样?”   骆樱很庆幸裴宴周看不见她, 这给她了莫大的安全感,让她的局促减半。手背上的衣角被风吹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她听见自己回答:“我会谢谢你。”   少年的脊背颤抖了下,紧接而来的是更肆意的笑。裴宴周的语调刻意拉长,多了些酥软的气氛:“报酬我收了,你去哪里,我送你。”   骆樱哑然。她从田梨口中得知不少有关裴宴周的事情,片段拼凑出一个冷傲漠然的少年,与面前的人相差太大。   哪是什么高岭之花,明明就很懂套路。   走出学校那条空旷的道路,拐个弯是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汽车从身边扬长而过,刺耳的鸣笛声,拉扯着人的神经。   骆樱堪堪回过神,眸色倒影着对面招牌灯七色的光,她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还没告诉裴宴周目的地。   “我,”她抬起脸,换了个称谓:“我们去哪里?”   “你住酒店吧。”裴宴周太久没用的情商重新上线,不被外人熟知的高情商,只是没遇到上心的人,懒得用而已。   他惜字如金的人设也轰然倒塌:“我住的地方周围有个酒店,服务很好,要不要试试看?”   骆樱心跳怦然,独独对考虑周到的询问句情有独钟,这份关心细腻又绅士,让人失去抵抗的能力。   “嗯。”   十分钟后,自行车速度减慢。   裴宴周抬起左手,朝着高档小区指了下:“我住这个小区。”   小区很气派。三米高的拱形大门上挂着一个派头十足的匾——帝景北苑,门后是一座被绿色环绕的假山,透亮的水柱从山顶奔流直下,落到水面溅起无数水柱。   骆樱“哦”了一声后便不再说什么。   自行车没经过减速,直接按下了暂停,所带来的冲劲也是巨大的。   反正骆樱的左脸和纯白短袖来了个急切接触,由于过于惊讶,她还发出了急速且微小的惊呼。   “你,”裴宴周侧过身,语气夹杂着些许恶劣:“没事吧。”   骆樱从后座上跳下车,“没事。”   也不等裴宴周再说什么,她自顾自地朝着酒店里走:“我自己去就行,你不用跟来了,别让自行车被偷了。”   其实这个理由连她都觉得拙劣。这放眼望去,附近那辆车都是六位数以上的豪车,路过的小偷都估计奔着大目标来的,哪里看得上一破自行车。   裴宴周还真没看破骆樱随口找的借口。   因为他这车真的挺值钱。   当初是祁远为了装.逼专门定制的,将十八年的压岁钱搭进去,还借了他三万。当时每天早中晚载着女朋友拉风,后来女朋友被拉没了,祁远为防止睹物思情,以物抵债强制交易给他了。   骆樱走的很快,像是身后跟了个鬼,拿到房卡就乘电梯到了房间,才算松了口气。   她将背包的东西摆在红棕木的长方形桌子上,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小样瓶瓶罐罐,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十几样。   酒店总给人没有归属感的错觉,她挺不喜欢,拿着浴巾去浴室时,她决定把租房的事宜提上日程。   洗漱,吹头发,最后横躺在床中央。   被吹过的秀发带了些潮热,铺在纯白色的被子上,丝丝缕缕,衍化成一副水墨画。   骆樱才觉得有些饿,举着手机点在外卖软件。   周围算得上半个商圈,忙碌的上班族驱动着外卖行业,品类繁多,色香味俱全,只是看着图片就滋生出食欲。   在麻辣小龙虾的界面停顿了几秒,她的腰部传来一丝酸痛,大脑不记得的生理期,身体倒是记得很清楚。   迟疑了两秒,她望着图片里面的红辣椒,手指在右上方点了个叉。   屏幕上方滑出微信收到消息的提示。   骆樱还在想着吃什么,没怎么在意点开了微.信。   “啊!”   手机砸在下巴,她惊叫了一声,没顾得上其他,腾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裴】:附近有家黄焖鸡,我试过了很好吃   【裴】:已经帮你订了   【裴】:[图片]   在骆樱拼凑着婉拒的词汇,望着图片上的“正在派送中”中,组织成型的拒绝支离破碎。   到现在,她才能理解田梨的如临大敌,原来她真的会被裴宴周拿捏的死死的。   更恐怖的是,她不排斥,心脏的急速调动带动着浑身细胞,愉悦感占据她的大脑。   【萝卜】:多少钱   【萝卜】:我转你   骆樱意识到自己可能对浪漫过敏,但没办法,她必须得破坏气氛,来平衡自己躁动的心跳。   【裴】:外卖到了告诉我   骆樱盯着对话框看了三分钟,对面仍旧没动静,她苦恼地蹙眉,正脸贴着手机屏幕,恨不得钻到屏幕那一端。   “嘟嘟嘟”   听见视频的提示音,她旋即坐正,等睁开眼睛,才看到是黎安安打来的。   不知是失望和庆幸谁占了上风,荷尔蒙缓缓散开时,手指按着绿色的地方上划了一下。   黎安安扎着丸子头,盘坐在床上,对着屏幕就是吧唧一口:“萝卜,我可太想你了。”   “我也想你。”骆樱的尾音染上了些许娇嗔。   “把镜头对准你的脸,然后转一圈。”黎安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我已经二十五天没有见到你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捱过去的。”   骆樱相当配合,镜头从右侧耳朵平移到左侧耳朵,短促地笑了一声:“这样可以吗?”   黎安安满足的嗯了一声:“可想死我了。”   激动过后,她才有余力关注其他细节,瞅了好几眼,还揉了揉眼睛,才知道自己没看错:“萝卜,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有吗?”   骆樱用手扇了几下,干笑两声:“可能是刚洗完澡。”   “真有情况。”毕竟是相处数年的闺蜜,黎安安瞬间看穿:“萝卜,你一心虚就喜欢眼神逃避,刚刚你向左向右各看了一下。”   骆樱知道在黎安安面前欲盖弥彰不行,而且也没什么好隐瞒,她坦荡道:“安安,我认识了一个人。”   黎安安将脸怼在镜头上:“男人?”   骆樱点了下头。   “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家里啥条件啊?”   黎安安脱口而出,话落又觉得问了也是白问,便扔出最关键的一环:“有没有图片?我倒要看看那脸得长成什么样?能让你脸红?”   骆樱想起来宣传栏上那惊鸿一瞥,但归根结底,算是自己偷拍。她摇了摇头:“没有。”   黎安安的好奇心可不止在图片上:“你转学还不到一个月就栽了?对方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展开说说。”   骆樱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才干瘪地吐出一个词:“成绩好。”   “成绩好?这算优点?”黎安安表示怀疑:“能有多少?比你还好?”   骆樱倒是认真在脑子中列了个战力分析榜,以六门功课为对象,比较了一番。最后慎重道:“不一定。”   她没转学前,成绩便是天花板的存在,原来的学校听说她要转学,和她的父母做了不下二十次的思想工作,实在没了办法,只得退一步,和圣春学校沟通后达成一致,学籍仍留在原学校,只不过荣誉大家共享。   黎安安也很意外了:“不一定?难道比你还变态?”   “我不变态。”骆樱只为自己辩解了句。   黎安安乐了:“你这意思是他是变态。”   骆樱也是敢说:“也不是不可能。”   她是认真的。   她的成绩好全凭没什么杂念,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正好用学习解闷。初中是她补课的高峰期,直到初二暑假辅导老师实在无奈摊手说没什么可教的。初三时,她父母便请了一对一家教,在高中开学之前她已经修完了高中全部课程。   黎安安在被高一繁多的知识点压得喘不过气,跑去找她吐槽,结果看见她在做高考试卷,心态当场崩掉:“萝卜,你不去大学少年班修行,为什么要呆在高中,虐菜很好玩吗?”   她的理由单纯到可怕:“我喜欢按部就班。”   但裴宴周的情况和她不同,除了语文弱了点,其他都凭着天赋撑着,还和她打了个平手。   不是变态是什么。   “还可能是个变态。”黎安安砸吧了两下嘴巴,兴趣更浓了:“你越这么说,我就越想见到他。”   骆樱弯了下唇:“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轻笑出声:“你也是个变态。”   黎安安:“你最近皮了哈。”   骆樱头刚摇了一半,就听见门铃声响起。   黎安安的脸占满整个屏幕:“有人找你?”   骆樱低头瞧了她一眼:“不是你想见的变态,应该是外卖。”   “哦”黎安安兴致减半。   骆樱将手机放在长桌上,抬起手将凌乱的头发捋了捋,用手腕上的橘红色小皮筋绑住后,才腾出右手拉开了门。   “您好,饿团.派送。”外卖员是个青年男人,穿着绿色的套装,安全帽上的小青蛙晃了好几下,他一手提着外卖袋子,一手托着袋子底部:“是萝卜女士吗?” 第33章 怦怦怦   骆樱微怔了几秒, 缓过神,略尴尬地点了下头。   这昵称好羞耻。   “黄焖鸡米饭。”外卖员报着订单名单,在骆樱接过外卖时, 蓦的添了句:“兔子先生给你点的外卖。”   “兔子先生?!”   桌子上的手机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又拔高了几个度:“哪个野兔子, 啊不, 哪个野男人给你点的外卖?”   周围空气停摆, 两个大活人面面相觑。   骆樱被刺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可惜,她恨不得将黎安安从手机里拽出来,然后钻进屏幕里缓缓想死的心情。   可惜, 没有如果。   外卖员干搓了一把手:“那什么, 没事的话, 我先走了。”   骆樱垂着视线,小鸡啄米地点着脑袋:“好好好。”   等关上门,才算是能喘口气。   骆樱崩溃地抓了两把头发, 快步将外卖放在桌面上, 拿起此刻像是静了音的手机:“黎小安,把我尴尬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黎安安也知道过于激动了:“哪有这么严重,这不也没事嘛。”   不等骆樱说话,她快速地转移了话题:“我现在还不知道变态叫什么呢?都送上外卖了,作为你的闺蜜, 我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骆樱将手机放置在茶杯前, 调整好镜头,让自己不离开黎安安的视线, 才伸手将旁边的椅子搬了过来。   她没看屏幕, 在脑子中预演了一遍, 才发出声音:“裴宴周。”   黎安安在那头念叨了好几遍:“这名,怎么感觉像是听过一样。”   “嗡嗡嗡”   手机震动了下,隔了每一秒,又快速震动了下。   消息提示正好横在黎安安的额头上。   骆樱看了眼黄焖鸡米饭。   她知道,猎人要来狩猎了。   黎安安那边有敲门声,她偏过头看去,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烦躁地皱起眉头:“让他等我回,我现在出去。”   她说着便弯下身,好像在穿拖鞋:“萝卜,先不说了。喻亦池那家伙又来了,我去应付他,回来说哈。”   视频被中断的时间,骆樱点开了微信。   【裴】:已经送到了   【裴】: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骆樱扫了一下文字,更多的关注力在对话框的微信头像上。   裴宴周换了个与他不搭边的头像。   白色的卡通兔子坐在地上,一只耳朵树在空中,另一只耳朵半耷拉着,红通通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怀里那颗胡萝卜。   骆樱盯着对面自己的胡萝卜头像,总归不是她多想了吧。   或许不是面对面,她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过了思考了半分钟,她决定像裴宴周那样打直球。   【萝卜】:为什么帮我点外卖   按下发送后,骆樱便将手机扔到一边,紧张地盯着被按灭的屏幕。   这次不是秒回,等待的时间很是煎熬。   大约一分钟后,屏幕才亮起来。   骆樱在亮起的瞬间,就解开了锁,点开对话框前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裴】:我在追你   怎么办,更直的球来了,这一下直接砸在她的正脸上。   骆樱招架不住,捧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她看不到自己泛红的脸,就连白净的脖颈也沾上了微醺的红意。   对话框上方的昵称变成“对方输入中”。   【裴】:不用有心理负担   【裴】:等你满十八岁再给我答案   【裴】:我不骗小姑娘   骆樱被接连的直球打的脑袋都懵了。   手指在敲敲打打,最后输入栏只剩下干巴巴的“谢谢”两个字。看着输入栏上方冒出的可爱表情包,刚想向后滑动,找个不太干巴巴的表情包,一个不留神按住了其中一个。   是一个磕着头说谢谢的大嘴鸭子。   啊啊啊啊!   按错了!   她脸色涨红,手忙脚乱地按着表情包,还差点将撤回按成了删除。   她知道裴宴周看见了。但说她画蛇添足也罢,反正这脚她是得给添上。   【裴】:不然我去找你,你当面给我磕一个   裴撤回了一条信息   骆樱恨不能回到十秒前,她按灭屏幕,等打开是就看到一条撤回消息的提示。   可现在那句话像是被施了魔咒,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裴宴周让她磕一个!   让她磕一个!   磕一个!   【裴】:早点休息   休息个毛线!   骆樱红着脸吃完外卖,便迅速躺到了床上。在翻来覆去打滚一个小时后,任命地打开灯,灯光打在她因翻滚乱糟糟的头发上,她揉了两下发麻的脸,将床头柜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了下来。   得找点事干。   租个房冷静一下吧。   临近凌晨,这个点在线的房东还真不多。   骆樱将枕头向上提了下,半倚着滑动屏幕,在众多房源中还真看到一个合适的。   发布人用的是真实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女生,帖子上有房间的全景图,物品齐全,摆放干净。   她翻了几张找不到毛病后,才向上刷,浏览了一遍文字内容。   是个二居室,地点位于帝景北苑,非女勿扰。   骆樱盯着帝景北苑看了好几秒,然后点开了发布人的对话框。   上面显示着对方在线。   她试探着发了一条消息。   【萝卜】:在   【短发夏天】:是小姐姐吗?   【萝卜】:是   【短发夏天】:有空可以约时间看房,到时候详谈   【萝卜】:好,时间   【短发夏天】:明早七点?我手机号187****8021,到了打我电话   【萝卜】:嗯   折腾了一会,困意也就来了。   她把手机重新插上电,翻个身开始数绵羊。   而裴宴周这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五人群里,严律发现了裴宴周万年不变的头像换成了萌宠兔子,直接在群里嚷嚷开了。   【YL】:@裴,哥你换头像了?   【荷包蛋】:我去,裴哥你变性了?   【小老头】:啊这种程度可以报警了吧!   【段文越】:情侣头像吧   【荷包蛋】:啧啧,又来秀了   【YL】:有女朋友的关注点就是这个奇特   【小老头】:裴哥有女朋友了?!   裴宴周忘记关掉静音,刚有些睡意,就被手机的震动音吵醒。他眯着眼睛,在小夜灯的柔光下摸到手机,看到群里的信息后,火气蹭蹭涌上脑门。   他发了一条长达二十秒的语音。   【裴】:大半夜你们犯什么病?有病就去医院治,几点了鬼哭狼嚎,你们等着捉鬼啊!换个头像也要找你们申请?一天天的像个八婆一样,要不要给你们一人买一个喇叭,让全世界陪你们失眠?   与此同时,四人拉了一个讨论组。   【荷包蛋】:你们刚刚听语音了吗   【YL】:转换的文字   【小老头】:被气得不轻,语音转化的每一句话末尾都自动加上了愤怒的表情   【荷包蛋】:我刚刚数了一下,八十个字!活久见系列   【YL】:应该是把睡美人吵醒了吧   【YL】:以前这哥睡觉手机静音,估计今天忘了   【荷包蛋】:这起床气,要是在现场应该会被直接爆头   【荷包蛋】:不能深想,不然晚上会被鬼压床的   【YL】:小心裴哥压你   【荷包蛋】:那还是鬼来吧   【小老头】:警察叔叔这有人开黄腔   【段文越】:打住吧,再聊的内容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该听的了   【荷包蛋】:社会主义接班人可不早恋   【段文越】:你懂什么叫暧昧期吗   【段文越】:单身狗   一分钟后。   【荷包蛋】发来一个六十秒的语音。   消息刚发出去,【段文越】显示退出了群聊。   十秒后,群里就只剩下一只孤独的【荷包蛋】了。   食物链最底层的何旷坐在床上发出一声哀嚎。   他招谁惹谁了啊! 第34章 告白书   早晨六点。   手机刚一震动, 旁边的床上就伸出一只白嫩纤细的手,熟练地关掉了闹铃。   蓬松的头发支棱在半空中,骆樱撑着手艰难地坐起来, 眼底是一片乌青,满脸透着没睡好的倦意。   做了个梦。   荒诞到极致。   梦里她变成了一只长了脚的胡萝卜, 身后有只凶残的兔子, 红着眼追杀她。一夜都没停歇, 从百草园跑到三味书屋,最后她一着不慎,自投罗网跑进了兔子窝。   几十只兔子从天而降,将追她的兔子团团围住, 下一秒白兔子穿上喜服变身红兔子。红兔子的左胸口上出现了个带着花小牌子, 只一个“裴”字, 正慢慢靠近她。   她被逼到墙角。   红兔子挑着眉头,语气中带着熟悉的恶劣:“想被我吃掉?”   她摇摇头。   红兔子拉了拉脖子上的领带,单膝下跪, 突然深情表白:“那做我的兔寨夫人吧。”   她恐惧地盯着红兔子凑上来的脸, 周围的白兔子围成一个圈,撒着带有魔法的樱花瓣,然后那张兔脸慢慢褪去了白色的毛发,变成了裴宴周的脸。   啊啊啊啊!   要命!   真是疯了!   骆樱锤了锤头,拼命想把羞耻的梦锤出自己的意识, 她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 等羞耻劲过了之后,才钻出被窝, 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等情绪整理完毕, 才温吞吞地去卫生间洗漱。   收拾妥当, 半小时过去了。   骆樱坐在床边,瞧着昨天房东留下的手机号,在打电话与发信息之间,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在微.信添加好友之后,她本想搜搜附近有什么早餐店,结果好友申请秒通过。   【短发夏天】:昨天的妹妹吧   【萝卜】:嗯,今天想看房,什么时候有时间?   【短发夏天】:现在我在家,你方便过来吗?   【萝卜】:你给我说下详细地址,我现在去找你   【短发夏天】:帝景北苑三十三栋楼202,你到了告诉门卫找江湘   【萝卜】:好的   从酒店到小区出门就能看到那个拐角,不用分东南西北,甚至不分左右,简直是路痴的福音。   骆樱走路时视线低垂,在能看到前方路况的情况下,时不时目光就回到了自己的鞋子上,而后再掀起眼皮,周而复始。   这个习惯跟着她长到大,只要身边没有人,她就会让视线保持着这个水平,可以避开和对面人视线相撞的可能。   步行十分钟后,她到了门卫处说明情况,很快被放行,并谨慎地问了保安具体的位置。   小区占地大,绿化面积广。建筑主色是白灰相间,每栋楼之间隔出足够的间隙,每层楼都映着晨光熹微,棕墨色标准八边形的路灯悬在圆形柱子上,五步一个,   她选择了步梯,并发了一条短信给房东。   两分钟后停到了目标所在的门外,按下了门铃。   一分钟。   骆樱数到了六十,依旧没见面前的门有丝毫动静,她抬手又按了一下,准备再发一条短信。   微.信接收到了新信息。   【短发夏天】:不好意思,刚看到消息,公司有急事,我刚出来   白来了。   骆樱也谈不上多失望,关掉手机,抬脚准备离开。   面前的门却突然打开。   而手机则插进一条语音电话。   “没带钥匙吗?大清早的真烦,你不知道老子熬了一宿,现在困得要死,刚睡着还得给你开门,又怎么了?”   从窄小的门缝中窜出烦躁的男声,二十五六的男人穿着衬衫大敞,消瘦到露出肋骨的肚子没丝毫美感,抱怨完才拧着眉看到门外的身影:“你是?哦,你是租房的那个女……”   他上下打量了骆樱一下,改口道:“姑娘?”   瞧着屋内的人,骆樱比让人放了鸽子还烦躁,她蹙着眉,将房源画上了叉号,接通了语音电话。   “小妹妹,不好意思哈,公司突然事件。我男朋友帮你开门了吧?他早上临时来的,平时不住在这里,你不用担心。”   肋骨男听见这话不开心了:“你租的房子老子想住就住,还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你别理他,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吧,你车费多少,我这就转给你,耽误你的时间,实在是抱歉哈。”   肋骨男刚扣上两个扣子,顿时火了,二话不说夺过手机就叫嚷道:“不租房转什么车费,你这个败家玩意,我问你要钱,你倒是整天哭穷,现在装起来了?!”   骆樱的秀眉拧成一座小山,抬眼看着面前举止粗鲁,连扣子都能扣错位的肋骨男,声息冷然:“把手机还给我。”   肋骨男也不听对面的解释,恶狠狠的挂断电话,命令式的语气像是触及到他敏感的神经了。他凶狠地看着骆樱,然后露出丑恶的笑,弯下腰将手机放在地方,抬起脚将手机朝屋里踢去。   烟灰色的地板没多少摩擦力,手机滑了很长距离,再撞上一个四方纸箱子才停下。   肋骨男挑衅地侧过身,语气嚣张:“不是要手机,来拿啊!”   骆樱迟疑了一秒,快速转身就要离开。   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肋骨男似乎很享受对面恐慌的表情,笑意更渗然:“别走啊!手机不要了?”   骆樱鲜少感觉到恐惧,理智随着恐慌消散:“你放开我。”   “好不容易来了,不让客人进来坐坐,是待客不周。”   肋骨男拽着她的手腕,生拉硬拽试图将她拽到房间:“你没好好看,怎么就不想租了?来,哥哥带你好好参观参观,没准你就改变主意了。”   男女之间力量悬殊敲碎一切可迂回的办法。   骆樱手指紧紧攥着门框,音色沾染上了几分哭腔:“你放开我,不然我会报警。”   “报警?”肋骨男嗤笑一声:“怎么报警呢?来和我聊聊,没准聊两句误会就解开了。”   手指因为太过用力,出现了短暂的麻意。   骆樱苦撑着,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手腕上施加的力道将她的理智扯断,她眼睁睁地看着手指脱离门框。   谁能来救救她! 第35章 告白书   电梯显示停在了十五楼。   裴宴周步入楼道, 从晨光走向阴影,侧脸在阴影的衬托下清晰峻冷。   他晨跑回来,头略微低垂, 额间的碎发有些微潮,挺拔的鼻翼间冒着小汗珠, 一滴汗水顺着下颌线滚落到喉结处, 滑落锁骨处渗进衣领里。   黑色的短袖堪堪只到手肘, 冷白皮的肤色与黑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他呼了一口气,扯了一下衣角,下摆形成一股凉风,吹向他的腹部, 而后鼓起的衣服重新恢复原有的垂感。   或许是上班高峰期, 电梯下降的速度很慢, 此刻还在十二楼逗留。   他想象了一下电梯门开十几个人一哄而出的画面,没有了犹疑,转身踏上了楼梯。   十二个楼梯一转角, 他小腿的肌肉紧实, 脚步微微上抬,鞋子中间的位置抵着楼梯的棱角。   骆樱起了吗?在干什么?会主动给他发信息吗?也会和他一样……   在想他吗?   这个想法刚一升起,裴宴周就嘶了一声,反常的举动连二连三,舌尖抵了下右腮, 只觉得自己实在可怕。   才只是心动就是如此, 再深一步的话,岂不是会和他那个混球父亲相差无二了。   也是, 毕竟父子关系永远是回避不了的事实, 也许他骨子里藏着连他不自知的掌控欲, 必要的时候,会带着骆樱一起坠入无尽的深渊。   裴宴周脸色凝重,在明知不可控的情况下,他是该继续像昨日那般随心而动,还是该早日认清现实断了念想。   他权衡利弊,想法朝着后者稍微倾斜时,却听见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裴宴周!”   急促且惨烈的尖叫声从楼上传来,恐慌中夹杂着绝望,仿佛呼唤这个名字并不是在求救,只是潜意识的自主行为。   裴宴周从惊疑到震怒只用了不足一秒,他的手搭上栏杆,一跃就跳过五个台阶,三个跨步便到了二楼。   “骆樱!!!”   裴宴周不知声音沾染了多少俱意,在看到那个被拉扯进房间的小身影,红血丝由眼眶爬上了眼白,同一时间他用脚抵住即将合上的门。   肋骨男只当他认错了人:“兄弟,你干什么?”   在看到裴宴周眼底的疯魔后,他打了个哆嗦,眼神闪躲:“和女朋友发生了点矛盾,没事没事,你上楼吧,我们不会再闹出什么动静了。”   话音未落,骆樱不知从哪里积聚出的力量,奋力一甩,趁着肋骨男分神,挣脱了令人窒息的束缚。   她的恐慌那听到她名字的那瞬间,全转化成了委屈,干涩的眼底泛起湿意,汇聚成一滴热泪夺眶而出。   “裴宴周。”   她喊道,这一声是万念俱灰后的绝处逢生。   少女的情绪交织,在瞬间演化为惯力,奋力冲向前方,抱住她的保护神。   裴宴周被撞得向后微撤了一小步,从腹部到后腰被人用力环住,那一刻,他受宠若惊,生出一种自己是对方全世界的短暂错觉。   未曾有过的感知,让他看起来格外无助,瞳色中泛起点点无措,这一瞬,他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裴宴周?”   从胸口处传来一阵温热,而后是一句不确定的问句。   裴宴周知道她被吓坏了,却又不知从何安慰,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一样,吐出一个字:“嗯。”   “裴宴周。”   这一声是肯定句,紧绷的情绪也出现了轻微的缓和。   裴宴周放轻声音:“我在。”   “裴宴周,你怎么来了?”   裴宴周还不知如何解释,就听见了紧接而来的下一句。   “裴宴周,你怎么才来?”   不知所为何名的喃喃抱怨,是被偏爱者独自享有的特权。   裴宴周不假思索,没了平日是非分明的固执,几乎同一时间,低头道歉:“对不起。”   若能让面前的人得到安慰,他愿意揽下所有的罪责。   骆樱确定了自己的安全,松弛下来的神经,让她大脑持续着空白。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她格外贪恋眼前的怀抱,不自觉胳膊便越收越紧,恨不得嵌进少年的体内。   后知后觉,胸口处涌上少许热意。   裴宴周的愠怒再次席卷而来,他抬起手,笨拙又沉滞,安抚性十足地揉了揉怀中的小脑袋,话音像是在哄孩子:“骆樱,我家就在楼上,你先上去等着,我处理好去找你,行不行?”   骆樱抬起脑袋,眼尾哭的泛着红,恐慌还有几分在她的眸子里,和对面的人对视了几秒,她才不情愿地松了几分力度。   缓缓的,在挣扎中,她撤出了那个极具安全感的怀抱,顺着少年的眼神,朝着楼上走,在拐角处,她再次回头望向楼下,注意力全灌入一个人的身影。   裴宴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和许诺般让人安心:“我待会找你。”   肋骨男再蠢也意识到了两人相识,并且关系匪浅。   等骆樱离开,他嗫喏地解释着:“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可能玩笑开得有点大,哦哦,她的手机掉到屋里了,我马上捡过来给你。”   “不用。”裴宴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自己去拿。”   说着,抬脚跨进了房间里。   这件事其实算不上多恶劣的事,法律对犯罪未遂的事向来网开一面,哪怕是报了警,也会以寻事滋事定性,最后也不过是罚点钱就出来了。   况且,他不会允许骆樱以被害者的身份,重新回忆一遍这件事。   肋骨男的表情呆滞,面色苍白,连脚步都觉得抬不起来。   他的家庭由盛到衰,过惯好日子的公子哥被打击的一蹶不振,沉迷网络逃避现实。在网吧结识了不少混混,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今请吃饭明请喝酒,又享受了一波被人捧着的虚荣感。   混迹在年轻的一辈中,谁称呼都得叫声哥。可现在他看着比他小好几岁的高中生,却像个蔫吧了的气球,再没往日的耀武扬威。   他人本质算不是上十大恶疾的坏,也没想过对小姑娘干什么坏事,只是以他现在的能力,也就能在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身上找找存在感了。   可无论怎样,罪恶生成,遭到报应也是理所应当。   “我错了。”肋骨男在裴宴周捡起手机后逐渐逼近步伐里,心理防线崩塌,他无从探知一个高中生怎么会散发压迫感十足的威慑力,只得积极认错,渴望得到少年原谅的首肯。   裴宴周声线生冷,轻嗤一声:“既然错了,就得承担代价。”   肋骨男吞咽了下口水,倒也知道面前这人不会放过自己:“你想怎么样?”   “哪只手碰的?”裴宴周转了转手腕,他不相信坏人能改过自新,要悔过早干什么去了,何必等到犯下大错,面临惩罚时,才期期艾艾说句不痛不痒的抱歉。   他眼尾阴沉:“哪只手碰的?”   肋骨男迟疑了几秒,伸出了右手。   裴宴周拧住了他的手腕,施力前压低声音补充道:“小声点,再吓到她的话,就不止这一个胳膊了。”   骨节错位,钻心的疼痛从手腕爬到大脑皮层,肋骨男只发出一声“啊”的呜咽,不知是真的甘愿付出代价,还是裴宴周的警告起了作用。   十几秒后,他疼得表情狰狞,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也死死咬住嘴巴,没发出任何声音。   听到一声咯吱的清脆响声,裴宴周才冷漠地收回手,心里惦记着楼上的人,没怎么逗留,在关上门之前,回了头:“留好所有的就诊记录,去楼上找我,我给你报销。”   嘭。   门被合上。 第36章 告白书   裴宴周输入密码, 换上拖鞋,而后打开鞋柜翻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   他垂眸看着还不在状态的女生,半蹲下去, 将拖鞋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骆樱再次受到了惊吓,只不过这次是怦然心动的心跳加速。   也没矫情, 她用右脚踩着左脚的鞋跟, 将左脚解放出来, 换好拖鞋就乖巧地站着。   裴宴周没照顾过别人,第一次发现自己绅士起来还真得心应手,他单手掕起奶白色的板鞋,放在自己刚换下来的鞋旁。   还挺搭的。他在心里评价道。   二居室的构造, 入门第一眼是灰色的双开门冰箱, 银金色的倒三角装饰将三只灯泡悬在餐桌的上方, 餐桌上放着几袋速食调料包,一只透明的玻璃杯孤独的立在空档的桌面上。   左侧的客厅摆放着蓝灰色的沙发,色彩明亮的枕头堆放着, 奶白色的乱麻料质的窗帘分隔出阳台, 阳光撒进来,给灰白主调的室内添了些旖旎的氛围。   裴宴周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坐在沙发上仍有些恍惚的骆樱:“没事了,喝点水吧。”   “谢谢。”   骆樱的声音有些嘶哑,她接过水杯没有喝, 手指捏着杯身, 将纸杯捏到变形,在安静中她目光呆滞地解释着:“我想租个房子, 暑假放些东西, 平时也有个落脚地。”   裴宴周走到客厅, 有些光透过窗帘落在他的身上,他抬手将窗帘拉开,晨曦覆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光晕。   骆樱愣怔,视线追随着裴宴周,等到撞上裴宴周回望的目光,才缓过神。   沉默两秒,她继续解释着:“是在软件上找的,本来是女房东,但是她有事离开了,刚才是她男朋友,后来,事情你也知道了。”   裴宴周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词汇量的匮乏,恨不得当场写十篇八百字小作文,顺便报个安慰人的速成班。   可这些都只是想想,他在炽热的目光中,略微局促地站着,薄唇抿成一条线不知该说什么。   骆樱猜不透裴宴周的心思,在她的视角里,裴宴周阴沉着脸,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揣摩裴宴周的情绪迅速占据了她的大脑,从头至尾,她回忆了一遍裴宴周出现后所发生的事。   两人除了最开始的拥抱,她应该没有冒犯到裴宴周,难道是那个拥抱惹的祸?   她很快的便否定了这个可能,毕竟当时裴宴周没推开她,还安抚性的摸了她的头,按裴宴周的性格,有仇当场就报了,没道理秋后算账。   脑海中蓦的闪过田梨对裴宴周的评价:裴神这个人啊,讨厌别人靠他太近,送情书的人很多,但遭到报应的只有挑衅的侯悦。   难道是她出现在这里,让裴宴周反感了吗?   骆樱认为找到了源头,拧着眉,想着应该怎么解释。   她租这边的房子,是有极大的偶然性,房源合适,距离较近,房东回应迅速。   一系列的原因导致了当下的结果,但若说与裴宴周完全无关也是自欺欺人,毕竟昨天裴宴周种种犯规的操作,承当了一个催化剂的效果,极大缩短了她的抉择的时间。   可她没想要打扰裴宴周。   除非得到裴宴周的允许。   骆樱斟酌好措辞,开口打破横在两人之间的安静:“我不知道你也住在这栋楼。”   裴宴周的剑眉难得挤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也住在这栋楼。他拆分这句话,在字字句句中,得到了一个他不喜欢的结论——要是知道你住在这栋楼,我肯定会避开。   骆樱看着愈发阴沉的裴宴周,手里的纸杯再次被挤扁,她舔了下干干的上唇:“非常感谢你能出手帮我。”   裴宴周又开始了做阅读理解。   非常感谢你能出手帮我。他利用周绍金那套做阅读理解的公式,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得出一个让他不爽的定论——我以为你会袖手旁观,没想到你还有点良知。   怎么脸又臭了。   骆樱根本不知道哪个词刺激到这位少爷了,一连抛出去两句话,没想到全部是反效果,还不如不说。   她收回视线,垂眸盯着纸杯里的水波,也不挣扎了,就这样溺死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吧。   裴宴周恼火的原因很简单,他讨厌骆樱清晰明了的将他们之间划分出你我,就如初次见面那般果断。   他不好接近,他脾气很坏,他看起来很凶。可这些在骨髓里的冷漠,在遇见骆樱之后自动收敛,只要骆樱出现,所有的坏情绪就像乌云见了太阳,全然没了踪迹。   在待人接物的领域里,他没那么多迂回的套路,讨厌就骂走,喜欢就接近,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可他 表述了自己想靠近骆樱的愿景,怎么会得到现在的答案。   骆樱并不讨厌他。   那问题出在了哪里?   心底升腾出名为烦躁的焦虑感,在这以前,他是个极度冷情的人,理智到所有人都说他没七情六欲,看别人的世界天崩地裂,他还能处惊不乱。   上次被这种情绪裹挟,还要追溯到第一次相处,骆樱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以后就当没见过。   好啊。   当没见过。   他难道会缠上她,可笑。   后来证明骆樱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他还真的想缠上她。   裴宴周尽量不让浮躁浮现在脸上,面前的女孩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他不能再从别的方面给她压力。   所要表达的意思,在脑中一遍遍修改,直至找到了制胜法宝。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骆樱。”   在少女抬起眼中望向自己的瞬间,他从那双澄澈的眸子中,看清了自己卑劣的心思:“你还记得吧,你欠我一次大冒险。”   骆樱猛然抬头,她的瞳孔在接触到外面的光后,由墨色过度到浅棕色。她看着少年一步步靠近她,那道阴影从她的脚上爬上腿部,逐渐侵占,末后完全吞噬了她。   这次,她不想逃。   “租我的房子吧。”裴宴周慢条斯理地开启这场游戏。   骆樱在陷进去之前,拼凑出一丝理智:“大冒险吗?”   裴宴周的声色低沉又温柔,像是自带磁力,让人失去抵抗的能力。   他瞬间又恢复了平日的懒倦:“嗯。”   猎手刨除杂念,再次重拾自信,拿起弓箭,命定一个目标,目光锁定,不得手决不罢休。   这场大冒险,他堵骆樱最终也会喜欢上他。 第37章 告白书   “洗漱的用品。”   裴宴周将精致的绿色购物袋, 放到茶几桌上,左手拿的衣物递到骆樱的面前:“没穿过。”   是一件纯白色的短袖和烟灰色的短袖,标签还挂在衣服上。   “谢谢。”骆樱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道谢, 目光停在购物袋的粉色浴巾上。   她倒没想到裴宴周私下这么有少女心。   “不是我买的。”裴宴周撩了一把后颈:“段文越送的。”   七夕礼物。   段文越送的。算是他和戚柒过的第一个七夕,他朋友圈刷了屏似的晒打卡记录。   “娃娃机, 柒柒抓的。”   “摩天轮, 她有点恐高。”   “动物园, 柒柒喜欢的兔子。”   ……   当天朋友圈,段文越穿插在各对情侣中,每隔两对情侣,就能刷到他的实时更新。   不知是炫耀, 还是羞辱人, 在五人的聊天群里, 消息像中了病毒应接不暇。   只可惜没人理。   裴宴周没空理。   何旷不想理。   严律懒得理。   祁远当时没分手正浓情蜜意,忙着给女朋友拍照。   段文越变态起来很变态,难得破费, 第二天帮单身四人补过七夕, 一人送了一套洗浴用品。   情侣套装,用心险恶,险恶到何旷当场破防。   裴宴周拿回来之后,便扔进了衣柜的底层,此刻倒是认真考虑了下, 他的浴巾挺久的。   该换了。那件蓝色的倒也不错。   四方浴室, 热气弥漫,水雾缭绕, 水流兜头而落。   骆樱洁癖症比往日来的剧烈, 总觉得自己身上沾染了什么味道。   她本来想忍一下, 谁知裴宴周竟准备好了所有的洗漱用品,她伸出手,双手合上,手指连同手心弯出弧度,水流聚拢于掌心。   在想到今后的同居生活,她轻咬着下唇,掌心的水腾空,而后扑打在脸上。   本以为倒霉已经划上了句号,但上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在以为柳暗花明时,山穷水尽的戏码再次上演。   小腹袭来一丝轻微、仿若针扎的痛意,骆樱暗叫不好,下秒就感觉大腿内侧比水温更滚烫的热意。   生理期到了。   在最不该来的时候。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好澡,用毛巾将湿发包裹盘成一个圈,把浴室的门拉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将脑袋探了出去。   裴宴周刚从卧室走出来,左肩上扛着单薄的夏凉被,听到门声,朝着这边看过来。   他换了身亮色的衣服,草绿色的宽大短袖,下身是米色短裤,似乎刚吹了头发,头顶上几缕头发支棱着。   骆樱愣了几秒,此刻的裴宴周少年气十足,竟让她想到小时父母的同事寄养在家里的那条小白狗,忍不住就想爱抚几下。   她慢慢从门缝里钻出来,先是一条腿试探着点到地上,然后上半身跟着动,XL码数的短裤到达她的小腿腕,变成七分裤,衬的她愈发像个偷穿哥哥衣服的小朋友。   “有点大了。”   她双臂抬起,袖子从小臂落到手肘,她晃了两下,语气满是委屈巴巴:“好像不止一点。”   他的衣服穿到了骆樱身上。   裴宴周右手抬起,抵住唇,一秒后就放下来,他望着不自觉露出娇嗔的女孩,语气沾着笑意:“挺好,换种风格。”   网上怎么叫来着,对,男友风。   他唇角上扬,很满意这个名词。   骆樱用手指夹着短裤的中间位置,过于空荡的间隙让她有种会掉下来的错觉。   她的脸粉黛未施,肤如凝脂,偏偏那张涉世未深的小公主脸,却配着违和感强烈的穿搭,动作更是格外滑稽。   裴宴周有些受不住那道直愣愣的视线,逃避般,抬脚进入次卧。一股脑将被子扔到床上,抬起右手,抵着唇边轻咳了下,直至恢复自然,刚准备走出去,就看见探头探脑的某人。   骆樱扒拉着门框,只漏出一个脑袋:“裴,裴神,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裴神?谁教你这么叫我的?”裴宴周也不是第一次听,但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喜欢,疏离又生硬。   他向前走了几步,垂眸看了骆樱几秒,接着弯下几分腰:“叫我名字。”   太近了。   骆樱不自觉屏住呼吸,拂在她脸上的温热气息,扰乱着她的思绪,在那双墨色深沉的眼睛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裴、宴、周。”   一字一字,如雷贯耳。   少女细腻的声线,将普通的三个字叫的莞尔动听。   裴宴周站直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   倒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骆樱缩了缩脖子,眼神转了几个圈,没看裴宴周:“你能帮我买点东西吗?”   一想到裴宴周站在货架前拿卫生巾的模样,她就感觉血液逆流而上,都朝着脑袋涌去,霎时间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粉。   裴宴周挑眉:“什么?”   “我生理期突然来了。”骆樱盯着地板,脖子都发烫起来:“可能需要你去超市跑一趟。”   “哦,生理期啊。”   裴宴周语气风轻云淡,听语气只是件再小不过的事,但心里早就策马奔腾了。   他对这个名字的理解,唯一来源就是七年级生物书上的知识点。   手足无措,又要装成熟。   “你知道应该买……”   “啊,这个我知道。”裴宴周打断道,拼命将心虚藏起来,画足添蛇地补充着:“不用你说了,我知道应该买什么。”   骆樱就和渡劫一般,暗暗松了口气:“那,麻烦了。”   “你睡主卧,主卧有独卫。”   裴宴周解释了句:“已经换了新的床单,你,你不舒服的话可以躺一下。”   “嗯。”骆樱应道。   从次卧到玄关不过十几米,不过几秒就推开了门。   裴宴周犹豫了下,从门关的置物架随手拿了顶黑色的帽子,他利落地扣到头顶,手指在门把处停留数秒,才认了命。   门外,他瞬间变了面孔,舌尖抵着右腮长嘶了一口气。   骆樱真的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个锤子啊!   小区外五百米处有家大型的商场,步行过去不过几分钟。   裴宴周边走边看手机,恶补着相关的知识点。   浏览器的页面上显示着“卫生巾品牌排行榜前十名”的推送界面,他默念陌生品牌的名称,又想到个人体质不同,排行榜只能作为参考。   不然问问?   但是,刚刚骆樱的样子好像也挺尴尬的。   裴宴周从大脑中提取着自己的人际关系网,悲催的发现好像没有能问这种问题的女性朋友,他不甘心,又搜索了一遍。   学霸除了记忆力好,能迅速提取有用信息外,更重要的是发散思维,能举一反三,快速完成PlanB的构建。   一分钟后,他拨通了段文越的电话。   段文越欠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今祖上冒青烟了,性冷淡裴哥也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性冷淡?”裴宴周冷笑,但有事麻烦,他也没撂狠话:“戚柒平时生,生理期,需要准备什么?”   段文越急了:“裴哥,我就调侃了句,您不至于对我的女朋友下手吧?朋友妻不可欺啊!那句话我收回,立刻马上就收回!”   “打住。”裴宴周被气得胃疼,还得收着脾气:“骆樱,她生理期来了。”   “骆,骆樱?”段文越惊讶:“啊,这好像也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吧。”   “出了点意外。”裴宴周一句话带过:“她现在和我在一起,不方便买日用品,我来问问你。”   他省略掉了自己逞英雄的片段。   段文越知道轻重缓急,把八卦的事放在一遍:“不好意思问的话,就多买几种品牌,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买的多准没错。”   裴宴周心里有了考量:“嗯。”   “女生特殊阶段挺需要照顾。”段文越讲着自己的经验之谈:“处于这个阶段,女生身体比较弱,脾气多少会暴躁,最重要的一点,喝红糖水,然后多买点甜食,我记得……”   “段文越,你在和谁讲电话?明明是你约我出来,结果全程对着手机?”   段文越捂着听筒,但是有些声音传了过来:“裴哥,他问我点事。”   “我就问了你一句,你要是不想说,也不至于撒谎吧?自己待着吧,我回家!”   “裴哥,这位也是这情况。”段文越匆匆解释了句,便开了外音,音量顿时大了许多:“裴哥,你来,快解释一句。”   裴宴周也没觉得戚柒平时这么暴躁,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生理期的到来。   毕竟是自己引起的冲突,他愿意解释:“是我,我有点……”   “对面是他,就可以忽略我了吗?我今天本来不想动的,你说闷在屋里不好,我才眼巴巴地跑出来,看这样子,我还不如躺在床上!”   段文越好声好气地哄着:“柒柒,我错了,我马上就挂断行不行!”   “挂断干什么?你聊去吧,最好聊一天!”   “别啊,柒柒,你等等我,柒柒……”段文越的声音忽远忽近,扔下一句“出麻烦了”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传来“嘟嘟嘟”的长音。   裴宴周在段文越的基础上,又补充了一条:无理取闹,需要人哄。 第38章 告白书   偌大的货架整齐罗列着卫生巾, 各种品牌应有尽有,包装上的粉嫩的设计,看的人少女心泛滥。   裴宴周堂而皇之地站在两个货架中间, 被形形色色的品牌包围。   他只是没有经验,从未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羞耻的。   方才站着的两个女生还以为这人走错了地方, 结果人还真认真的挑了起来, 和他对视一眼, 在看清他眼底浓烈的求知欲后,羞愤地跑开了。   裴宴周没放在心上,继续旁若无人地挑选着。   他看着包装上略带有些浮夸的宣传语,轻微蹙起眉头后, 还是将四四方方的长方体放到购物车里。   从货架左端到右端, 犹如扫荡般, 他脑子里就段文越的“以量求胜”的战略思想,几乎各个品种都拿了个遍。   等出了这片区域,购物车满满当当被卫生巾填满, 几十包种类不一的卫生巾累积成了座小山。   买糖, 红糖,冰糖,奶糖,各种各种的糖。   裴宴周的大脑下了命令后,推着半个购物车的卫生巾, 跨过大半个超市朝着食品区走着。   那自信淡定的样子, 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可,他还真没有。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从疑惑到欣赏, 从不解到羡慕。   有位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女生撞了撞自己的男友:“你看, 人大帅哥都出来帮女朋友买日用品,你还记得你上次怎么和我说的,你说哪有男人买这玩意,还怕人笑话?”   “我的错。”男子放下大男子主义的偏见:“以后只要你需要,我就和他一样,整车的买回家。”   裴宴周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褒奖或贬低,他照单不收,人生态度就是“爱谁谁”,此刻一心找糖,没什么心思关注其他。   购物车不知有什么魔力,就连热情的导购员都只是远远看了人和车一眼,佯装整理东西,避开了视线交织。   他也没当回事,眼神四处张望,仗着身高和优越的视力,没过多久就望见了五米开外写着“糖果区”的目的地。   裴宴周购物的唯一经验之谈就是“贵的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也对比不出个所以然,同类商品只拿价格高的。   一袋红糖,一袋冰糖,棒棒糖所有口味来一样,绕了一圈,又拿了超出他预期的酸梅。   满载而归。   都是他的战利品。   ——   骆樱在陌生的环境静不下心,脏衣服躺在洗衣机,烘干程序需要段时间。等待的时间,她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舔了下略干的唇,想念起雪糕的味道。   她过剩的叛逆期全用在了生理期,平时也不喜欢凉的辣的,但只要身体条件不允许,她的瘾像是按下了开关开始发作。   走到冰箱前,她打开冷冻的柜门,在第三层看到了冰糕。   二十多块冰糕凌乱地堆在一起,几乎全是当下热门的雪糕刺客,也不知道得多倒霉,才能全是刺客。   骆樱大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罐装印有酸梅味的雪糕,她咬着唇,迟疑了好几秒,才拿到手上。   也不是很凉。她自欺欺人道,如果小口小口的吃,含在嘴里,等到了胃里,应该就变成热的了。   小心翼翼掀开瓶盖,拿起粘在瓶侧的小勺子,她斟酌许久,才扣出豆大点大小的雪糕块。   这么一丁点,总没什么事了吧。   “叮”   输入密码的声音响起,几秒后,门被推开。   骆樱有些微怔,举着小勺子,下意识就朝着玄关看去。   “我回来了。”   裴宴周将帽子挂到置物架上,踩着地毯,大包小包的东西被搁置在脚边,他刚想弯下身换鞋,不经意抬眼就看到骆樱,以及她手中的雪糕。   迟钝的大脑发出红色预警!   生理期不能吃凉!   不能吃凉!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骆樱的面前,看到几乎没动过的雪糕,才松了口气。   “不能吃凉。”他伸出手,示意骆樱将违禁品交给他:“容易肚子痛。”   骆樱在商量的语气,试探到一丝宠溺,连她都不知道的娇纵冒出了头:“想吃。”   她巴巴地望向裴宴周:“我想吃。”   轮到裴宴周不知所措了,原则被打破一个小角,在心里说了无数遍“不行”,可嘴巴却先投了降:“就那么想吃?”   骆樱点了点头:“嗯。”   “那,”裴宴周顿了下,又严肃了起来:“只能吃一小口。”   骆樱慌不迭地点头:“好。”   重新挖了一小勺,她克制着自己再吃一口的欲望,很听话,乖乖地放在面前的掌心里。   反倒是裴宴周于心不忍了,看着骆樱馋极了的样子,原则彻底坍塌:“不然,再吃一小口?”   骆樱唇角弯出一个弧度:“说了一口就一口。”   笑意明媚的少女,不由分说,横冲直撞,闯进他的眼眸。   裴宴周恍惚了下,生怕第一次避开了视线,他背过身,把雪糕放到冰柜里:“过几天再吃。”   骆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好心情地晃着小脚丫。   原来兵荒马乱的不止她一个人。   脑子在构思恶作剧时,就看着裴宴周朝着玄关走去,方才眼里只有裴宴周,全然没看到那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这,这是准备开个店?   她微张着唇,看着裴宴周搁置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几大包的卫生巾嚣张地占据她的视线。   可以,但没必要。   裴宴周一路上接收着众多的注目礼没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反倒不自然了,他如实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每个都拿了一个。”   “真是……”   骆樱想象着裴宴周买单的画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将到嘴边的“离谱”咽下去,缓了几秒道:“谢谢你啊。”   裴宴周将其中一大包东西倒在茶几上,挑挑拣拣,从一大堆口味的糖里找出酸梅,他撕开包装袋,如同哄小孩般:“把手伸出来。”   “要给我糖吗?”骆樱噙着笑。   裴宴周捏了好几枚,指尖碰到了小小的掌心,酥麻之意从接触的地方爬到他的神经:“给你糖。”   只给你。   等骆樱将酸梅送进口中,任凭酸涩之意霸占自己的味蕾。   她刚晃了两个脚丫,就看到一双拆了吊牌的棉拖放到了脚边,她抬起头:“要穿棉拖吗?”   这可是夏天。   虽然在空调屋阻挡了夏季的燥热,但穿棉拖也太夸张了吧。   “穿袜子也行。”   裴宴周像是变戏法般拿出一双粉色袜子,他拿着袜子,站着等着骆樱选择。   骆樱感受着专.制中带着民主的凝视,二选一让她成为抉择者,她并不讨厌,很干脆地拿了袜子套到脚上。   再然后,精致地服装袋递到她眼前,她疑惑地看着裴宴周,不明所以。   “给你买的衣服。”   裴宴周别开眼:“你可以试试。” 第39章 第一名   买衣服这件事纯属意外。   裴宴周都结账离开了, 路过服装区,意外看到和他身上的同款女装。   服务员当场表演,一句话让一个帅哥花钱的独门绝技。   她笑意盈盈:“帅哥, 给女朋友买衣服吗?”   裴宴周到底是母胎单身,被这三个字砸的晕乎乎的, 等人到了女装下, 才清醒过来。   他这行为和何旷天天喊着摆脱单身有什么差别。   服务员专业的介绍着:“这件女装是上新款, 因为男款,就您身上这套效果和销量都很好,在很多女生的建议下,品牌出了女生的尺码。”   她看男生没要接话的意思, 便继续道:“方便问下, 你女朋友身高体重吗?我会推荐您相关的尺码?”   身高到他肩膀, 体重也是个大概范围。   裴宴周大约估算了下:“身高大概一米六三左右,体重较轻。”   “最小码就可以。”服务员拿起旁边的撑衣杆,熟练地将衣服拿下来。   衣服在递到他手中之前, 裴宴周兀自说了句:“还不是。”   服务员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暂时还不是女朋友。”   裴宴周眸子中的晦暗像是化不开的浓雾, 长而密的睫毛遮住几分情绪,他接过衣服补充道:“在追。”   服务员愣了几秒,转而笑意更深:“祝您得偿所愿。”   裴宴周半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心思却不在手机上。   听到门吱呀的轻响, 他倏地抬起头, 目光像有预谋般望向骆樱。   骆樱鲜少尝试运动风的衣服,宽松的款式几乎不沾身, 她揪着短袖的衣角, 才能感受到衣服的存在。   她看见衣服的瞬间, 就联想到了裴宴周身上的着装,桀骜的少年偏爱黑白系,但轻狂的年纪里与亮色系适配度极高,简单到极致的款式偏偏将张扬放至最大。   亮色系的运动风极挑人,要身高,要身形,要冷着一张脸,举手投足都要干净利落。   她撞上裴宴周的视线,又迅速地移开,别扭地问:“我这样穿,是不是很奇怪?”   裴宴周的呼吸短暂地停顿了下,眸底倒映着草绿色,视线最后停滞在那张稍有些局促的脸上。   他如同一个冒险者,肤浅的以为已经见识过最美的景色,却在暗夜将至时,极短的时间被再次惊艳。   骆樱许久没听到动静,扭过头就要往卧室走:“果然不适合,我还是换回原来的那件……”   手腕上多了一抹温热,她诧异地转过身,意外瞥见了少年眸子里的那道光。   “不奇怪。”   有那么个瞬间,裴宴周生出一种失去的预感,心脏抽痛的瞬间,他起身快步追上去,本能地伸出手。   与骆樱的视线相撞,他才意识到自己越轨的举动,他手指一张,微弯的脊背重新挺直:“很适合你。”   中央空调没有停歇的时刻,呼呼的风涌入其中,生出的冷气将室内升腾的热气裹住,温度始终保持在一个宜人的数字。   随着呼吸的下沉,心跳声迷失,烈阳穿过玻璃撒进室内,有一小揪光落在两人的脚尖,她沦陷在盛大夏日里的躁动中。   骆樱所有的逃避,都源于自己的不确定性,但凡确定的目标,便不会轻易回头。   “十八岁之前,都是小姑娘吗?”她撞上炽热的视线:“当小姑娘真麻烦。”   我不骗小姑娘。   这句话闯进意识里,裴宴周回想起昨天的信息,那句话比起深思熟虑更像是一时冲动,等他回过神,生怕吓到对面的小姑娘。   当时骆樱回了一个表情包,他便顺势翻篇,没想到竟然能得到回应。   “裴宴周。”   骆樱说出这三个字时,总比旁人要多上几分缱绻的味道,她微仰着小脑袋,眼眸里满是认真:“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一旦被我缠上,想逃可就难了。”   十几年坚如磐石的壁垒,被这句话戳破,构建的自我防备轰然倒塌。   太阳升至高处,一道光晕从裴宴周头顶撒落,半张脸沐浴在温煦的阳光下。   他嗓音喑哑,满眼全是对面的身影,没有片刻犹豫:“没想逃。”   他在沉沦。   清醒又甘愿。   骆樱似乎像是感知到了宿命般的牵引,望着裴宴周,目光灼灼:“想逃,也逃不掉了。”   他看上的小姑娘,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裴宴周不自觉扬起唇角,情绪在他的胸腔翻涌千万次,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破土而出。   他梦呓一般,语气藏着比夏日更炽烈的热度:“好。”   有渴望的人,才会期待未来。在这之前,他的人生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提起他的兴致。   可现在一股浓烈的欲望从心底某处升腾,于他而言,未来多了一份因骆樱生出的期待。   所以,拯救我吧。   就算我会逃,请你,一定,务必,要将我逮捕归案。   这次的生理期反应比以往要来的剧烈。   几个小时候后,骆樱勉强喝了一碗红枣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裴宴周也帮不上什么忙,呆在卧室搜索了一圈,发现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送热水,轻叩了几声门没回应后,他便收了喊醒骆樱起来喝热水的心思。   从午后两点睡到晚上九点,脸色终于没那么苍白。   骆樱晕乎乎地爬起来,推开门的瞬间,便看见次卧的门也应声而开。   “舒服点了吗?”裴宴周似乎等急了的模样。   骆樱挤出一丝笑:“好多了。”   “你等会再睡。”裴宴周在手机上捣鼓了两下,将手机揣进裤兜,拿起一次性杯子兑了一杯温开水:“你先喝点。”   骆樱道了一声谢,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抿着水。   “骆樱,你为什么转学?”   略带生硬的话题,让骆樱偏过头看了裴宴周一眼。   裴宴周轻咳一声:“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他看中当下,没有考究过去的心思,问出这句话只是想拖延时间。   “一些特殊的原因。”骆樱没有隐瞒的意思,顿了下,不知该如何叙述:“准确的说是为了躲一个人。”   话题到了这里,再问下去可能就不礼貌了。   裴宴周怀揣着不想告知于人的秘密,自然做不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举动,先一步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   两个话题不能说没有关系,只能说毫不相关。   骆樱也是从风格迥异的问题中探知到了几分不同寻常,她侧过身,看着绞尽脑汁制造话题,又不在意答案的裴宴周。   绷不住,她笑了一声:“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少年人最不擅长拐弯抹角。   特别是裴宴周,横冲直撞是他的底色,她偏爱那股莽劲。   “果然。”   裴宴周索性放弃,双手背在颈部,后背朝着沙发靠去,恢复到随性的状态:“也没什么大事,给你买了点粥,等喝了再睡。”   “明明很会照顾人。”   打破窗户纸后,骆樱无所畏惧,捧着水杯,凑近小脑袋望向裴宴周的下巴:“我觉得你好像换了一张面具。”   裴宴周由着她盯,甚至配合地抬起下巴:“你更喜欢哪张面具?”   “都不喜欢。”骆樱撤回身子,又抿了一口水:“哪有人喜欢面具的。”   裴宴周晃了下神。   “所以裴宴周,”骆樱撩人不自知,话里带着致命诱惑 :“向我展示你自己吧,我有预感,我会很喜……”   “叮咚”   裴宴周没动弹,盯着少女,对这句话意外的执着。   却见骆樱狡黠地眨了下眼,恶作剧般的催促:“门铃响了。”   裴宴周轻笑声,双臂撑着沙发,利落地起身。   心动过速期缓了过去,失去神秘感的句子如同卡顿的气氛,一旦打破了关键节点,便再没了氛围。   “怎么买了这么多?”   骆樱忙起身,顺势接过裴宴周钩在小拇指上的礼品袋:“外卖还挺快。”   裴宴周“嗯”了一声。   当然快,他付了几倍的价钱让跑腿优先派送,方才那年长几岁的大哥的脸都快笑裂了。   食物是当地有名的徐记粥馆,老板传言是清朝御厨的后人,手握着价值连城的黄金秘方,做出来的粥一绝。   不同于其他店,徐记粥馆一日三餐主打全是粥,配上肉香四溢的小笼包,不少人千里迢迢,只为这快哉一口。   做到这一高度,徐记粥馆比起收入,更看重是的顾客的体验感。外卖盛行的快节奏社会,老板为保证粥能在最合适的时间能为人充饥果腹,拒绝外卖自带。   自断一臂的做法反而起到正面宣传效果,被生活裹挟着不得不奔跑的人,反倒愿意为了一碗粥等半个小时,以此得以喘息的片刻。   裴宴周能打破徐记粥馆的规矩,也是靠一次意外搭上了关系。   徐记粥馆的老板姓徐,白白胖胖一大叔,笑起来福气全堆在脸上。平日除了做粥,就是研究养生之道,还给唯一的儿子取名徐舟声,唯一夙愿就是化成灰之前,儿子能继承他衣钵。   造化最弄人。徐舟声烟酒不离身,外卖点不停,朝着徐叔规划的反方向策马奔腾,和慢火煮粥沾不上丁点关系。   裴宴周是在大马路上捡到宿醉的徐舟声,其实说是捡,不如说是被碰了瓷。   一米八的大男人喝的满脸通红,瘫软在路中央,抱着他的小腿腕不松手。   裴宴周可与热心肠没有关系,暗骂两声,抬着小腿要抽身而去。   徐舟声抱得可真紧,酒醉的男人力气生猛,满嘴跑火车:“让我看看,还是个大帅比,今晚赚到了嘿嘿嘿……”   此话一出,满大街的人都以为他们在搞.基。   裴宴周还真没一个醉鬼的力气大,僵持了足足一分钟,在他踹上那张不省人事的脸上前,拖着小腿以及徐舟声拖到路旁。   他一时半会挣脱不出,勉强做了回好人,摸出手机嫌弃地捏着徐舟声的手指解开了锁,拨通了通讯录“老爹”的联系人。   半小时后徐叔风尘仆仆,尴尬地扒拉着不争气儿子那只手,最后还是挠徐舟声咯吱窝才将裴宴周摆脱束缚。   裴宴周瞧着两人歪歪扭扭,要倒在路上的身影,动了恻隐之心,帮着徐叔将徐舟声送回了家。   这一送,就送出了个爹。此后徐叔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父爱,眼瞅着徐舟声扶不上烂墙,还问了他愿不愿意当个厨子。   “这粥真的超级好喝。”   骆樱抿了一口红枣南瓜粥,入口细滑,软糯中带着淳朴的浓香,没有熬上几个小时,做不出这个效果,她食欲都上来了:“你也尝尝,我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   瞧着少女惊艳绝绝的连声赞叹,裴宴周倒也端了旁边的那碗,徐叔经常让徐舟声帮他送粥,他倒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好喝。   其实当个厨子,好像也没那么差。 第40章 第一名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生理期的影响, 骆樱这两天接连做梦,继让她脸红心跳的兔子梦之后,久违的梦见了喻亦池。   喻亦池一如既往, 温柔中带着殷勤,可就是这种恳切的关照, 像是一张细密的网, 将她包裹其中。   她提了一句“蹦迪”, 喻亦池会告诉她“不行,太危险了”;她要吃膨化食品,喻亦池会阻止她“别吃,垃圾食品”;就连她和其他男生说一句话, 喻亦池都要背地里警告, 让人离她远一些。   骆樱自小被赋予了太多的信任与爱, 父母从未对她有过禁止与要求,她身后站着的人都会鼓励她,告诉她“试一试, 失败也没问题。”   而喻亦池则将她视作自己的所有物, 试图改变她的决策。年纪小的时候,她只当喻亦池没有边界感,却不曾想随着岁月,他的占有欲如同夏日的藤蔓疯狂抽节,以连绵不绝之势试图将她困于其中。   她在禁锢中感到未曾有过的窒息, 从隐晦的暗示到直白的拒绝, 她企图将这段关系拉回正轨,但喻亦池一次次抱歉后, 甚至管控欲越发强烈。   周而复始, 重蹈覆辙。   在看不见希望的暗夜里, 她策划了一场盛大出逃,带着决绝与狠厉,不由分说将喻亦池隔绝在外。   喻亦池带给她的影响,并没有随她消失而消散。   她看见自己变成了只被罐子困住的蝴蝶,豢养她的人总按照她的心意,看似对她有求必应,但前提条件是她必须在透明罐子里。   透过透明的玻璃,她看到艳丽的花,想要靠近,想要碰触,但罐子外的人总说不行,外面危险,罐子里的才是安全领域。   她得逃,她必须得逃。   罐子与地面接触,嘭的一声,阻碍她的那道透明墙四分五裂。她抓准机会,拼命逃脱,终于重获自由。   新的环境里,她终于摆脱了那股窒息感,重获新生般享受少见的自由。在这里她碰见了人生仅一次的一见倾心,可比起动心,她更爱自由。   若眼前这个人背后藏着透明的玻璃罐,再度让她囿于其中,翅膀是蝴蝶的生命,她不敢赌,也不能堵。   可这人没有玻璃罐,抚摸着她的触角,告诉她,别怕,去哪里都可以,反正我会保护你。   一道光砸开乌云,云散雾隐,世界像是画卷,在她眼前缓慢延伸。   睡梦中,骆樱弯了弯唇角,眉头轻舒。   她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但有人在背后给她托底,无论深渊或沼泽,总有人救她于火。   不知是美梦,或是缺乏休息,这一觉睡得相当沉。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世界已然天光大亮。   门外。   严律光着想着接下来要迎接裴宴周的起床气,连同着人都哆嗦了两下,他再次敲起退堂鼓:“哥,不然还是回去吧。”   “怎么能回去?”何旷纵然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别说单身人设了,裴哥清白之身马上都不保了,血气方刚啊,咱不得看着点。”   就算拦不住,也必须要吃到一手的瓜。   严律不以为然:“裴哥本来就和咱们的情况不同。”   何旷急了:“怎么不同了?都是单身狗,怎么他还能开了会员,就算是开了会员,也是一只VIP单身狗!”   “他是不想谈,我们是没人要。”   严律一句道破真相。   其实他和何旷的情况也不尽相同。顶着一张顶级娃娃脸,他走哪里都是弟弟命,早前和邻家姐姐告过一次白,结果对方捏着他的脸,委婉的表示“你太可爱了,总让我有种警察会上门以诱拐幼童的名义逮捕我”。   何旷被堵得说不上一句话。   “哥,我们可是光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要相信科学。”   严律知道症结在哪里,企图对症下药:“之前那算命老先生肯定算的不准,看你这饱满的额头,看你这挺翘的鼻尖,怎么可能是命煞孤星?”   何旷用一种死亡视线锁定他。   严律还在挣扎:“虽然你被很多人拒绝了,但肯定都是意外,我以我的人格保证,被拒绝这件事都是乌龙,和命煞孤星肯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何旷听着一口一个命煞孤星,额头的青筋被叫起来了,大拇指义无反顾地奔向门铃。   在门铃响的那一刻,门就被打开了。   裴宴周看到了何旷要来做客的消息,发了短信拒绝,结果不见回音,电话一打过去,对方关机了。   有人要想送死,阎王爷都劝不住。   他不由分说,接过何旷手里的两大包东西,语气不耐,下了逐客令:“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何旷啊了一声:“这么无情吗哥?来都来了,总要留下点足迹吧。”   “东西留下,你们滚蛋。”   裴宴周在关门之前,又补了一句:“再按门铃,手给你废了。”   何旷抬起的手很尴尬,和严律对视一眼,逼着自己打了个哈欠:“好困,先回去睡个回笼觉了,不打扰了。”   骆樱刚出卧室,就看见双手满当当的裴宴周:“有人来了吗?”   裴宴周倒是诚实:“何旷。”   骆樱目光巡视了一周,没看到任何人影,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便率先表示自己不介意:“怎么不让他进来?”   “我问问。”裴宴周将东西搁置在脚下,拧开了门。   门打开。   裴宴周和在等电梯的两人面面相觑,只见何旷的脸上绽放出奇异的光,他薄唇轻张,舌尖翘起。   “滚远点。”   没有出声,但意思清晰可辨。   还不等何旷反应,门再次被合上。   裴宴周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很遗憾,人已经走了。”   骆樱不疑有他:“走这么快。”   裴宴周也不知讽刺,还是调侃:“可能四条腿走的比较快。”   “你在开玩笑吗?”   骆樱震惊之余,被这句话戳中笑点:“确实,还挺好笑的。”   “阿嚏”   何旷病恹恹地抱着胳膊,揉了揉泛红的鼻尖:“这大清早的,瓜也没吃上。”   他撞了一下严律:“饿吗?请你吃饭。”   “饱了。”严律无精打采道。   何旷扯着嗓子:“饱了?”   “闭门羹啊,还是两个。”严律事后马后炮道:“早说来也白来。”   “看不出来,你还会讲笑话。”   何旷说着话又打了个阿嚏,他耸了耸鼻子,叹了一口气:“祁远在就好了,也就他那死皮赖脸的劲能在裴哥那里派上点用场了。”   严律困意涌了上来:“这要来了,没准都不会拄拐了,直接轮椅给安排上了。”   两人拖着稀稀拉拉的步伐,朝着门卫大叔打了个招呼,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下午就要返校。”何旷还是不死心:“不然去找祁远,好久没见了。”   严律开始摆烂了:“愿赌服输,我今天听你安排。”   “走!”   ——   骆樱接到了田梨的召唤,午睡了一小会,便和裴宴周商量下,两人骑着单车出了门。   两人带着黑色的帽子,黑色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形象好气质佳,再加上骑着在偶像剧出场频繁的单车,也是吸睛十足。   骆樱在距离学校八百米,扯着裴宴周的衣角:“把我放在这里就好。”   “好。”裴宴周知道骆樱不想被人过度关注,一只腿稳稳地撑着地面,在骆樱下了车之后,下巴朝着前面一抬:“你在前面,我跟在你后面。”   骆樱向前跳了两下,从兜里摸出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送我来的报酬。”   裴宴周楞了一秒,双手没有要接的意思:“现在就想吃。”   “你拿着啊。”骆樱举了半天,不见人接,瞪圆眼睛:“不会要我喂你吧?”   裴宴周一脸“怎么不可以呢”,视线朝着手撇了眼:“没有空手,不然你塞我兜里也可以。”   骆樱上下打量了裴宴周一下,目光在靠近大腿裤兜里停了几秒,果断拆开了糖果,像是报复般的,糖果快到裴宴周嘴边时,如同哄小朋友:“来,张嘴。”   裴宴周不客气地张开嘴,咬住棒棒糖,草莓的甜腻在口腔还在散开时,他用牙齿咬着棒棒糖棍,趁着骆樱未松开手,稍稍用力,朝着自己的方向扯了下。   下意识用力抓住棒棒糖,骆樱还真被扯得向前一步,额头停在距离裴宴周鼻尖一寸远的位置,她目光微垂着,不自觉盯着咬着棒棒糖的薄唇。   不知受到什么驱使,她抿了下唇,喉咙轻微动了下。   棒棒糖挺甜的吧。   甜也不能吃。   她后知后觉,向后撤了一步,就听见融进仲夏里的轻笑声。   有些羞恼,她正要声讨,抬眸便被薄唇扬起的弧度晃了眼。   少年含着棒棒糖,身后是光芒万丈,眉眼霁明,笑意坦荡的在脸上漾开,是意气风发,是鲜衣怒马,直叫人怦然。   骆樱这会儿才感受到颜控的杀伤力,而对面正好是踩着她审美点长的,一时之间,到嘴边的话重新消散在唇角。   被完全拿捏住了啊,骆樱。   她闷头向前走,心里暗叫不好,这以后万一吃了亏,还得在这张脸上栽个跟头。   就那张脸,就算火冒三丈,只要冲她一笑,一秒她都扛不住啊! 第41章 第一名   晚自习结束。   田梨吃了冰激凌拉肚子, 放学就冲进宿舍的厕所里,她摆着手:“樱樱,你别再这盯着我了, 我真的没事,如果有事我肯定第一时间连环call你, 你先回宿舍, 老是这样盯着我, 我压力也很大。”   在催促声中,骆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她回到宿舍,和正在为言情小说流泪的文静打了个招呼,洗漱完毕便上了床。   白炽光灯下盘旋着飞萤, 赴死般地扑向光源。   骆樱掀开粉丝的毛绒小枕头, 映入眼帘的灰色的小布袋, 她解开布袋上方系着的蝴蝶结,将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本印着樱花封面的精致笔记本。   是姜女士送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与其他父母视早恋为洪水猛兽不同,姜女士是青春杂志的主编, 对少年们的恋爱最为热衷, 不曾想儿子骆嘉原小小年纪过着老和尚断情绝爱的死水生活,于是刚会跑的她便承担了姜女士工作的灵感来源。   姜女士年轻时是典型的文艺女青年,与骆先生活在“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浪漫年代。   相恋时,姜女士保存了所有的书信往来与恋爱历程, 在后来的岁月里读起信还是频频心动。于是自她读幼儿园开始, 每年生日都会收到来自姜女士的恋爱记事本,可惜所有的笔记本除了姜女士的祝福语及她的名字, 再无丁点字迹。   骆樱将记事本放在撑起的膝盖上, 拔掉钢笔盖, 捏着钢笔在扉页上停顿好几秒。   姜女士的赠语从“宝贝祝你有个甜甜的恋爱”到现在的“今年加把劲”,从劲字的最后一笔的力道就可以看到她的恨铁不成钢。   也是,姜女士与骆先生是青梅竹马,打娘胎就订了终身,两人在她这个年纪,互赠的书信摞起来比她还高,对她实属降维打击了。   在落笔之前,骆樱又想到裴宴周。   心跳怦然,荷尔蒙分泌,唇角不自觉上翘。   她喜欢的少年,名叫裴宴周。   记事本第一页——   裴宴周喜欢草莓味的棒棒糖。   ——   田梨从有了骆樱这个伴,在学校的日子是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整天拉着骆樱讲那些不知道哪节课间在厕所听到的八卦。   可没想到学校最大的八卦,就在她的身边。   “裴神和那个转校生是早恋了吗?”后脑勺带着蝴蝶抓夹的女生音量很大:“我听我同桌说,周末来学校那天下午,转校生坐在裴神的自行车后座上,自行车后座啊,那可是女朋友专座。”   蝴蝶结女生倒不甚在意:“那可是裴神!裴神啊,两年了都没踩过早恋的红线,就连绯闻都没传过,你看他身边除了何旷那几个,哪还和其他人接触过,不近女色都不足以形容他,顶着那张脸,这种性格完全可以够得上不食人间烟火了吧。”   蝴蝶抓夹表示有证据:“这可不是我瞎编的,有图有真相,学校的论坛是被人端了,但大群还在啊,有人匿名在群里发了张照片,画质模糊,但隐隐能看出是裴神和转学生。”   蝴蝶结短促地叫了一声:“真的吗?我回去得看看,不行,我现在就得回去!”   蝴蝶抓夹在后面抱怨了句:“啊喂,厕所都不上了啊!”   田梨弯着腰在洗手池旁边,为了听八卦手都快洗破皮了。她起身,沾着水的指尖拧上水龙头,若有所思地朝着教室走去。   最近两人的氛围确实有些诡异。   裴宴周靠着墙坐的姿势快成了半永久,被周绍金纠正了数次,仍旧我行我素,左胳膊还撑在骆樱的课桌上。   短短几秒,她在大脑过了一遍两人的互动,没找到太多痕迹后,刚松一口气,突然钻出了反常画面,又让她神经绷紧。   早晚自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裴宴周最近可是满勤,甚至早自习来的比她还早。   等等。   早自习桌上那杯开水,不会也是出自裴神的手笔吧。   难怪她最近脑子灵光了不少,原来是学神给开过光了。   呸呸呸。   重点是她原本以为是骆樱帮她打的,现在来看裴宴周嫌疑很大。   虽然是两杯,但毫无疑问,她这杯肯定是买一送一的赠品。   啊不是。   重点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特别是像裴宴周这样冷淡的人,突如其来的热情最为致命。   “田梨,田梨。”   有人在叫她。田梨放空的意识被耳边的呼唤叫了回来,腾出来的脑细胞分析了音色,她没有动弹,但是应了声:“怎么了,樱樱?”   骆樱用手指戳了戳田梨的小手臂:“你在干什么?”   田梨延迟两秒,才能解读出这句话的信息。   她在干什么?   她在试图窥探裴宴周。   当她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时,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神经末梢终于接收到了眼睛的重新连接,她与左斜方的凌厉眼神发生了激烈的碰撞,这一撞,差点人都撞没了。   “裴,裴神,你看我干什么?”   田梨全然不知自己是恶人先告状:“这是什么眼神,还怪渗人的。”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眼神渗人,你刚刚那是什么眼神,都快把裴神给吃了。”   田梨顺着声源朝着前方看去,被迎面而来的大脸吓得不轻,她惊呼声卡在嘴边,猛拍着泛疼的心口:“舒哲我知道你脸大,不用靠我这么近!吓死人是要偿命的!”   舒哲抱着胳膊起身,俯视着人,眼神带着幽怨:“我说小胖梨你不会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吧,听我一句劝,凡人爱上神仙都是要跳诛仙台的,就你这样的肯定连灰都不剩。”   “什么歪心思,我对裴神?!”   田梨因为骆樱对裴宴周日益增长的嫌弃摆在脸上:“你想象力也要有个限度,喜欢他有什么好处,我是图他脾气大,还是图情敌多啊!嫌我自己活的不够悲惨,给自己麻烦?”   舒哲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那就好,毕竟前后桌一场,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你放心,就算你喜欢上裴神,我也绝不可能喜欢他。”   田梨认知清醒:“怎么?看你这么担心,难道你……”   舒哲紧张地吞了下口水:“我什么啊!你可不要瞎想,我根本没别的意思。”   “慌什么,现在是新时代。”田梨本来没多想,可舒哲的反应却不得不让她多想,她安慰似地拍了拍舒哲的肩膀:“你放心,我绝对会站在你这边,喜欢这东西总是身不由己,不要被世俗的眼光禁锢。”   舒哲越听越不对劲:“世俗的眼光?”   “我就知道以你的脑子转不过这个弯。”   田梨一脸过来人的表情:“你要分清事情的先后顺序,喜欢男生不是心理变态,只是刚好喜欢的人是同性而已。”   “……”   舒哲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没再说话,铁青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比别舒哲,骆樱听着都要麻了。   这脑回路得多复杂,才能得到这样的结论。   裴宴周听得血压都升高了,两人倒是一唱一和,将他贬低的里外不是人。   余光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骆樱,他只觉太阳穴在隐隐泛疼,在田梨转身和舒哲理论前,他纡尊降贵地微抬起一只手,敲了几下桌面。   田梨这才转过身:“怎么了裴神?”   她问怎么了?   她还敢问怎么了?   裴宴周克制着想掀桌子的冲动:“你有事要问?”   田梨也很惊讶:“你知道?”   “你刚刚盯着他看了一分钟。”骆樱在旁边解释着。   她用词还是太低调,何止是盯,那目光是会吃人的。   “就是早自习的热水。”   田梨藏不住心事:“裴神,是你帮樱樱接的?”   骆樱纠正着:“是我们,你杯子也有。”   “不一样。”田梨回了句,望着斜前方:“是你接的吧。”   裴宴周“嗯”了一声。   竟然承认了。   田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黑眼珠转了几圈:“怎么敢劳驾您亲自接水?”   裴宴周:“你可以倒掉。”   “怎么能浪费水资源?”田梨眼瞅着裴宴周还要继续接的架势,立刻表明态度:“我的意思是,我有手有脚,以后可以自己接。”   “好。”   竟然答应了?!   田梨在心里已经打了八百字拒绝小作文,没想到裴宴周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她半信半疑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孤注生的气质,想骗走骆樱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   次日清早。   田梨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水杯,又盯着旁边冒着热气的水杯,一时之间只感到无语。   裴宴周扯着唇角:“怕你手脚用进废退,没接你的。”   直到晚自习放学,这杯水的事还没过去。   “你说裴神一个八尺男儿,是怎么憋着一肚子坏,就昨天那句话竟然记恨到今天早上?”   田梨浑然不觉自己这杯水提了八百遍:“樱樱,裴神的种种行为很不正常啊,特别是这次开学之后,我感觉他对你图谋不轨的心又强烈了几分。”   骆樱没犹豫,伸手捂住了田梨的嘴。   她弯着腰,凑到了田梨的耳边。 第42章 第一名   掌心是滚烫的气息, 田梨的惊讶声被堵在其中,最后只剩下听不清的呜咽声。   三分钟后。   田梨平复了情绪,握着堵在嘴边的手, 用眼神示意:我不会叫了。   呼吸顺畅,她双手捏着骆樱垂落的手臂, 压低的声音全是咬牙切齿:“你们在同居!?”   “不是同居。”   骆樱纠正着:“是合租, 正常房东与租客的关系。”   在对面怀疑的视线里, 她又补了一句:“我付过钱的那种。”   “你知道你这行为是什么吗?是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   田梨哭都哭不出来:“都是狼追羊跑,像你这样主动住进狼窝里的羊,我还是第一次见。”   骆樱笑出了声:“没那么可怕,裴宴周他又不吃人, 而且我又住校, 租房子只是为了暑假放点东西。”   田梨差点跳起来:“找我啊!我是你的第一选择!永远的第一选择!”   “下次一定!”   田梨还准备讨价还价, 眼角一抬,就看见昏暗的夜色里,轮廓分明的少年朝着这边走来。   路灯的光晕影影绰绰地打下来, 衬的来人高视阔步, 风华正茂的年纪最是意气风发,冷白皮与校服相得益彰,只要一出现,其余人自动成为背景墙。   旁边的背景墙……   啊不是,旁边的何旷伸出手指, 指着前面:“裴哥快看, 你的目标在前方五米出现身!”   裴宴周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脚步倒是诚实地朝前迈。   “啧。”   田梨撇了撇嘴。   在她眼里, 裴宴周已经从高冷男神变成闺蜜男友, 现在是横看竖看都看不顺眼。   骆樱也没躲,手背在身后,歪头笑着没说话。   “好巧。”田梨抢先一步开口:“裴神你是不是想这样说,搭讪的方式太土了,要不您先学学再过来?”   裴宴周:“不巧。”   在他的视角里,田梨从没脑子的女同伴一跃成企图霸占骆樱的入侵者,他有不得不落下风的理由。他从兜里掏出两颗酸梅,伸手给骆樱递了过去:“前两天你吃的酸梅,我看家里还剩了两颗,就给你带过来了。”   骆樱对面前的脸没任何抵抗力,耳尖的烫意源源而来,她伸手接过那两颗带着温热的酸梅。   倒是田梨被气到头昏,不足三十个字的信息,处处在她雷点上蹦迪。   吃剩,家里,给你。   她没忍住阴阳怪气道:“呦,裴神您追人也就这么回事?两颗酸梅还好意思过来搭讪?”   裴宴周晲她一眼:“总比两手空空的人好。”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和樱樱是革命友谊。”   田梨宣示主权般地挽着骆樱的手,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王主任双眼冒着绿光正往这边走。   “你们四个别动,大晚上的聚一堆干什么呢?”   王主任健步如飞,手电筒的光直射着四人:“别轻举妄动哈,就你,最高的那个男同学大晚上的不回宿舍,在女寝附近像个流氓一样溜达什……”   裴宴周就动了一下,还是被手电筒的强光刺到了眼睛,他混不吝地开口:“王主任我要被你照瞎,这得算工伤吧。”   “裴,裴宴周。”   王主任大喘一口气,等来到了四人身边,才将手电筒关掉,他推了推滑落下来的眼镜,咳了一声:“别岔开话题,这大晚上的不回宿舍在这干什么呢?哎,裴宴周你不是不住校吗?之前连晚自习都不上,听周老师说你最近出勤率都能拿全勤奖了?”   裴宴周应付起来有一套:“这不响应您的号召,同学之间互帮互助。”   他下巴朝着田梨抬了下:“给我们班同学讲题呢。”   王主任半信半疑:“讲什么呢?”   裴宴周:“她问我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是什么意思。”   王主任拧着眉:“胡诌什么呢?这都马上高三的人了,还有白痴,咳,还有同学连这都不知道。”   也不是他大惊小怪,主要裴宴周说的同班同学,他相当有理由怀疑裴宴周在瞎掰。   田梨不给裴宴周再次羞辱自己的机会,咬着牙出来认领白痴称号:“是我问的,也不是不会,就想请教一下裴同学有什么想法,已经探讨完了,裴同学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这个白痴,她可不能一个人当。   “行了,以后这种问题白天讨论。”   王主任在早恋问题上还是很相信裴宴周,随着围观的人渐多,他摆摆手示意散开:“还不赶紧散了,在这里等人买票围观啊?”   “王主任再见。”   田梨慌不迭地拉着骆樱离开,走到寝室楼,彻底憋不住了:“樱樱,你老实告诉我,裴神真的没追你吗?”   骆樱摊手:“没有啊。”   田梨快走几步,跑到前面,停下脚步正对着骆樱:“如果我说如果,真的追你的话,你会同意吗?”   骆樱没回答,撕开了一个酸梅塞进田梨张合的嘴里,避开话题:“你尝尝很好吃。”   “碗弹鸟。”   田梨含糊的说了句话,嚼了几口将梅子肉咽下去,咬着酸梅核唉声叹气:“我觉得都不会他追,你都会跟着他跑。”   骆樱含着酸梅,笑笑没说话。   田梨长叹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呀你呀。”   书慧和李尤也在宿舍,看到她回来,说话的声音顿时止住了,拿着洗漱用品相继去了卫生间。   骆樱也没意外,自从高诗竹道歉后,书慧和李尤在宿舍反倒变成了哑巴,只要她在两人的嘴巴就和用502胶水粘上了一样。   她淡淡收回视线,抬眼扫了下已经窝进床里的文静。对方还沉浸在言情小说的世界,先是抹了两把辛酸泪,接着又笑出了声,整一个状态看着很不正常。   没打扰文静,她拿着洗漱用品便去了洗手间。十分钟后,她坐进被窝,文静才好像看到了她。   “你回来了啊!”文静又哭又笑后,嗓音泛着哑,她趴在床边:“你是要写什么日记吗?我昨天就看见你在写。”   骆樱犹疑了下:“算是吧。”   恋爱日记也算是日记吧。   “也是,你的生活应该比我们精彩多了吧,像我们写日记,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的流水账。”   文静惆怅了两句,接着眯着眼睛,低声八卦道:“你真的在和裴神谈恋爱吗?”   骆樱愣了下,继而摇头:“没有。”   “好可惜,大家都觉得你们超配。”   文静失望没两秒,又兴奋道:“我同学是个小说迷,前两天刚买的小说被班主任收了,她非常非常生气,现在打算自己产粮,原型好像就是你和裴神。”   这姑娘报复人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又奇葩。   骆樱哭笑不得:“班主任收的,不应该以他为原型吗?”   怎么还报复起来她了。   “班主任是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啤酒肚加地中海,上天入地也找不到能磕起来的CP。”   文静想想就恶寒,又看向骆樱:“不说别的,你和裴神光看颜值就很言情小说,我现在看的这本女主就是转学生,又美又飒还是个颜控,对男主一见钟情不自知,等到反应过来……”   “停停停。”骆樱打断道。   别说了,再说她都要代入了。   就这重合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作者在她身上装了监控。   文静还不死心:“要不借你看看?我现在看这本小说,自动代入你和裴神的脸,特别特别甜。”   她越说越激动,翻开小说,还自动替换了名字:“裴神揽住她的腰,安抚地摸着她的脑袋,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别怕我在’。”   骆樱脚趾已经在扣地了。   真别说,类似的情景还真发生过。   “甜的时候是真甜,虐的时候是真虐。”   文静聊起小说像个社牛:“我下午看的太投入了,结果一抬头和班主任来了个死亡对视,幸好我被男主的悲惨童年虐哭了,当场两行清泪滑下来,看班主任给看傻了,不但没有没收我的书,还告诉我不要自己太大的压力。”   悲惨童年。   骆樱琢磨了这四个字,忽而响起校间不知真假的传闻以及那时触目惊心的巴掌。   “小骆同学,你想什么呢?”   文静说完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话太多了,马上到了熄灯时间,你抓紧时间写日记吧,待会熄灯就没光了。”   骆樱回过神,刚想答话,就看见文静又钻进了书里。   她轻笑了声,将记事本平铺在膝盖上,拧开钢笔盖,想起田梨的吐槽便乐不可支。   裴宴周爱记仇。   她写下六个字,钢笔抵着下巴,想了一圈,在熄灯之前又添了三个字。   很可爱。   “熄灯时间到了,还在洗手间逗留的同学抓紧时间会宿舍,都大的人了,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三分钟之后,让我在宿舍之外看到的也别说什么理由,直接记名扣分!”   查寝老师的河东狮吼在走廊里回荡,穿透厚重的墙壁,引起阵阵唏嘘声。   凌乱的脚步声和接连的关门声构成入夜的最后一段乐章。   骆樱将记事本放在枕头下,刚准备躺下就看到手机亮了下。   头顶上的小风扇还在吱呀的转着,可设计不合理,吹过的风完全避开了上方的床铺,反倒是书桌上的课本封面次次竖起,又次次落回原位。   由于天气燥热,蒙在被子里会闷出一股热汗,她讨厌头上黏腻的感觉,和黎安安商量了非必要就等周末联系。   骆樱不知为何,突而涌上一股不安。   她将夏凉被叠成两层,确保屏幕的光不会泄出来,才按亮屏幕。   【安安不吃梨】:喻亦池的父母离婚了   【安安不吃梨】:场面闹得很不好看 第43章 第一名   早自习, 安静如鸡。   灵魂出走,肉.体脱离,别说读书声了, 眼睛能不能睁开都成了一个难题。   周绍金哀叹一声,将手里的课本摔在讲桌上:“醒醒了各位, 一日之计在于晨啊!你们可是祖国的花朵, 这还没开就败了?”   吴恩困到模糊:“花朵也是八.九点钟才开, 这五六点开给谁看?这不开了个寂寞?”   沉闷的氛围倒是破了个角。   周绍金走过去,弹了吴恩一个脑瓜崩:“你不开也得开。”   他拍了下手:“同学们,这周末是高二最后一场考试,事关重大, 务必要打起精神。这次考试不同于之前的考试, 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分班考试, 关键时刻别掉链子,下一学年少了谁,谁就亲自去我办公室负荆请罪, 写万年检讨!”   “万字检讨!!”   “老周别的不说, 就分班这件事我敢给你打包票,绝不可能!”   “不要说负荆请罪,高三我不在一班,我直接表演切腹自尽。”   “老周看到没,这我的脑袋, 我出了一班这个门, 脑袋给你当球踢!”   也不是他们自负。学校分为两种班,一种是火箭班毕业直通重点大学的一班, 一种是良莠不齐啥都可能的其他班, 严格来说, 一班和其他班有一层透明但存在的壁垒,而拉开这种差距的往往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田梨在一群妖魔鬼怪中,感到了一个作为人的无助。   她哀叹一声,脑门磕在桌面上:“完蛋了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骆樱拍了拍田梨:“我帮你补习。”   “真的吗?我还有救?”   田梨满血复活后又瞬间蔫吧了:“樱樱,你要帮我补习吗?”   骆樱:“嗯。”   “樱樱,咱们都很危险。”田梨瞧着骆樱单纯的样子,心都要碎了:“上次你倒一,我倒二,不过也没什么差,你是因为英语答题卡失误,我纯粹是能力不够,这次分班考试就咱们两个泥菩萨,一不小心就摔成女娲造人的原材料了,呜呜呜呜!”   骆樱才想起忘记更新她的真实水平了。   “樱樱,我有个点子。”田梨眼睛朝着裴宴周斜了几下,关键时候她倒是能屈能伸:“不然咱们稍稍拜个师,裴神不是喜欢你吗?咱可不能让他白喜欢,帮咱们补习也算他有功了。”   哪怕她对裴宴周戴上了闺蜜好友的有色滤镜,唯独对成绩这块完全是没有任何异议,全校第一不容置疑。   “不用。”骆樱摇了摇头:“我成绩很好的。”   成绩很好的定义很模糊。严格来说,只要人在一班,倒数第一也差不到哪里去,就连倒数第一的田梨稳定发挥也是末流重点大学。   田梨只当骆樱没搞清状况,认真地分析情况:“樱樱,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个班的情况,就除了我是正常人之外,其他人都可以看成变态,他们的脑子都不是一般的构造。”   她顿了下:“就拿上次考试来说,三班的付叠比我高一分,五班的齐约和我同分,如果这个状态一直保持下去,这个班就没咱们的容身之地了。”   骆樱不知从何说起,重复着:“我成绩很好的。”   “我知道。”两人对成绩好的程度不在一个频道上。   田梨浅显的以为骆樱和她水平差不多,耐心地解释道:“按照上次排名,哪怕你的英语成绩满分,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骆樱才意识到自己的词穷,生生把同样一句话重复了三遍:“我成绩很好的。”   田梨终于意识到了些不对劲,瞅着对面异常真挚的眼睛:“到底有多好?”   骆樱思索了一下:“我在之前的学校年级第一。”   “年,年级第一?!”田梨被口水呛了下,才算勉强控制住了音量,她瞧了眼正托着下巴假寐的裴宴周,拉进两人的距离,音量小到只供两人听到:“和裴神一样变态吗?”   “差不多。”骆樱估算过,两人水平相差无几,谁输谁赢主要吃状态。   她看着田梨快要脱臼的下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不是变态。”   田梨的尾巴彻底地翘了起来,一整天除了问骆樱题目,其余时间都哼着《好日子》。   那嘚瑟的小模样,就像靠捡瓶子为生的可怜虫突然被告知是亿万富翁遗留在外的千金,而裴宴周则成了活靶子。   裴宴周感受到那道犀利张扬的视线,只觉得她的病情恶化了,很是友好的提了个建议:“有没有考虑过去脑科报个到?”   “你付钱啊!”田梨话音刚落,就意识到对面不是个缺钱的主,马上改口:“你才脑子有病。”   裴宴周相当不理解田梨的猖狂,按照平日即将考试正是田梨忙着抱大腿的时候,别说挑衅了,恨不得给他供起来,要是他同意,恨不得能当着面给他烧几柱高香,好保佑能多考两分。   他一向只关注放假,根本没考虑分班的事,等周绍金通知后才迟钝的担心起骆樱的成绩。   显而易见,他比这两个泥菩萨还着急。本想着田梨一开口就顺水推舟,眼瞅着一天快结束了,他知识点都画好了,身后的两人是半个字没提。   瞧见田梨看他苦大仇深的样子,裴宴周在心里掂量了两下,决定拉下面子靠自己。   他侧身,直至能完全看到骆樱,右手不自觉摸上水笔,语气有些生硬:“要不要帮你整理一下考试重点?”   骆樱难得察觉到对面的局促,不擅长释放善意的人总是很笨拙,明明无利可图却也小心翼翼。   她思考了下,果断应下:“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很需要。”   裴宴周轻咳了声:“好,我整理好拿给你。”   本想着冷嘲热讽两句,田梨张了半天嘴,硬是找不到插话的空隙。   但凡两人说起话来,那旁人真是连余光都分不到一丁点,生出一种不让人打扰的气场。   也不是讨厌裴宴周,她只是讨厌和骆樱牵扯到一起的裴宴周,大抵是感性占了上风,她总觉得裴宴周会对骆樱不利,这种不利本能地让她排斥裴宴周靠近骆樱。   可具体为什么排斥,她也给不出个具体理由。   “裴神其实人品没啥问题,但怎么说,我感觉他太理智了,就是那种极致的理智,就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全身而退。”   田梨伸了个懒腰,叹了一口气:“樱樱,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裴神那次打架,原因现在也不明晰,但和他父母肯定脱不了关系。”   骆樱轻轻“嗯”了一声。   田梨一口气说完了:“裴神和同龄人相比心思太沉,时不时会露出阴郁,就像侯悦那件事,碰到他的雷点都没什么好下场。”   她停顿了一下,诚恳地劝道:“樱樱,他太危险系数太高了,像这样的人一般来说能撤就撤。”   “也没有啊。”骆樱语气淡的出奇:“我觉得他挺好的。”   田梨知道劝不动,便马上倒戈为骆樱的坚定后盾,攥紧拳头朝着空气挥了两拳:“其实也没什么,学习比不过,论打架我可不输,有我在总不会让你受欺负。”   骆樱笑意更深:“就靠你了。”   “这几天还是得靠你,我高三能不能在一班呆就看你的了。”   田梨眨巴了下眼睛,挽着骆樱的手腕:“来我们各自定个目标,我的目标就是六百七十分,你呢?你有什么目标?”   骆樱“啊”了一声,摇摇头。   年级第一的她从来都是别人望其项背的目标。   “这学霸和学渣的差距。”   田梨感叹了句,眼珠转了几圈:“不然你的目标就是超越裴神,从裴神手里拿下第一名,成为骆神,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骆樱才有了些挑战性,兴趣盎然:“好啊。”   赢下裴宴周的话,就可以看到裴宴周错愕的表情,她很喜欢打破那张面瘫脸,解锁出不同的神色。   恋爱日记本上记录下了她为数不多的野心——   我会拿下第一名,以及第一名的裴宴周。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年级第一名,正难得的坐在书桌前,对着生物资料书勾勾圈圈。   裴宴周穿着灰色的睡衣,比写作文精神百倍,平时看也不看的知识点,此刻读的津津有味。   他研究了骆樱上次的成绩单,除了失误的英语,水准应该和田梨相差不大。   理综接近两百七,据他观察失分点主要在生物上,而语文和英语不用担心,只需稍微提高一下数学成绩。   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搁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心里想着骆樱,拿手机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不是骆樱。   他的眼尾耷拉着,希望到失望最后全沦为不耐烦。   消息来自“感情淡点加点盐”的五人群。   【荷包蛋】:期末考兄弟们有啥准备吗   【荷包蛋】:最后一次能和裴哥做同学的机会,能不能冲   【段文越】:你拿头冲?   【YL】:高二的学长觉悟这么高的吗   【荷包蛋】:别的没有,就觉悟高   【荷包蛋】:@段文越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哥们,哥们除了一班打遍天下无敌手,想进一班就临门差一脚   【荷包蛋】:我在我们班第一名,嘎嘎乱杀的程度   裴宴周将手机调成静音,刚想暗灭屏幕就看到何旷的消息。   何旷成绩不差,除了一班之外,在其他班还真是佼佼者,被踢出一班纯粹是偏科严重。除语文外,其他科目应该和一班那两小尾巴水平差不多。   裴宴周的学习生涯一路顶着学霸的光环,对辅导功课着实不知如何下手,在他眼里只有简单的题和麻烦的题,跟普通人实在无法共情。   之前田梨还吐槽过他讲题容易跳步骤,听他讲题还要承受降维打击,连智商都感觉到被冒犯到。   他可不想给骆樱留下这么个印象。   思考了几秒,他直接拨通了何旷的语音通话。   何旷像是大半夜见了鬼,声音满是惊悚:“裴哥?”   裴宴周开门见山:“今晚,补课,来不来?”   “真,真的吗?”何旷的声音抖三抖:“您良心长出来了吗?这也长得太及时了吧!”   “闭嘴。”   裴宴周一出声对面迅速熄了声:“一科科过,你把每个章节掌握薄弱的地方告诉我,我帮你推荐相关的练习题。”   何旷晚上做梦梦见中彩票都比裴宴周主动给他补习的概率大,属实是白日做梦系列了。他住的是裴宴周的单间,不在查寝范围内,有通宵的条件。   段文越也厚脸皮地搬来小板凳。   何旷对此嗤之以鼻:“刚还说我拿头冲,现在你倒是好意思拿脸过来看。”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段文越也不想被嘲笑,可对面可是年级第一裴宴周,这种水平的大佬在市面上是按时薪收费的。   面子能当饭吃?显然不能。   三个人熬到了两三点。   裴宴周总算是普通人的大脑有了个基本认识,总结两人容易丢分和理解不透彻的地方,将范围最大度的缩至最小。   次日,他把总结的重点内容以及相对应的训练题拿给了骆樱。   半靠着墙壁,右手捏着笔,脸上就差写上“等待召唤”了。   没想到完全没人搭理他。   他偏过头,看着班级倒数第一在给倒数第二辅导,唇角忍不住抽动了好几下。   谁能告诉他,现在是个什么奇葩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荷尔蒙   “考试结束!!!”   伴随着监考老师离开, 教室迸发出嘹亮的欢呼声。   十分钟后,学校各条路上人潮拥挤,难得一见的喧闹。   田梨回宿舍的路上, 兴奋劲还没过去:“总算是告一段落,多亏了你帮我补习, 我觉得这次我真的能变成不掺水的倒数第二!”   按照成绩排的考场, 这次两人隔了两个考场, 她交完卷趁着脑袋还记着事,直往骆樱考场冲,每科都发挥的不错。   “我以前真的是井底之蛙,竟然觉得补习是浪费时间, 这明明就是开了挂, 真爽啊!”   她这脑瓜给开窍一样:“两个学神帮我一个菜鸟, 不说翱翔万里,跑个一两米的应该没问题。”   骆樱的手指勾着笔袋的扣环,悠闲地晃着:“大胆点, 一两米太保守了, 至少也得三米。应该能超出预期一些,不用担心分班的问题了。”   “真的是有生之年啊,想不到我田梨这辈子也能打个这么漂亮的翻身仗。”   田梨吐了一口气,像是把这两年的心酸释放出来,她蹦跶一下, 跳到了宿舍门的台阶:“樱樱, 真的不去我家做客吗?我老爸就在外面等着,可以去我家待两天想回去, 我随时送你。”   骆樱算的上根正苗红的三好学生, 非要挑出一条缺点, 那就是轻微社恐,特别是面对长辈,那脖子低的,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里。   她稍微想一下尴尬的画面,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田梨瞬间蔫吧了:“好吧好吧,为了避免你再变成哑巴,就放过了你。”   在走廊的岔路口,她抱了一下骆樱:“那我先回家了,什么时候你逛街看电影,记得喊我啊。”   “好。”   宿舍门前,梧桐树枝繁叶茂,枝桠挡住窗外的烈阳,少年们眉目成画,唇角一扬,鼓动起清风一夏。   十七岁的盛夏,藏着鲜衣怒马,最是人间惊鸿。   骆樱照旧,温吞吞地等所有人离开,才将背包的拉链拉上。   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解锁,关闭飞行模式。三秒后,微.信弹出了几条信息。   【安安不吃梨】:萝卜   【安安不吃梨】:放假了吧?你还是先别回家了,喻亦池又不知道抽什么风,这几天都是住进你们家了   【安安不吃梨】:他父母不是刚离婚吗?再加上苏阿姨身体还没恢复,干爸干妈就挺担心喻亦池,没想到喻亦池还真有脸住进去了   骆樱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愣了几秒,才发出一条信息。   【萝卜】:苏阿姨没事了吧   她和黎安安及喻亦池算得上是邻居。在郊外的别墅区,三栋的别墅构造装修都大差不差,而喻亦池一家是在她六岁搬来的。   喻亦池的父亲喻征靠着房地产起家,工作繁忙,几乎不着家。姜女士经常让她给喻家送些自己做的小甜品,她偶尔会在灰色的大沙发上看见喻征,对方没寒暄的意识,只看她一眼,视线便又回到手中的纸质报纸上。   反倒是这样冷淡的态度,让她感到了久违的舒适感。比起那些不熟但喜欢嘘寒问暖的长辈,她更喜欢喻征这种方式,并没有觉得有任何冒犯。   苏阿姨总是适时的出现,接过她手中的小盒子,笑得如她的名字一般,温婉动人:“你喻叔叔总是这样,话极少,对小池都没什么话,樱樱可别多想啊。”   她总是摇头说不会。   作为恩爱夫妻的孩子,她见过彼此相爱的人在一起的模样,可喻征和苏婉是另一种相爱的模式,可这样和谐的模式要追溯到七八年前的光景了。   苏阿姨回家路上受到被她控诉的对象报复,得知怀孕到意外流产仅用几个小时,再后来喻征替她做决定将她的工作辞了。   大人们的世界纯粹又复杂,各人有各人的考量,固执的人还如从前一般固执,而温婉的人却变得尖锐。两个相爱的人在日益争吵中背道而驰,最后晕血的苏阿姨用割腕这样激烈的方式,把两人能重归于好的后路彻底斩断。   【安安不吃梨】:干妈去看过苏阿姨,应该恢复的不错,毕竟喻亦池发现的早,及时送去了医院   【安安不吃梨】:其实喻亦池也挺可怜,他现在的性格和喻叔叔脱不了关系,喻叔叔处理问题太偏激了   【安安不吃梨】:本来苏阿姨就不想做全职太太,人家名校毕业生能力出众,在律师里那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被困在家里   骆樱蓦然想起上次见到苏婉时,往日温柔样子不复存在,面目苍白眼底无光,活生生一副得了重病的样子。   她家的石榴树结了果,姜女士挑了最红最大的那个,让她送过来。苏阿姨看都没看,只透过纱布的窗帘望向阳台,自顾自地问阳光已经这么刺眼了吗。   在她放下水果道别离开时,喻亦池踩着环形楼梯从二楼下来,喊了一声妈后视线就落在她的身上。   压迫性十足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一圈,喻亦池蹙着眉,语气带着怒意:“你又爬树摘石榴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做这么危险的事,这次还划伤了脸。”   骆樱被钉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乱糟糟的心口处不断叫嚣着逃离,那一瞬前所未有的恐惧翻卷直至蔓延至全身。   喻亦池丢下句“我去拿医药箱”快步离开。在她权衡的空档,听见旁边的人轻嗤一声,带着嘲讽的话钻入她的耳膜:“和他那个自以为是的爹一样。”   她僵硬地望向苏婉,对面本是无光的眼神迸出强烈的恨意:“樱樱,听苏阿姨的话离他远点。”   那天她没等到喻亦池的药,回到家里把自己锁进了卧室。几分钟后,听到喻亦池在门口敲门,道歉说自己方才语气太重。   她蹲在椅子上,将自己的腿蜷缩在宽大的卫衣里,给骆嘉原发了条要转校的消息。   暗了的屏幕接收到消息,重新亮了起来。   骆樱原本呆滞的目光重新恢复清明,耳后的发梢散落到额前,她稍稍抬了下脖颈,腾出左手把头发别在耳后。   【安安不吃梨】:毕竟一起长大的情分,多少都有点感情,看着喻亦池现在半死不活的那样,我还挺生气的   骆樱咬着下唇,敲了几个字。   【萝卜】:他,情况还好吗?   【萝卜】:不然我回去看看,苏阿姨出了这么大的事   【安安不吃梨】:再看看情况吧,这个关键节点还是先别出现了,喻亦池这段时间消停了些,没天天找我来刺探你的消息,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没准他就能想通了   【安安不吃梨】:放心吧,万事有我[叼玫瑰/表情]   看着狗头叼玫瑰的小表情,郁闷的心情总算好转了些。   骆樱也回了个表情包,手指划了几下,瞧着裴宴周的对话框。   下一秒,夹杂在群聊中的对话框消失,她想到某种可能,迅速往上翻,在最顶端看到了昵称裴。   【裴】:走   【裴】:回家 第45章 荷尔蒙   入夜。   万籁俱静。   骆樱翻来覆去睡不着, 陌生的环境,认生的性格,以及隔壁住着的裴宴周。   三个因素交织叠加, 两两催化,成为了她凌晨还清醒的理由。   她蓦的想起在冰箱里透着嫩粉色光泽的鸡尾酒, 舔了舔唇, 便开了床头柜的小夜灯, 趿拉着拖鞋拧开了卧室门。   “与我无关。”   从阳台处传来一道声音,刻意压低的声线充斥着凌厉感,不难听出少年的烦躁与不耐。   “我说过别拿你们那点破事烦我!”   骆樱站在冰箱前,大厅的电视柜上暖黄色的小夜灯亮着, 她的视线穿过晦涩的光, 看到了背对着她的身影。   裴宴周衣着一身黑色, 背影沾染上几分夜灯的光,还是无法消磨掉他身上散着的孤寂。他右手举着手机放在耳侧,左手指尖夹着一根燃到半截的烟, 仿佛连同烧的猩红的火光一起, 要融入无边的夜色里。   “呵,现在摆起来老子的架子了,想教训我早干嘛去了?”   指尖的烟抬起,不肖一秒,烟雾升腾到半空, 和空气混在一起。只听见低沉声音添了几分哑:“不认你又怎样?你在她哪里得了不痛快, 少来我这里发疯!”   骆樱木讷在原地,脚尖踮起, 尝试着悄无声息退回卧室。   她不擅长安慰人。面对这样的局面, 第一反应便是逃避, 她缩着脖子盯着那道背影,小小后退一步,准备在被抓包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绝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绝不能!   下一秒。   “嗝!”   骆樱抬手捂住嘴,憋着气,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大脑如同宕机的电脑,所有的意识连同抬起的右脚被定格住。   来道雷来劈死她吧!   裴宴周在转过身的那一瞬,便掐断了手机,烟雾缭绕,也模糊了他的表情。   “你,”他抬手将燃着的烟按灭在旁边的瓷砖上,火光消失的刹那,半截烟被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怎么突然起来了?”   骆樱刚想开口,一股气顶上来,她慌忙捂住嘴巴,只堵住了一半的音。   裴宴周阴郁散去,笑得张扬:“这是什么打嗝?半空气式打嗝?”   啊。丢人。   骆樱血液上涌,两颊发烫,她深呼吸了几次,确定能完整的说一句话,才开口道:“我有点口渴,想喝点东西,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一大长串话像是开了倍速,仓皇中音色变得尖细少许,透着少女无解的娇俏感。   空气里混进了一声急促的轻笑。   骆樱上手捂着即将冒出头的打嗝声,懊恼地闭上眼睛,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   裴宴周踩着那声懊恼的“啊”声,抬起脚朝着客厅里面走。   走了三步,又皱着眉头退了回去,他对着打开的窗户,扯着短袖的下摆,吐了好几口浊气,扯着衣领闻了好几下,确定烟味散的差不多才重新走向她。   少女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有几缕俏皮的翘在半空中,乱糟糟多了些可爱的生活气。   裴宴周抬眉,心有些痒,扬起手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垂眸,语气轻而缓:“骆樱,有人说过你胆很小吗?”   “没。”骆樱生怕再打嗝,说完便紧紧抿住嘴唇。   裴宴周勾起食指,撩了下那缕翘起的头发:“那还能被吓到打嗝。”   见人不说话,他又笑:“打嗝还好,只要不打鸣就行。”   打鸣?!   骆樱憋了两秒,还是忍不住回怼了句:“我要打鸣,你得下蛋。”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两秒,头顶仿佛要飘过那句经典的名句——   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   裴宴周反倒笑了,将那缕小呆毛压下去之后,他收回手,接了句:“你可以大胆一些,放肆一些。”   他顿了下,补充了定语:“在我面前。”   明明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她却听明白了。   骆樱微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片坦诚:“你不像是会和别人分享秘密的人。”   她还能想到方才孤寂的背影,下午喊她回家的少年,凌晨像只没有归宿的猫,独自在深夜沉沦。   如果可以,她想成为例外,想分享标注裴宴周着的秘密。   “嗯。”   裴宴周应了声,转身打开冰箱。   经他之手被放置的冰淇淋还放置在冷冻柜的最上层,他忽地响起前几日那双亮晶晶的眼,迟疑了下,将冰淇淋拿了出来:“我希望你不是别人。”   冰淇淋沾染上带着燥热的空气,冷热交融,冒出一股冷蒸汽。   骆樱心跳怦怦,喉咙发紧:“那你希望我是谁?”   不知名的情愫在暗夜里迅猛滋生,她心中好像藏了一整个仲夏,冒出头的枝桠在蝉鸣声中拔节而生。   自少年抛出橄榄枝的那刻,那只悬在半空中的邀请,她好像伸手就能碰到。   裴宴周维持着举着冰淇淋的姿势,歪着头,与她对视。   他身上那股浓稠的落寞因这句反问句骤减,没有立刻回应,直至他确定对方眼底的坚定后,唇角不自觉上翘又迅速压下:“那就看你想要什么身份了。”   过于集中注意力,骆樱丝毫没有察觉她已经许久没打嗝,心头正因裴宴周这几句话兵荒马乱时,右手腕多了一份温热。   她回过神,便看见裴宴周的手抬起她的右手,接着冰淇淋的凉意席卷掌心。   “这件事对你很重要?连冰淇淋都不馋了。”裴宴周难得用了调侃的语气。   骆樱坦诚的吓人,捏着冰淇淋,眼神炯炯地看着裴宴周:“很重要。”   “什么都可以?”她继而接着上个问题,怕自己没说明白,又补了一句:“什么身份都可以?”   反倒是抛出问题的人慌乱了几分。   裴宴周没想到对方会穷追不舍,他下意识想避开,可眼前那双直白的眼睛仿若带着不容回避的磁力,他移不开视线。   在沉默的片段里,他想了很多,想到无趣的未来逐渐变得鲜活起来,可下一瞬,被搁浅噩梦般的记忆片段涌上来,将他构想的未来砸的支离破碎。   理智占了上风。   他抬手伸向骆樱的后背,在那双震惊又期待的视线里,他的手指收拢了下,快速地做了一个环抱的姿势。   下一瞬,客厅里的小射灯驱散了黑暗。   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他转身,将那双带着迷茫的眸子抛在身后:“想听故事吗?”   如果骆樱想,那他知无不尽,将生杀的选择权放在对方手里。   身后是沉默,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回头时,才听到回应。   “那你想讲吗?”   想讲吗?有谁愿意亲自揭开伤疤,哪怕完全信任对方,而且比起血淋淋的痛意,他更害怕得到对方的可怜。   他自尊心强,怜悯与他而言是一种羞辱,说他自负也好,说他高傲也罢,可也正是骨子里的这份矜贵,才让他没死在那个凛冽的寒冬。   裴宴周眼皮耷拉着,情绪在眼底翻涌,挣扎过后是一片狼藉。   他压着狼狈,沉思几秒后,才哑声道:“有点不想。”   会怪他吧。怪他不坦诚,怪他有所隐瞒,怪他心里有鬼,反正肯定会怪他的。   他说完就后悔了。明明是自己提议,结果下一秒就反悔,这样言而无信的人最糟糕了。   “但……”   裴宴周的话只说了一个字便被晴朗的声音截断。   他看到不知何时跳到他面前的少女,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复。   “那我就不听。”   骆樱的眸子一如既往的亮,像是拨开乌云的那道光,横冲直撞又猝不及防,没给任何缓冲的余地。   裴宴周凸出的喉结滚动。没有反应,分明只几个字,却有排山倒海之势,叫嚣着要推翻他对所有事物的认知。   纯到不掺杂任何目的的眸子,硬是让他生出猛烈的欲望。   太晚了。   想逃太晚了。他放不开了。   骆樱没觉得自己说冒犯的话,看着裴宴周望过来带着压抑的眼神,不解道:“怎么这么看着我,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是玩笑话。”   骆樱听着哑的不行的话,没能懂其中含义:“什么玩笑话?”   “想追你那件事不是玩笑话。”   “不骗小姑娘也不是玩笑话。”   他喜欢骆樱不是玩笑话。   他想要骆樱辞暮尔尔、岁月年年,无论何时都是熠熠生辉的小姑娘。 第46章 荷尔蒙   “叮”   “叮”   裴宴周眼底翻涌着杀意, 薄唇抿成一条线,拧开门,要吃人的目光冷飕飕地射向门外的不速之客。   “啧啧, 这是什么眼神啊?大清早的这么大火气。”   来人笑嘻嘻地闪身进屋,熟练的从鞋柜里翻出一次性拖鞋, 没几秒就将限量版球鞋甩在一旁, 朝着客厅里四处张望了好几眼, 没看到什么情况,回过头就看到要冒火的某人,他用指尖蹭了下鼻子:“怎么,昨晚欲求不满了?”   “徐、舟、声。”裴宴周从牙缝挤出三个字, 脚尖一抬把滚到他脚边的鞋踢到对面:“把你的臭鞋摆好。”   “真让人心寒啊。”徐舟声捂住受伤的小心脏:“有了新欢, 忘了旧爱, 裴宴周你这个负心汉!”   骆樱听到客厅的声音,屋内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只能勉强听到声音, 听不到具体内容。   迅速穿戴好衣服, 抓了两把头发绑了起来,她推开门,刚好听见有人在控诉裴宴周是个负心汉。   她当场楞在原地,和穿着花衬衫黑短裤墨镜撑在额头的陌生男子遥遥相望。   这是裴宴周的旧爱?!   徐舟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放出了十万伏特的光, 他三两步就走到客厅中央, 抬头反复确定了这件是主卧,直接破了音:“你, 你们真睡了?”   真睡了?   这是能对未成年说的话吗?   骆樱失去反驳的能力, 脸腾一个红了。   “人不可貌相啊!裴宴周啊裴宴周, 老爹还让我跟你学学,说你成熟稳重。”   徐舟声对着裴宴周连连摇头:“没想到啊,你竟然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裴宴周懒得掰扯,徐舟声这人嘴碎无脑,九年义务教育没学会一个夸人的成语,对着来能把人气死。   他拧开门,将玄关处凌乱歪斜的运动鞋猛地踢了出去:“我家不收垃圾。”   徐舟声难得破防,顾不得八卦了,人刚走两步便又倒回来,将手里精致的袋子放到餐桌上,骂骂咧咧地朝着门口小跑:“那是限量版的球鞋,有价无市!你知道小爷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淘出来一双吗?”   裴宴周看着徐舟声吃瘪,总算找回点场子,他全当徐舟声是空气,望着呆萌的某人,声音放缓:“别理他,去洗漱,过来吃饭。”   徐舟声还在喋喋不休,方才甩鞋子没觉得心疼,这会倒是像个大宝贝似的捧着,眼神幽怨地望着裴宴周。   “鼠目寸光,不识泰山,坐井观天,你就是井底的那个癞.□□!”   裴宴周脸上划出三道黑线,想缝了那张嘴,又想将人连鞋带人踹出去。   可那样太幼稚。他只能绷紧下颌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骆樱在笑出声前,躲回了屋里,脑海中回放着裴宴周的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的小模样,乐不可支地捂着嘴巴。   太可爱了吧,裴宴周小朋友。   “什么嘛?没睡在一张床。”   方才还义正严词打算替天行道,徐舟声这会倒是满脸失望,嫌弃地打量了对面一眼:“裴宴周,您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裴宴周听见隐疾这两个字,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他将包装袋的最后一碗粥放置在桌子上,撇了对面一眼:“你要是想挂男科,我现在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别了。”徐舟声讪讪闭上嘴之前,才不忘嘟囔一句:“睚眦必报,小人行为。”   裴宴周懒得理。   他也不是没试图反抗过,只是有些反抗一次就够了。他现在还能记得没认识多久,踩到徐舟声尾巴后,这人口吐芬芳,自顾自地骂了十分钟,还全他妈是成语。   十分钟后。   骆樱坐在两人的对面,小口小口的喝着软糯的莲子粥,在心里给厨艺点了八百个赞后,才抬眼望了对面两人。   裴宴周面色沉沉,满脸写着“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但是脸皮太厚赶不走”,他抱着长臂又朝着旁边翻了两个白眼。   徐舟声倒是像到了自己家,悠闲地瞧着二郎腿,撑在餐桌上的右手拖着下巴,看骆樱看过来便眨眼做了个wink,骚得不行。   “咳。”   骆樱灵魂受到极大的冲击,呛到了下咳得厉害。   “你有病就去看眼睛。”裴宴周扔下一句话,起身轻拍着骆樱的背,是和方才判若两人的温柔:“没事吧。”   骆樱忍着咳意,摇了摇头,缓了好几秒,才摇头道:“没。”   “刚刚就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吓到你。”   徐舟声也不好意思,不但没和裴宴周呛声,就连二郎腿都放下了,挠着头,难得解释着:“我这,就是条件反射,不好意思哈,平时做的多了,都成习惯了。”   “还成习惯了。”裴宴周轻嗤一声:“怎么没把你的眼给眨瞎。”   徐舟声张了下嘴,又意识到自己理亏,不情愿地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裴宴周坐会原位,动了动汤勺,才开口:“我今天下午可能要走。”   实在是家里那位大人忍不住了,昨天一再追问,在他含糊其辞下,亲自演了一场苦情戏,他眼看着对方扬言要追杀过来,便松了口,订了今晚的车票。   骆樱没准备:“啊?这么快吗?”   她知道这里只是裴宴周落脚的地方,毕竟除了日常的衣物,看不到与裴宴周任何有关的物品。没听到裴宴周说要走,还以为他会多呆两天。   “嗯。”裴宴周应了一声:“家里老人在催。”   徐舟声看着这温馨的画面,只觉得诡异。   他和裴宴周也算是认识了大半年,这人冷漠的过分,就连他这种气氛王都带不动,经常他口若悬河吐出个八百字小作文,就换来对面一个冷漠的“滚”。   在他的认知里,裴宴周是那种闷声做大事的人,就连他老爹都说裴宴周就像那言情小说里批量生产的霸道总裁一样,白长了一张嘴,平时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现在怎么换了个人,都开始汇报起行程了。   骆樱没注意到徐舟声的惊讶,眼睛只望向对面:“暑假都不回来了吗?”   “嗯,大概。”裴宴周想了下又补充道:“是我姥姥,我从小跟她长大。”   骆樱又往嘴里送了一勺子粥,眼睛里的光暗了下来。   “也不是不能出来。”   裴宴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些什么:“偶尔跑出来几天问题不大。”   骆樱的眼睛又忽闪起光:“等有机会也可以见一面。”   裴宴周勾起唇角:“嗯。”   真是见了鬼了。徐舟声是当代自来熟大师,插科打诨的本事无人能敌,眼睛一眨眉梢一弯,张张嘴就没他融入不了的氛围。   但现在那一身本领好无用武之地,他眼巴巴地望着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插上一句话。   早餐吃的差不多。   裴宴周收拾了残局,将垃圾装进垃圾袋里,撇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识趣点,赶紧滚。   徐舟声一脸不服:“我简直就是冤大头,免费送吃送喝,结果被扫地出门,我可以去吉尼斯申请个最惨旧爱的记录了。”   “旧爱,”骆樱老早就好奇了:“旧爱是什么意思?”   裴宴周抢在徐舟声之前开口:“没什么,一起乌龙。”   徐舟声本来也觉得丢人,这下来了劲:“什么乌龙能上新闻头条啊,咱们可是当选过周佳CP,要不是怕你砍人,我都去领奖了。”   裴宴周感觉青筋的血突突往上涌。   他被徐舟声抱大腿的时候,恰好有个民生栏目的记者围观,这记者还是纯爱忠实爱好者,掏出手机对着两人嘎嘎一顿乱拍,选了张他扶徐舟声上出租车的画面,配上段引人遐想的文案——   深夜醉酒帅哥被人捡回家,今夜为这绝美的缘分干杯!   本来就是个未经证实,带着强烈意淫的八卦,结果那图拍的过于氛围感,宽肩窄腰配弱不禁风,评论直接变动物园专场,鬼哭狼嚎满屏的“嗷嗷嗷”。   这事他本来不知道,徐舟声还特地通知了他,将连夜恶补的知识点给他汇报了一通,最后气急败坏的说凭什么自己是在下面的人。   哪怕自己是在上面的那个人,这件事于他而言也太跌面了。   他不允许徐舟声再说出什么污言碎语脏了骆樱的耳朵。   裴宴周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骆樱:“洗衣机洗了床单,帮我晾一下。”   骆樱倒是很乐意:“好。”   客厅就剩下周最佳CP对峙着。   “徐舟声,我警告你老实点。”裴宴周压低声音。   徐舟声“哼”了一声,微挑着眼神,一副你看小爷是会被你拿捏的人,阴阳怪气道:“警告是要手里有把柄,而且越在乎的东西越要装作风轻云淡,不然可是要吃亏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摸了摸下巴:“这么看,离我翻身做主人的日子可不远了。”   裴宴周轻哼一声,打断徐舟声的美梦:“徐老爹不知道你那满屋子的臭鞋花了多少钱买的吧。”   瞧着徐舟声的瞳孔放大,他继续道:“如果徐老爹知道那些卖了能买一栋房子,你说他会是先和你断绝关系,还是会先甩卖你那堆臭鞋?”   徐老爹是吃苦走过来的,现在生活富裕了,但那勤俭节约的品性早刻进骨髓融入血液里了,原本他就对那满屋子的鞋颇有微词,徐舟声说是团购有优惠才勉强糊弄过去,要知道每双都五位数以上,非得拿着擀面杖给徐舟声一榔头敲晕。   “你,你,你……”   徐舟声险些喘不上气,假哭两声就找骆樱:“小丫头,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你家暴君居心叵测,要插他兄弟两刀。”   骆樱抱着床单,刚出卫生间,就被人堵住诉苦。   她越过徐舟声望向那人,只见那人温文尔雅地站着,她看傻了眼,下意识反驳了句:“他不是暴君。”   “啊?!”   徐舟声人傻了,他控诉了那么多条罪责,合着这姑娘就听见一暴君。他一脸可惜:“小丫头可不兴这么抓重点的。”   “行了。”裴宴周将垃圾袋塞进徐舟声手机,拧开门,将人推出去,下一秒将玄关处的臭鞋踢出去:“放心,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嘴巴,我是不会告你黑状的。”   徐舟声刚站稳:“你……”   裴宴周抢在他之前开口:“回家小心点。”   徐舟声对着棕灰色的门瞪大了眼睛,来送饭这么多回,这还是听到除“滚”之外的话,竟然还是五个字。   他摇头,啧啧两声:“爱情真伟大,裴宴周都会讲废话了。” 第47章 荷尔蒙   骄阳从落地窗投射过来, 地板上的光撒落一地,茶几上金桔的光泽也愈发鲜明。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骆樱莫名就想起这么一句。她稍稍抬起头, 微眯着眼睛,瞧着眼前的人清晰的下颌线, 咧着嘴就笑开了。   裴宴周没费什么力, 把床单平铺在晾衣架上, 余光是一路跟过来的小姑娘。等他看过去的时候,跟着扬起唇角:“笑什么呢?”   骆樱不说话,笑着看着他。   “你脸又红了。”裴宴周瞅着软乎乎的小姑娘脱口而出,半晌, 回过神才摸着后颈, 找补道:“这儿太晒了。”   “奥。”骆樱拖着长音, 歪着头跟了上去。   她发现裴宴周真的很不经逗,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孩童,这会玩上了瘾。   裴宴周怔了下, 看着随机跟上来的骆樱, 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快要把他的脑袋冲昏。   他抬手抵着唇:“喂,你是跟屁虫吗?”   “可以吗?”   骆樱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恶趣味的人,瞅着裴宴周愈发不自然的脸,逐渐放肆起来:“裴宴周,我可以成为你的跟屁虫吗?”   “骆樱。”   裴宴周舌尖抵着右腮, 只觉得口中沾满草莓棒棒糖的甜腻, 他故作恶狠狠,声音却出卖了他的羞赧:“你故意的。”   骆樱脸上是晃人的明媚:“嗯, 我故意的。”   少不经事最是有恃无恐。   裴宴周已经是理性和天性.交战了, 就看到对面还笑得肆意, 久违的胜负欲就涌上来了。   他抬手扯住骆樱的手腕,轻轻一扯,将人拉到自己的跟前,没什么企图,就想吓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顺便让她知道男生这种冲动型的动物,惹了不一定能全身而退的。   骆樱心跳如雷,偏偏无所畏惧。别说服输了,她甚至踮着脚,更凑近了几分。   她眼笑眉舒,铁了心要继续:“我故意的,你能怎么办呢?”   怎么办?   毫无办法。   裴宴周挖空脑袋,也想不到原本一逗就脸红心跳的小姑娘,跃跃欲试要捅开那层窗户纸,隐隐激发出了流氓的潜力。   好啊,他挖的坑,让对方把他给推下去了。   现在是骑虎难下。   这要是败下阵来,保不齐眼前这小姑娘会相出法子招惹他,他可不能保证每次理性都能战胜天性。   “裴宴周,你咽口水了。”   少女灼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脖颈间,持续消磨着仅剩不多的理性。   裴宴周垂眸,将过分姣好的面容收入眼底,在这一刻,隐匿的不安重新燥动起来。   在这之前,他将骆樱归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慢热的姑娘不温不火,除了对他脸红,其余事都能淡然处之。   而现在,他后知后觉,在未曾谋面的过去,被偏爱与不被爱将他们的人生划出划出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他突然恐慌了起来。   骆樱原就目不转睛,此刻自是察觉到因裴宴周情绪,而导致的氛围变化。   明明裴宴周一字未说,可她偏偏能窥见从那双眸子里溢出来的哀戚,最开始时,她便从田梨所说的八卦里,拼凑出与她全然不同的童年。   红巴掌连同昨夜的对话,无疑证实着她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目空一切的少年并没有如表面上的风轻云淡,大抵是苦苦挣扎无果后,才选择了满不在乎的保护色。   在裴宴周松开手的那刹,骆樱先一步用了几分力,挣脱了束缚,后退一步。   瞧见对方眼底的情绪被惊讶取缔,她甩了两下手腕,将泛红的部分举到半空,佯装控诉似的看着某人:“至于使这么大力气吗?都红了。”   “抱歉。”   裴宴周眸色晦暗,望着白皙手腕上的那道红,眼底深沉。他极快恢复到平日的沉稳,扯开了话题:“你什么时候走?”   骆樱想了下:“还没确定,不过今天没计划。”   裴宴周点了下头:“嗯。”   他面色与平日无异,但心里已经盘算着是否要提前离开,纯粹是方才那一出,让他产生一种再不走可能要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骆樱像是有读心术般:“怎么了?现在就想跑?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要是田梨在的话,看见这场面,肯定要夸自己姐妹有出息,本来还担心骆樱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没想到好家伙,骆樱直接掀开披着的羊皮化身为狼。   裴宴周被气笑了,从出生到现在他还从没这么怂过,瞧着罪魁祸首放肆那劲,刚被压下去的胜负欲再次蠢蠢欲动:“骆樱,你一直都是这么撩人的吗?”   “没有啊。”骆樱摊手不认账。   裴宴周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还有救。   所以一定是偶发事件。   下一秒,骆樱亲口承认道:“只对你。”   只对你。   是偏爱吗?是只给他吗?是绝无仅有的吗?   裴宴周被蛊惑着,一瞬间想了很多,才清醒不足两分钟,再次在骆樱的坦荡中败下阵来,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自卑。   他答不上话,不自然地轻咳下,便借口要收拾行李,离开骆樱的视线。   根本没什么东西要整理。   裴宴周将自己甩在床上,灰蓝色的窗帘漏出一抹亮光,正巧投落在视网膜上。他抬起手背放在眼睛上,唇角崩成一条缝。   骆樱一看就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公主,只要确定了目标,便义无反顾,她耀眼又灿然,招人不自知。   这么一对比,他确实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在性格三观塑造形成前,和骆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不合适。   他的世界频率出现最高的词语就是不合适,不合适的父母,不合适的亲子关系,不合适的性格,不合适的人与物,在他以为合适是不可多得的稀有物,而骆樱的出现,轻易打破他所缔造的平衡。   他还是第一次对这个词抱有这么浓烈的敌意。   作者有话说: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出自海子 第48章 荷尔蒙   窗外的风景连成一条线, 远处葱绿的树木一晃而过,只在眼底留下一个绿意盎然的虚影。   高铁内的车厢很是热闹,正值大学生放假返家, 平均一步三个大学生,八卦声压下影视剧的音量, 以空气为载体, 钻入耳朵里。   象牙塔的生活不像高中生活枯燥, 隶属不同学校都有推选出的校草,活力四射的女大学生拿出手机晒出照片,正在投票到底是文学院的温柔学长帅气,还是体育院的学弟更胜一筹。   骆樱带着黑色的鸭舌帽, 头靠在椅背上, 在心里遐想着裴宴周进入大学后凭着那张脸嘎嘎乱杀, 被人挂在嘴边当做攀比的工具后,心里涌上一股不爽。   她的少年在她这里永远拔得头魁,和谁都不用比较, 和谁比都不占下风。   突然也就没心情八卦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耳机,随便播放了首音乐,便眯着眼睛专注窗外的风景。   到了F市的地界,山水泼墨,上空还有雾色没散去, 离远看着实仙气飘飘。   骆樱的姥姥姥爷是浪漫的文化人, 自打两人退休之后,在家根本闲不住, 四处游历大好风光, 那朋友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国家旅游文化大使的宣传内容。   这次两位老人选中的是F市的一个民宿里, 看朋友圈的照片就知道山清水秀,除去环境宜人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和民宿老板一见如故,盛情难却,直接续了三个月房租。   耳机传来信息提示音。   她点开微信,是姜老太太的消息。   【不爱吃姜女士】:樱啊,你能找到地方吗   【不爱吃姜女士】:我今天见民宿老板娘的外孙了,可帅一小伙,有你姥爷当年玉树临风那味了,要姥姥给你搭个线   骆樱只觉得头疼。   这姜老太太前世准是月老的得意门生,最喜帮人牵线搭桥,成不成的不重要,主要是能看热闹。   【萝卜】:姥姥我是去度假,不是去相亲   【萝卜】:我未成年,这属于早恋,影响学习   【不爱吃姜女士】:学习学习,你脑子除了学习还有什么   【不爱吃姜女士】:你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骆家那小子都送了上百封情书了   骆樱已经觉得这次旅程凶多吉少了,为了这两个月的清净,做着最后的挣扎。   【萝卜】:姥姥,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劳您费心了   【不爱吃姜女士】:名字?年纪?照片?   【萝卜】:在追   【萝卜】:等追上了带给你看   【不爱吃姜女士】:你追人?   【不爱吃姜女士】:夸父是追不上太阳的,姥姥劝你早点放弃   【不爱吃姜女士】:别先拒绝,姥姥保证你看到那张脸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骆樱持怀疑态度。   她又不是没见过市面的小姑娘。从小能勇敢和她搭话都是班草级别,更别说身边一表人才骆嘉原和翩翩少年喻亦池,哪个单拿出来也是人中龙凤。   能让她一见倾心,说不出拒绝的话的倒是有一个。   可大千世界,裴宴周就只有一个。   【不爱吃姜女士】:不用纠结了,人老板娘外孙婉拒了   【不爱吃姜女士】:看那小帅哥样子,指不定心有所属了,我本来还想把你的照片拿出来,人直接回屋了   【不爱吃姜女士】:可惜啊可惜   反倒骆樱松了一口气。   只要对面没啥意思,任凭她姥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萝卜】:不用可惜   【萝卜】:我有喜欢的人   【不爱吃姜女士】:我都没拆穿你,你还真演上了   【不爱吃姜女士】:几个菜啊喝成这样,这大白天的说起梦话了   骆樱就知道这老太太的火气上来了,正巧响起列车到站的消息,她忙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   【萝卜】:姥姥先不说了,我要下车了   【不爱吃姜女士】:地址给你发过去了   【不爱吃姜女士】:迷路了再让你姥爷接你   【萝卜】:好   骆樱收起手机,背起包,和人流一齐涌向车厢门。   出了高铁站,已经是九点光景,骄阳似火,暑气熏蒸,行人步履匆匆,这鬼天气直叫人上火。   骆樱快步走到路口,恰逢绿皮的出租车停下。   三四十岁的大叔平易近人,操着一口不太普通的普通话:“姑娘,坐车吗?打表计价。”   骆樱点了下头,拉开后车门:“麻烦师傅,去嘉菏民宿。”   “好嘞。”   暑假高峰期,这个点道路也很拥挤。   “最近来旅游的人多了些,人流量比平时的两倍还多。”   大叔开车慢悠悠,不急不缓,丝毫没有被只得龟速的车速影响心情,很是健谈:“你去嘉菏民宿是找人吧。”   骆樱疑惑了两秒,可闷热的高温让她口干舌燥,只散漫的应了一声。   大叔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嘉菏民宿的活招牌也放假回来了,昨天喜大虾的老板娘发了一朋友圈,这几天民宿得爆满,小姑娘你要是没订房间得抓紧时间订了。”   骆樱抬头,在后视镜和大叔眼神撞到一起,面对那双“你快问我”的炽热眸子,她只得开口:“活招牌?”   “啊,你不知道啊。”大叔倒是很意外:“就是民宿老板娘的外孙,长得那跟个明星似的,不,比明星还要好看。很多姑娘一见倾心,可人冷淡的极了,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偏偏姑娘吃这一套,每逢暑假都过来打卡,不为别的,就为见见人。”   又是老板娘的外孙。   骆樱也没提起兴趣,兴致缺缺的应了声,就没了后话。   大叔笑声很爽朗:“等你见了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   这话怎么听着她一见人就得扑上去。   骆樱极快地蹙了下眉,正经地强调道:“我有喜欢的人。”   可不是见人就扑的女流氓。   “有喜欢的人啊。”大叔瞧着后视镜里言之凿凿的倔强样,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像极了自家闺女,他忍不住逗了两下:“你们这个年纪移情别恋多正常啊,我家那小姑娘见一个爱一个,前几年还非活招牌不嫁,被冷落几天,转头就和班里的体育委员去约会了。”   骆樱平时也不是固执的性子,尤其对面还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可她扶着前面的座椅,不自禁想要反驳:“不一样,我喜欢的人是宇宙第一好!”   裴宴周哪能是随随便便一块活招牌比得了的人。   她喜欢的少年鼎盛沸腾,是不落的风,是不败的星,是她所有的心之所向与情有独钟。   “哈哈哈哈哈。”   大叔被逗笑,跟着重复道:“好好好,你喜欢的人是宇宙第一好!”   骆樱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闹了个大红脸。   等车停稳,付了钱就下了车,也不嫌气温高了,毕竟再烫也没她的脸烫。   她拍了拍脸,抬头望了眼葱葱郁郁的上面,果断地点开姜老太太发的定位。   距离五百米,倒也不愿,只是地图上抵达民宿的那条线,歪歪扭扭,比山路十八弯还多了一个弯。   周围树木丛生,有一道悠长的台阶,逼仄的两旁是繁茂的垂柳,风一吹柳条荡出一阵凉风。   令人上火的燥意随着上升的台阶逐渐消弭,和都市的繁闹不同,这里远离喧嚣,风声和鸟声混杂,听的人都平静了许多。   确实算得上避暑山庄,怪不得姜老太太玩的乐不思蜀,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真的不枉人间这一趟。   骆樱总算感到了些许欣慰。   小路错节而生,她按着地图倒也找对了方向,爬了几十节台阶,终于从陡峭的山路到达开阔的平地。   只是距离她十几步外的地方,传来一阵争执声。   她偏头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穿着墨绿色西装的胳膊,其余视线都被粗壮的百年柳树遮住了。   说是争执,其实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听声音就知道这个男人地位不低,平时都是杀伐果断的决策者,话语里充斥着让人窒息的命令。   “你一定要这么不配合?这个家散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按我说的做,不然到最后吃苦头的就是你,为了省去中间麻烦的步骤,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   “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从小她对你有亏欠,可来日方长,都是可以弥补的。”   骆樱听了两句,便准备抬脚离开。   她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更别说还是偷听了,而且目前来看就是黄金档的狗血豪门大战,万一再听到不该听的,还不够麻烦的。   “裴宴周,我说这么多你是一句都没听见去是吧?”   被忤逆的中年男人恼羞成怒,语气毫不掩饰的盛气凌人,将上位者的气势演绎的淋漓尽致。   骆樱离开的脚停在半空中,下一秒,迅速转身,朝着柳树下奋力奔去。   是裴宴周。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后,就看到中年男子勃然大怒地抬起手掌,她瞳孔骤缩,看见裴宴周抬起手要挡的那一刻,与她四目相对。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将微怔的两人重新拉回到窒息的气氛中。 第49章 小疯子   看着裴宴周的脸被甩的偏向左边, 骆樱当下就红了眼眶,飞快地跑到两人中间,伸出双臂, 恶狠狠地瞪着中年男人。   “你干什么?”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脱口而出的便是替裴宴周声讨这人:“你有病啊?!”   男人身上的凌厉和声音相差无几, 散着一股独.裁者的气质, 他的眉眼和裴宴周相似, 相比这下却更显刻薄。   他蹙眉,对突然出现的未知者很不满:“你是谁?”   骆樱没精力去思考这些。不管这人和裴宴周是什么关系,中间有什么误会,动手打人不对, 打裴宴周更是不可饶恕。   她倏地想起数天前裴宴周脸上的巴掌印, 眼底愤然, 那眼神几乎要吃了这人般凶恶。   裴宴周在看到骆樱的那一刻,就仿若丢了魂,不然以他的个性势必不会让同一人糟践他两次。   他大脑难得运行困难, 怔怔地看着前面的小人影, 千疮百孔的心脏涌上势不可挡的暖流。   从来没人用保护的姿势将他挡在身后。   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面前,用坚定的背影和声音告诉他——   裴宴周啊,你看。   有人是护着你的。   有人是真心爱着你的。   “我是谁?我还想知道你是谁?”   骆樱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般, 杏目里酝酿着滔天的怒意:“打人犯法你不知道吗?”   裴宴周的意识被拉扯回来, 迷茫的眸子变得清亮,他抬手轻握着骆樱的手臂, 将人扯到自己的身后。   “呦。”   裴商难得挑了眉, 看到裴宴周护崽的动作, 脸上的恼怒消散干净,笑得意味深长:“认识的人啊?”   裴宴周冷声:“与你无关。”   裴商突然笑了。   平时不露声色的少年,此刻像个饿狼,与他箭弩拔张,恨不得下一秒就扑过来嚼碎他的脖颈,只为了护住身后的人。   见他侧目看了女孩一眼,裴宴周就挪动了一小步,生怕自己护不周全。   无懈可击的壁垒不攻自破。他总算找到了拿捏裴宴周的钥匙,视线盯着裴宴周那张防备重重的脸,意有所指:“再等等,你就能理解我,和我站在同一阵营了。”   裴宴周面色森然,每个字都带着恨意:“不可能。”   “我向你保证,那一天不会太远。”   裴商没生气,将周身的凌厉收敛了大半,他抬手整理了有些褶皱的袖子,剑眉舒缓,好似解决了个大难题:“走着瞧。”   不等那人走远,骆樱就匆忙跑到裴宴周前面,慌乱地盯着对面微红的脸:“你没事吧?”   “没。”   裴宴周忍着左脸上的刺痛,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倒没这么自恋,以为骆樱打探到他的行程,毕竟他离开之前邀请过骆樱,只不过被拒绝了而已。   “啊,我来找人。”   骆樱左瞧右看,看着脸上只是泛着红意,才算是松了口气:“刚才那人是谁啊?是个未开化的野蛮人吗?伸手就打人,还打人脸,万一打坏了怎么办?他赔得起吗他?!”   裴宴周的阴郁一扫而空,笑着调侃:“你倒是挺会骂人。”   看到对面涨红脸后,他笑得愈发勾人:“怎么,你就这么喜欢我这张脸。”   接连两个重量级的问题砸下来,骆樱头脑发蒙,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   她也就能撩撩不在状态的裴宴周,这会裴宴周火力全开,她完全招架不住,慌忙问着上个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他是谁啊?”   “我爸。”   裴宴周完全像是在讨论天气那般,平静到不正常,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血缘关系上的生物父亲,我们关系不怎么好。”   “看出来了,关键是关系不好也不能打人啊!”   骆樱吐槽完,才重新捋清这句话:“等等,你,你,你爸?!”   这两人是有些相似,但那气氛怎么也不像是关系亲密,她还以为是不对付的叔叔,没想到竟然是亲爸?   骆樱气势弱了大半,但是信念没有丝毫动摇:“亲爸也不能这么打人!这属于家暴!”   裴宴周无意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开口换了个话题:“你刚刚说来找人?”   骆樱点头:“我姥姥,她来这边旅游。”   “姥姥啊。”   裴宴周听到这个回答,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突然想到什么:“你姥姥姓姜?”   “对啊。”   骆樱话落才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知道?”   她瞪圆眼睛:“你,你不会是民宿老板娘的外孙吧?”   那块传说中的活招牌?!   “嗯。”   裴宴周好心情来的突然且猛烈,他抬脚走在前面:“我带你上去。”   骆樱想起了和姜老太太的聊天内容,跟了上去:“我姥姥说让老板娘的外孙来接我,你怎么回应她的?”   裴宴周倒也坦诚:“我说了没空。”   骆樱哑然。   她姥姥到底给她留了一分薄面,这那是什么婉拒,分明是毫不犹豫给拒绝了。   明知裴宴周不知道是自己,她还是没忍住,撅着小嘴哼了一声:“原来是裴大忙人啊!”   裴宴周轻笑。他没什么事做,但确实懒得腾出时间去接一个陌生人。   他回头,看了眼树荫下斑驳的身影:“知道是你的话,可能就有空了。”   骆樱只觉得心口像是倒了一罐草莓味的汽水,没几秒那股甜腻钻入每个细胞里,愉悦往外不断涌动。   她喜不自胜,又羞于承认:“不是我,就不帮忙了啊?对方可是不分东西南北的路痴,真不乐于助人啊,裴宴周同学。”   裴宴周放慢速度,等骆樱走到他的身侧,他歪着头:“你姥姥想撮合我们。”   姜老太太的目的写在脸上,他就更不敢应了下来:“但我不方便。”   骆樱鲜少打破砂锅问到底,目光灼灼:“怎么就不方便了?”   “因为啊,”裴宴周停下来,看着对面不知所以然的小姑娘,抬手将落在她发梢的栀子花瓣拿下。   他语气认真又诚恳:“我心有所属。”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都与我无关。   我的不厌其烦,我的心慈面软,通通仅你一人可见。   仲夏最赤诚,少年都满腔热忱。   我有多喜欢你,要多少海誓山盟的修辞,都感觉词不达意。   裴宴周望着方才因他咄咄逼人的女生,为他这句话面红耳赤,当下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将洁白的花瓣包裹在掌心,心里话一遍又一遍,在他曾几何时还空荡的心脏循环反复。   骆樱,我喜欢你。   这已然成为,盛夏里最透明、最毋庸置疑的秘密。 第50章 小疯子   “这张照片是从哪个角度拍的, 把我们都拍成五五分了,看起来腿和身子一样长!”   “还有这张,你看看死亡打光啊, 知道是拍的我们两,不知道还以为包拯大人下来破案了呢。”   姜老太太和周老太太早上六点就出发, 让两位老先生跟拍, 在山上折腾了几个小时, 一看到相机里的成品,只觉得血压都高了。   照片拍的倒不少,一个姿势都是十张起步,可不是角度问题就是打光问题, 更过分的是照片上只有个虚影, 连人都识别不出来。   “老姜啊, 平时我也不指望你能干成什么事,但是拍那么多照片,总得有点长进吧。”   姜老太太看照片看的双眼发黑:“这就不说话了?每次都是这样, 我一生气你就装哑巴, 拒绝沟通拒绝交流,你永远都进步不了,你才刚过七十啊,这个年龄就想着摆烂了?!”   姜老先生一言不发,等到看对面火气发的差不多, 才凑上来递上一杯茶:“渴了吧, 先喝口茶。”   姜老太太确实口干舌燥,接过茶水, 瞪了他一眼:“等我缓口气再骂你。”   姜老先生笑得格外不值钱:“哎。”   周老先生也照猫画虎, 眼看着周老太太要张口, 马上递过去一杯茶水:“你也渴了吧,来,喝口茶再骂我。”   “我不行。”周老太太又翻了一遍相册,火气又上来了:“你先端着,我骂完再喝。”   “好。”周老先生端着茶又站回原位,不经意瞥了眼对面,就看到姜老先生想笑不敢笑的模样,只懊悔这杯茶是终究是送迟了。   他正屏住呼吸,准备好挨骂时,抬眼就看到了救星:“他姥姥,阿宴回来了。”   周老太太和姜老太太同时抬头。   周老太太:“阿宴。”   姜老太太:“樱樱。”   两人逆着光而来,身后是群山鹤立,风华正茂的年纪尤为意气风发,站一起就是岁月静好四个字。   周老太太和姜老太太对视一眼。   “你孙女?!”   “我孙女?!”   周老太太撞了撞自家姐妹的胳膊,视线像是粘在了骆樱身上:“你孙女都不认识了?好漂亮的女娃娃,比照片上还好看。”   “我自己孙女怎么可能不认识。”姜老太太只是疑惑为何两人会走在一起,毕竟骆樱可是义正严词地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不是,你们两个怎么一起上来了?”   “刚巧碰到。”   骆樱抢先一步开口,她生怕姜老太太把聊天记录给抖落出来,硬着头皮道:“碰到这位,这位哥哥,就让他带我上来了。”   这位哥哥?!   裴宴周挑着眉看她,清了清嗓子,懒散地应道:“毕竟哥都叫了,没办法,只好把人带上来了。”   骆樱着实没想到裴宴周比她还投入剧情。   “出息了,阿宴出息了。”   周老太太欣慰极了:“终于不是那张面瘫脸了。”   姜老太太一脸了然:“樱樱,我就说……”   “姥姥。”骆樱出声打断:“有什么等回来再说,我房间在哪里,我舟车劳顿快被折腾死了。”   周老太太站起身,手指了下二楼:“你房间给你……”   “我对面的房间不是空着。”裴宴周淡淡开口:“我带她上去就行。”   周老太太愣了好几秒:“啊,好。”   等这两人上了楼,两位老太太的激动地握着彼此的手。   “老妹,你看这两人多配啊!”   “天仙配!咱们是不是要亲上加亲了?!”   周老太太激动到语无伦次:“我家那小子,不喜欢别人打扰他,三楼都是他的私人领域,别说让人住在对面了,上去都不让,没想到会主动邀请人上去。”   “我家丫头来之前还骗我说有喜欢的人,这不一见面,连哥哥都叫上了。”姜老太太也是很兴奋:“我还以为这丫头是块榆木疙瘩,没想到有天也会开窍!”   两个老太太可算把照片的事抛在脑后,此刻研究起助攻之路。   周老先生和姜老先生对视一眼,吐出一口长气,总算是安全了。   三楼,阳光充沛,视线绝佳,屋檐上的羽毛风铃随风飘动,晃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响。   骆樱站在走廊上,张开双臂,像是在和清风相拥。   “这个地方真的不错哎。”她将手搭在木质栏杆上,迎面吹来的空气,沁人心脾:“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裴宴周应声:“嗯,寒暑假都在这里。”   他想起方才听的那句称呼,心痒难耐:“再叫声哥哥听听。”   “想得美。”   骆樱也不知道怎么,方才就脱口而出,这会缓过劲:“裴宴周同学,你几月份出生的?”   裴宴周耸耸肩:“八月,你呢?”   “四月。”骆樱眼睛锃亮:“你得喊我姐姐!”   裴宴周可没想过还问出个姐姐,也不搭话了,扔下一句话便走进屋里:“应该累了吧,赶快洗洗睡吧,没准能做个白日梦。”   骆樱嚷嚷两句无果后,跟在这人的身后,轻易被转移了话题:“你干什么呢?”   “今晚你睡这里,我住对面。”   裴宴周抱起自己的被子,走到对面的屋里,将铺盖扔在只有床垫的床上,解释道:“平时这屋不住人,没有蚊帐,晚上会有蚊子。”   骆樱啊了一声:“那你怎么办?”   “我?”裴宴周满不在乎:“我皮糙肉厚,哪用得着这么娇气?”   晚上他就为这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边日光充足,蚊子畏光,基本都是昼伏夜出,白天不见踪影,晚上成群结队。   裴宴周紧闭着双眼,将夏凉被扯到头顶,数秒之后,他骂了一句脏话,从床上坐起来。   睡不着,他感觉有一个蚊子乐队在他耳边唱交响乐。   彻底没了睡意,他抬手将所有的灯全部按亮,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的蚊子四处逃窜。   趿拉着拖鞋,打开电脑,他随意从一堆新买的计算机类的书中抽出一本,开始研究那些深沉的代码。   前段时间,顾渊群发了一条消息,说是创办个公司,但现在缺乏资金,寻找合作伙伴。   虽然没见过面,但他对顾渊这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信任,而且他也有意做出点什么成绩,毕竟和裴商闹掰是迟早的事,他可不想事到临头被打个措手不及。   资金,他倒是有。   裴商别的不说,但给钱这方面确实大方。从他初中开始,每个月按照三万的标准准时准点打到他的银行卡上,到了高中后更是涨了一倍,银行卡零零总总已经七位数了。   比起以后撕破脸皮,被裴商冻结,还不如现在做点投资,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血本无归。   和顾渊了解之后,知道现在股东三个人,除了他俩外,还有一宣称不靠家里要白手起家的二世祖。   顾渊家里也不穷,听祁远说是犯了错被家里断了经济,两人抠抠搜搜加起来启动资金两万四千八,其中两万还是他上次付的报酬。   他把能掏出的家底透漏一二,三秒后,顾渊就创建了一个“世界五百强最大强”的群聊。   由于是金主,顾渊很客气的告诉他公司的命名,他拥有一个字的决策权。他本来拒绝了,结果顾渊害怕他临时跑路,非要给他制造点什么羁绊,他想了半天随手敲了个樱字。   一天后,顾渊在群里宣布“黑鹰鱼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并且特意at他解释了句:不好意思为了配合其他两个字,他的樱就变成了老鹰的鹰。   裴宴周很无语,发了六个点省略点过去,也没再说什么。   黑鹰鱼有限公司分工很明确,毕竟也就三个人。二世祖年龄最长是大学生,没了学业压力,专心谈业务,顾渊主要负责提供技术支持,而他担负起来两人的吃喝拉撒,说好听点是最大投资人,但其实就是个移动的ATM机。   他也就试试水,顺便向顾渊讨教些计算机类的知识。他没什么兴趣爱好,选专业当然要选一个能最快摆脱裴商的一条路,而热门高薪专业就是计算机类。   顾渊也很靠谱,要了他的地址,买了一大堆书邮了过来,顺便汇报了下公司的财务。   还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由于两人犯了大病,非要将银行卡的钱取出来,扬言要每一分钱都发在刀刃上。结果不长眼被一专业碰瓷的老太太盯上,赔了五千,剩下的钱在去吃饭的路上被小偷全部洗劫一空,启动资金赔了个干净。   裴宴周当时听了,第一反应就是离谱,第二反应就是想撤资。   后来耐不住两人软磨硬泡,最终敲定在第一桶金到账前,两人勒紧裤腰带,他只要一个月付两千元的饭钱就好。   公司都成立了,总不能直接宣布破产,他只得勉强应了下来。   万籁俱静的山间民宿,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车水马龙,有的只是偶尔几声动物的鸣叫,而三楼的灯火通明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夜色裹挟着安静侵入这块净土,分秒流逝,天边的地平线染上赤红,逐步将黑夜取代。   骆樱折腾了一路,吃过晚饭躺床上就睡着了,当第一缕阳光落进房间里时,她睁开眼伸了个腰,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这一觉睡得相当舒服。   简单的洗漱好,她推开门就看到对面的灯亮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对面的门打开了。   裴宴周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眼底乌青一片,他冷白皮的脖颈上有几大片红印,分外旖旎暧昧。   察觉到对面的视线,他摸了把发痒的地方,眉头蹙成一座小山:“蚊子咬的。”   “我知道。”   骆樱慌不迭地回答,脸颊上那抹羞意却出卖她的心思,嘴里像给自己洗脑般的念叨两句:“蚊子咬的,是蚊子咬的。”   也不怪她想入非非。   平时裴宴周高冷矜贵,除了偶尔被她撩的措手不及,平日里那都可是高岭之花,此刻这朵花像是等待被人采摘,散发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娇意。   裴宴周瞧着想避开视线又忍不住朝这张望的视线,只觉得通宵之后的头疼症更严重了。   他很想告诉骆樱这样欲盖弥彰的样子真的显得特别馋他的身子!   可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抬手抵住唇角,突而萌发出几分恶劣:“骆樱,我,想,睡,你——” 第51章 小疯子   “啊不行不行, 绝对不行!”   骆樱双手交叉在胸口,那些想入非非彻底没了,视线也变得异常坚定。她清了清嗓子, 郑重道:“裴宴周同学,你这个阶段确实是荷尔蒙爆发期, 但是未成年就要有未成年的样子, 可不能放纵自己随心所欲, 不然等……”   裴宴周挑着眉看她一会儿,在听到愈发离谱的话后,径直越过她走向屋内。   而后,拖着长音补充了一个字:“屋。”   骆樱唇角尴尬抽动了两下, 在少年侧身时, 一股浓郁的花露水的味道钻入她的嗅觉, 她忍不住跟着那股味道转身。   “骆樱同学,未成年就不要浮想联翩,思想健康也是至关重要。”   裴宴周散漫地走到床边, 从旁边衣柜拿出一套干净的被褥, 铺成刚够一个人睡的宽度。   做完这些事后,他还煞有介事地询问道:“所以,我现在睡这张床,你晚上应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梦吧?”   骆樱:“……不会。”   “麻烦帮我带上门。”   裴宴周喜溢眉梢,悠悠的补刀:“不然, 我怕有人把持不住。”   啪。   门被重重的合上。   “我就算再饥渴还能霸王硬上弓, 我当时怎么就闭嘴了呢?还给他关上门,我应该把门给拆了!”   骆樱边下楼边吐槽, 用手轻拍着还在发烫的脸颊, 抱怨着自己的不争气:“骆樱啊骆樱, 怎么每次都被拿捏的死死的!”   “樱樱,起这么早啊!怎么没睡醒?你这丫头怎么还打起自己的脸了?”   姜老太太没理解骆樱的行为,也没放在心上,招了招手:“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快过来,你周奶奶这可有好东西。”   骆樱嘴里嘟囔着“早起的虫子被鸟吃”,但还是听话的往那边靠近:“什么好东西啊?”   周老太太满面春风,朝她身后张望了两眼:“阿宴那小子没起来吧。”   骆樱不明所以,乖乖答道:“没有,补觉呢。”   “没醒着就好。”周老太太指了指手中的相册:“过来给你看看阿宴小时候的照片。”   骆樱眼睛一亮,步伐都轻快了几分:“真的吗?”   姜老太太眯着眼调侃着:“会很伤心吧。”   骆樱啊了一声:“什么?”   姜老太太:“你喜欢的人知道你对别人这么感兴趣,会很伤心吧。”   这一茬是过不去了。   骆樱端坐在一旁,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会,他高兴还来不及。”   姜老太太完全就是开玩笑,没将这句话当真:“那就好。”   “樱樱啊,这照片我可没给别人看过。”周老太太打开相册前,还在谈条件:“看了的话,可得对我的外孙负责啊!”   骆樱急不可耐:“肯定负责。”   姜老太太瞅了眼那迫切的模样,敲了一下骆樱的脑壳:“原来还是个小花痴啊!”   骆樱傲娇地揭底:“姥姥不也是。”   “咳。”姜老太太正色到了几分:“小声点,别让你姥爷听到,不然他尾巴肯定要翘上天了。”   姜老先生和周老先生在门口坐的像个守门神,一人一杯端着茶,这会儿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朝里探了几下头:“樱樱叫我了?”   姜老太太摆摆手:“都说年纪越大耳朵越不好,你倒好都出现幻听了,没人叫你,喝你的茶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道理恒古不变,现在差三辈的三个人头挨着头,围在一个矮圆的木质板凳,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仿若带着潘多拉魔法的相册。   周老太太慈爱的眼神落在带有年代感的照片上:“这几张是百天照片,那时候阿宴可活泼了,一逗就咯咯地笑,拍出来的效果非常好,就连摄影老板都说要挂在墙上宣传呢。”   确实笑得很开心。   有的是趴在布偶熊上,有的是睡在摇篮里,但肉眼可见的开心。小裴宴周的嘴巴从头到尾都没合拢,对着摄像头展露出对这个世界强烈的好奇。   “这孩子从小骨相就好,你看看这高鼻梁。”   姜老太太越来越满意,还用手肘怼了怼旁边:“樱樱,你可别流口水喽。”   骆樱虽然馋,但还不至于流口水:“姥姥你太夸张了。”   “这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周老太太满是皱纹的手,怜爱地摸了摸照片里精致优雅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早知道他们后来闹成这样,那会就应该多拍点照片,也能留个念想。”   稍带着复古风的照片庄严肃穆,小裴宴周看着已然两三岁,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父母的身边装酷。而他身后,是郎才女貌,两人微侧着身子,配合着小裴宴周的动作,摆出职业杀手的姿势,可女人的眼神里溢出来的温柔,男人的视线也全是缱绻的味道。   每长大一岁,一家三口都会排上几组大片,那时小裴宴周活泼爱动,一手牵着父亲一手牵着母亲,像是得到全世界宠爱的小王子。   姜老太太忍不住赞叹着:“老周,上次见你女婿就惊为天人,这一家三口都不怎么上相,你这闺女得漂亮成什么样啊?啥时候来我得瞧一瞧。”   “哎,好久都没来过了。”   周老太太摇头叹气,像是回忆起伤心事般:“两人感情差不多走到了尽头,十多年都没一起来过了,只是可怜了我那外孙,从小就……哎,不说了,咱们继续看照片吧。”   姜老太太自知说错了话,连声应道:“不说了不说了,看小帅哥最重要。”   骆樱难得压抑,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顿然有些喘不上气。   萦绕在裴宴周父子一触即发的争执,裴宴周身上时不时散发着的迷茫,以及学校里不能被提及的禁忌,似乎一切模糊的答案近在眼前。   “这张是我们阿宴七岁的照片,他当时有酷小子的模样了,没那么爱说话,也没那么爱闹了。”   “阿宴八岁时已经是个小大人,无论是上学还是生活,完全不需要人操心,邻居家都问我们怎么把小孩养这么乖的,可小孩要那么乖干什么,我更希望他能放肆一些,好好享受小孩子的特权,哪怕是把天给捅穿了,我也能给他兜着。”   “九岁时已经有小女生跑到家里告白,结果阿宴伤了人家的心,我们问他时,他就说如果没有给人家一个圆满的结局,就不能草率的轻易给别人希望,当时说的时候可认真了。”   “十二岁的阿宴小学毕业,当时的毕业照只有他的脸最臭,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我们总是劝他多笑一笑,可他哪有那么多开心的事。”   “你看这张,是高中第一天我们送他,他跑到了B市读高中,离家那么远,也不知道他爸怎么想的,说那里教育资源能有多好,说是为了我们阿宴好,可非要把我们阿宴送那么远吗?他们都有自己的考量了,由不得我们做决定了。”   周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在翻相册时,腾出一只手,抹了下眼角的泪。   又像是说服自己般:“也就是吐槽两句,如果真是对阿宴有好的影响,再远也得去,我们都老了,阿宴的未来还远着呢,总不能被我们困住。”   骆樱听的眼眶都红了。   从照片就可以看出,小裴宴周和裴宴周的分界线在七岁那年,那年的生日照就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精美的蛋糕前,那年他对着镜头抿着唇,没什么情绪,那年他与小裴宴周说了再见,也同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正是告别。   说感同身受太假了,她没经历过那段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事情,是没那办法对身临其境,体会裴宴周当时所历经的苦楚。   上帝总爱开玩笑,让人能含着金汤匙出生,也能让人生于深沟低进尘埃里。从第一声嘹亮的啼哭开始,每段人生底色已经有了颜色,只是有人顺风顺水,有人千磨百折,有人看似应有尽有,实则一无所有。   如果幸运的最高等级是失而复得,那么最高级别的创痛就是得而复失。   没见过太阳的人,能忍受的住漫长黑夜的寂寥,没有被爱过的人,能承受不被爱的透骨酸心,而一个七岁的孩童,却在不谙世事的年纪遭遇从天堂到地狱般毁灭性的落差。   骆樱抿着唇,鼻翼微动,只觉得心头有种灼烧的痛感,喉部频繁攒动两下,明显是要哭的前奏。   在她努力控制情绪之际,视线突然落到某张相册上,记忆不断地倒带,某个片段一晃而过,最后在她的拼命的追溯中,朦胧的片段变得清晰起来。   这张照片,她见过。   数年前,她曾和黎安安为了见他一面,浪费了好几个小时。   “喂,你们在干什么?”   裴宴周刚睡醒,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哑,他懒散地趿拉着拖鞋,说完就打了个哈欠:“姥姥,还有没有多余的蚊帐,晚上没这玩意根本不行。”   周老太太将相册合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到屁股下面:“啊,蚊帐啊,有啊,等会让你姥爷给你拿。”   裴宴周看到这些照片会不开心的。虽然每次都面无表情,但只要她一翻相册,裴宴周每次都会避开。   骆樱一看这情况,慌忙站起身,忙着打掩护:“你才睡了多久?怎么就起来了?”   “睡不着。”裴宴周烦躁地从后撩了一把头发,从到这里之后,他明显的放松,动作更随意。   话刚落,他就盯着骆樱,接着蹙着眉:“你,怎么哭了?”   作者有话说:   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识过太阳。——艾米丽·狄金森《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第52章 小疯子   骆樱被问得突然, 都来不及整理情绪,就看着对面的人再一步步逼近。   她抬手盖住脸,揉了两下, 将些许的泪意擦了干净,等放下手时, 恢复了常态, 顺便还开了个玩笑:“啊, 被你帅哭了。”   裴宴周没说话,满脸的表情都在传达一个信息——   你在说什么鬼话。   周老太太忙打起配合:“我们阿宴啊,要多笑笑,笑起来最漂亮了。”   裴宴周哭笑不得:“姥姥, 我怎么能用漂亮形容。”   这件事在一片调侃声中结束。   早饭后, 有不少人慕名前来, 东张西望视线落在裴宴周身上后,又好奇地望向骆樱。   裴宴周松松垮垮地站在收银台的位置,像是猴一样被人参观, 已经有好几波人过来盯着他那张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扔下一句“我们考虑一下再来”就离开了。   他坐在升降圆椅上,右手支着下巴,看着C语言繁琐的文字,时不时翻上一页。   原本负责收银的小萌姐,家里有点事请假了, 周老太太就让他们顶上了。   此时, 大厅里进来了两个女生,看着也就高中生模样。   骆樱看着想搭话又不敢的女同学, 好心怼了怼裴宴周的手肘:“裴同学, 有人来了。”   “啊。”   裴宴周拖着长音, 眼尾抬了下,被折腾几回,显然没多余的耐心。   他左手掀到下一页,语气散漫:“一楼还有两间房,一晚一百,两晚打九折,二楼还有一间房,一晚九十,两晚一百八。请问几位?住几晚?”   两个女生推搡了会,其中扎着双马尾的女孩鼓起勇气:“我,我们不住……”   还没说完,就被冷漠打断:“不住?”   裴宴周搁置在右手的下巴抬起,冷冷撇着面前这两人:“那你们过来干什么?耍流氓啊?”   “不,不是。”双马尾听到直白的话,顿时惶恐万分:“我们是第一次来,想,想交个朋友。”   骆樱半倚在旁边,乐不可支地看热闹。   “交朋友啊?”   裴宴周困扰地叹了口气,手肘竖在桌面上,半握着拳头,翘起大拇指朝着右方一动:“这我做不了主,你得先给她申请。”   啊不是,什么时候她接了这活。   还不等骆樱开口,就看到两个女生的视线死死地锁住了她,她头皮发麻,嘴角僵硬,表情又滑稽又错愕。   两个女生对视一秒,那表情比骆樱还慌,在脸上完成了好几个表情包的斗图,整齐地向右迈了一步。   “对不起,姐姐。”两人动作一致到像是私底下练过:“打扰你男朋友了,实在抱歉。”   骆樱连连摆手,话不过脑子:“没事没事。”   没事个屁嘞。她哪里来的男朋友。   但无人在意这些小细节。   两个女生一听被原谅,一刻也不逗留,那溜走的速度一看就是专业的。   “裴同学,”骆樱的食指扣了几下桌面:“拿我当挡箭牌,太过分了吧。”   裴宴周不以为然:“迟早的事,早点练习早点适应,以后这样的事,别让我cue了,你自己主动点直接上吧。”   “迟早的事?”骆樱揪住了奇怪的一点:“你的烂桃花都丢给我啊?凭什么啊?”   裴宴周双手叠放在桌面上,歪着头看她一眼:“你放心,我也会替你处理掉你的烂桃花,绝对公平,童叟无欺。”   骆樱思索了下,很快皱眉:“我哪有什么烂桃花?”   “哪有?”   裴宴周重复了这两个字,别的不说,就何旷这个花痴就算一个。他瞧着骆樱心虚的样子,慵懒散尽,来了劲:“当然是还没舞到你面前,就让我给处理掉了。”   看着对面不像开玩笑,骆樱好奇,试探了问了句:“谁啊?”   裴宴周盯着她:“你还问谁?怎么你有想法啊?这桃花都让我给折断了,还想接回去啊?”   骆樱孩子气道:“怎么不可以呢?”   “早枯了。”裴宴周也不看她了,抬起手连翻了好几页:“你知道的太晚了。”   骆樱被裴宴周赌气的样子逗笑,乐呵着笑了两声,突然又想起什么,她凑近几分:“裴同学,你初中是在F市上的吗?”   裴宴周小朋友还没原谅对方,头也没太:“嗯。”   “那你,”骆樱顿了下,继续道:“有没有去过兴华中学打过球?”   裴宴周分出几分神,仔细想了下:“好像有。”   他初中是在民宿附近的学校上的,距离市区很远,当时周老太太嫌他整天窝在家里,叫了几个同班同学,让他跟着去买几身衣服。   十三四的小男生到了市区就要见见城市里的姑娘,恰逢附近的一个中学有场球赛,几个人拉着他就上了。后来听同学说有人拍了他的照片,市里的小姑娘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在网上发帖上要找十二点消失的灰姑娘来着。   “你当时怎么走那么早,不然我们早就见到了。”   骆樱比起抱怨更像是可惜,在对面疑惑的眼神中,她点点头:“我去找过你。”   裴宴周还以为听错了:“找我?”   骆樱拖着长音:“看了你出圈的寸、头、照。”   裴宴周哑然。此刻不知是该庆幸这张脸长在他的身上,还是该生气骆樱只爱他的皮囊。   他语气带着酸溜溜的意味:“我这张脸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骆樱诚实地点点头:“不瞒你说,还真有。”   “那我还真得有空去上个保险。”   话落,裴宴周小朋友的脸更臭了,收回视线,额头上就差写着“我的灵魂吃我皮囊的醋了,快别说话了,让我静一静”。   “喵”   橘黄色的猫迈着优雅的步伐闪进屋内,张望一圈,只在收银台看到两人,朝着这边走来,一跃跳上场面,似乎感受到裴宴周身上散发的怨气,它毫不犹豫地去蹭骆樱。   骆樱开心地撸猫:“醋包,舍得回家了?”   小橘猫和别的猫不同点就是它爱喝醋,周老太太便给它取名叫醋包。醋包有一群好朋友,黑的,白的,花的,十几个猫经常结伴出去,还经常串门夜不归宿,更别说大白天的回家了。   “怎么又想喝醋了?”   骆樱把醋包的全身撸了几下,就看见醋包傲娇仰头,她会意地挠着它的下巴:“你说你好好一猫,不爱吃鱼,怎么就爱喝醋了。”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某人听:“不会是跟你家主人学的吧?啊,小、醋、包。”   裴宴周只能忍辱负重的装聋。   小醋包倒像是听懂了,蹭了蹭她的手:“喵。”   好在小萌姐忙完,吃过饭就来了。   裴宴周早不想当猴被围观,整个下午都呆在三楼没下来,骆樱全程没离开他三米远,抱着醋包在旁边拍照。   “来,醋包,笑一个。”   骆樱激发了前所未有的拍照欲望,对着醋包的大橘脸咔咔一阵乱拍:“醋包,来看这里。”   裴宴周表面巍然不动,实则每次听见醋包都下意识想要看骆樱,他再有情绪也不可能对着一只猫发脾气。   结果这猫突然蹿到面前,妥妥地往枪口上撞。   他顺势动了下发麻的胳膊,捏着醋包的后颈,张口就吐出一吨的怨气:“你瞎跳什么呢?好好当一只安静的猫不行吗?怎么活泼的像条狗?”   醋包感受到自家小主人的情绪,委屈地叫了声:“喵。”   “有你这样骂猫的吗?”   骆樱将手机放桌子上,拍开裴宴周的手,把醋包抱进怀里:“来醋包,姐姐抱。”   裴宴周甩了下手,重复了句:“姐姐?”   骆樱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了:“怎么?你也想叫?”   “你要不介意多个叔叔的话,当然可以认它当弟弟。”   在对面不解的眼神里,裴宴周翘着唇,憋着笑:“醋包是我儿子。”   骆樱:“?!”   她望了眼醋包,又望了眼裴宴周,这辈分是认真的吗?   裴宴周一脸“我骄傲我自豪,我年纪轻轻就当爸”。   其实他也就逗逗骆樱,这个儿子认的很荒唐,是醋包刚来那会不小心打翻了周老太太刚买的青瓷碗,被周老太太骂了句:你个龟孙。   他当时和周老先生坐在一旁下象棋,随意地问了句:“我姥姥的龟孙该叫我什么”   周老先生抿了一口茶:“太.祖。”   他棋都下错了,真没想到周老先生能答上来,试探的问了句:“那醋包叫你什么?”   周老先生直接将军,难得赢一局,笑不拢嘴:“鼻祖。”   若按照周老太太那句龟孙,他当醋包的爸爸都算是降了好几代身份。   “醋包,我也不占你便宜,你以后叫我名字吧。”   骆樱摸着橘猫的头,话确实说给旁边的人听的:“我可不像裴同学爱占人便宜就算了,连只猫都不放过。”   “呵,占人便宜?”裴宴周戏谑笑了一声:“好大一盆子扣我头上了,你倒说说,我占谁便宜了?”   骆樱终于正眼瞧他,一脸我可吃了大亏的模样:“我啊!”   “哦——”   裴宴周伸了个懒腰:“那你可先做好准备,我以后一定不负你望,继续努力。”   骆樱伸手将醋包的耳朵折了起来,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你还想占什么便宜?”   裴宴周抬头看她:“那得看有什么便宜了。”   骆樱嘶了一声:“你还真是,流、氓、啊!”   “你也不差啊。”   裴宴周挑眉,学着她的声调:“馋我身子的色、狼。” 第53章 小疯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小学鸡斗嘴都斗了一下午。   傍晚五点多的时候,裴宴周困意后知后觉的涌上来,难得服输, 先喊了停:“我不行了,有点困了, 我先睡会。”   “不行了啊?”   骆樱尾音上扬, 拍了拍醋包的小脑袋:“醋包, 你可不能学裴同学,男人是不能说不行的。”   “嘶。”   裴宴周舌尖抵着后槽牙,斗嘴落败了好多次,可只有这次忍不了。他本来已经躺在床上, 这会右肘撑着床, 左手勾了两下:“你把门关上, 过来,我给你证明一下我到底行不行。”   骆樱摇了两下头:“要让田梨看到你这样子,你高岭之花的人设就算是彻底崩坏了。”   裴宴周微挑着眉:“高岭之花为你走下神坛, 甘愿尝遍七情六欲, 听者流泪闻者悲伤。”   说完,他自己都恶寒地甩了下头:“照田梨非人的脑回路,不知得脑补出一出什么大戏。”   骆樱用手逗了两下猫:“你就不怕我脑补啊?”   “你?”裴宴周大言不惭:“你还用脑补,你直接就上手了。”   骆樱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围:“裴同学,这里是不是有解除你封印的魔咒, 我觉得都快不认识你了。”   裴宴周歪头看她:“你不也是, 来之前还是逗逗就脸红的小孩呢。”   “谁,谁脸红了?”   骆樱猛然想起自己之前的怂样, 在脸发烫之前, 转身抬脚离开:“赶紧睡吧, 呆会吃晚饭喊你。”   她轻轻合上门,咧着嘴,对着醋包傻笑好一阵。   她很遗憾没见过小裴宴周的活泼的样子,可透过现在的裴宴周,她好像能看到那个招人喜欢的小男孩。其实她也不是活泼的性子,但在裴宴周面前,她总想多说一些话,再多说一些,好似不知疲倦。   醋包不明白少女的心思,窝在她的怀里,不自觉地叫了声“喵”。   骆樱才猛然回过神,没听到里面的动静,才放下心,轻踮着脚离开了。   等到楼下时,院外站了几只猫,一看到醋包便喵声起伏。她最后撸了一把醋包,弯腰将醋包放下,就看一个箭影,几秒时间几只猫都不见了踪影。   “樱樱下来了。”   周老太太正摆弄着相机,抬眸没看到裴宴周,便问:“阿宴还在楼上呆着吗?”   “嗯,他睡了。”骆樱凑过来:“周奶奶,你是要去拍照吗?”   周老太太实在弄不来这高级玩意:“对啊,你奶奶去换衣服了,我先在这研究研究这东西,那两个老头什么也不会,也不能指望他们了。”   骆樱闲着也没什么事:“能让我试试吗?”   “可以吗?”   周老太太眼睛一亮:“这高科技的东西为你们年轻人打造的,这是说明书,你肯定比我在行的多。”   骆樱拍照水平都是被黎安安锻炼出来的。   黎安安是个分享欲爆棚的人,大到上台领奖,小到吃个水果,啥都要拍照记录下来。而她不负众望,成为了黎安安的首席摄影师,几年锻炼下来拍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她拿着详细的说明指南,将所有按键的功能熟悉了一下,非常容易就上手了。   对着旁边互拍彩虹屁的老太太按下快门键,她看了下拍出来的效果,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我帮你们拍吧。”   周老太太、姜老太太正求之不得:“好!”   太阳坠落,只余下地平线残余的光影,远处的火烧云色彩绚丽,大自然比任何画师都擅长涂色,粉紫的云彩在在天空构成一副瑰丽的画作,鬼斧神工,壮观不已。   两位老太太体力充沛,再加上这景色实在难得,辗转了好几处景点,足足拍到天色渐沉,才不舍地结束。   周老太太对着照片赞叹不绝:“樱樱真是做摄影师的好料子啊,你看这拍出来的效果,比专业的摄影店还好!”   骆樱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连摆手:“周奶奶,您过奖了。”   “行了,这段饭我必须请。”   周老太太早就有请客的准备,这会儿大手一挥:“后山街上都条美食街,那里面有家做虾的店,味道一绝,就连阿宴吃了都说好,我们今晚就到那里吃。”   姜老太太听着也饿了:“行,今晚你请,明天我请。”   “那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三个直接过来吧。”   周老太太说着便拿手机:“我告诉他们,咱们三个先去后街等着。”   这一处是有名的旅游景点,有山有水,交通便利,特别是夏天还能避暑。   除了旅游旺季,其余时间也是络绎不断的人,旅游业带动了远离市区的小地方,旅社、小吃街一应俱全,发展的很不错。   夜幕降临,后山的小吃摊热闹起来,整排的路灯亮了起来,叫卖声和欢笑声连成一片,好不热闹。   跟着周老太太走到一个喜大虾的餐厅,里面已经坐了十余桌的人,骆樱还看到了今早去要联系方式的那两姑娘。   两个女生也是有趣,估摸着误会了她和裴宴周的关系,一看到她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了。   “周阿姨,您来了。”   老板娘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头发盘起来,干净利落,熟稔地和周老太太打招呼,弯着腰朝后看了好几眼:“您家的小帅哥没来啊?”   周老太太随着老板娘落了座:“呆会就来。”   “好好好。”老板娘也有花痴的嫌疑,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她压低了声音:“今晚给你们打八折。”   话落,她才看向姜老太太叫了声阿姨后,目光放到了骆樱身上:“这是?”   周老太太得意洋洋:“我们阿宴带来的姑娘。”   骆樱嘴都咧开准备叫阿姨了,听见这句话害羞地抿起唇,说话都不自觉降低了分贝:“阿姨好。”   她确实是跟着裴宴周过来的,但这句话本身就存在歧义,就好像她是被带回家见家长的女朋友。   迫不及待,想成年,想解锁裴宴周女朋友的身份。   “恭喜恭喜,般配般配。”   老板娘果然想歪了,再次压低声音:“为了庆祝,这桌给您打六折。”   周老太太摆摆手:“不用,该多少就多少,阿姨不差这顿饭钱。”   “那行,您要个大虾套餐,配菜就当我请您的。”老板娘撂下一句话,便去后厨忙着安排了。   十几分钟后,姜老先生和周老先生一人提着一个保温杯,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赶。   还没等两人落座,周老太太就发难了:“怎么就你们两个?阿宴呢?”   周老先生不自觉站直:“我们接到电话的时候就在附近溜达,以后来的比较快一些,我刚刚给阿宴打工电话了,他说马上就来。”   骆樱低头给裴宴周发了个表情包,等了一分钟都没人回。   她刚将手机暗灭,视线霎时间变得漆黑一片,紧接着便是四面八方传来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   “怎么不亮了?老板娘?”   一分钟后,灯重新亮了起来。   老板娘从后厨走出来,一边说抱歉,一边解释原因:“刚刚停电是因为有段线路老化引起了自燃,维修人员马上去修了,估计半个小时就会恢复用电。”   她保证道:“大家不用担心,我们这边有备用电源,不会断电的。”   喧腾声与热浪裹挟一齐扑面而来,骆樱神经绷紧,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记得……   凳子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周老太太站起来,慌张的声音融入燥热的空气:“阿宴,我们阿宴!” 第54章 不二情   “周奶奶, 您别急。”   骆樱努力保持着镇定,语气也是慌到不行,她匆忙站起身, 拿起手机就朝外面跑:“我回去找他。”   周老太太:“可是……”   骆樱慌忙扔下一句话:“我是年轻人,腿脚快, 十分钟就能赶到。”   由于断电的缘故, 夜色再度席卷而来, 除了小吃街上有点点光亮,通往回民宿的路上没多少光亮。   骆樱靠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摸索着前方的路,尽管不熟悉路况, 还是忍不住小跑起来。   方才她拨通了裴宴周的电话, 通话已经变成了无人接听的状态。   黑夜总是会将恐惧无限放大, 她想起学校停电时,裴宴周当时脸色苍白的模样,那时孤僻的少年放下一切骄傲, 握住了她的手。   可这次, 她不在身边。   恐慌占据了大脑,眼前的路越来越黑,可她的步子却越来越快。   路过一个上坡的路,没留神脚下,被一块凸出的石头绊倒, 她整个人摔了出去, 连手里的手机都飞出一米远。   很痛,很痛, 很痛。   在眼眶攒动许久的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 她发出一声呜咽的哭腔, 没给自己多少缓冲,强撑着站起来捡起手机就往前跑。   裴宴周,不要怕。   我马上就到。   十分钟后。   骆樱气喘吁吁地停在卧室前,语无伦次地喊着裴宴周的名字,没听到回应,伸手用力推开门。   她举着手机,靠着微弱的光亮,在卧室里搜寻着。   没在床上,没在小沙发上,椅子上也没有。   在她撑不住崩溃的前一秒,墙角传来了一些声响。   “骆樱,我,在这里。”   少年惯常生硬的声线里有显而易见的颤抖,短短一句话,停顿了好几下。   骆樱大脑空白,凭着条件反射,想也不想地奔向声源处。   手电筒的光打在窝在角落里的蜷缩的身影,少年朝着光源看过来,却被光刺的眯了眯眼睛。   狼狈又脆弱,与裴宴周本是相斥的词汇,可此刻却牢牢地盘踞在他的全身。   骆樱弯下身,半跪着与裴宴周平视,把手机扔在了一遍。   她委屈道:“裴宴周。”   “怎么了?”   裴宴周来不及粉饰的慌乱散在空气里,听见好似哭过的鼻音后,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蹙着眉慌忙询问:“谁欺负你了吗?”   骆樱再也忍不住,身体向前倾,先是试探的抱着他,而后感受到真实的体温后,双手收紧,用尽了全部力气,拥住了面前的人。   她的下巴搁置在宽阔的肩膀上,轻轻地摇了下头:“没有。”   裴宴周明显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身体僵硬了几分,但他关注点显然被女孩的情绪占据,他缓了口气,继续问:“那你怎么,哭了?”   “我害怕。”   骆樱把心慌摊开,公之于众。她又重复了次,这次声音极轻:“我害怕,裴宴周。”   裴宴周只觉得喉咙发涩,手抬起来,轻轻拍着少女不断颤抖着的背。   一时之间猛烈的、不知名的情绪奔涌而至,如同狂风骤雨降临他的世界。   骆樱喃喃似自言自语:“所以,我来找你了。”   两个人就不怕了,所以你也不要怕了。   裴宴周没说话,任凭情绪在胸腔翻涌,却说吐不出一个字。   方才一滴泪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以前从未知晓,原来,泪水是这个温度,这么滚烫,渗进皮肤,也烫进了他的心里。   两人相拥在一起,交缠的呼吸声填补了沉默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等房间终于亮起来,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瞬间被吞没。   裴宴周这才看到骆樱的窘迫样,绑着的马尾散落了好几缕,发梢上还夹着几片枯叶。   “你怎么了?”他刚慌乱地动了一下,就听到耳边呼痛的声音。   骆樱的紧张感消失,来自身体的痛意密密麻麻地爬上神经末梢,膝盖处被粗粝的布料摩擦,传来刺骨的疼。   裴宴周的尾音里藏着紧张:“伤到哪里了?”   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稍稍撤开身体,观察着有可能存在的伤口。   这一看不打紧,他的眉头拧起来,瞧着骆樱膝盖处破损的衣物,看到了渗出来被空气侵蚀红褐色的血迹。   “你别动。”他只觉得头皮发紧,按住试图动弹的骆樱,弯着腰,手腕伸到小腿腕,控制着力道,将少女轻轻地抱了起来。   骆樱腾空后,像是起了高原反应,呼吸不顺畅的同时,脸也发烫:“等,等一下,不用这样,我自己能走,刚刚我还跑着过来的。”   “你还挺骄傲。”   裴宴周只觉得心口窜出一股无名火,但又知道不能发出来,只能沉着声音:“别动,老实点。”   骆樱尝试了挣脱了两下,察觉到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后,瞬间没了动作。   裴宴周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冲着不该发脾气的人发了火,所以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他将骆樱放到床边,看了一眼惨烈的伤口,没敢碰,从一旁找了一把剪刀,将裤腿直接剪了下来。   等他彻底看清伤口后,只觉得心头那股火涌上了脑门。   伤口处的血已经干涸,黏在皮肤上,整个膝盖布满深浅不一的刮痕,狰狞的疤加上伤痕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裴宴周的脸色比以往都要渗人,板着脸:“跑着过来?听你语气我应该还得给你颁个奖?”   “这就不用了。”   骆樱试图开玩笑,缓和一下要命的气氛,没曾想看到对面的脸又阴沉了几分。她讪讪地解释道:“只是蹭伤,看起来吓人而已,其实也没多痛。”   “希望待会上药时,你也能这么说。”裴宴周看了她一眼,便下楼去了:“别乱动,我去拿药。”   民宿大厅的柜子里有紧急医药箱,他下来时正好碰见匆匆回来的周老太太,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去拿医药箱。   周老太太见到人,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她刚松一口气,就看到裴宴周拿着医药箱往楼上去,整个心又腾空了:“你怎么了?受伤了?”   “没,是骆樱。”   裴宴周说完就看到姜老太太紧张的样子,便又安抚起老人:“蹭伤,没什么大碍,我能处理好,您不用担心。”   姜老太太听说没事深呼一口气:“那行,麻烦你了,小同学。”   裴宴周在楼下安抚人心,到了楼上化身玉面阎王,清理伤口时全程垮着一张黑脸。   骆樱缓过疼的劲,看着那张冷脸就想笑,没憋住,还真笑出了声。   见半蹲着的人抬眼看她一眼,她忍不住道:“你再这个表情,我都担心你真面瘫了。”   裴宴周听到这话,很想将用力点让她长长记性,可想想又舍不得。只能装凶:“你还笑,走路就不能小心一些?我在家能有什么事?”   “这我就要问问你了。”   骆樱弯着腰,靠近了几分,两人的鼻尖挨得很近:“我打你手机,你都关机了。”   裴宴周吞了下口水,慌乱移开视线:“没电关机了。”   他睁开眼看到一片漆黑,下意识就打开旁边的小夜灯,等了好几秒没反应,才意识到停电了,结果摸到手机,刚按亮屏幕就看到手机华丽丽的关机画面。   那瞬间,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的无助感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没几秒,心跳加速,冒冷汗,身体记忆根本由不得他多想,他顺着墙移动到了墙角,狭小的空间让他有种被包围的安全感,便闭着眼调整情绪。   “行了,这几天你就在床上躺着吧。”   裴宴周收拾好医药箱,垂眼瞧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喊我就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骨折了。   骆樱可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当场就进行了抗议:“就这点伤还想限制我的行动能力,你问问我的腿,看它答不答应?”   裴宴周停下,回头:“需要我去楼下汇报你的伤情吗?”   骆樱傻眼:“不会这么卑鄙吧?你还能谎报伤情?”   裴宴周扔下一句:“看你表现。”   骆樱歇了心思,隔辈亲的道理一点儿没错,平时感冒发烧都被姥姥当成重症病人,这要是看了她的腿,那得是全方位伺候,更别说现在要面对四个长辈。   万一裴宴周添油加醋,这四个老人不得给她伺候瘸了。   她平躺在床上,盯着纯白的天花板看了几秒,眼珠转了几个圈。   好啊,不让她下床,那她可就开始表演了,把裴宴周的耐心磨没了,剩下的还不得她说了算。 第55章 不二情   “裴同学, 我渴了,给我接杯水。”   “裴同学,我想吃苹果, 要削皮切好的。”   “裴同学,我想吃雪糕, 帮我拿一个呗。”   骆樱背靠着枕头, 半躺在床上, 短短一小时,让裴宴周上下楼十趟。   她将果盘里剥好的红柚吃完,顺手递给坐在旁边拿着柚子候着的裴宴周,顺口提了句:“我不吃柚子了, 我想吃石榴。”   说完, 她眼睛亮亮, 目不转睛地盯着旁边的人。   满脸的表情都在诠释一句话——“快发火,快对我发火”。   裴宴周那脸平静到仿佛戴上了面具:“等着。”   “算了算了。”骆樱折腾了几回,彻底服气:“我不吃了, 我现在要洗漱睡觉。”   “别动。”   裴宴周将柚子放到桌上, 右手伸了出去:“扶着我。”   骆樱瞧着腾空的手:“裴同学,我确定自己没伤到骨头,不至于要人扶,而且你现在的姿势好像是古代里的……”   公公。她还算有点理智,没直接说出口。   但裴宴周显然知道她什么意思, 眼神晦暗, 声音是一贯的风轻云淡:“你都这副样子了,没事就别招我了。”   骆樱讪讪笑了声, 抬手用手指蹭了下鼻尖:“我也没说什么啊。”   “行了。”裴宴周弯着腰, 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现在是想吃石榴, 还是洗漱?”   骆樱将手搭在裴宴周的手上,感受着掌心的温热,她没敢抬头,故作穿鞋地垂着脑袋,瓮声瓮气道:“洗漱。”   原本十分钟能结束的时,折腾了好一会儿,拿牙刷,挤牙膏,递到她面前。   骆樱只庆幸自己手没伤,不然照着裴宴周这谨慎的样子,刷牙肯定是亲力亲为。   不知是不是情绪消耗严重,重新沾到床时,困意还真就涌上来了。   换洗的衣服就搁置在一旁,她打了哈欠就开始赶人了:“我要睡了,你也去早点休息吧。”   裴宴周把手机放到骆樱伸手就能够到的床头柜上,细无巨细地安排着:“晚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骆樱点点头,看起来乖巧的让人怜爱。   裴宴周按亮了一旁的小夜灯,走到门口,关了灯随后退了出去。   一夜无梦。   睡得太早,醒的也早。   骆樱睁开眼看了眼手机,实在睡不着,便穿着拖鞋开了门出去了。   对面的门都没关,一眼望去就看到床上鼓出来一个身影,她屏住呼吸,轻踮着脚朝着楼梯口走。   她膝盖上的伤真的只是蹭伤,只要不碰水就没问题,她穿着长裙,把伤口遮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趁着裴宴周没醒来,她得去楼下放放风,不然在床上躺一天真的要命。   这里慢节奏,生活气息浓郁,晨光熹微里,一切都还尚未苏醒,清新的空气中带着安静的气氛。   醋包刚从外面回来,正坐在地上舔舐爪子,一听见动静,站起身甩甩毛,走了几步,抬头冲人撒娇:“喵。”   骆樱笑着将醋包抱进怀里,撸了两把:“早上好。”   她抬眸冲着坐在大厅沙发上的人:“周奶奶,怎么起那么早?”   “樱樱啊。”   周老太太方才好似现在自己的思绪里,听见有人叫她,才堪堪回过神,冲着骆樱招招手:“来,陪奶奶说说话。”   骆樱抱着醋包,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她看着周老太太搁置在腿上的相册,翻开的那页是裴宴周一家三口的照片,她注视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小裴宴周,眼神变得极为柔软:“周奶奶,您能告诉我裴宴周为什么怕黑啊?”   “造孽啊,大人的错都让一个小孩承担了。”   周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就哽咽了:“当初他们也是因为爱才走到一起,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矛盾,变成现在的样子。”   裴宴周的母亲名叫周谧,自小长相出众,父母的宠爱,老师的偏爱,同学的喜爱,让她像生活在蜜罐里的小公主,明艳动人又敢爱敢恨。   一路踩着鲜花与掌声,步入了名牌大学,她也在这里遇到了高自己两级的裴商,单箭头的一见倾心是两人故事的开篇。   当时裴商有着号称禁欲男神的称号,无论面对谁都摆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而且脾气极差,刚开学那会遇到纠缠他的女同学,直接报警控诉别人骚扰。   当时追他的是音乐系的系花,被带到警局做笔录,哭的说不出一个字,后来学校介入,这件事才不了了之。自这之后,所有人都敬而远之,没人再倒追过裴商。   时隔两年,勇士再度降临。   周谧倒追的裴商时,舍友恨不得把她那恋爱脑给拧掉,苦口婆心让她换个人,别跟自己的名誉过不去。   但没遭到拒绝过的小女生心气比天高,偏偏不信这个邪,别人越劝反倒是起了反效果。   买早餐,坐同桌,时不时将奶茶塞进裴商的手里。   这些极危的举动让全校都胆颤心惊,每个人都猜测着学校何时会警笛大响,周谧哭啼啼被带上车的时间。   可是,一周没有,一个月没有。   在第三个月的时候,在众人目怔口呆中,两人位置互换,等待示好的人变成了裴商。   周谧倒追了两个月,换得了裴商剩余的大学时光里的所有目光停留。   薄情寡淡的人撕开了伪装,如同变了一个人,展露出世间最炽热的爱意。   被爱的小姑娘总是矫情,而周谧是那个矫情到极致的人。   深更半夜要喝奶茶,还得是几十公里外的奶茶店,连外卖都不派单的地点,可只要她一句想喝,裴商就成为那家奶茶店的老板,付高薪让店员二十四小时待命。   大年夜看言情剧痛哭流涕,她要吵着见裴商,等把她哄睡着后,裴商跨越半个国家,在天亮前到达她的面前,让她感动到再哭一次。   与其说周谧矫情,倒不如说是裴商将她变得矫情,明明只是随口一句话,裴商却能为此一掷千金。   就连周家父母都让她说折腾裴商,那时她笑的烂漫,重复着裴商的话“他说他愿意,哪怕我要星星,他都会送给我”。   这段恋情,从众人不看好到众人都看呆。   裴商以优秀毕业生毕业,短短一年时光,凭借着过硬的实力,成为投行圈冉冉升起的一颗星,一跃成为能出现在商业杂志封面的新生代领军人物。   连续两年,他西装革履以游戏毕业生出席学校校庆,除去刚开始的致辞和最后的致谢,每十句话就会出现一遍周谧的名字。   直至周谧毕业,他当众求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段假偶天成,成为学校一段佳话,哪怕两人毕业数年,都还被人口口相颂。   周老太太也只知道两人相爱的部分,对两人的矛盾全然不知:“谧谧从小就被我的宠坏了,做什么事都随着性子来,我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后来回家的次数也少。”   她叹一口气:“反倒是裴商,逢年过节经常来,他是我们家的贵人,之前我们的民宿扩建,资金链断了,还是他伸手帮忙,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平时嚷嚷着要享受谈恋爱的谧谧,一毕业就结婚了。”   骆樱抱着醋包,专心地听着,时不时摸两下在她腿上睡着的橘猫。   周老太太停顿了下,又继续道:“两人在阿宴六岁时,不知道闹出了什么矛盾,谧谧扬言要离婚,和裴商分居,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阿宴跟着裴商住,白天爷俩就跑过来,晚上在附近的酒店住,当时谧谧情绪很不好,我也没劝,本以为过段时间就会好。”   “后来,谧谧说了要回家,三个人便回了家,我当时还很高兴,以为矛盾解决了。”   她说起来满脸懊悔:“一周后,谧谧在美国给我打电话,说她去美国,裴商也跟着去了,家里只剩下阿宴了。”   骆樱听得心里一阵酸涩。   周老太太缓了口气:“阿宴啊,我们阿宴自己就在家里呆了整整三天,他才六岁,就靠点面包零食填饱肚子,一个人就那样呆了三天。”   “我赶到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在房子里怎么叫都没人应,我被吓得脑袋发懵,瘫坐在地上。”   她说的时候泪已经掉了下来,时隔数年,那些画面同样让人窒息:“阿宴在厨房最下面的柜子缝里看到我倒了,立刻就扑了过来,紧张地问我疼不疼。”   骆樱慌忙抽了茶几上的几张纸,递给周老太太安慰着:“周奶奶,都过去了,您别伤心了。”   “我这情绪压在心里太久了,说出来还能好受点。”   周老太太接过纸巾,擦拭了下眼角:“阿宴在这件事后性子就变得沉稳了,怕黑也是当时留下来的阴影,带去看过医生,医生说他年龄太小,以后先尽量避免让他一个人出现在漆黑的环境下,这种情况随着成长会变轻。”   她情绪舒缓了许多:“我后来问过阿宴,为什么晚上害怕不开灯,他说如果开灯就会出现幻觉,我出现的时候,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就想着让这个幻觉久一些,没应声,后来看到我倒在地上,着急才出来的。”   骆樱眼眶一热,深吸了口气,才没让那滴泪掉下来。   周老太太整理了下情绪:“樱樱呀,我们阿宴没喜欢过女生,在某些方面可能做的不够好,如果有天真的做了伤你心的事,奶奶不求其他,只希望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骆樱还没等回答,就听见楼梯传来声响。   周老太太立刻将相册垫在枕头下,用手擦了擦眼角,清了清嗓子才看向来人。   “姥姥,早上好。”   裴宴周是跑着下楼梯,直到看见骆樱才放慢速度,和周老太太打完招呼,视线便锁在旁边:“骆樱,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瞎动了吗?”   骆樱方才红了眼眶,没敢抬头,心虚道:“我就是太闷了。”   她垂着头,伸出三根手指再次保证:“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真的没事了,我用我的项上人头向你保证!”   裴宴周不为所动:“我不要你的项上人头,我只要你躺在床上。”   骆樱终是别不过这人,扁着嘴重新躺回床上。   裴宴周递过来一杯温开水时,问的很突然:“你和姥姥在讨论我吗?”   骆樱心里咯噔了下,小心地观察着裴宴周的表情,不自禁吞咽了下口水。   裴宴周接着说:“你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脑细胞飞快转动,骆樱思考着这句话是真的坦诚,或是在试探她。   “别瞎想了,你眼珠转的太快了。”   裴宴周极轻的笑了声,便主动打开话题:“我有个曾用名,叫裴厌周。”   骆樱喝了口铱嬅水,不明所以:“不都是一个名吗?”   裴宴周的眼尾下垂,不着痕迹地撇了下嘴:“那个厌是厌恶的厌。” 第56章 不二情   裴宴周已经记不起矛盾开始的时间, 也记不起有关争吵的内容。   那时他根本无从探究,为何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恩爱的父母变成了仇人, 而他也变成了世界上最多余的存在。   他们相爱时,他是宝贝, 是爱情的结晶, 他们不相爱, 他就是一个没办法无视的绊脚石,没人会去考虑一个绊脚石的感受。   在无休止的争执声中,所有的情感被消磨,可这并没有让两人的感情走向崩溃。   裴商用一根根线细密的将周谧缠起来, 彬彬君子撕下厚重的伪装, 坦露出劲烈的占有欲。   一个渴望逃离, 一个死不放手,两个人如同刺猬一般,用最尖锐的刺让彼此遍体鳞伤, 就这样纠缠了数十年。   时间线过于漫长, 以至于裴宴周说的时候像是个局外人,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妈突然很讨厌我爸,张口就是离婚,但是我爸这个人手段很厉害, 哪怕我妈用尽一切办法都被困在那一纸证明上。”   骆樱张合了下嘴, 话还在卡在嘴边。   她想报个安慰人的培训班。   裴宴周伸出手指,点了下对面微皱的眉头:“别皱眉。”   将骆樱因为紧张还往嘴边搁的空水杯拿下, 他站直后, 无所谓地耸耸肩:“早习惯了, 对我没什么影响。”   骆樱的心疼自胸腔开始蔓延,在裴宴周转身放水杯时,她想起没回答周老太太的问题:“裴宴周。”   等裴宴周转过身,她眼眸认真,却用了调侃的语气:“为了感谢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决定了,现在就给你颁发一块免死金牌,无论你犯什么大错,都会得到赦免。”   裴宴周隔了会,眉梢沾染上少年气:“免死金牌?不如再来个尚方宝剑。”   骆樱声音轻快了许多:“你还挺贪心。”   裴宴周挑着眉望她。   骆樱猛然就想起某天深夜的故事,当时她错发了表情包,裴宴周让她磕一个。   她报复心虽然来得迟,但从不缺席。上下打量着裴宴周,她眯起眼睛:“那你不得给我磕一个?”   “呵。”   裴宴周笑里满是揶揄的味道:“报复心是挺强,但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   骆樱晃了下脑袋:“就说磕不磕?”   裴宴周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我当时发完可是撤消息了,你现在是不是考虑表演个说出的话怎么收回来的魔法?”   骆樱一脸为难:“这有点难,只能麻烦你装聋了。”   裴宴周站着垂眼看她:“你这是给我们两弄个组合?”   骆樱:“什么?”   裴宴周语调懒散道:“我负责装聋,你擅长作哑。”   骆樱愣了好几秒:“裴同学,你这是再揭我伤疤吗?”   毕竟这个小哑巴的称呼,可是在学校引起过一些不太愉快的谣言。   裴宴周难得好奇:“你刚转学那会儿,怎么想起来要当哑巴的?猎奇?还是想锻炼下演技?”   “我当时有病!”   骆樱特意用了强调的口气,说完自己的傻眼了,在轻笑声中找补道:“生病!感冒,当时扁桃体发炎了,刚好的差不多,结果又因为你得了口腔溃疡,结果谣言越传越真!”   裴宴周乐了:“因为我?口腔溃疡?表面上与我撇清关系,背地为我上火?没想到你还有两幅面孔啊?”   “你管我啊。”骆樱发现越抹越黑后,索性放弃了挣扎,往后一睡,直接躺平:“我饿了,我要喝粥。”   一日三餐,裴宴周伺候了三天,后来弄了一午睡垫,铺在床的旁边,撑了个小桌子研究代码。   骆樱也懒得阻止了,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见她无聊,裴宴周便拿出投影仪,选了几个质量高的电影,供她消磨时间。   她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电影里来自中世纪末的画面很有质感,男女主穿过连天的战火,在毁灭之际拥抱着彼此。   自然灾害海啸山崩,人类无能为力的时刻很多,可由人类创造的爱总是无所不能。   在电影的片尾,她把脑袋侧放在抱枕上,偏着头望向旁边。   少年的头发乌黑,窗外的阳光撒进来,沾上一层光泽。仿若不受影响,黑眸专注又迥然,仿若摒弃了外界的所有的扰杂,倾注在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裴宴周被盯得脸都开始发烫,余光是那双灼热的眸子,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敲出来的却只是一长串的乱码。   他忍不住要回头,就听到手机的铃声响了。   是骆樱的。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安安,怎么突然打……”   还没等说完,就被对面黎安安的焦急声打断:“萝卜,你方便回来一趟吗?喻亦,喻亦池他出事了。”   骆樱握着手机的指节收紧,黎安安颤抖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安安,别着急,你慢慢说。”   “喻亦池,他吃了好多安眠药,桌子上的好几瓶都是空的,全都空了。”   黎安安的情绪濒临崩溃:“他早上来找过我,情绪就不太对,但是我没当回事,怎么办萝卜,我好害怕,万一……”   “安安,别瞎想,我马上就回去,你把医院地址发给我。”   骆樱从床上站起来,安抚了黎安安两句,便将充电器之类的物品装到背包里,她努力控制着慌张,可点开订票软件的手一直在抖:“到高铁站怎么打车?”   话筒收音效果一般,裴宴周听了个大概,自然明白事情的紧急性。他一手扶住骆樱颤抖的身子,一手拿出手机:“我帮你联系司机。”   骆樱头脑发胀,等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人也很恍惚,丝毫没注意驾驶座那张熟悉的脸。   “小裴,你们两认识了啊?”   司机大叔的普通话还是很塑料,视线受到影响,他对骆樱的焦急一无所知,还笑着调侃了两句:“移情别恋了吧小姑娘。”   他对骆樱印象深刻,不止是因为那张漂亮的脸,还有顽固声称自己喜欢的人是宇宙第一好的名言。   回家后,还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讲给自己女儿听,没想到女儿断言等这姑娘见到活招牌就该感叹自己的目光短浅了。   裴宴周的手攥着骆樱冰凉的小手,抬头看向前视镜:“顾叔,有点急事去高铁站,麻烦您快点。”   顾叔瞧着裴宴周难丽嘉得透露出的紧张,瞬间就认真了:“小裴,扶好小姑娘。”   与之前的随和不同,顾叔的眼神瞬间变了味,在窄狭的路上猛踩油门,车瞬间飞了出去。   顾叔结婚前可是有名的狂人,年轻时吃赛车手这碗饭,追求刺激与天赋激烈碰撞,水准是一顶一的强,后来发生了意外住了三个月医院,与照顾他的护士日久生情,出租的生意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超车,掐点过红灯,分秒必争,将所有的时间缩短了大半。   骆樱连谢谢都忘记了说,汽车刚停稳,就打开车门冲下去。   “骆樱。”裴宴周抓住她的手腕:“还剩二十分钟才检票,不用跑。”   骆樱呼吸急促,忍了一路的泪此刻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她死咬着下唇,似乎只要一松开,下一秒哭腔就能溢出来。   “樱樱,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   裴宴周语气放缓,抬手拭去了滚烫的泪,他弯腰,视线直直地射向那双红眼睛,像哄小孩那般:“我们樱樱还是笑起来漂亮,别哭了。”   他没哄过人,搜肠刮肚,才将周老太太平时哄他的话拿来用,大抵是用的真情实感,说出来的话倒也自然。   骆樱吸了吸鼻子:“那我先走了。   裴宴周应了声,将她的帽檐压低:“到了记得给我发信息。”   无法躲避的酷热还在延续,夏日可畏,仿佛要榨干世界上最后一滴水。   裴宴周在人潮中站了三分钟,直至再也看不到那抹娇小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刚坐进车里,一双视线就追着他跑。   顾叔斟酌了两句,才道:“没事吧。”   裴宴周情绪不高:“不知道。”   “不是吵架了吧?”顾叔难得八卦:“看刚刚气氛也不像。”   裴宴周忍着右心室空荡荡的苦涩,吐了一个字:“没。”   顾叔的出租扎进车水马龙里,晃悠悠地跟着前方的车,与方才相比就像个老爷车。   他多嘴了两句:“这小姑娘之前坐过我的车,我当时还觉得肯定会被你拿下,看这情况,好像是你被轻松拿下?”   “没有。”   裴宴周偏头靠着车窗,闭着眼睛,脸上写着认栽两个字:“人还没说愿不愿意拿。”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和编辑商量明天入v,从21章进行倒v,看过的宝贝们不要买错哦~   最后的最后,特别感谢这段时间留言支持的宝贝mua! (*╯3╰) 第57章 不二情   骆樱火急火燎地跑去医院, 在三楼的急诊部找到坐在座椅上黎安安。   “萝卜,我快被吓死了。”   黎安安伸手抱住了骆樱:“发现的时间很及时,没什么大碍了, 刚刚苏阿姨也来了,说是安眠药都是她平时吃剩的, 几瓶里加起来也就十多片, 没我想象的那么吓人。”   这些讯息在手机里已经得知, 但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骆樱伸手圈住黎安安,感受到温热的体温,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般。   “小亦哥,还没醒吧。”   骆樱只是排斥喻亦池的掌控欲, 从没想过要他出什么事, 不管如何, 在一起长大的情分总不是骗人。   “医生说吃的量不多,而且洗胃也比较及时,应该差不多。”   黎安安下巴在骆樱肩膀上蹭了几下, 为了能看到骆樱, 才不舍的往后撤了几步:“苏阿姨在里面,也被吓得不轻,估计有话要和他说。”   骆樱看着紧闭的门,所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一墙之隔,病房内的气氛尤为压抑和沉闷。   苏婉抱着胳膊, 坐在椅子上, 瞧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儿子,稍微将火气压制了几分, 但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盛怒:“喻亦池, 我是该夸你手段高明,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是该夸你一脉相承,喻家天性薪尽火传啊?”   喻亦池眼神里沉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对不起,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听见这话,苏婉的情绪更盛:“你这避重就轻的本事练得也是炉火纯青啊!重点是我跑的这一趟?重点是你的心理问题!”   她直接挑明:“这次你能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下次你就敢对樱樱下手。”   喻亦池表情有一瞬的松动,但极快的又恢复正常:“我没有想怎么样。”   “没有想怎么样?”   苏婉嗤笑一声:“在吃安眠药之前,提前给安安发一条语意不明的消息,将所有的空药瓶摆在桌子上,现在你告诉你没有想怎么样?”   喻亦池索性干脆承认了:“我只想见她一面而已。”   这句话妥协意味深重,尤其加上少年孱弱的病态,更具扰乱人心的本事。   更何况,对方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   苏婉的愤怒瞬间减半,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喻亦池,爸爸妈妈的例子还不够惨烈吗?难道我和你爸爸就只是因为工作的问题产生了冲突?爱不是束缚,不是掌控,难道你把樱樱骗过来之后,她就不会离开你了吗?这次用吃药的手段,那下次呢?像你爸爸一样同样把樱樱控制住?”   喻亦池似乎被戳到痛处,阴着脸,一字字强调:“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苏婉晃神了几分,好似想到什么般,闭着眼睛深呼一口气。   她决不能再放任爱的人变得疯魔,缓了下道:“小池,樱樱,她不喜欢你。”   “没关系。”喻亦池出乎意料,反应的极快:“只要她陪着我就好。”   苏婉看到喻亦池冷淡的反应,倒是轻松了些许。   她身体前倾几分,握住了放在被子上冰凉的手,没再说什么反对的话。   喻亦池第一反应是挣开,可在动作之前,听到了充满愧疚的道歉。   “对不起。”   过于惊讶,以至于自始至终垂着的头此刻抬了起来。   喻亦池心情复杂,手指蜷缩了下:“什么?”   苏婉用手指摩擦着喻亦池的手背:“我来的路上反思了很多,以前总想着怎么和你爸爸抗争,怎么去争取自由,可却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   她的话语轻柔却极有力量:“你变成这样和家庭关系有极大的原因,如果我和你爸爸能早点处理好矛盾,或者两人能分出点心思放在你身上,可能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喻亦池缓过来,轻嗤一声:“我变成这副样子,让您蒙羞了?你恐怕还没忘记上次住院的事吧?”   “是啊。”   苏婉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狰狞的一道疤,她抚摸了几下:“小池,我们都错了,无论是你爸爸,还是我,在这件事里是没有赢家的。我们也是真心相爱过,只是他需要安全感,而我想要自由,当时太年轻,又很固执,让这件事成为了一个不能拔除的刺,造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喻亦池看见那道疤便别开了眼。   他与父母的关系在两人感情破裂时,就极其淡薄,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呆不上十分钟就会以吵架收场。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吓到哭,哭了数次没人问后,就会避开两人同时出现的场所。   在他的成长阅历中,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缓和父母的关系,没人会问他的情绪怎么消解,冷漠的家庭氛围让他一度自闭,可偏偏骆樱如同救赎出现。   明明是母子,可两人中间仿若隔着长长的鸿沟,面对苏婉迟来的解释,他所表现的不是感动,而是无所适从。   苏婉存有愧意,声音轻之又轻:“小池,你和樱樱之间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是你放手,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她,要么是你坚持,到时便像我与你爸爸形如陌路。”   喻亦池紧抿着唇,不知在和谁较劲。   “在你小时候我没尽到一定的义务,现在更不会来干涉你的决定,小池,我只希望你不要重蹈我们的覆辙。”   苏婉起身,替喻亦池掖了掖被子,便走出去了:“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会在能力范围内给你最大的帮助。”   “苏阿姨好。”   见病房门被推开,两人倒是站得整齐,弯着腰打着招呼。   “安安,多亏了你才没酿成大祸,还有樱樱,让你担心了,还特意跑出来一趟。”   苏婉气色比之前好太多,穿着干练的浅棕色西服套装,名律的气场又回来了:“小池现在需要休息,走吧,阿姨先请你们吃饭。”   餐厅里,服务员很快地上了菜。   “这家的招牌菜很不错,你们尝尝,看看我的推荐符不符合你们的口味。”   苏婉用公筷给两人夹了菜:“这家的糖醋鱼味道非常棒,外焦里嫩,没有任何腥味,这道菜叫鲶鱼炖茄子,我是被推荐吃的,香辣可口,特别是鲶鱼肥而不腻,佛跳墙,三杯鸡,都做的挺不错。”   骆樱和黎安安表示感谢后,尝了一口溢出了不少赞美之词,一方面是客套,但更多的是味道确实绝。   三人动了筷,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全程交流极少。   等吃的差不多了,苏婉才看向骆樱:“樱樱,我先得替小池给你说声抱歉,你转学是因为这小子吧。”   骆樱坦诚道:“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相处模式出现了些问题,就考虑换个环境没准会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好喜欢你,可惜,我们小池没这个福气。”   苏婉毫不掩饰欣赏之意:“小池这孩子做事欠考虑,性格也偏激,是我们当父母的不够称职,我刚刚试探了两句,发现这孩子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骆樱听得认真。   苏婉目光泛起了些柔情:“他就是吃了不会说话的亏,樱樱,你可以把你的想法更直白的告诉他,这么多年折腾喜欢你的人,估计就是怕你被拐走,不理他了。”   骆樱讶异:“只是这样?难怪我之前让他给我一些空间,他的态度那么激烈,只是怕我……”   黎安安精准将骆樱没说的话补充完整:“怕你来了新人,不搭理他这个旧人了。”   她越发觉得好笑:“小池同学原来这么幼稚,早知道多让着他些了。”   “总归是怪我们大人,才导致小池没什么安全感,樱樱又出现在一个特殊的时间点,他才会这么敏感。”   苏婉往前只顾着想自己,当下站在喻亦池的角度,只觉得心疼:“小池估计也不会想和你发展为恋人,毕竟我和他爸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他面前,他只是对你过于依赖,樱樱,阿姨只能拜托你这段时间多多迁就他一些。”   骆樱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   纯白的病房里,鸦默雀静,仿若处于这一空间的时间都是静止。   喻亦池半倚在枕头上,白炽光落在他的脸上,下眼垂是睫毛打下来的阴影。   他的手放在被子上,这个姿势不知保持了多久,全身上下唯一有动静的是时不时眨两下的眼睛。   大抵是回忆过于昏暗,他的目光总是向前,过去于他而言,没什么可供翻找的意义。   苏婉的话却如同一根丝线,他被拉扯着,脑中不断浮现着曾经的记忆片段。   推开门是争吵,关门声是结束,喻征和苏婉的争执,总是以苏婉提出继续工作为始,以喻征摔门而出为终。   他夹在两人中间,最开始是无所适从,后来是视若无睹。哪怕在两人箭弩拔张时,他都能镇定自若,给自己泡份面。   苏婉和喻征哪怕关系如履薄冰,可眼中却还是只有彼此的存在,哪怕知道回家是纷争,喻征还是雷打不动,到点就回家。   他没办法理解喻征,也不想理解,像往常一样打算熟视无睹,回自己卧室,等听到关门声再出来。   唯独这次,喻征叫住了他。不得不说,当时他的心跳加速,哪怕没有任何想法,身体的本能却告诉他,他不想成为一个透明人。   他转过身,顺着喻征的视线看到了摆在桌子上,写着“七岁生日快乐”的精致蛋糕,他瞳孔放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他上次过生日是两年前,那时两人如胶似漆,名义上是给他过生日,实则收到礼物的是苏婉,喻征告诉他小孩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是他们两个要感谢苏婉的付出。   他没意外。好像在他有自己的想法时,他就本能的对家里的地位做了一个排序。在苏婉那里,首位是喻征,其次是他,而在喻征那里,他与其他人的区别是头顶着苏婉儿子的名号,他是苏婉的附属品。   幼儿园曾经有位叫小寒的女生,父母关系破裂,离婚前唯一的矛盾就是她的抚养权问题,每逢放学,两拨人在校门口必进行一场抢孩子大战。   他看着嚎啕大哭的小寒非常不理解,在他的认知里,小寒是被争抢的对象,哪怕父母感情不再,小寒的价值仍然存在。不像他,如果喻征和苏婉面临离婚,他肯定是像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最后无处可去。   而这个蛋糕无形中好似挑战着他的认知。   在他暗戳戳的期待着,但喻征很快就打碎了他的幻想,让他去楼上喊苏婉。生日是他的,但蛋糕不是为他买的,这一切只是喻征向苏婉释放的求和信号。   身为一个工具人,他的影响力一般。喻征退一步,要求苏婉工作需在他的公司,而这并不在苏婉的预期里,两人还是在他的生日这天不欢而散,一个冷脸上楼,一个摔门而去。   偌大的客厅里,他对着未点燃的蜡烛,积攒不知多久的情绪全数涌上来。在他忍不住要掀翻蛋糕时,未完全闭合的门推出一条缝隙。   “小亦哥。”小骆樱小心翼翼地探过头,试探地喊了声:“小亦哥,你在吗?”   他又重新坐会沙发上,抿着唇应了一声。   当时他对小骆樱的定义还停在邻居家的小女儿,与骆樱和黎安安堪比连体婴的情分,他是外来者,顶多就是一起上下学的普通同学。   可此刻,这个普通同学提着精致的礼物袋,走到他面前,声音软糯:“还没吹蜡烛哎?我帮你点上?”   他表现的再怎么毫不在意,总归是个小孩子。   被人关心后,那份委屈无限放大,趁着小骆樱点蜡烛的功夫,他抬手抹掉了蓄满眼眶的泪。   那颗原本空落落的心被欣喜填满。七岁的生日过的很隆重,有人给他唱生日歌,有人催他许愿望,有人将奶油涂在他的鼻尖上,有人为了准备了生日礼物。   他很开心,闭眼许愿,只希望下年,下下年,每一年,旁边这个人都来给他过生日。   生日愿望实现了。   他成为了骆樱生命里特殊的存在。骆樱会关心他的情绪,会照顾他的心情,会提醒他天冷加衣,在骆樱身上他感到了被爱的痕迹。   要和骆樱永远在一起,七岁那年收到的音乐盒,规整地摆在他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在他预定的未来里,骆樱扮演着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骆樱的好,圣诞节递来的巧克力,元旦时收到的贺卡,每天源源不断的情书。   他讨厌每一张热情的脸,就像他爸爸对他妈妈,先前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占有,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有伤害骆樱的可能。   所有的潜在威胁被拔除,可骆樱却不告而别。   他思考着苏婉所说的每句话,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改变当下的局面。毕竟如苏婉所说,他可不能每次都靠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换取同情。   “嘭嘭嘭”   意识到门外的人是谁后,喻亦池的心脏都变得鲜活起来,匆忙拿出手机,在确定脸色没那么苍白后,他挺直脊背,做出了回应:“请进。” 第58章 不二情   “好些了吗?”   骆樱将带有馨香的百合花束放在桌子上, 瞧见喻亦池有气无力的样子,眉间的担忧又深了几分:“下次不许这样了。”   喻亦池应了声,目光全程锁在骆樱身上:“这段时间, 玩的开心吗?”   骆樱点头:“嗯。”   喻亦池才放下心:“那就好。”   “小亦哥,”骆樱原就不擅长拐弯抹角, 在苏婉的暗示下, 直接开口:“我遇到喜欢的人了。”   ?!   黎安安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惊悚了。   这喻亦池刚醒, 受到这种级别的刺激,不会挺不过直接被气到嗝屁了吧。   喻亦池翘起的嘴角瞬间下塌,视线移开,只觉得一股涩意从胃里涌上来。   担心了那么久的事, 终成了事实, 淋漓尽致地摆在他的面前。   这么直白的告诉他, 下一步是不是就是与他划分界限了。   他不露声色,但脖子上泛起的青筋,表明着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非常不爽, 以及非常抵触。   骆樱拉过他的手, 接着说道:“但无论遇见谁,你在我这里还是同样重要,没人能威胁你的地位。”   喻亦池猛地抬头,眼眸中满是意外。   他看了骆樱好几眼,察觉到对方不是敷衍, 才愕然道:“你, 你喜欢的人不会排斥吗?”   也不怪他多想,纯粹是喻征对他影响深远, 在压抑的家庭氛围里, 所带给他对爱的理解是——   爱具有排他性。   骆樱没料想喻亦池会是这个反应, 哪怕苏婉告知了自己,可她觉得如果让喻亦池接受,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她愣了几秒,随即给出了肯定的态度:“当然不会。”   “这,这……”   黎安安凑了上来:“这就解决了?”   “小亦哥,我姑姑这两天会来我家,有没有兴趣去见见她?”   骆樱的姑姑是小有名气的心理医生,主要病患是青少年群体,比起这件事的结束,她更希望喻亦池能正确处理怎么与人相处。   ?!   黎安安再次被震惊到,让一个自认为正常的人去看心理医生,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不应该从长计议,慢中求稳,以免起到反效果。   喻亦池神情淡淡,对这件事没有排斥:“我听你的。”   生于阴霾,长在暗处,没人知道骆樱于他而言是怎么璀璨的存在,那时值得他冒着赴汤蹈火的风险,也有触碰的温暖。   不是在健康和生病中选择了健康,只是在陪伴骆樱和离开骆樱中选择了陪伴骆樱。   他想站在骆樱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只要骆樱肯在身边留下一个永远的位置给他,那么他愿意为此做出任何改变。   黎安安原本对苏婉的话还半信半疑,毕竟喻亦池那疯狂的样子,就好像社会新闻里出现的病娇男。   可现在看着喻亦池如释重负的表情,她人乐了:“早知道小池同学这么纯情,我肯定不会甩你冷脸啊。”   这那是什么危险的病娇男,明明是不懂如何表示爱的小奶狗啊。   但显然,喻亦池还记恨着黎安安这些天的冷漠,听见她的话瞬间面瘫脸。   黎安安放下戒备,拍了拍喻亦池的脑袋:“有点可爱啊,小池同学,啧啧,头发真软,质感真不错,萝卜,你也来拍一下。”   骆樱本是想拒绝,可偏头看见了喻亦池隐隐期待的目光,便抬手摸了两把:“好软。”   从前那个“这不许”、“那也不许”的偏执少年,再得到一丁点的安全感后,竟然会变得如此温软。   “怎么越看越可爱。”   黎安安瞧着红了脸的喻亦池,心里总觉得痒痒的:“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竟然会把这么可爱的弟弟当成一个变态,我真是罪恶深重啊!”   骆樱这边是其乐融融,这边可就是睹物思人了。   自骆樱离开后,天色就变得阴沉了些,一如某些人的心情。   裴宴周坐在地垫上,翻了几页书,就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两眼手机。   【裴】:没出什么事吧   【萝卜】:还好问题不大   【裴】:那就好   【萝卜】:我先忙了,晚点联系你   【裴】:好   【裴】:我等你   距离最新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而骆樱还没忙完。   裴宴周忍不住敲了一行字,又生怕打扰到骆樱,嫌自己烦,只得一个字的删除。   他的想象力到达了空前绝后的水平。从骆樱被那小子纠缠,联想到骆樱为那小子抛弃自己,越想越烦躁。   醋包很黏骆樱,此刻还不知道经常抱它的漂亮姐姐已经离开,从外面窜过来,抻着脖子环顾了好几圈,最后和裴宴周两两相望。   裴宴周叹了一口气,孤独到想要逗猫玩。   平时都不碰醋包,此刻冲着错愕的橘猫招了招手:“过来。”   醋包没动,显然是有几分不甘心在的。   可再次找了个遍,也没找到骆樱,只得温吞吞地迈着猫步朝他走来。   一人一猫在房间里,静坐着放空。   呆了数十分钟,实在太无聊,醋包喵呜一声,从怀里跑了出去。   裴宴周盯着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还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他站起身,打算整理下凌乱的衣物。   骆樱走的太过仓促,翻找东西时难免弄乱东西,听手机里的情况,恐怕暂时不会回来了。   他伸手将床上的被子叠好,还有些没来得及收拾的衣物,找了个柜子放了进去。在扯床单时,发现了床头处有块硬硬的东西,他拿出来发现是本日记本。   他坐到床边,等回过神,已经掀开了日记本的封面,映入眼帘的便是扉页上字迹秀气的“裴宴周”。   七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碧空万里到黑云压山,狂风大作,窗边的帘子随风飞舞。   在他晃神时,日记本上的页码被风吹开,一页页少女的心事散尽风里,到达被偏爱人的眼里。   想追你那件事不是玩笑话   不骗小姑娘也不是玩笑话   裴宴周同学讲情话很动人   可惜我却只能当个小姑娘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他在身旁,万丈光芒   好多天不能看到裴宴周了   难过   我讨厌暑假   我喜欢暑假   我喜欢老板娘的外孙子   我喜欢嘉菏民宿的活招牌   这些天一定要和裴宴周好好相处   他父亲不爱他   那我要多多喜欢他才行   裴宴周,是我先动的心   自惊鸿一瞥开始   在很早之前   裴小朋友吃醋但憋着不说的样子   和橘猫一样可爱   不,比橘猫还可爱   裴同学怕黑   但没关系   我会变成他的光   裴宴周,我有好多好多的爱,我可以分给你一半   而我的喜欢,全都属于你   他没有翻。   是风动。   他也没有哭。   都怪风。   裴宴周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手捧着日记本,任凭着风声作怪。   每一页只有寥寥几个字,可似乎有锐不可当的力量,将他的情绪搅作一团。   想把骆樱绑在身边,想让骆樱只看他一人,那些搁浅的占有欲以破竹之势在他的血液翻腾,继而融入他的骨髓中。   他好像有些能理解裴商做法了,有些东西是不可控,刻在基因里,用尽全力也还是不能抵抗分毫。   在他发呆时,原本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第59章 不打扰   裴宴周担心了整整一个暑假。   害怕骆樱移情别恋, 害怕骆樱权衡利弊放弃他,更害怕让骆樱转学的那小子,再次成为骆樱回去的原因。   寡情薄意的少年被刺激后, 诚恳的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热情。   但凡消息过了三分钟,他就会拿摄像头对着醋包拍表情包, 两个月的时间, 醋包对摄像机产生了生理性的排斥, 一见就躲。   “跑什么?我平时对你这么好,现在有用到你的地方撒腿就跑?”   裴宴周伸手一扯,就扼住橘猫的后颈,掂着放到自己的跟前:“来, 对着镜头笑一个。”   醋包扭动着身体, 用尽力气也没挣脱, 拧断脖子都不想给对面一个眼神。   “喵,喵,喵。”   裴宴周倒是听不懂醋包的语言, 但看着扭曲的表情, 就知道这橘猫在骂人,应该骂的还挺脏。   但这不重要。   他手换了个姿势,虎口卡着醋包的下巴,拿着镜头就怼了上去。   “配合点。”他挑高尾音,难得用上了诱哄, 试图再给醋包讲道理:“你这样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 老实配合点,对你我都好。”   一人一猫僵持了半个小时。   裴宴周翻看着相册里满屏的猫脸, 又抬眼看了眼叛逆的某猫, 松开手的瞬间叹了口气:“这表情管理太差劲了, 还不如我自己上。”   话是这样说,但手确实很老实的再给醋包的照片加文字效果。   三分钟后,醋包脑袋上顶着“委屈”两个字,带着传达他情绪的任务,出现在了与骆樱的聊天框里。   【萝卜】:你对醋包做了什么   【萝卜】:醋包未成年,你这属于雇佣童工   【裴】:有偿,给它买了小鱼干   【萝卜】:你生日快到了吧   【萝卜】:有想要的礼物吗   裴宴周都不记得期待生日的心情了,自从裴商和周谧感情破裂,他的生日一般都是走个过场,若不是周老太太坚持,他连形式都不会走。   他点开日历,看着距离一周后的二十七号,也不只是想要什么礼物,主要是想见到某人。   生怕对方不知道确切的日期,他自觉隐晦地发了条消息。   【裴】:还有一周   【裴】:你能提前来的话,我就过生日   【萝卜】:我不来你生日就不过了   【裴】:嗯   【萝卜】:这不得给你包个大红包   裴宴周还以为自己不期待礼物,可看见红包便急眼了。   【裴】:要什么红包,又不是过年要压岁钱   【萝卜】:这么说就想要惊喜   【萝卜】:他们喊我出去玩,回来说   裴宴周早想顺着网线,爬到骆樱那边,每次聊不了几分钟,总有人出来打岔。   但天高皇帝远,他还真无能为力,在相册里翻找着,挑了张醋包最委屈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骆樱看着醋包那张写满‘不想配合别来烦我’的臭脸,嘴角轻勾着,已经能想象到这一人一猫平时相处的状态了。   “萝卜,醋精又带着他的醋猫给找你了。”   黎安安逮住机会就问骆樱的转校生活,最让她感兴趣的自然就是裴宴周。情人眼里出西施,在骆樱天花乱坠的描述下,她还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找出了裴宴周过于粘人的证据。   喻亦池也在旁边补刀:“明明比我还过分,樱樱你看我也变好了,不然就转回来吧,我保证你以后说一,我不说二,再也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改变你的想法。”   两人素未蒙面,但他对裴宴周可意见大了。   虽说骆樱给了他保证,但万一这人不按常理出牌,让骆樱和异性保持距离,那他可就是第一受害人。   骆樱收起手机:“他不是小气的人,等你们见了面就知道了。”   喻亦池委屈:“你是在暗示我以前很小气吗?”   “这还用暗示?”黎安安和喻亦池唱反调属于条件反射了:“但凡你以前成熟一点,能让醋精有机可乘吗?”   喻亦池:“……”   别说了,已经很后悔了。   ——   裴宴周熬了一周,终于成功熬到了生日这天。   上午被四位老人包围,大鱼大肉摆了一桌,吹了满是红玫瑰图案的蛋糕,完整的一套流程走下来,原本还埋怨他走的早的周老太太,一听说骆樱在等着给他过生日,连推带搡将人送上了车。   “你这孩子,早说樱樱等着你。”   周老太太在后来才得知两人现在是同班同学,因骆樱突然离开的那份失望瞬间被蒸发,跟在裴宴周的身后事无巨细的安排道:“樱樱是女孩子,凡事要让着人家,不能惹人家生气,不能冷落人家,知不知道?”   “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裴宴周话是这么说,但脸上表情没半点不耐烦:“姥姥,就送到这里吧,您先回去,等十一假期我再回来。”   周老太太满眼不舍地挥挥手:“嗯,快走吧。”   裴宴周有些不忍地别开眼,但一想下次见就是一个月后,又忍不住摇下车窗,探出头:“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   与家里老人的告别,是见一次就少一次,随着老人脸上的皱纹加深,脊背越弯越低,没人能保证下次见面又是怎样的光景。   顾叔好似看到裴宴周的感伤,以一副过来人的姿势道:“你家老太太身体硬朗着呢,爬山拍照,比年轻人还有活力,街坊邻居都会帮你看着。”   他安慰了两句,八卦瘾又上来了:“离开学还有几天,走这么早,就去见上次那丫头?”   裴宴周挑眉,问的随意:“顾叔记忆力这么好吗?能记起每个坐你车的乘客?”   “和记忆力无关。”   顾叔摸着下巴:“这丫头挺有意思,上次坐我车时,我就调侃她会喜欢上你这块活招牌,这丫头说当时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喜欢的人是宇宙第一好。”   裴宴周听的嘴角上扬。   顾叔意外道:“怎么?不吃醋啊?”   裴宴周胳膊支着车窗,手背放在鼻上,试图将唇角逐步扩大的愉悦遮住:“您怎么就确定宇宙第一好不是我?”   顾叔反应了几秒,大笑道:“哈哈哈,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啊。”   开学当即,路上比平时还要拥挤几分。   裴宴周坐着蜗牛车,晃晃悠悠地来到高铁站,和顾叔说了再见后,抬脚朝着检票口走。   设置的特别关心提示音响起,他欣然解开锁,点在置顶的未读消息。   可下一秒,脚步顿住。   他脸上的表情僵持,紧接着眉峰耸起,一股难以忽视的戾气从心底蓬勃而生。 第60章 不打扰   恰巧, 手机插进来一个没有备注的来电。   裴宴周下颌线收紧,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手指一划接通了电话。   “我找到你妈妈了, 但她不愿意跟我回来。”   裴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你快高考了吧, 别在国内上了, 来这边, 我帮你申请好大学。”   自私又霸道,专.制又绝情,所有的事都只是来告知他,不是想怎么做, 而是必须怎么做。   裴宴周因太过用力, 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脑内翻腾着压不住的情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任何决定。”   “不需要?”   裴商没理会他不驯的口气, 转而换了话题:“在我还有耐心时, 最好乖乖听话,等我用了手段,再后悔就晚了。”   裴宴周早习惯对面盛气凌人的态度,没再和对方纠缠,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也没犹豫, 将没备注的手机号拖进了黑名单里面。   他嗤笑一声, 比起嘲讽裴商,更像是讥讽自己。   还要多少次失望, 才能真正死心, 时至今日, 他竟然还对那点聊胜于无的血缘抱有不该有的幻想。   高铁车厢温度开的很低,只有外面温度的一半,被高温折腾的没了几分力气,一半的人塞着耳机闭眼假寐。   裴宴周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手机上方锐减的信号,在发车的广播响起时,烦躁的点开那条未回短信。   【萝卜】:突然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到   【萝卜】: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他酝酿一周的欢悦因寥寥数字消耗殆尽,比起失落,一种极大的恐慌感占据了他的内心。   突然有点事?到底什么事?   晚点到,到底是真的晚点,还是根本不来了?   现如今,他才发现根本对骆樱的事一无所知。   到底为什么在关键阶段铤而走险的转学?到底让她慌乱到颤抖方寸大乱的人是谁?   他害怕变成裴商事事都要问,所以只要骆樱不说,哪怕他再怎么好奇,都没有主动去问。   可这大片的空白,非但没有让他有别于裴商,反倒是激出了更多的负面情绪。   裴宴周清晰地感知到事与愿违的挫败感,颓废地望了一眼窗外后,才点开对话框,回了个言不由衷的“好”字。   ——   公寓这边,热火朝天。   何旷坐在地上打着气球,下巴朝着对面几个人一抬:“这位叫段文越,嘴有点欠,旁边是祁远,腿有点欠,最边是严律,脸有点欠。”   “就你不欠。”名叫祁远的人长腿一伸,踹了何旷一脚:“你浑身上下都欠。”   何旷伸手一拍:“你腿好了是吧?小心点,这可是伤腿,我都不敢使力气,就怕一个不小心再给你拍医院里去。”   “不敢使力气,你怕是吃奶的劲都用了吧。”祁远朝着红了一块的皮肤,嘶了一声:“而且老子伤的是另一条腿。”   他怼完,便朝着骆樱举了下手:“久仰久仰,对亏你知道密码,我们才能进来,往日可都是被轰出去的下场。”   骆樱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好。”   “以后应该不用担心被轰了。”祁远咧开嘴:“实在是不小心,我刚刚不小心看到你按了密码,又不小心记下来了。”   何旷:“你可真鸡贼。”   段文越瞟了他一眼:“你没记?”   何旷满头问号:“什么意思?你也记了?”   严律最老实,直接报了数字:“734586。”   何旷傻眼:“不是吧各位,就我一个正派人物?”   话落,段文越补刀:“还真会贴金啊。这么多年了,你的脑容量还是令人堪忧,这高考能挺过去吗?”   何旷将吹好的气球砸向段文越:“哥们比你成绩好,不然这次期末考成绩比一下?”   圣春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临近寒暑假的最后一次期末考,无特殊情况只有到校才知道,对外宣称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愉快的假期,实则是为了避免家长为给孩子调进好班四处打听送礼。   段文越眉头一挑:“赌什么?”   何旷打了个响指:“赢了的人给输了的人当牛做马一个月。”   田梨终于固定好字母,回头看着戚柒:“他们一直这么幼稚吗?”   “不是。”戚柒摇头:“这还算成熟好多。”   她朝后退了好几步,确定字母地位置合适:“这四个人的心理年龄加一块都不一定比裴哥高,习惯就好。”   祁远第一个不服气:“啊喂,别算上我。”   戚柒瞥他一眼:“听说你的腿是打赌输了,挑战下楼梯跳绳,才摔断的?”   看着祁远避而不谈的样子,骆樱和田梨对视一眼,直呼离谱。   正说笑着,门铃突然响了。   “裴哥来了?”严律惊讶,对着满屋狼藉一阵头疼:“不是吧,还没收拾好,按裴哥那脾气这乱成一糟不得把我们活剥了?”   其余三人倒是很默契:“我们这条小命就拜托你了。”   “应该不是。”骆樱从沙发上下来,穿上拖鞋往门口走:“裴同学应该还在来的路上,应该是他的周最佳CP。”   她一大早就来了,恰逢徐舟声来公寓堵人,他奉徐老爹的命令,来问问寿星裴宴周想吃什么。   “小丫头,今晚可有口福了。”   徐舟声双手满满当当,进了屋熟练地用脚脱了鞋,拒绝了骆樱的伸手帮忙:“我自己来,有些饮品,比较沉。”   到了客厅里,几束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对这个陌生的面孔很是好奇。   “都是小裴的同学吧。”他将两大包的零食放到餐桌上:“我是小裴的大哥。”   祁远“啊”了一声:“没听说他还有个大哥啊。”   “编外大哥。”徐舟声思考了下:“异父异母的那种。”   他将袋子里的饮品拿出来:“等六点左右,我老爹会让人把吃的东西给送过来,你们有啥喜好可以先告诉我,我让老爹准备。”   “没。”何旷摆手:“我们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好养活。”   徐舟声一拍脑袋:“完了,我忘记买蛋糕了。”   “等会我去买。”骆樱将最后的字母Y固定好,回道。   “别啊,我有个好主意。”徐舟声那股聪明劲有一半都用在想坏点子上了:“小裴快到了吧,让他顺路捎回来不就行了。”   祁远:“……狠。”   何旷:“让过生日的人自己买蛋糕。”   严律:“杀人诛心,还得是你。”   段文越:“哥,加个微信吗?我觉得能搁你身上学到不少的语言艺术。”   徐舟声眼看整蛊有人配合,兴致高涨:“你们都有联系方式吧,来,一个个的发,我看看小裴会回谁的。”   男生的胜负欲最不能触碰,而且还是一群心理年龄加起来都还是未成年的小群体。   四个人同时拿出手机,找到裴宴周的对话框,绞尽脑汁字字措辞,等到所有人都表示想好的措辞,在同一时间按了发送键。   智商可能真的会传染,原本三个女生不多感兴趣,可在四个男生咬着牙憋着一股劲想赢时,情绪就以病毒模式扩散。   四个亮着的手机摆在地上,八个人围成一个圈,时时刻刻盯着手机的动静。   五分钟后,石沉大海。   猎杀时刻到了。   徐舟声哀叹一声:“都是塑料兄弟情啊。”   “应该是高铁上没信号。”祁远开始找补:“不然怎么可能一个都不回。”   徐舟声就等这句话,立刻接上话:“小丫头你也发一条,给他们证明一下。”   “还是别了吧。”   骆樱先是拒绝,可接着七双带着恳求的视线射向她,拒绝的话转了几个圈,她只得应下:“肯定都一样。”   她也学着四人的口吻,大差不差地编辑了一条信息。   【萝卜】:今天记得吃蛋糕   奇迹发生了,对面几乎是秒回。   【裴】:你能来吗   你的网速我的网速,好像不一样。   四人骂骂咧咧地将手机收了回去,然而,每个手机却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五人群聊里。   【裴】:……   【裴】:你们在一起?   这个生日是秘密进行,还是在徐舟声的策划下,本意是先让裴宴周失望,然后再给予惊喜,两两情感交织,才能让人又惊又喜。   可他一上头,竟然忘记裴宴周这人有脑子,眼见要玩脱,他匆忙拿过何旷的手机,对着就是一阵输出。   【荷包蛋】:不愧是你,这都能猜到   【荷包蛋】:我们在包厢给你庆祝生日,这不太无聊找点乐子   【荷包蛋】:原本准备让最后一个收到短信的人买单,结果你一个都没回   徐舟声还穿帮,又要过段文越的手机,噼里啪啦对着键盘一顿乱敲。   【段文越】:方便吗   【段文越】:开个视频?   【段文越】:刚刚给你排练了生日快乐歌   一行行消息占满整个屏幕。   对面耐心告急,无心与他们纠缠,发了个“滚”字结束对话。   徐舟声还没放下戒备,指挥着骆樱:“给他发,就说今天很可能赶不过去,但是蛋糕要吃的。”   骆樱自暴自弃,完全听由徐舟声的安排。   【裴】:好   徐舟声又补了句:“再添一句,让他一定要买蛋糕,你可以直播给他唱生日歌。”   再次得到裴宴周的肯定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抬眼就看到一群人震惊的看着自己。他讪笑两声:“怎么了?都这么盯着我?”   骆樱是几人的嘴替:“你不当演员可惜了。”   徐舟声:“演员有点浪费我天赋。”   他说起来还有点骄傲:“我老爹从小就说我能扛起三出大戏,按照三个女人一台戏的说话,九个女人的演技估计才能和我勉强拉扯两下。”   众人:“牛!”   高铁准时准点到达F市,两个月的期待化成一团泡影,在夏日中破灭消亡。   裴宴周挎着黑色背包,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本想喊出公寓名,转念一想答应了骆樱要准备蛋糕,声音沉沉:“去碧空蛋糕店。” 第61章 不打扰   碧空蛋糕店在蛋糕届的地位就相当与冰糕届的哈根达斯, 区别其他蛋糕不仅避开了奶油的甜腻,服务业更是令同行望其项背,帅哥靓女亲自送蛋糕, 并且额外赠送唱生日歌的项目。   凭着颜值附加服务,成功打入年轻人内部, 特别是当代大学生, 帅哥美女给自己送蛋糕唱生日歌, 瞬间就是校园最靓的那道风景线。   服务员看到裴宴周推开门的瞬间,眼睛亮了下,她迎了上去:“您好,欢迎光临。”   她看到帅哥的视线停在门上贴着的招工单一秒, 马上介绍:“我们最近正在招男配送员, 您如果有兴趣可以找店长面试。”   正在低头看手机的店长闻言抬起头, 上下打量了下来人,便觉惊艳,比她的标准还要高出一大截。   身高一米八五, 戴着黑色的棒球帽, 碎发被压在帽檐,稍稍露出一截。眸底全然是漫不经心,高挺的鼻梁,薄唇不带任何情绪。   简约的黑色系运动风服饰被他完全诠释出随意慵懒,冷白皮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 黑白相称, 只一眼就觉得贵气十足。   店长刚赞叹完,就看到了黑色短袖上的小小logo, 再低头一看, 正是手机页面上的衣服的完美复刻。   价格非常不友好, 她整个月工资搭进去,还得再贴好几百。   她匆忙将手机按灭,含笑迎了上去:“您好,请问是订蛋糕吗?”   “嗯。”裴宴周应了声,间接的表示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顾客。   店长给服务员一个眼神,亲自接待:“这边请,您可以看下我们的样品。请问您这边是想给女朋友庆生?”   “不是。”裴宴周摇头:“送我自己。”   店长愣了几秒,极快反应过来:“那就好办了,您看下您喜欢哪款?”   裴宴周扫了一圈,没什么想法:“女生都喜欢什么款式?”   他不喜欢吃奶油,对蛋糕也没任何要求,买这块蛋糕唯一的价值就是能被骆樱看到,只要骆樱喜欢就好。   “女生的款式在这边。”店长摸不着头脑,只得根据顾客的要求介绍:“女生主打色是这几款,配色只要是这些,如果有其他需要,可在原模板上进行适当的修改,尽量会满足客户的需求。”   裴宴周只一眼就有了选择,他指着樱花元素丰富的圆形蛋糕:“这个。”   “这款蛋糕叫落樱漫舞。”店长介绍道:“这款蛋糕是我们的一个热门产品,您看下样品,有什么需求可以在款式上修改。”   裴宴周淡淡道:“这样就行。”   店长问道:“请问您是几个人吃?按照人数我们会推荐给您相应的尺寸。”   一个也太凄惨了。   裴宴周想了下:“两个。”   店长点头:“两个人的话我们推荐六寸的蛋糕,您把送达时间和地址在这里填一下,我们会在配送之前给您打电话。”   “不用,我在这等。”   没人等他回家,裴宴周不着急回去,走到旁边的桌椅前:“做好我直接带走。”   老实说,选择碧空蛋糕店订蛋糕的顾客比起蛋糕本身的价值,其实更看重附加的配送服务,而碧空蛋糕店之所以能杀出一条路,靠的就是精准抓住了年轻人的心理。   店长还是第一次见上门取蛋糕的顾客,压下意外:“好的,时间有些长,大约需要一个小时,请您稍等。”   碧空蛋糕店离帝景北苑隔了半个小时的路程。   裴宴周下了车天色渐晚,他提着包装精致的蛋糕,上了楼。按密码时,他的手顿了下,抬起又放下。   密码是骆樱来之后重新换的,告诉骆樱密码时,他确定却错过骆樱脸上的任何表情,显然没人注意他那点小心思。   说起来,他也是矛盾体,直截了当了十几年,偏偏现在琢磨起拐弯抹角了。   他对着门站了几秒,才又抬起手,按下密码。   在推开门的瞬间,略带昏暗的屋内,他看到那抹小身影,心脏蓦然收紧。失望之余,一股浩浩荡荡的喜悦犹如开阀的洪水,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方式淹没了他。   “裴同……”   骆樱的话还没说话,就被来人大力拥到怀里。   裴宴周连门都没关,手指勾着蛋糕礼盒绳,将人收到怀里紧紧的抱着。   在这一刻,那些被人遗忘,又被人抛弃的委屈奔涌而出。他下巴蹭着柔软的发顶,声音细听还有些抖:“不是说有事来不了?怎么突然来了?”   骆樱没想到裴宴周反应这么大,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裴宴周缓声道:“别急,让我抱一会。”   如果是平时的裴宴周,那他肯定会注意到室内不同寻常的晦暗,可静谧的气氛里,唯独只剩下堪比擂鼓宣天的心跳声。   骆樱堪堪回过神,不似裴宴周淡定,一抹红晕爬上了脸颊。   从阳台上看到裴宴周的身影后,阳台上的窗帘被拉上,除她之外所有人,嘴里塞着一个吹吹卷站在客厅里,只等着她按下灯的讯号。   可谁知道她根本发不出讯号。   距离就这么远,裴宴周说的话估计早传到那几双耳朵里,她已经能想象到等所有人围上来,那窒息的画面。   就不该听徐舟声的建议,搞这些名堂。   裴宴周像是从怀抱里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垂着脸,和骆樱对视。   “裴同学。”   骆樱抵挡不住那双灼灼的目光,在事态进一步严重前,开口:“大家都来了。”   下一秒,室内灯火通明。   几个人影从视野盲区窜出来,吹吹卷的声音掺杂在一起,混成一道摧残耳朵的魔曲。   裴宴周瞧着骆樱后撤几步,继而几张大饼脸占据了他的视线,他的面部表情也跟着一系列的变化,生出一串连锁反应。   祁远首当其中,第一个受到打击:“那么久不见,不激动也就算了,怎么还皱上了眉?”   何旷也说:“裴哥,这么差别对待,真的很让人受伤。”   徐舟声显然玩的最大,张开双臂就要给裴宴周一个熊抱:“公平点,我也要抱抱。”   “我看你要死。”   裴宴周动也没动,下垂的眼生出凶狠。别的不说,就这脑残的庆祝方式的策划,一定是徐舟声的馊主意。   徐舟声被盯得发毛,脚尖踮起,没敢真的上手。他玩的倒是爽了,可看裴宴周这黑脸,显然对这份惊喜不满意。   不好交代,况且还有把柄在人手上,他再不敢造次,心虚地摸着鼻尖:“今天你可是寿星,这么不吉利的话可不兴瞎说。”   裴宴周只想锤烂徐舟声的脑袋,要不是这人,他怎么可能在外面闲逛两个小时。   他望了骆樱一眼,稍稍压住点了火气:“蛋糕买的少,你们几个看着就行了。”   徐舟声慌不迭地应道:“别说看着,我亲手喂你都行。”   何旷开始卷起来了:“我可以边唱生日歌边喂你。”   段文越:“我可以边唱生日歌边喂你边说我爱你。”   祁远:“我可以边唱生日歌边喂你边说我爱你的同时,还能送你一个香吻。”   严律擦肩接踵,正准备进行扩句,意外和裴宴周对视一眼,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了副模样:“我和你一样,希望他们滚远点。” 第62章 不打扰   徐老爹差人送了十几种烧烤, 色香味俱全的鱼虾扇贝,满屋子飘香。   徐舟声直呼自己是捡垃圾送的:“我生日就给我煮了一碗长寿面,我想吃个糖醋鱼都嫌麻烦, 平时这烧烤沾都不让我沾,说我吃垃圾食品得变成垃圾, 结果给小裴亲自烤, 早上四点就去海鲜市场挑的, 折腾了一天。”   “这绝了。”何旷直呼过瘾:“你家店在哪里?我每周都去光顾。”   徐舟声嚼着劲道的羊肉串,连连摇头:“你可没这个口福了,我老爹号称养生第一人,断然不会让烧烤进菜单的, 好好享受这一顿吧。”   哪怕都是烧烤, 徐老爹做的味道就是比其他的绝, 食材鲜美火候完美,所有人胃口大开,到最后丁点不剩。   “真好吃。”祁远摸着浑圆的肚皮:“还是第一次给裴哥过生日, 以前一到这天就玩失踪, 人影都不见,还说什么大老爷们不过生日,怎么?今年不做大老爷们了?”   段文越接上话:“这就不懂了吧,不过也正常,毕竟对于你们属于未知领域。”   何旷急了:“说话就说话, 还搞什么无差别人身攻击, 还没对象就这么嘚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马上要二婚了。”   “你在咒谁啊。”戚柒随手拿了一个橘子, 扔向何旷:“其他随你开玩笑, 但感情不行。”   严律:“吃撑了已经, 别喂了好吗?”   裴宴周喝了几口果汁,懒得搭理他们,由着他们胡闹。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徐舟声刚歇口气就着急热场子:“收拾收拾,这只是前戏好戏才刚刚开始。”   不愧是专业玩家,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副扑克牌,随手将大小鬼丢到一遍:“都玩过吧,每人抽两张,想到相同花色接受惩罚,真心话不掺假,大冒险需在室内进行,与实力无关,全靠各位运气了。”   “各位手里都有两张牌了吧。”徐舟声轻而易举炒热了场子:“我数一二三同时亮牌,看谁是幸运儿,3,2,1,亮!”   骆樱将手摊开时,看到方角和红桃松了半口气,下秒就看向裴宴周。   也是方角和红桃,她的心才彻底安全着陆。   中奖的是祁远,这人毫无畏惧,一副“来啊快向我开炮”的豪迈。   何旷打开了摄像头:“给我捶腿,说哥您辛苦了。”   祁远做好被深挖感情史的准备,结果被这无厘头的话杀了个措手不及:“不是,就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挖我感情史?”   “啊感情史,你不是就一次,还被人甩了吗?”   何旷杀人诛心:“开始结局都知道,我没什么好奇的,当然你边捶腿边说,我也不介意。”   祁远牙都咬麻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病啊?”   何旷还真认真瞅了瞅:“看着倒也不像。”   不等祁远缓过一口气,他就狠狠地补了一刀:“那为什么被甩了?难道是因为脸不行?”   何旷这人平时还百无禁忌,唯独空白的感情史是唯一大忌,哪怕祁远只谈了十几天,哪怕还是以被甩告终,但在他眼里,任何与爱情有关的字眼,都等同于是在他雷区上蹦迪。   祁远也玩得起,蹲下来按着何旷的腿:“你最好骨头硬点,不然给你捏零散了,我可不负责。”   何旷怼着他的脸,笑得贼贱:“来对着摄像头说,哥您辛苦了。”   祁远吐了一口气:“哥您辛苦了。”   段文越接上话:“老实说我还对你的感情史有点好奇。”   在祁远冲何旷得意挑眉时,他缓声道:“话说,你被甩哭了几次?”   祁远傻眼了。   他本以为都是些做过最浪漫的事诸如此类的问题,都准备好撕开伤疤秀恩爱了,没想到只有撕开伤疤这一步。   他再次深呼一口气:“你有病啊,我都被甩了,还有心情数数?没经验就别瞎问,等你分过一次手就知道了。”   戚柒本来是看热闹,这会坐不住了:“在阳台上,大喊三声我有病。”   一拳接着一拳,还是情侣组合套拳。   祁远直接被人杀麻了。   好在徐舟声、骆樱、田梨不好为难他,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裴宴周对他不感兴趣直接略过,严律还残存着良知,就让他做了二十个俯卧撑。   这一轮下来,看着祁远头顶上冒着复仇的火,所有人都挺直了脊背。   绝对,绝对,绝对不要抽中!   很显然,上帝在骆樱祈祷的时候,闭上了耳朵。   两张红桃。   何旷再次打开手机:“我先来,一段绕口令,我攒了好久的《狮子与柿子》。”   骆樱松了一口气:“山前有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山后有四十四只石狮子……”   百十个字没有任何停顿,一口气读下来,字正腔圆。   田梨敬佩地拍拍手:“周老头听了都得流眼泪。”   她还没感叹两秒,下一秒已经挖好了坑:“我就好奇,你收到了多少情书?是不是收到手软?”   “没数过。”骆樱哭笑不得:“挺多。”   裴宴周听完将杯子里的果汁全干了。   真燥,不就是情书,他也会写。   其他人都在进行游戏。   唯独徐舟声又生出了些坏点子,他接过空杯子,趁着裴宴周不注意,将自己喝的酒倒进果汁少许。   等他暗戳戳地完成好恶作剧,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   “到我了?”他被裴宴周看的有些发虚,随口扯了一个:“手机的第一张照片。”   骆樱被几个正常的都有些无聊的问题麻痹,早就放松了警惕,闻言便拿出手机。   她到新学校换了手机,没了黎安安几乎没拍过照,也不喜欢存图。除了假期对着醋包拍了上千张的照片,她的相册基本空空如也。   在她滑动相册时,所有人都避开了视线,不然一定能看到清一色的橘猫占据了整个空间。   正当她自信地翻到相册的最底端,一张意料不到的照片蹦了出来,平静的心跳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田梨都准备下一轮的游戏了,看到骆樱的反应,眼睛一亮:“看这反应有情况啊?”   坐在旁边的裴宴周眼尾一扫,唇角不可避免地上扬,意味深长地盯着骆樱:“开学第一天?那会就喜欢我?”   骆樱红着脸,自暴自弃地将照片亮了出来。   照片是她对着宣传栏拍的,裴宴周迎着风,站在光下,那份所向披靡的无畏感似乎能钻出屏幕。   所有人都吃瓜正兴时,她抵抗住回避的生理本能:“对啊,那会就喜欢你,一见钟情。”   在惊呼声中,裴宴周变成无措的人,欢愉占据他的大脑,每一个细胞都活跃着奔走全身。   他没再说话,举起杯子,再次一饮而尽。   没别的意思,这句话只得庆祝。   游戏还在继续。   无人注意裴宴周的脸越来越滚烫,继而变成不正常的红晕,比起心理,这份头晕脑胀更像是来自生理。   骆樱最先注意到:“你,脸很红啊?”   “不是吧裴哥。”   何旷惊叹着:“就一句话,威力至于那么大吗?”   徐舟声脸色一僵:“你,不会对酒精过敏吧?”   “不过敏。”裴宴周行为已经不受大脑控制,眯着眼睛,话音带着难得的稚气:“哪有男人喝酒过敏的?我可是男人,骆樱的男人!”   骆樱头脑发热,一把捂住了裴宴周的嘴。   “完了完了,还是脑子过敏?”徐舟声锤了下脑袋:“要不要带医院看看?”   何旷头都大了:“你给裴哥掺酒了?倒也不是过敏,就是他滴酒就醉,酒品也不好,容易发酒疯。”   徐舟声:“以前他发过疯?严不严重?需不需要采取强制动作?”   “没有,以前我们喝过度数低的,他说自己酒量不行。”   段文越瞧着扒拉着骆樱手的人,想笑又觉得不合适:“但这样也太夸张了点。”   裴宴周似乎还残留点意识,但那点意识都用来确定捂他嘴的人是谁这件事上。   “樱,樱樱。”他的话音从指缝间露出了几分:“我喘不过气了,难受。”   说难受时,委屈巴巴的,眼神软的一塌糊涂,一身的蛮力在确定这个人是骆樱后,全数藏匿了起来。   骆樱也顾不得什么,慌忙撒开了手。   下一秒,腰间横出一个有力的手臂,一股蛮横的劲道让她撞进沾染着薰衣草皂香的怀抱里。   徐舟声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拉吧是他闯的祸,拉吧他这手还真不知道拉那里。   他急的在旁边直跺脚:“小裴啊,你平时不是坐怀不乱吗?怎么就喝半点酒就开始耍流氓了啊?你这不是想把责任推给我,求你清醒一点啊!”   六个人不知所措地看了几分钟,最后也没商量好一个对策。   好在裴宴周躁动的情绪好似平静了下来,闭着眼就只是抱着骆樱,没再有其他的动作。   骆樱趴在裴宴周的右胸口的位置,耳膜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她吞咽了下口水,艰难克制着自己。   许久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没点蜡烛许愿,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插蜡烛。”   裴宴周好似只能听懂她的话,手上的力道在逐步减轻:“嗯,你要帮我过生日。”   松开的过程持续了三分钟。   骆樱才站直身体,视线飘忽,不愿和任何人有片刻的对视。   她解开蛋糕盒上的包装盒,全程被一副炽热的视线追随,点蜡烛的手抖了几下才成功点亮。她将蛋糕朝着裴宴周面前一推:“先闭上眼许愿。”   裴宴周虔诚地闭上了眼,双手举到下巴处,低垂着脑袋,模样格外乖巧。   这反常的一幕,看的何旷的手都痒痒:“我现在拿出手机拍照的话,明天还能存活吗?”   段文越理智道:“他不记得的话,你手上就有一个定时炸.弹,我劝你今天可以付我钱,他记得的话,我明天替你收尸。”   何旷的手瞬间不痒。   裴宴周丝毫不受影响,脸上闪着孩童的纯真,长而翘的睫毛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希望樱樱能考上好大学。”   骆樱只觉得血液又开始逆流,听着樱樱两个字只觉耳根发软,她低声提醒着:“为自己许愿。”   裴宴周顿了几秒,委屈地应了声,便又改口:“希望我的樱樱心愿都实现。”   田梨表示自己磕到了,丝毫忘记了之前对这门恋情的不赞同,此刻她就是这两人的最强守门人,谁要是想拆散两人,她第一个不同意。   “为自己许愿。”   骆樱表示离熟透就差一步,赶在裴宴周再次开口前,她又加了一条:“许的愿是不能说的。”   裴宴周的睫毛抖了两下:“不是闭眼就行了,还要闭嘴吗?”   骆樱坚定道:“嗯。”   裴宴周此刻相当好骗,乖乖照做,等许完愿还小心翼翼地确定道:“可以吹了吗?”   徐舟声看的都着急了:“可以了可以了。”   话音落了许久,裴宴周没有丝毫动作。   徐舟声舔着后槽牙,嘶了一声:“感情直接屏蔽我了,小丫头,还得你来。”   等骆樱说了好,裴宴周才弯腰,双颊鼓的像个小松鼠,闭着眼睛吹了一大口气,成功将所有蜡烛吹灭。   一系列幼稚到不行的举动,让几个习惯裴宴周冷漠的大男人叹为观止。   在裴宴周确定骆樱不再吃蛋糕后,才将剩下的大半块蛋糕让了出去。   众人脸上都是大写的服气。   之前他们还觉得裴宴周只要一遇到与骆樱有关的事,就反常到不行,现在来看,这哥平时深藏不露,用尽全部自制力了呢。   何旷撞了撞严律:“裴哥现在好像一只舔狗。”   严律:“就是一只舔狗。”   段文越:“如果舔狗有段位,最高级别一定是醉酒的裴宴周。”   祁远:“如果舔狗有尾巴,这个状态下裴宴周的尾巴一定翘的最高。”   徐舟声也加入了进来:“你们没看到他的尾巴吧?意识形态的尾巴,太强了小裴,不,裴哥!”   裴宴周醉酒后,体力乘指数下降,没多会就冲着骆樱撒娇说困。   众人:我马上就撤还不行!   徐舟声本着自己闯祸自己承担的责任感,一拍胸口要留下来照顾裴宴周,防止月圆之夜这人狼性大发。   田梨一百个赞同:“对,裴神可亲自承认过他月圆之夜会变狼!”   骆樱很想为裴宴周说句公道话,但只顾得憋笑,实在顾不得替他解释。   裴宴周不知道被人造了谣,此刻脑袋不清晰,但态度坚决:“你不能在我这睡,我这不收留流氓汉,樱樱,我们赶走他,他好脏。”   徐舟声:“?!”   他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你才脏,爷可干净着呢。”   裴宴周将手覆在骆樱的耳朵上,但声音像是从喇叭里冒出来:“他平时就喜欢趴在马路上,然后等着别人把他捡回家。”   徐舟声:“???您可闭嘴吧!!!”   他转身就对上几束探究的目光,人都被整麻了:“酒鬼的话可不兴信的。”   何旷眨了下眼:“不是说酒后吐真话吗?就目前来看,裴哥是这样的。”   “误会,天大的误会。”   徐舟声还拿这件事堵过裴宴周,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我又不是变态,哪个正常人会整天趴在马路上?”   段文越抓住重点:“所以是趴过?”   徐舟声拿起收拾的垃圾,伸直手在半空中挥了两下:“各位,多说无益,我先撤了。”   祁远在离开前,还问了句:“裴哥,你不会趁着我们离开偷亲人家吧?”   “不会。”裴宴周满脸坚定:“她还没成年。”   段文越:“好样的,不愧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行的端做得正,思想没有出问题!”   田梨竖起大拇指:“我现在相信了,就算您变成了一头狼,那也绝对是一只正直的狼。”   十分钟后。   这匹正直的狼在躺下的一瞬间,伸手抓住了骆樱的手腕,伴随着惊呼声,将人拉上了床。   作者有话说:   绕口令放一下,宝子们肯定和樱樱念的一样好!   《狮子与柿子》   山前有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山后有四十四只石狮子。   山前的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涩死了山后的四十四只石狮子。   山后的四十四只石狮子,咬死了山前的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   不知是山前的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涩死了山后的四十四只石狮子。 第63章 不打扰   头疼。   裴宴周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难受, 揉着太阳穴,思考着这份不舒适的原因。   他开始活络着脑细胞回忆后,很快, 一帧帧画面从不知名的角落尽数涌了上来。   哪有男人喝酒过敏的?我可是男人,骆樱的男人!   在这句话猝不及防地钻入他的意识后, 他只觉得整个身子酥麻, 而后羞耻感铺天盖地, 从头上灌下来。   他的拳头都握了起来:“徐、舟、声。”   弄死这混蛋简直就是替天行道!   忍着多重不适,他逼着自己缕清昨夜的故事线。   许愿。   然后赶人。   最后两人共处一室。   重点就是共处一室这个时间节点,酒醉状态下的他还不是清醒的状态,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过错了吧。   可意识在他拉着骆樱倒向床时, 记忆就像是断了线, 所有画面戛然而止。   要命!   他抬眼望向卧室门, 心里忐忑,不知道那扇门背后是风平浪静,亦或是波涛汹涌。   没做好心理准备。他伸手从圆桌上拿起手机, 点开微信, 就看到五人的群聊变成了六人,更瞩目的右侧显示99+的未读消息。   他忍着脾气,点开群聊,看着屏幕一阵阵滚动,最后时间线回到了昨晚的十一点。   荷包蛋邀请ZS加入群聊   【荷包蛋】:@ZS 进群发红包   【ZS】:拼手气红包   【荷包蛋】:我愿意为了舟声哥哥去死   【段文越】:真没骨气哦   【荷包蛋】:红包数额两百元   【段文越】:我愿意为了舟声哥哥去死   裴宴周翻了几页, 看着这些无聊发言只觉得更头疼了。   他忍着耐心上划着屏幕, 划了好几页才看到能被称为消息的信息。   时间线来到凌晨三点。   【荷包蛋】:担心宴周哥哥,睡不着   【段文越】:你别瞎叫了, 我怕他真的醒来拿刀砍你   凌晨五点。   【小老头】:失眠   【荷包蛋】:五点该起床了, 你失哪家的眠   凌晨五点半。   【ZS】:红包都领了, 今天小裴过来砍我,记得替我挡刀   【荷包蛋】:我拿的那些钱,连救护车的车费都付不了,还给你挡刀,白日梦可不兴这么做   【ZS】:?拿钱不办事   【荷包蛋】:钱没到位兄弟   【ZS】:还没醒吗   【ZS】:小裴不会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吧   【荷包蛋】:不会,我上网查了   【荷包蛋】:[男人喝醉后,还能硬起来吗?/链接]   【荷包蛋】:科普说不能   裴宴周看到“不能”两个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沉着脸关掉了手机。   他眼神空空,盯着紧闭的门,沉思半晌也没有推开的勇气。   推开之后问什么?   装什么都没发生?太渣了。   问又要怎么问?说我昨天有没有耍流氓?这句话本身就很流氓。   “嘭嘭嘭”   一阵带着迟疑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的嗓音软软,隔着门外钻进耳朵,格外撩人:“裴同学,你醒了没有?”   裴宴周清了清嗓子,应道:“嗯,等下。”   他对着镜子抓了几把头发,深呼一口气,才拉开门。   “舒服点了吗?”骆樱仰着小脸:“我帮你煮了蜂蜜水,解酒的。”   裴宴周抬手摸了下后颈:“嗯。”   只见骆樱抬手:“你弯下腰。”   裴宴周人醒了,但那乖巧样和昨天如出一辙:“怎么了?”   “头发。”骆樱手指插在乌黑的发间,将那缕翘起的呆毛捋顺:“现在好了。”   裴宴周屏住呼吸,感受在迎面扑来的温热气息,神经有根弦绷紧又绷紧。   瞧着少女轻快的背景,他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昨天没做什么吧?”   骆樱回眸:“你不会是都忘记了吧?”   裴宴周顿时紧张起来:“之前的记得,人走后,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骆樱笑得狡黠:“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   就这样抓心挠肺了三天,没等到记忆的复原,等来了高三开学。   骆樱还没进班,就瞧着吴恩朝着自己死命地招手,那一脸要哭不哭要笑不要的表情很是奇怪。   往日将裴宴周当做假想敌,吴恩的视线恨不得黏在裴宴周身上,此刻竟是对裴宴周视而不见,径直走向骆樱,嘴巴咧着,却是带着哭腔:“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努力了两年,一次都没做到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骆樱没听懂:“什么意思?”   “第一名,年级第一!”吴恩激动到破音:“没想到我摆脱万年老二竟然不是靠自己的实力,现在掉到第三了,我才发现原来上天待我不薄,还给了我两年抗争命运的机会。”   “我的天,樱樱,是我的樱樱!”   田梨的声音几乎要将房顶给掀开了:“与有荣焉啊!我晚上就得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去看看我家祖坟冒了多少青烟!”   众人一见裴宴周都自觉让出一条道。   裴宴周在第一行找到了骆樱的名字,以两分之差自己排在第二位。他看着挨得极近的名字,唇角溢出一丝笑意:“考的不错。”   吴恩从外面叫嚷着进来了,一进门就要找认同感:“裴神,现在你能体会我的感受了吧?不,我之前还属于原地踏步,你这直接是从神坛被人扯了下来,我能冒昧问下你当下的心情如何?怎么去调整?需不需要我给你传授点什么经验?”   “这个年级第一,你觉得我很缺?”   在吴恩无法理解的视线里,裴宴周望向教室门口的小姑娘:“我想要的是这个年级第一。” 第64章 不打扰   学校吃瓜大群的人都疯了。   【默然】:特大新闻!特大新闻!!!年级第一易主了!   【默然】:[一班成绩单/图片]   【默然】:来一起吃瓜   【黑麻王仔】:骆樱!你是我的神!   【杨梅梅】:七百一十分!   【阴晴圆缺】:怪不得一班那周老头能收人, 打铁还得自身硬啊!   【皮卡皮卡】:也不知道裴神是什么心情,拿了两年的年级第一,在高三的时候易主了   【HA】:什么心情?肯定是高兴呗   【黑麻王仔】:兄弟你消息太落后了啊!裴神的恋爱金句有谁还没听过的吗?但凡有一个人没听过我都会难过的   【HA】:?   【黑马王子】:年级第一是骆樱, 但骆樱是我的!来自裴神原话   【辟谣第一】:明明说的是:我不缺年级第一的成绩,我只想要年级第一这个人   【VICTORY】:不管到底原话是哪句   【VICTORY】:我先磕为敬   【哄睡星星】:民政局给这两位学神搬回来了   【叫醒月亮】:还高什么考, 直接结婚啊   【哆啦F梦】:看您两位的昵称也是有情况啊   【哄睡星星】:[嘘/表情]   【叫醒月亮】:嘘你妹啊!我两都是男的!   【哆啦F梦】:那你们得出国, 中国的法律不承认你们的爱情   【哄睡星星】:[哭/表情]   【叫醒月亮】:滚!   其中当中最春风得意的还是周绍金, 逢人便讲天降转学生,一副捡到宝生怕人不知道的显耀。   上课的状态直接年轻一半,他更添洪亮:“同学们,骆樱同学给大家开了个好头, 用实力和努力证明,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翻不过去的山, 哪怕那座山上刻着裴宴周三个字!”   吴恩表示有话要说:“我用惨痛的事实证明了,裴宴周这座山只有骆樱这一个翻山人。”   周绍金不同意:“山不过来,你就过去。”   吴恩头摇的像只拨浪鼓:“我是过去了啊, 山见是我之后, 又跑了,老师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比你还绝望啊。”   进入高三后,除学习外的不安定因素骤减,讲台旁边挂着日益减少的数字, 倒计时无意间将所有人的神经拉紧, 所有人都被迫成熟,自发进入到分秒必争的状态。   除了裴宴周。   临近国庆长假前, 他请了一个长假, 抽屉里累积的一叠各科试卷证明了他真的离开很久了。   “樱樱, 裴神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田梨望着前方空荡荡的桌椅:“这可不和高一高二一样,现在正是关键时间点,就算成绩再好,缺这么多天的课真的没问题吗?”   骆樱眼神黯淡了下:“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和裴宴周一直都保持着联系,但显然,对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不太愿意告诉她具体发生了什么。从只言片语里,她只知道是周谧出了事,但具体什么事就一无所知了。   熄灯后。   骆樱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多亏天气转凉,被子里除了有些闷,倒也不热。   她望着寥寥几个字的对话框,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哪怕心里乱成一锅粥,她还是没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   能让周绍金批这么多假期,很明显裴宴周获得了家长的首肯,并且理由足够充足。   结合裴宴周本身的性格,能消失这么长时间,侧面也能感受到他的焦虑,而她不想以任何名义增加裴宴周的困扰。   【萝卜】:李老师今天测试了,我化学拿了满分,梨梨也考了八十分   【裴】:真棒   【裴】:不愧是年级第一   【萝卜】:有没有激发你的好胜心   【萝卜】:不然我把卷子发给你,你做好我帮你看下   【裴】:这么想知道你的竞争对手的实力啊   【裴】:放心,只要前面是你,我肯定会跟上   【裴】: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等放假了聊   骆樱翘了没多长时间的唇角,瞬间塌陷下来,不服气地盯着对话框看了十几秒,悠悠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拿裴宴周没办法。这个没办法是全方位的没办法,知道揣摩出对方的半点意思,她这不争气的大脑就会说服所有情绪,从而达到绝对顺从的效果。   【萝卜】:晚安   【裴】:晚安   而地球另一边,与中国相隔十二小时的洛杉矶,此刻是晨光熹微。   裴宴周坐在医院住院部门前的长椅上,对着手机发呆时,一双纯黑色软革的手工皮鞋停在他的正前方。   他想也不用想来者是谁,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暗灭,头都没抬站起身就要离开。   “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更何况,我还是你爹。”   裴商见惯不怪,但还是被刺到:“依我看,你那个学不上也罢。”   裴宴周眼尾一沉,脚步顿住,没回头,怒意占满每一个音调:“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决定了。”   “什么时候不重要。”裴商轻哼一声:“重要的是,只要我想,你就必须服从。”   裴宴周攥紧又松开:“你想多了。”   裴商抬脚走到裴宴周的身侧,对着不知何时愈发挺拔的少年,笃定道:“到底是我想多了,才是我想错了。”   他挑眉,将疑问句说出陈述的语气:“你现在站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路人被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吸引,投来好奇的视线,看到少年阴翳的眼神后,纷纷朝着一侧避开了。   裴宴周盯着离开的背影,眸子恨不能窜出一股火,他的下颌线绷紧,薄唇抿成一条线。   原地停了数秒后,他收敛了下满溢的情绪,跟了上去。   病房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缕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户撒进来,照在她精致小巧的脸上。   随着病房的门被推开,她灰暗的眸子被点亮:“晏晏。”   裴宴周的神经绷紧。这个称呼存在于数十年前,那段久到已经模糊的画面里,女人总是温柔地喊着他晏晏。   可所有的温情毁于六岁,记忆里的同一张面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凌迟他的话:“裴厌周的厌,是希望裴商厌恶周谧的厌。”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一场总会醒来的噩梦,可户口簿上那一栏曾用名,无情的将他的期许碾碎。   日久年深,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借口接受了家庭破碎的现实,本以为自己刀枪不入,谁都无法左右他的心情时,现实又给他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周谧出车祸了。   大脑受到了创伤,血块压住神经,导致她部分记忆缺失,她回到了和裴商相爱的时候。   裴宴周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踉跄着向前,身后的声音响起:“还不快过去。”   他忍着情绪,别扭地来到病床前,绷紧唇角,没打算说什么。   “晏晏,都长这么高了。”   周谧的脸上因他的到来多了一丝血色,干涩的嘴唇挤出一抹笑,手指摩擦着少年清瘦的手背:“抱歉啊,妈妈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什么傻话?”裴商将早餐放在桌子上:“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周谧忘记了所有的隔阂,冲着裴商露出不设防的笑:“还好,你们都在。”   裴商的视线停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拿出一盒八宝粥:“你还没吃早饭,我喂你吃点吧。”   “好。”周谧松开裴宴周的手:“你吃过了吗?晏晏。”   裴商打断道:“他不是小孩子了,那么大的人吃饭总不要人喂,谧谧,你顾好自己就行。”   裴宴周懒得和裴商计较,自觉地让出最佳位置,站到病房门旁,抱着双臂不发一言。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之前的记忆。”周谧说着,纠结地敲了敲脑袋:“医生有没有说过我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   裴商的动作停顿了下,极快的掩盖住不安的情绪,故作镇定道:“医生也没十足的把握。”   他看着周谧不再对他排斥,试探着问:“很想恢复吗?哪怕丢掉一些记忆也没事,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周谧摇头:“不是一丁半点,是整整十年,我记忆中晏晏还是只有那么大点的小孩子,没想到一下子变成小男子汉了,我可不想缺席晏晏成长的关键阶段。”   裴商笑答:“也没什么特别,你如果想知道些什么,我告诉你也行。”   裴宴周讽刺地扯了下唇角。   他现在只觉得现实有种割裂的矛盾,当初说消失就消失的是周谧,可现在看似对他无微不至的还是周谧,唯一不同的是,他再也不是当初觉得天都塌了的笨蛋小孩。   周谧喝了大半碗粥,才像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头侧了几分,越过裴商看向门口:“晏晏,现在是十七了吧?是不是马上要高考了?瞧我脑子真的被撞傻了,连儿子快高考了都记不得了。”   裴商心疼地拉着她的手:“瞎说什么呢?不就是一个高考,没多大点事。”   周谧皱起眉头,不赞同道:“什么叫不就是一个高考?多大的事算事啊,裴学长。”   她追了裴商两个月,天天裴学长长裴学长短的叫了两个月,后来在一起时,但凡裴商说的不衬她的心意,她就拿这个称呼来阴阳怪气。   “大事,是大事。”裴商服输,语气里满是宠溺。   周谧才放过他:“晏晏已经呆了好久吧,这个关键时期也不能浪费时间,反正我也没什么大事,你赶紧让他去上学。”   裴商答非所问:“又不是不能自学,而且你看到他也很开心,让他在这里呆着就行。”   裴宴周咬着牙,听裴商的口气,他在这里就和一吉祥物差不多。   周谧还是纠结道:“可是在这里没氛围啊,学校学习氛围多好,万一有个不会的题,难道问你吗?”   裴商不以为然:“你要还是担心的话,我就给他请家教。”   周谧看向裴宴周:“晏晏,是去学校还是请家教,你自己做主就好,妈妈没关系的。”   两道视线同时看向他,一道是周谧温良的关切,一道是裴商凌厉的警告。   裴宴周的心情在一刻差到极点,冷着脸,推开门离开了。   医院熙熙攘攘,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焦急的穿梭,病人拿着化验单张望着目标科室,看护人抹着眼角的泪拼命挤出一个笑。   比世界更荒诞的是医院,奇迹交织着祈祷声,无数人与死神赛跑,最终一败不起。   裴宴周避开人群,走进了步梯,感受着难得的安静。   从他得知周谧发生车祸时,血缘关系让他心慌意乱,后来周谧醒来却丧失一部分记忆,这场意外变成了对他的惩罚。   他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周谧。   当时两人感情破碎时的争吵,对他的影响远大于幸福的总和,这么多年他为了达成和解,刻意将那些尖锐的记忆消除,所以存于他的印象中,对彼此的态度是漠不关心才对。   “这件事没商量。”   裴商的到来让空气都拥挤了起来,在周谧面前扮演的那副谦谦君子样卸下,他自顾自从口袋拿出一盒烟,点燃,熟练地深吸一口:“我不同意你回学校,有需要的话,我会帮你请家教。”   裴宴周闻着浓郁的烟味,不适地皱着眉头:“你不会真觉得自己能困住我吧?”   他从决定来的那一刻,没有受到任何胁迫,只不过周谧再怎么说都是他母亲,是他外婆的女儿,他是遵从自己决定来到这里。   “这里禁止吸烟。”他敲了敲旁边的英文短句,声音不带丝毫起伏:“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特讨厌别人命令我。”   “抱歉。”裴商嘴上这么说,但抽烟的动作不停,对裴宴周的威胁更是满不在意:“之前我确实对你疏于管教,以至于你性子野了,其他的事都可以商量,甚至我也懒得管,但这件事不一样。”   裴宴周受够了鼻腔里刺激的味道,没多余的心情和裴商玩文字游戏,越过人推开门就要离开。   裴商薄唇轻勾:“骆樱是吧。”   裴宴周手指一顿,猛地回头,就看到烟雾缭绕里裴商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他手指捏紧门把:“你什么意思?”   “很好理解啊。”   裴商笑得更放肆:“你让我女人不开心,我就让你女人不开心。”   裴宴周恨不能给对面一拳:“你有病啊。”   “高考这个重要的节点,不用我说多重要了吧。”   裴商不见一丝愧色:“你不希望她出岔子,我也不想做恶人,那就合作好了,你配合我,我不动她。”   裴宴周的脸彻底沉下来:“无耻。”   裴商才掐灭手里的烟:“之前没用得到你的地方,你愿意做什么,我都随你了,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用得到你了,你也有软肋了,所以别逼着让我使阴招,毕竟骆樱极有可能进入裴家的大门,我也不希望给我的儿媳妇留下坏印象。”   这番话,几乎打乱了裴宴周所有的计划,也将他回国的日期无限期拉长。   周谧活在过去和谐的假象里,对裴商再没了不知由来的怨恨,对他也关怀备注,可这份迟来的关切,只让他感到折磨。   三人之间涌动的气氛相当诡异。周谧是忘记了真不知道,裴商是演上瘾装不知道,而他受威胁只能当不知道。   维持着天枰平衡的重要因素,是源自周谧不知何时恢复的记忆,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是明天,亦或是一年半载。   裴宴周的耐心几近耗尽,半年的光景,他做了无数噩梦,有的是周谧恢复记忆,再次用刻薄的话刺伤他,有的是他返校,被裴商报复,最后骆樱哭着质问他。   他对裴商认知清晰,这人除了在周谧面前装好人,对其他人几乎不存在什么道德心,他害怕连累到骆樱。   可随时间日积月累的思念无处安放,他感受到骆樱的情绪波动,终于在骆樱打来电话哭着问他还会不会回来时,所有的克制如数变成了冲动。   他答应了骆樱在除夕时见一面。裴商不会错过任何和周谧独处的节日,甚至小雪大雪这样的节气都不会落下,除夕跨年,应该不会注意到他。   裴宴周买好机票,去往骆樱的城市,按照骆樱给的地址,可等到了目的地时,在看到那辆熟悉的迈巴赫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下来。   裴商的特助李恪带着斯文的金框眼镜,恭敬地拉开副驾驶的座位:“裴小先生请。”   裴宴周坐到副驾驶,环顾一圈没看到裴商的影子,语气浸着阴狠:“你在这多久了?”   “大约半年。”李恪不卑不亢:“之前是在圣春学校门口办公。”   裴宴周的脸色黑如墨色:“他还真是恶心。”   他的教养让他对裴商吐不出更恶劣的词,在他近距离见识到裴商的无底线后,就看到骆樱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走向前方的别墅区。   数月不见,骆樱穿着牛仔小棉衣,带着毛茸茸的帽子,笑得一脸明媚,视线落到这辆车上后,和同行的女生指了下,在他怦怦如雷的心跳声中,笑着移开了视线。   “窗户是单向,外面看不到我们。”   压抑的车厢内,响起李恪冷静的分析:“裴先生让我一定要拦住你们见面,他说当你们不见时,你还能保持理智,但是见了面,就很可能做出不合时宜的判断。”   裴宴周嗤笑一声:“照你意思,我他妈还得感谢他?”   李恪没火上浇油,只道:“裴先生是为了你们大家好。”   裴宴周轻呵一声,不再搭理,以免听到更上火的东西。   他彻底相信裴商不是开玩笑,但凡他做出影响周谧情绪的举措,裴商一定会报复他,而以两人社会地位的差距,他注定是失败者。   等他回到美国,在裴商冷着脸让他交出手机护照等一切出行工具后,他没挣扎,老实的照做了。   这次之后,他学会了妥协,学会了收敛脾气,才在骆樱生日前一天,得到了裴商准许他离开的首肯。 第65章 不打扰   手机重新回到他的手上, 不过间隔了三个月时间。   在这三个月时间里,裴宴周不止一次的见识了自己的弱小,但凡裴商使出点手段, 他便毫无还击的可能。   周谧那些丧失的记忆时不时崩出一两个画面,抵制的情绪连同着上涌的记忆奔涌袭来, 而他成为了周谧在异国他乡唯一的安全感, 是能使她平静的良药。   裴商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 而他则是裴商在周谧面前的砝码,裴商为维持将要失衡的三人关系,甚至派人跟着他,间接的限制着他的自由。   黑色的宾利在空旷的公路上疾驰, 车窗外的风景连成一道虚影, 汽车朝着洛杉矶国际机场不断驶进。   裴宴周在坐上车时, 才拿到自己的手机,此刻倚在后车椅,捏着手机的指尖骨节凸出, 眉头紧锁, 眼底酝酿着一场风暴。   在手机被裴商收走前,他给骆樱发了条消息,意思是他这边情况有些复杂,这段时间没时间上网,让骆樱安心学习别瞎想。   其实这说辞漏洞百出, 再忙怎么可能连回条信息的时间都没有, 偏偏骆樱不仅信了,还抱歉地说之前没考虑时差, 让他专心处理自己的事, 不回也没关系, 她等他回去。   这条信息发来时,他的手机已经被裴商收走了。   而后,三个月的时间里,每天都会接收到来自骆樱的消息。   【萝卜】:复习模式就是做卷子模式,何旷整天喊着要被卷子压完了脊梁   【萝卜】:你抽屉的卷子少说都有上百张了,我每张都给你写了名字,等你回来就只要做题就行   【萝卜】:晚安   【萝卜】:今天是梨梨的生日,她爸爸来给她送了蛋糕,草莓味的很好吃   【萝卜】:还给你留了一块,不过你不在,只好我替你吃了   【萝卜】:舒哲送了梨梨项链,人红着脸刚打算说什么,梨梨就破坏气氛喊人家好兄弟,梨梨真的好迟钝啊   【萝卜】:晚安   【萝卜】:考试越来越频繁,终于到了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地狱模式   【萝卜】:如果你在的话,肯定特别烦,平均两天一八百字小作文,我都快有点扛不住了   【萝卜】:晚安   【萝卜】:我是第一名哦   【萝卜】:吴恩现在想开了,他说只要守住年级第二的排名就算成功   【萝卜】:如果你在的话,他肯定又要换目标了   【萝卜】:晚安   【萝卜】:你看到我发的消息了吗   【萝卜】:是不是网络出现了故障,总感觉你看不到我的信息   【萝卜】: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   【萝卜】:晚安   【萝卜】:早安   【萝卜】:没错,这段时间对手机查的不严了,以后不仅只有晚上能给你发消息了   【萝卜】:[午饭/图片]   【萝卜】:午安   【萝卜】:每天都是做卷子,好无聊   【萝卜】:想上大学了   【萝卜】:但你不在身边的话,还不如做卷子,至少还有点事能做   【萝卜】:晚安   ……   上千条单向消息躺在屏幕里。   少有带有抱怨意味的控诉,在没得到回应后,自圆其说,最终变成了一日三次的“早安,午安,晚安”。   裴宴周说来自信,深究其实骨子里稍带着自负。   他成长的一路,算得上是众望所归,在掌声和簇拥中向前,接收最多的是倾慕与羡慕的目光,是别人家的孩子,是同龄人的楷模。   十七岁的年纪,他无往而不胜,单枪匹马又所向披靡,最是意气风发时,拥有最鼎盛的天赋与资本,是无人能敌的风华正茂。   与世俗相斥,与失意相悖,他骄傲而坦荡,从不回头望,似最招摇的风,没有归宿,莽撞生动。   可如今,倨傲的少年垂着头,一身丧气,浑身的傲骨被碾成尘灰。   最明媚的四月人间,唯独他渐渐褪去了色彩,成为了极黯淡的灰色。   裴宴周宁愿得到的是质问,是怒气,是骆樱删除好友划分界限,而后要他柔声下气去哄。   他喜欢的女孩应是如此,她应该持宠而娇,应该受不得一丝委屈。他最想捧在手心的人,如今因他委屈求全。   他用尽手段争取来的一天,像是一把尖刀,难堪地刺破他所有的傲气。   身边西装革履的保镖为他拉开门,恭敬地对他说请,然后交待着裴商的话:“李恪先生在机场负责接您。”   裴宴周握紧的拳头又松开。   他早料想到了,哪怕裴商没有安排这一切,被抓住软肋的他又何尝能反抗分毫,他总不至于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让骆樱的未来生出变数。   长达十二小时的飞机,他全程靠窗假寐,三个月里练习无数遍的道歉与告白,在看到骆樱上千条消息后,像见不得太阳的星星全部隐匿在黑暗里。   周谧的记忆不知会持续多久,裴商的控制更是没有期限,他消失了整整三个月,而且是没有缘由。   见一面之后,下一次重逢的时间是多久,他甚至无法保证,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要说些不知所谓的话,让骆樱继续守着没有回应的对话框。   “Good morning,Ladies and Gentlemen:Our plane is descending now,Please be seated and fasten your seat belt.,Seat backs and tables should be returned to the upright position……”   飞机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客舱的人有序地离开。   洛杉矶与B市存在十二小时的时差,凌晨从美国坐上飞机,下飞机还是凌晨,总让人与现实割裂的冲突感。   裴宴周眼底闪过不少纠结,其后便下定决心般,眸里的迷茫全变成坚毅。   落地后,他刚打开手机,一串陌生的号码便插了进来,没几秒又自动挂断。   “裴小先生,”李恪挥了挥手:“请跟我来。”   裴宴周坐到副驾驶,目视的前方,冷声道:“我几点的飞机?”   李恪恭敬道:“下午五点。”   裴宴周没再说话,降下车窗,让风吹近来试图冷静下燥乱的心绪。   李恪看了前视镜几秒,斟酌了几秒才问:“请问现在是回家,还是去学校?”   “回家。”裴宴周惜字如金。   半个小时后,汽车稳稳地停在帝景北苑小区前。   李恪准备下车为裴宴周拉车门,就看到裴宴周拉开要下车,他迟疑了下,道:“我将车停在附近,您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   车门合上,少年清冽的声音伴随着涌进的风占据车厢内:“不用提醒,我根本没反抗的资格,前几个月你就警告过我,不是吗?”   夜色包裹着偌大的城市,小区内寂静一片,少有的房间透出几分微光。   裴宴周看了眼停在一楼的电梯,转头踏上一旁的步梯。   他脚步极轻,声控灯没察觉到人的踪影,步梯晦暗不明。视网膜在接触到黑暗时,传达到神经中枢,生理反应遍及全身,他脸色苍白,手指握着手机,像是自我折磨般,左手扶着栏杆,忍着生理不适在黑暗里前行。   三层的距离,五十个台阶,一百八十秒。   等到他到达三楼,才放任自己发出一声喘息,声控灯应声而起,生理反应如同退潮的洪水散去。   房间的布局和他离开时相差无二。   裴宴周按亮所有的灯,坐在沙发上,才从口袋里掏出个戒指盒。   印着DIOR的精美小盒,这是周谧在临行时塞给他的,他掀开小盒就看到里面躺着一个金色的带着碎钻的手链。   他眼神晦暗,看了几秒,手指一弯,便将小盒合上了。   在洛杉矶,他算得上是囊中羞涩,裴商倒是扔给他一张无限额的银行副卡,但他恨不得和裴商完全割裂,又怎么会用那张银行卡。   说着要给骆樱过生日,可凭自己,却买不来一份生日礼物。   裴宴周将小盒扔在沙发旁,按亮手机,在通讯录搜寻一圈,眼神没一会儿就锁定“世界五百强最大强”的群聊。   顾渊在群里召唤了他好多次,他倒忘了这茬,这两人没他资助不会被饿死吧。   他手指互动,聊天记录朝上划了好几页,才看到两个月前的一条庆祝的短信。   【咕咚咕咚】:公司盈利了,金主来收钱   【咕咚咕咚】:[转账一万元/红包]   裴宴周像是难得看到好消息,眼尾一挑,按了下对话框发了条短信。   【裴】:@咕咚咕咚那一万还能转过来吗   【咕咚咕咚】:哥没睡啊   【咕咚咕咚】:当然,哥你也遇到财政危机了?等下,我给你转过去   或许到了熟悉的环境,舟车劳顿了十几小时,他的疲劳感没多久就涌了上来,给骆樱发了条消息,将手机扔在旁边便抱着双臂打算睡一会。   不知睡了好久,好像很长时间,又好像只有一瞬。   裴宴周感觉有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困意还没散尽,他睫毛颤了几下,在失去意识前感觉到身上好似盖上了什么东西。   猛地一下睁开眼,幽深的眸子里倒影着少女的脸庞,见他睁开眼,露出粲然一笑。   “你醒……”   梦境与现实切割,裴宴周看着不真实的一幕,以为自己还置身于梦境,身体向前倾,双手一伸将人揽进怀里。   他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孩童,下巴搁在女孩的肩膀上,撒娇般地蹭了好几下。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下,随即缓过神来,紧紧的抱住他。   “裴同学,刚来就对我这么热情啊?”   骆樱的软糯的声音带着调侃,继而又喟叹一声:“终于等到你了。”   裴宴周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偏过头看向绒绒的小脑袋,只看到发烫的红耳朵,而那颗好久之前就觊觎的小红痣近在眼前。   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眼前这一幕是他的魂牵梦绕,第一反应不是推开,反倒是凸起的喉咙向下滚动几番。   他闭上眼睛,像是虔诚的信徒,偏着脸将唇凑了上去,然后准确无误地印在小红痣上。   去年盛夏里最隐晦的秘密,生根发芽,成长为一颗苍天大树,在熙春里昭然若揭。   骆樱全身像是过了一股致命的电流,所有意识酥麻,软着身体,手虚软地扶着裴宴周的手臂,才让自己没瘫软下去。   薄唇传来滚烫的触感,将他的神志燃烧殆尽。   直到手臂微弱的抓痛感,才把裴宴周的意识拉扯回来,他睁开眼眸,原本混沌的视线随之变得清亮,他的喉咙又吞咽了几下,头皮一阵发麻。   他在干什么?   说自己以为是做梦?这荒诞又蹩脚的理由值得让人相信吗?   裴宴周的手指转而扶着骆樱的手臂,堪堪拉开两人过密的距离。两人面对着面,彼此的呼吸交缠,他喉咙紧了紧,不知说些什么。   骆樱白皙的脸颊上染着红晕,艰难捡回了些理智,瞧着对面不输自己的红脸。   当即笑出了声,她眯着眼眸,又凑近几分:“裴同学,撩完就脸红,要不要那么怂啊?”   两人算得上许久未见,可偏偏被少女几句软绵的话消除一切隔阂。   裴宴周在这一秒,才算是重新活了过来。   他眼也不眨,灼灼盯着骆樱的脸,目光上下梭巡着,唇角不自禁地翘起来:“生日快乐。”   “嗯,你是第一个祝福我的人。”   骆樱俏皮地伸出一根手指:“你,是我十八岁最好的生日礼物。”   裴宴周早就知道骆樱撩人不自知,可却还是闪躲了视线,而后抬手挡住放肆咧开的唇角。   他用尽了此生的自制力,克制拉开彼此的距离,看了眼大亮的天色:“你请假了吗?”   骆樱点头:“看到你的信息,我就联系了周老师,就请假出来了。”   裴宴周挑眉:“周老头就这么放你出来了?”   “为什么不呢?我可是有正当理由。”   骆樱认真地望着他:“我说,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在等着我去取。”   我在追你。   等你满十八岁再给我答案。   我不骗小姑娘。   曾经的对话进入他的大脑,裴宴周看到沙发上的小盒子,随手一伸,将小盒子拨弄到自己身后。   过于明显的暗示,让他颇有些坐立不安,大脑被迫权衡利弊之后,他又后撤了下身:“有一天的时间带你出去玩,有想去的地方吗?”   骆樱抬眼看他,笑容僵硬了些:“你还要走啊?”   “嗯,事情没处理好。”裴宴周不忍看对面的表情,为进入倒计时的离别开始做铺垫:“有点麻烦,可能会拖延很久。”   骆樱极快地调整好情绪,歪着头思考着:“那我得珍惜得来不易的每一秒。”   “我很爱你,但对不起。”   “我也很爱你,所以没关系。”   屏幕上演着离别,男主向南,女主朝北,两人背道而驰,青春在此刻彻底划上句号。   骆樱真情实感地代入了凄美的青春文艺片,出了电影院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裴宴周无奈的笑,拿着纸巾擦拭着滚落的眼泪,用着老一辈的话术哄着:“都是假的,有剧本的。”   “那也很可惜,早知道听你的去看隔壁喜剧片了。”   骆樱哑着声音:“害我哭,我这样是不是特别丑啊?”   裴宴周将纸巾捏紧,用指腹拭去最后一滴泪:“不丑,你怎么样都很漂亮。”   骆樱的抽泣才减缓了不少,忍着悲痛问道:“你几点要走?”   “五点。”裴宴周说完又补充道:“五点的飞机。”   骆樱的小珍珠又扑簌扑簌不值钱似的往下掉:“那,那岂不是四点就要走?”   这一刻,裴宴周要和裴商抗争的心到达顶峰,但极快又调整好心情,放慢声音哄着:“还能再陪你吃顿饭,然后送你回学校。”   骆樱的午饭吃的食不知味,等她委屈巴巴地吃完后,手机屏幕显示着下午两点。   如果时间存在实体,她肯定是要扯着人耍赖,明明才一会会,怎么就剩下两个小时了。   两人没选择坐出租,而是选择了公交车。   骆樱煞有介事地回忆着第一次见面:“我向你求助,原以为抱住了大腿,结果你挑衅到不行,我都怕那流氓失了理智,真给我两一人一刀。”   裴宴周望向她,挑眉:“我也还记得,某人第一面就叫哥,来,再喊声来听听。”   “你改剧本了,就不作数了。”骆樱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我现在可是成年了,你可还是未成年,不叫声姐姐来听听?”   裴宴周佯装没听到,站起身:“到站了,先下车比较重要。”   公交车停在岔路口,停了十几秒车门闭合,扬长而去。   樱花大道两旁是樱花漫天,粉色装饰这人间错落烟火,仿若一瞬置于仙境。   倏地,一阵春风起,樱花从枝头飘落,好似爱意弥漫。   骆樱伸手抓了一片,视线在触及到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后,有些疑惑:“我哥也有辆这款车,当时他还嚷嚷着限量版,你都不知道我见多少辆了?”   裴宴周面色一凝,明知骆樱看不到车内,还是加快步伐挡住了她的视线:“是吗?估计量产了吧。”   快到校门口,裴宴周将手里的礼品袋抬起,示意骆樱接住:“我就不进去了。”   骆樱早知会分开,唇角还是控制不住下撇。   她能感受到裴宴周有心事,暗示的话也装听不懂,此刻像是破罐子破摔般,直接摊牌:“裴宴周,我十八岁了,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裴宴周错愕了下,继而缄默。   骆樱鼓足勇气:“我可以等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想说也可以,我可以等你处理好。”   裴宴周眼神闪过痛楚:“我可能参加不了这次高考。”   他会拒绝裴商帮他安排的学校,却不能保证回来的时间。   骆樱想也不想:“那我也不考了,等你能参加时,我们一起……”   “不行。”   裴宴周摇摆的态度在听到这句话后坚定了起来:“高考是件大事,你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人生又不是只有高……”   裴宴周难得打断,态度强硬:“我不值得你怎么做。”   骆樱比他还执拗:“你值得。”   裴宴周:“骆樱,我这边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可能还会像之前三个月杳无音讯。”   “没关……”   “我有关系。”   裴宴周的愧疚值到达顶峰,他的目光缠绵,话却理智的过分:“在我回来前,你完全自由。”   “自由?”骆樱重复着这两个字,明白了裴宴周的言外之意,她满腔爱意瞬间冷静了下来:“你考虑清楚了?”   裴宴周:“嗯。”   “裴宴周,不确定的因素很多。”   骆樱眼眶迅速蓄满了泪意:“你连个承诺都不肯许给我,我就这么差劲?”   裴宴周哑声道:“是我很差劲。”   僵持了几分钟,骆樱知道了裴宴周的决心,她不忍心在这个节点逼裴宴周,可又安慰不了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过了今天,我就不是这么好骗的小姑娘了。”   裴宴周:“嗯。”   骆樱恨不得将手上的礼品袋砸向对方,滚烫的泪从两颊划过,她近乎倔强地看着对面。   可这次,裴宴周只递来一张纸巾。   “你这块死木头。”   骆樱愤愤地转身,刚走三步,停下脚步问道:“你处理好回来找我的吧?”   “嗯。”   骆樱的气稍稍消了一分,又问:“你说过会追我的,还作数吗?”   “嗯。”   又一阵清风吹来,樱花从半空中飘落,像极了下了一场粉色的雪。   “就算我没等你,就算我身边有别人了,你也要追我。”   哭腔声混入空气里,“裴宴周,这是你欠我的。” 第66章 声声慢   骆樱手拿爽文女主剧本, 转学半年,不但拿下年级第一的称号,还拿下了年级第一的裴宴周!   这是继“裴宴周是备胎”之后又一大热门帖子, 无数人在帖子下面疯狂开麦。   【蓝莓还是草莓】:神仙谈恋爱都是以年级第一为标准吗?我不管,磕疯了   【棕色的哆啦】:不说其他, 这两位不在一起都对不起这两张脸!我颜控!!!   【醉赤壁】:前几天吴毅兴设了个局, 请了这两位, 裴宴周坐实了备胎这件事   【思念不要吵】:@竹子夏高中校友这不出来说两句啊?   【绿色的键盘侠】:备胎不得舔吗?这两人平时都没有互动,不能总捕风捉影,凡事得讲证据   【索飞】:我也觉得,我倒现在都无法接受备胎能长那样一张脸, 哥们见过太多备胎了, 没一张脸是那样的   【嘟啦啦啦】:裴宴周这哥们是备胎的话, 这不是把别的备胎往死路上逼啊   【红头绳】:这可不是普通的备胎啊,这是骆樱承认的备胎,是备胎一号候选人, 你们明白一号的意义吗?   两大以脸杀疯的八卦恋情成为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就连买个奶茶的空档,好奇的服务生都开始打听。   “骆樱可真有定力啊,裴宴周那张脸我真的毫无抵抗力,顶着那张脸给我告白的话,我不流鼻血就算成功!”   “校花就是不一样……”   黎安安一听说裴宴周有所行动, 趁着周末便从F大跑了过来, 过来给骆樱洗脑。   她可是看着骆樱丧了好久才缓过来劲,这裴宴周不说赴汤蹈火, 扒层皮这道工序可少不了。   想着, 她狠狠地吸了口奶茶杯里的珍珠, 随后将未开封的奶茶杯放在背包的一侧,拨通了骆樱的微信电话。   B大是久负盛名的名校,占地面积辽阔,校内假山假水接连不断,高耸林立的教学楼更是一栋挨着一栋。   黎安安毫无方向感在校内乱窜,结果绕了几个圈又回到了远点。   她对着手机吐槽:“萝卜,你们学校太夸张了,而且这路怎么都以圈为单位,我几绕几不绕给绕晕了。”   几趟下来,她体力所剩无几,眼神张望,准备报个位置让骆樱来认领,头刚转过去一半,就好像是撞到一堵墙。   都没来得及反应,她后退的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啊,疼。”   “对不起。”   黎安安就看到一双限量版的白色男生球鞋,净白发亮,而更让她在意的是旁侧的掉落的手机。   她没直接站起来,变成蹲姿,挪动着向前,在她的手碰到手机的前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手机。   她这才抬头看。   那人腿很长,个头极高,一身简约的宽松运动衣穿的慵懒又不失时尚,标准的衣架子。往上看是清晰的下颌线,冷白皮,五官立体,挑不出任何毛病,哪怕是这个死亡角度,这哥也是实打实的帅气逼人。   “安安,你没事吧?”   帅哥也不知道有什么大病,抬手外放了微信通话,骆樱的声音在对面焦急的响起,但很快外音又被关掉。   黎安安皱着眉头,只觉得有些被冒犯,伸手抢过手机,眼神不爽地射过去:你有病啊?   帅哥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手滑了下。”   黎安安嘴角抽动:“我看你脑袋滑了一下。”   就算是帅哥,也不能当人瞎啊!   她便和骆樱说着没事,便捡起撒了的奶茶杯,随手扔进垃圾桶。   “没啥事,就摔了一下,我在什么地方?我看下哈,好像前面是图书馆,不然我再往前走走,你到那里找……”   “刚刚不好意思。”刚才脑子有问题的帅哥追了上来。   黎安安没什么好脸色,她将手机朝旁边撤了下:“有事?”   帅哥:“你迷路了吗?我带你去吧,不小心把你奶茶碰倒了,请你吃顿饭。”   黎安安一看帅哥这态度,刚刚手机被外放的恼火全然消散,她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谷屋餐厅方便吗?”   帅哥想也不想便应下了:“方便,我正要去。”   黎安安比划了OK的手势,才又对着手机那头说:“不用来找我了,有个好心同学说要带我去,你在餐厅等着,我到了给你发消息。”   她挂断电话,态度热情:“这顿饭,我请你。”   帅哥也没推辞:“好。”   两人并排走,一路上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打量过来。   黎安安认知清晰,偏头又打量了旁边这张脸,直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你回头率挺高啊。”   话落,她就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同学,还没问怎么称呼你?”   帅哥嗓音是冷淡的类型,但硬是挤出丁点热情:“叫我小周就好。”   小周,那肯定姓周。   黎安安才放下防备,来了兴致:“你认识裴宴周吗?应该是大一新生。”   小周同学点头:“算是认识。”   “人怎么样啊?”   黎安安对裴宴周的了解都来自骆樱,本来除夕就有机会认识,但这人玩起了失踪,怕引得骆樱触景生情,她就没怎么过问。结果前两天骆樱纠结地问她裴宴周道歉了,要坚持几天才能降低此类的事情再次发生。   她一听便急眼了,生怕骆樱稀里糊涂地原谅了人,趁着周末就赶过来为惩罚裴宴周出谋划策。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她看着小周同学想回答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问的又具体了些:“别误会啊,我对这人没啥想法,听朋友说过这人长得倒是不赖,但好像没什么责任心,就想打听一下是不是真的?”   小周同学薄唇紧抿,答非所问:“你朋友真这么说?”   黎安安大大咧咧,粗线条惯了,此刻却察觉到小周朋友失落的情绪。   “你们关系很好?”她只当自己措辞不当,中伤了对方的朋友,又补充了句:“算是我自己总结的,听说过他高中一些事,可能掺杂了太多的主观因素,用词如果有冒犯到,先说声对不起了。”   小周同学反倒是赞同她的观点:“确实是做的有失妥当,但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现在正想方设法地弥补。”   黎安安犹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你都知道,那你们挺熟啊?”   “知道些,他当时很怂,怕耽误喜欢的女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现在很后悔当时的决定。”   小周同学又抛出问题:“在你看来,怎么道歉才算有诚意?”   “那就看之前亏欠什么,亏欠什么,就弥补什么。”   黎安安听着小周同学坦诚的态度,想着呆会也会在一起吃饭,便多说了些:“我那倒霉朋友就是他喜欢的女生,你应该有听说过,大二心理学骆樱。”   小周同学点头:“知道。”   在黎安安投过来的好奇目光里,他声音低醇且清冽:“大家都说他们很般配。”   黎安安:“?!”   她感觉自己好像上了贼船,但小周同学已经绅士地为她拉开餐厅的门帘,右脚迈进餐厅时,她眼神犀利:“叫你小周,是你姓周,还是这个周是裴宴周的周?” 第67章 声声慢   裴宴周思忖几秒, 直接摊牌:“初次见面,你好。”   看着对面要吃人的表情,他瞳孔深沉, 不复之前随意的姿态,说出的话却在火上浇油:“你说了要请我吃顿饭。”   “吃饭?你还好意思给我提吃饭?”   黎安安震惊的双目瞪圆, 拳头硬了又硬:“我请你吃一巴掌还差不多。”   她只知道裴宴周这人临阵脱逃, 哪怕骆樱极力为他粉饰太平, 但只言片语中,她还是猜到了这人不解释就替人做了决定,而后一消失就是以年为单位。   现在来看,裴宴周那张蛊惑人心的脸, 倒不知道有多厚。   不出所料, 裴宴周下颌一收, 倒开始为自己鸣不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成年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出尔反尔也是没什么担当的行为。”   他施施然抬脚, 视线在餐厅里搜罗:“像你这般正义感十足的人, 应该不会和我一样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嚯,好大一顶高帽!   黎安安不吃这套:“下次有机会再说,这次不行!”   “择日不如撞日。”裴宴周在人群中看到了目标,下巴暗示性地朝着黎安安一抬:“下次换我请你。”   骆樱注意着餐厅门口的动静,自然看到了这对气场不和的组合。   她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自从两人在阁楼吃过那顿饭后, 之后一整周都没再遇见过。   她的视线猝不及防撞上对方,没来得及移开时, 就看到那道视线变得炙热。   强迫着挪开, 她举着手示意黎安安过来。   裴宴周听起来相当愉悦:“走吧, 她叫我们过去。”   “少自作多情,要点脸啊。”黎安安小跑着追上,咬牙切齿道:“她只叫了我。”   骆樱瞧着一前一后走到桌侧旁边的两人,又垂眼看着面前的两份麻辣香锅,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这顿饭肯定吃不安生,不然她走?   “这家伙趁火打劫,非要讹我一顿饭。”   黎安安愤愤地瞪了裴宴周一眼,转头就向骆樱哭诉:“萝卜,你的饭卡得借我用下。”   骆樱拿起旁边椅子上的小背包,从夹层里掏出一张蓝色的校园卡:“给。”   黎安安用手指夹着卡,在半空中晃荡了两下:“快去买,我们两清。”   裴宴周心思微动,视线停在麻辣香锅上一秒。   “别得寸进尺哈。”黎安安算是见识了这人的功底,当即落座,半举着卡:“还吃不吃啊,大少爷?”   裴宴周方才的痞气收敛了大半,捏过卡朝着窗口走去。   “就他叫裴宴周啊。”黎安安拿下背包,把奶茶插好递给骆樱:“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骆樱老实说还没做好准备,右手撑在餐桌上,捂着脑袋:“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黎安安双手抱拳,上下摇摆:“我这不是没见过真人,还以为是一普普通通帅哥,天地可鉴,我当真是毫不知情!   她表完忠心,就开始告黑状:“不过他偷听我们通话了,献殷勤说要送我来这里,实际上就是蹭这一顿饭,萝卜,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啊!”   骆樱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一脸愁容:“我该怎么面对他啊!”   “萝卜,摆清位置,你可是受害者,要说该为难的人应该是他个大渣男!”   黎安安迅速理清逻辑:“你就只管吃饭就行,质问他的事包在我身上。”   骆樱连连摆手,谢绝好意:“安静吃完这顿饭就行,其他事情从长计议。”   倒不是她不信任黎安安,纯粹是黎安安激动起来话不过脑,这情绪上来,不知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语录来。   “快刀斩乱麻。”黎安安是行动派:“我今不把他说的痛哭流涕,我就不幸姓黎。”   骆樱还想阻止,余光就看到打饭的人回来了,蓦的将嘴边的话收回。   裴宴周将饭卡递给骆樱:“谢谢。”   骆樱头皮发紧,全程低着头,凭直觉拿回卡放回包里,恨不得将存在感降为零。   前几天落荒而逃的狼狈刻在脑子里,这些天上课睡觉重温了数百遍,每每都恨不得改写当时情景。   与裴宴周重逢的方式,她猜想了无数种。   有裴宴周死缠打乱她勉强妥协,也有裴宴周声泪俱下她再给一次机会,亦或是裴宴周表明态度她选择谅解。   可理想太饱满,现实比白骨精还骨感,千等万等迎来了裴宴周,没想到这人把她当空气。   枉费她开学还报名迎新志愿者,等在高铁站看到裴宴周时,刻意挤出最灿烂的笑,接过旁边学弟的行李箱。   在她印象里,裴宴周可是一等一的绝世大醋包,这不得给他刺激的当场破防,认识到放她自由的危险性,以后穷追猛打再也说不出拒绝她的话。   人倒是追上她了,但发展好像偏离的轨道。   矜贵的大少爷从她手里顺走行李箱,连句话都没说,不知情的学弟还以为遇到了窃贼,脚下生风追了十几步,大少爷冷着张脸将行李箱推给了学弟,冷哼声“你还知道是自己的行李箱,让女生帮你拿你还真好意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裴宴周丝毫没有来找她的打算,反倒是她看着论坛上一贴贴要追新晋校草的攻略,气得脑袋发昏。   阁楼里突如其来的那次重逢,她完全是在与天性做斗争,鬼知道裴宴周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那张脸长得是愈发让她脸红心跳。   而她没当场选择原谅裴宴周,倒不是出于无用的自尊心,纯粹是想让裴宴周尝尝自己这些时日的忐忑,好让今日裴宴周不会再随便丢下她。   裴宴周不知她在想什么,试图和黎安安交涉,“麻烦你能坐里面吗?”   “嘶,我这暴脾气。”   黎安安情绪上头,眼睛冒火:“我凭什么坐里面?”   裴宴周面不改色:“麻烦了,谢谢。”   黎安安怒极反笑:“不麻烦,不用谢。”   她说着便站起身,朝着裴宴周做了个请的姿势:“您里面请。”   骆樱一个头两个大,随手扒拉了几下菜,人开始慌了。   完了,黎安安开始上头了。   这要是一对一,裴宴周多少得给她掰扯两句,但在骆樱面前,他战斗力骤减,僵持了两秒选择妥协。   他坐到里面,才发现这个角度看骆樱也很方面,仅有的不爽也消失了个干净。   黎安安饭也不慌着吃了:“你早说你就是那负心汉,我就算再围着那栋楼转十圈,都不会搭上你这艘船。”   裴宴周被踩到痛点,偏偏不能发作,更不敢辩解。   缄默了几秒,反倒将这句斥责当成台阶,顺着梯子就下了:“你说的没错,当初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骆樱捏着筷子,闷着头将虾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加大,生怕弯起来的唇被人觉察。   要是愤怒有形态,那黎安安的头发肯定和被雷劈一般竖起来,她嗤笑一声:“道歉有用吗?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告干什么?”   裴宴周诚恳到不行:“只要能原谅我,报个警把我抓走也行。”   他深情地对视骆樱说完,才望向黎安安:“事不宜迟,现在都行。”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堵得黎安安说不出话,咬着牙关:“你嘴皮子挺溜啊?这么能说,怎么这两年装起哑巴了?”   “咳。”   骆樱直接呛到,辣意从喉咙到达鼻腔,她咳嗽了好些时间,只看到对面两人慌张的神色,完全听不到任何。   快要把肺咳出来后,她才缓冲过来,抿了一口奶茶,音色分明的两道声音混成一个钻入她的耳膜。   黎安安:“没事吧?”   裴宴周:“没事吧?”   骆樱摆摆手,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几圈:“安静吃饭,行吗?”   这两人面带不服气,闷闷地应了声:“嗯。”   这顿饭吃的异常煎熬,斜对面的目光带着焰火,几乎把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骆樱只一味重复着夹菜咀嚼的动作,佯装视而不见,腾出的少许脑容量全都挂满了问号。   谁能告诉她这人怎么能反差能这么大?   就裴宴周这护食的模样,前段时间是怎么能忍着不来找她?   三个人怪异的氛围任谁不得多看一眼,可在看到骆樱和裴宴周坐在一桌后,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于是,再一眼,又一眼,视线的数量以病毒模式的速度进行传播,纷纷三步一回头式地看了过来,更有大胆者,拿出手机开始偷拍了。   偷拍的人中,有没关静音的,咔嚓响亮的一声,有不会伪装的,为追求清晰度都要把镜头怼人脸上,更有甚者,直接开了闪光灯,对着三人连按几个快门,发现不对劲慌不择路。   空气一度都凝固。   黎安安只觉得来这一趟真是收获颇丰,一小时目睹了无数名场面,可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她挽着骆樱的胳膊,脑袋扭向后方:“两清了,别跟着我们了。”   裴宴周悠悠道:“加个微信,说了会回请。”   “想得美。”黎安安加快步伐:“再跟着,可就报警了。”   骆樱猛地响起周老太太曾和她讲过的故事,裴商把人小姑娘送到警局,关联上当下情景,唇角微扬。   不知裴宴周是否也想起来,总归是没再跟上来。   黎安安是大开眼界:“打死我也想不到裴宴周是这副样子,听你描述,我还以为这人是闷葫芦,这哪是什么闷葫芦,明明就是话匣子啊!”   骆樱轻笑声,拿出手机正想看眼时间,就看到一条好友申请插了进来。   她有种预感,所以迫切地点开了消息。   果不其然,申请来自昵称为【裴】的好友。   黎安安随便瞅了一眼,紧接着满脸诧异,上手划了几下屏幕,人都傻了:“他到底加了多少次?” 第68章 声声慢   屏幕翻了三页, 都是裴宴周好友申请未通过的验证消息。   而这次比之前多了一条备注消息——不好意思,卡拿错了   黎安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卡,什么卡?”   骆樱倒是反应极快, 都背包里拿出一卡通,等翻开至照片的那一面, 眼神都迷糊了。   一寸照片是裴宴周。   看时间应该是几个月前, 他的头发剪成了寸头, 微眯着眼,懒散的看着镜头,浑然天成的不驯感。   “他,他, 他……”   黎安安接过一卡通, 对着镜头里的人, 瞳孔里满是愕然:“这寸头,他是我们初中时在兴华学校没见到的寸头小帅哥?”   就像是一种宿命感,有缘的人隔着千山万水终会有相见的一天。   她唏嘘了两声, 只觉得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好家伙, 你审美真的是一直没变过,几年前心动一瞬的人,几年后还能一见钟情?”   骆樱轻咳一声,将一卡通拿走塞进包里,表情佯装不乐意:“这见面理由真的是拒绝不了。”   自从裴宴周无声消失那么久后, 黎安安对这人的不满自然达到了极点, 三天两头给她洗脑说是就算裴宴周回来了,也不能轻易答应。   她当时抱着满腔委屈, 和黎安安控诉到深更半夜, 可等她真正见到裴宴周时, 除了奔向那人之外,其余都变得微不足道,但她还是生生忍下了一切欲望,毕竟不能让黎安安陪她熬的夜白熬。   “我就知道。”   黎安安果然一脸看透她的样子:“不过就算你现在原谅他,我也能理解一些,真不怪你,他段位太高,你抵挡不住也是应该。”   骆樱听见这话叛逆劲就上来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自制力?”   黎安安摆摆手:“不是自制力的问题,是你还喜欢他啊、”   她分析道:“拖一天还是两天没差,本想着让你折磨折磨他,没想到折磨的是你自己,这就没有必要了。”   骆樱脱口而出:“那不行,你不是说,男人轻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吗?”   话落,她赶忙捂住嘴巴,眼神闪躲着,不敢去看直视她的那双眼。   黎安安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感情你是担心这个?我还以为你纯粹是给他点颜色瞧瞧,姐妹,我不得不说你陷得太深了。”   骆樱一副被人拿捏的委屈样。   黎安安宽慰了两句:“谈恋爱就这样谈才有意思,不然转头就能抽身,那和普通同学有什么区别。”   她叹了一口气:“而且我的意见你听听就算了,我毕竟母胎单身,还能指望我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骆樱摇摆的心,反倒坚定了下来:“不行,我要是现在就原谅他的话,就太好说话了,万一再重蹈覆辙,下次可不一定能撑得过来了。”   “我支持你!”黎安安握起拳头,冲骆樱的拳头碰了一下:“萝卜,任性一点,恋爱怎么舒服就怎么谈。”   ——   裴宴周望着好不容易加上的好友位,可聊天内容却尴尬到令人窒息。   【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一面   【裴】:把卡交换一下   【萝卜】:这次你能拿错卡,下次你就能忘记拿   裴宴周被戳中心思。   毕竟拿错卡这句谎言,拙劣到让他感到羞愧,可他实在是找不到见面和搭讪的理由,只能出此下策。   当然骆樱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想过见面后,恬不知耻地用忘记拿卡的理由,为下次见面找借口。   但明晃晃地就此直白的暴露出来,倒也在他意料之外。   裴宴周左思右想仍不知如何回复。   下一秒,对话框上移了一些。   【萝卜】:先不换了   【萝卜】:我看到你余额还剩二百三十五,而我余额有三百七十九,你给我转过来一百四十四,先这样用吧   裴宴周嘴角抽动了下,将左手张开,印着骆樱照片的四方卡就躺在自己掌心。   怎么办,有点心动?   可留下这张卡,无法见面,不见面两人关系就形同陌路,他不能因小失大,只要将骆樱追到手,照片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他想得很美,但对方不按套路出牌。   【萝卜】:你不会连一百多都没有吧?   这句话是几乎所有男人的雷点,尤为从心动女孩口中出来,那意思就自动变成了——   这点钱都没有,你谈什么恋爱,弹棉花比较靠谱。   裴宴周在骆樱面前也不免落俗,像是普通男人,什么借口计划,全部抛到脑后,手指点开微信余额。   两百零一分。   他的经济实力在拒绝使用裴商给的银行卡后,一夜回到解放前,变成了只能吃饱饭的穷小子。   幸好投资了顾渊这个潜力股,在二世祖的三寸舌头下,公司稳健步入正轨,而他作为股东和技术人员,这个月已经六位数进账,只是钱还没暖热乎,二世祖就因前女友因爱生恨,爱车刮成了花车,三人掏空钱袋,才算是凑够了钱。   他当时想也没想就转过去了,毕竟没什么能用到钱的地方,以至于现在兜比脸都干净。   在六人群里正编辑着消息,没想到骆樱的短信又发了过来。   【萝卜】:不会吧?一百多都拿不出来吗?   裴宴周也不想着打肿脸充胖子了,直接点开红包,输入两百发了过去。   【萝卜】:已收款   【萝卜】:你不是说下次要请安安吃饭,这五十多就当是饭钱了   毫不夸张的讲,裴宴周急的脑门都冒汗,余额一分钱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局促。   不等他思前想后找话题,对面已经发出了结束聊天的讯号。   【萝卜】:两清   【萝卜】:有缘江湖再见   裴宴周不自觉握紧一卡通,很想继续纠缠下去,但又怕被人厌烦,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友位再变成黑名单。   为了避免得不偿失,他只能顺着话往下说。   【裴】:会再见的   不舍地发完这条消息,裴宴周退出后,立刻点进六人的群聊里。   事到如今,他也不装了。   【裴】:怎么追人   【小老头】:骆妹妹拒绝你了?   【ZS】:现在想追了?   【段文越】:这个有点难哦   【荷包蛋】: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啊   【裴】:四个人凑不齐一只眼?   【裴】:我问的是怎么追   【裴】:有办法吗?没有的话,我去百度   【段文越】:这句话问出来就是不给我面子   【段文越】:哥们暗恋史三年,恋爱两年,人生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谈恋爱   【荷包蛋】:不要脸   【ZS】:秀恩爱死得快   【裴】:你两闭嘴,@段文越 说   【段文越】:以我对骆妹妹的了解,她遇不到心动的人,能一辈子不谈恋爱的,肯定是宁缺毋滥的那种   【段文越】:但好在目前对你应该还是余情未了的阶段,喜欢就可迎万难   【裴】:说重点   【段文越】:你没发现骆妹妹很容易害羞吗   【段文越】:对于她来说,最直球的办法往往能起到最完美的效果   【裴】:直白点   【段文越】:告白啊   【段文越】:她生气的点肯定就是你没有表明心意,不说理由玩消失是感情的大忌   【段文越】:你从来没有坚定的选择骆妹妹,是症结的关键,万一你再玩消失,人家难道还无名无分的等你两年   【裴】:知道了   【段文越】:别光知道了,情书有吗?   【段文越】:最好别含蓄,对骆妹妹来说,越直白效果越好   【裴】:嗯   裴宴周放下手机,打开衣柜,半蹲着身,拿出衣柜底层的透明大盒子。   情书,他要多少有多少,而冲对八百字就束手无策的作文水平,直白这两个字毕竟是从头到尾,贯彻到底。   他从其中几百个樱花信封中抽出一封,从书桌上随意抽出一本书,夹在里面,走出宿舍门后拨通了吴毅兴的电话。   “认识广播管理员吗?晚饭时间的广播,能帮我预约一下吗?”   “包在我身上。”手机传来吴毅兴的声音:“不过,你用广播干什么?”   裴宴周惜字如金:“告白。”   话筒里是砰的一声,吴毅兴惨叫一声,片刻后就忍着剧痛道:“告,告白?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裴宴周:“广播室见。” 第69章 声声慢   广播室里。   裴宴周正在熟悉播音设备。   吴毅兴捏着情书, 吃瓜的态度变成焦灼,他左看右想,上演第五次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裴宴周白了他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便秘了。”   “哥, 这可是你要我说的。”   吴毅兴扫了眼整页纸:“你确定要读这玩意?”   裴宴周语气一冷:“玩意?”   他捏住情书的一角,示意吴毅兴放手, 小心翼翼地抚平了根本不存在的褶皱:“你有意见?”   吴毅兴鼓足勇气:“还有些时间, 不然我去找人帮你写一封?”   他直视着裴宴周的白眼, 试图打乱原本的计划:“你这内容太直白了些,感觉照着读,应该会出丑。”   周绍金曾形容他的作文,内容比流水账还无聊, 而他的字迹就像是屎盆子上的那道金边。   裴宴周做足了心理准备, 一早就接受了他那笑料似的写作水平, 此刻不以为意:“我不怕出丑。”   “你出丑是事实,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吴毅兴毫不留情地戳穿最后一层窗户纸:“主要是,我担心学姐会出丑。”   别说作为当事人, 连作为旁观者的他都觉得这封情书过于草率。   草率到他觉得裴宴周不像是在告白, 而是来自一个备胎的报复。   裴宴周嘴角抽动,目光重新扫了一遍,丝毫没意识到问题:“为什么会出丑?”   吴毅兴斟酌了许久,才组织成一句话:“大概太过真情实感了,可能稍微有些些让人不适。”   裴宴周换了个问法:“能让人印象深刻吗?”   “能, 这可太能了。”吴毅兴连连点头。   裴宴周没再犹豫, 走到了椅子上,按住开关键推向上方。   “非常抱歉, 因个人原因占用广播时间, 耽误大家十分钟, 在这里我会想向一个人表明心意。”   大学广播资源是公共资源,有寻人找物,有吐糟建议,像这种表白心意的更是多不胜数。   听到这句熟悉的开场白,所有人都只是竖起了耳朵,习以为常地进入八卦时间。   而下一句话,直接拉满期待值。   “我是裴宴周,在这里想告诉骆樱同学一些心里话。”   操场是最先沸腾的场所,坐在草坪上听吉他的小姐姐互看着对方,确定自己耳朵没出问题后,纷纷捂住了张大的嘴巴。   而后,教室里,宿舍楼,餐厅内的人闻讯从室内出来,恨不得拉长耳朵到广播室里,亲临现场。   这可不是一般的告白,两人在校的影响力直接让热度爆表。   众多看客中,唯独吴毅兴脚趾扣地,人缩在墙角,在心里默念“我听不见”的心经。   “我无数次都在后悔,在让你离开的第一步开始。我时常想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可无论当下考虑什么,我所期许的结局就是想和你有一个长到时光尽头的未来。”   骆樱听到这个噩耗时,正在洗手间洗头,洗发水刚揉进发梢里。   黄舒敲了两下门:“樱樱,有人在广播里给你告白。”   骆樱还在猜测哪个人这么无聊时,后面三个字直接震耳欲聋。   黄舒拔尖的声音出现了破音的迹象:“裴宴周!”   骆樱还没揉出泡沫,就火速开了水龙头,将还没晕开的洗发水直接冲走。   她想到裴宴周的作文水平,被刺激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冲了一分钟就拿起毛巾走出卫生间:“现在别和我说话,我想先静静。”   黄舒半张着嘴,点了两下头,指了下阳台:“那我去阳台去听,好给你汇报战况。”   骆樱潦草地擦了几下头发,便用手指抓了抓,将拖鞋换成运动鞋,扔下一句话就出了门:“我先出去一趟。”   黄舒很想追上去,可又舍不得漏掉广播里的内容,纠结三两下,便选择了远距离纵观全局。   在哪里看戏不重要,能听全场才是关键。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时,丝毫没注意到故事的女主角正披散着头发,以八十迈的速度朝着始发地狂奔。   不是骆樱大惊小怪,纯粹是出于对裴宴周作文水平的绝对尊重。   高三结束时,周绍金将高中三年来所有的作文本全部发给了学生,而裴宴周的作文本,在全班的默认下,送达到了她的手里。   四本作文本,大约五十篇,她本着好奇的态度一一观摩,笑着打开作文本,哭着合上作文本。   倒不是因为作文水平太高,让她感同身受达到了共情的效果,而是因为水平太差,仅八百字里面注水含量高达五百字,掐头去尾,只有小学生的水准。   比如一篇名为“爱的诠释”的作文。   裴宴周的第一段直接是满分开头“爱是什么,一定要文采斐然,妙语连珠吗?可我认为不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叙意不清也是爱,不懂表达的父母支支吾吾也是爱,如果说爱有一万种表达的形式,而我见过第一万零一种爱的样子。”   紧接而来的第二段,则断崖式下滑到小学三年级“记得有一天,我正走着向学校,路上碰到一个没带伞的小男孩,我一边庆幸自己带了伞,一边害怕这小孩钻到我伞地下,我不能接受自己和别人共处一个伞下,如果他非要过来,我会选择把伞收起来,和他一起淋雨。”   作文右侧的批阅栏是一排排的问号,从第二段一直到倒数第二段,问号和叹号循环出现,作文每一句话反转到语文老师甚至说不出一个文字。   她当时对裴宴周怨气最浓时,就会翻开作文本,看一两篇作文缓和心情,那成效比专业的笑话书顶用。   可没想到报应来的这般突然,以及猛烈到在万人面前丢人。   在她奔跑时,耳边除了风,全是裴宴周带着磁性,却让她无比发狂的文学水平。   “我真的太久太久没见你了,我每天都在想你,吃饭在想你,走路在想你,睡觉在想你,连做梦都在想你,你可能觉得我是夸张,但是真不是,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对天,对地,对花,对草,对宇宙万物发誓,我要说谎下辈子投胎做猪。”   出自裴宴周之手的情书,一如既往延续了作文注水的风范,开头第一段是神级开场,而第二段断崖式的落俗,尤其是一前一后,对比的惨烈让人叹为观止。   大抵是情书投入了太多的情感,以至于都没了作文每两句话一个悬念的标配,大白话加上词汇量短缺,内容干瘪,没了好笑,只剩下了尬。   “其实,我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不会关心人,不会说体贴的话,最重要的语文还不好,特别是作文,以至于我想在纸上和你说几句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当时周老头还说我早晚会在作文上栽一个跟头,没想到不是在高考,竟然是在告白这件大事上。”   “外面的那些说好听话的男人,都非常不靠谱,花言巧语谎话连篇,都不像我,别说表达喜欢你,单单是给你分享日常,我每天都得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去构思,绞尽脑汁回忆周老头教我的作文满分大秘籍,当时听的时候没当回事,早知道有这一天,我肯定会一字不落全文背诵。”   “情书和作文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作文只需要凑够字数就有分拿,但情书哪怕写一千字一万字,用尽我的毕生所学,最终的归宿还是不被你看到。不过我想,总会有那么一天,这些信件会作为传达我心意的通道,被你看到,被世界听到。”   骆樱耳朵都麻了,一字一语灌入到耳膜里,她只觉耳尖发烫,当下恨不得生出无数双手,堵住全校人的耳朵。   等她到达广播室,推开门时,情书也已经读到了尾声。   她小脸红透,一个箭步跑到话筒旁,双手移开话筒,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用命令式的语气道:“关掉。”   裴宴周目的达成后,自动切换到听话模式,没一刻犹豫便按下了广播的开关键。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邀功似地看着骆樱:“关掉了。”   骆樱没敢与裴宴周对视,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情书上,不由分说便要抽出来查看。   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情书,一目十行地浏览,她只恨时运不齐,偏偏已经读到了倒数第二段,按照裴宴周写作文的惯例,最后一段必定是黄金结尾。   “洛杉矶的冬天太冷了,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寻得一个春天,在樱花落下的季节,捧着代表所有浪漫的樱花去见你。”   果然。   她真的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还不如耐心一些,让裴宴周读完,这样还能用最后一段的文采去消解中间的口水话。   现在好了,含金量最强的一段被她紧急喊停,中止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上。   吴毅兴瞧着两人,不敢有丝毫动弹,继续缩在墙角充当装饰物,唯独两只眼冒出十万伏特的光,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骆樱饶是冲昏大脑,动作也都极为小心,将情书对折放在掌心。   她没察觉到有第三人在场,扬起小脑袋,望向罪魁祸首:“这是你写的?” 第70章 声声慢   裴宴周知道骆樱收到过无数封情书, 他自知写作水平不佳,这封真情实感的情书在成堆的情书里,也就是平平无奇的水平。   但好在他有自知之明, 从没打算以质取胜,勤能补拙, 他打算在数量上好好下功夫。   “嗯。”   他语气里满是骄傲:“我那还有一箱。”   那时骆樱不再给他发消息, 他每天就靠着几百字的小作文, 用来克制自己想联系骆樱的冲动。   被周绍金耳提面命都纹丝不动的作文水平,因为一封封情书倒是提升了不少,高考时语文没拉分,才以F市状元的头衔进入B大。   骆樱:“?!”   她心情复杂, 拧着眉头重复着:“一箱?”   裴宴周点头:“从你不联系我开始, 每天一封, 写到了见到你的那天。”   吴毅兴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   按照谣言,这两人至少得一年半没见面,一天一封, 裴宴周哪里是备胎, 这分明就是妥妥的情圣啊。   骆樱感动了三五秒后,接着一股盛大的恐慌感占据了她的全身。   一箱?   她瞪圆眼睛,试探着问:“你打算干什么?”   裴宴周无辜道:“也不干什么。”   在骆樱悄然松了半口气后,他又悠悠地补刀:“你都不见我,我实在没什么办法, 只能我每天来这里读一封, 向你表明真心的同时,也排解我的孤独。”   骆樱:“?!”   不是吧?她只是想让裴宴周长点记性, 可是裴宴周却想让她在学校抬不起头?!   裴宴周丝毫不觉, 普通话配上凑字的土味情话, 效果到底有多超群脱俗。   他扁着嘴巴哀叹一声:“也怪不了别人,现在的后果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只能用这种笨办法补偿。”   骆樱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每天六点雷打不动的广播声,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从天灵盖奔涌而出,她握紧了拳头,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打算没收裴宴周的作案工具:“不是写给我的吗?现在都给我吧?”   这东西太危险了,再配上裴宴周的加持,每天都能让学校翻天覆地。   裴宴周像是看不出对方的意图,声音清冽,眸色流转:“这么说,你愿意收我的情书了?”   少年的直白的让人哑口无言,满腔炙热的爱意全然展露,不带一分虚假,不留一丝隐瞒。   骆樱避开视线,身体开始发虚,佯装淡定:“反正多你一个也不多。”   裴宴周的脸一垮:“你不会打算扔在一边一个字都不看吧?”   “你不也一样?”   骆樱将问题重新甩了过去:“收到的情书你会打开,然后一一回复吗?”   裴宴周瞬间哑然,话里没什么说服力:“那我不能给你。”   那可不是一般的情书,那是他写给骆樱的,一笔一划都藏着他的真心。   骆樱开启了反攻:“你确定你喜欢我?连封情书都不舍得给?”   “给你了。”裴宴周下巴一抬:“你手里不就是。”   骆樱攥着掌心的四方小纸,理直气壮道:“我全部都要。”   裴宴周:“那也行。”   他微微弯腰,凑近骆樱的脸:“只要你肯要我,情书这东西,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吴毅兴猛咽了下口水,被这句话砸的鸡皮疙瘩起一身。   之前他是纯粹是被打服了,并且出于对那张脸基本的尊重才选择退出,现在看来,他的决定真的是太正确了,和这么个要颜值有颜值,要脸没有脸的人竞争,肯定被秒的渣都不剩。   骆樱被刺激直接上手,好巧不巧,掌心怼上薄唇,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觉,让她浑身颤了三下。   “谁,谁要你啊!”她拒绝的话满是娇嗔,营造出欲绝还迎的错觉:“你可不要误会,我只是怕大家误会。”   裴宴周向后撤了几分:“只是怕人误会?”   骆樱坚定地点头:“对。”   裴宴周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可是你耳朵红了。”   “我,我这是激动的。”   骆樱理由牵强,只得用语气找补:“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   裴宴周轻笑一声,歪着脑袋看她:“不是以为,你喜欢我是事实。”   这句话落,骆樱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竖起全身的防御:“你少做梦了,难道我会给你……”   裴宴周打断道:“没有第二次了。”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紧接着以眼里弥漫出深情:“骆樱,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也是我更喜欢你。”   在骆樱不知所措的眼神里,他又向前一步:“还记得你之前承诺给我一个免死金牌吗?”   骆樱茫然地看着他。   “情书可以都给你。”裴宴周本就是天然的猎手,低下身来,放低猎物的警惕:“只要你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就行。”   骆樱的理智即将告急,无意识地舔了下唇:“你要用免死金牌吗?”   裴宴周用的陈述句:“对。”   “那好。”骆樱没有拒绝的理由。   裴宴周唇角翘上来:“情书现在要吗?你跟我去拿,还是我给你送?”   骆樱想也不想:“我跟你去拿。”   晚上十点。   骆樱打发走黄舒和米莉,拉上窗帘,盘腿坐着,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大箱子。   透明的塑料将里面的内容一展无余,几摞相同的信封被整齐地堆放在内。   她没有迫切地去读每一封信,哪怕是好奇心爆棚,她清楚的意识到,等她看完这些情书,就彻底失去抵抗裴宴周的能力。   此刻,手机震动了下。   她急忙抓起来,瞧着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群聊,睫毛抖动了几下。   下一秒,群聊的发起人田梨发来了消息。   【不是甜梨】:樱樱,我拉了个群   【不是甜梨】:好久没见过了,国庆节放假我们出去旅游吧   骆樱没回,重新点开那个群聊,除了高三和裴宴周过生日的那几人,有多了黎安安和喻亦池。   这三人以她为中介,暑假期间快速的熟络起来,特别是黎安安和田梨,两个社牛加一起,就没有热不起来的场子。   【萝卜】:我和裴宴周还没和好   【萝卜】:我怕尴尬   【不是甜梨】:要尴尬也是他   【不是甜梨】:别想太多   骆樱垂下眼眸,其实经过情书这一遭,她早就没了任何怨气,只是需要一个台阶缓缓。   她也挺想知道裴宴周离开的理由,而这次旅游没准是一个契机。   【萝卜】:好   骆樱还没放下手机,就看到群聊开启了热聊模式。   【荷包蛋】:这是什么   【ZS】:国庆出去玩?   【段文越】:@裴不会吧,这就追上了?   【荷包蛋】:?!   【ZS】:啧啧啧,深藏不露啊,这才几天   【ZS】:这是打算度蜜月?   【YL】:度蜜月会叫你?   【小老头】:当事人不出来说两句   【安安不吃梨】:一个两个的都是单身狗,想象力还怪丰富   【不吃甜梨】:就是一普通旅行,好久没聚过了   【喻亦池】:不过,某些人不会还有脸来吧 第71章 他的药   事实证明, 裴宴周不但有脸来,还是笑着脸跟在骆樱的后面来的。   黎安安碰了下喻亦池的手肘,抬下巴努了下嘴:“那就是裴宴周, 别看他现在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道行可深着呢。”   喻亦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裴宴周的右手, 粉色的双肩包怎么看怎么违和, 他薄唇抿着, 大步向两人走去,毫不留情地扒拉开裴宴周。   “你谁啊?”裴宴周从始至终视线长在骆樱身上,根本没看到对面的黎安安,本能将喻亦池当成没有眼色的告白者。   他腾出的左手毫不留情地揪着喻亦池的后领, 语气不耐:“喂喂喂, 没看到我吗?靠边站。”   “我才要问你是哪位?”喻亦池伸手拍开裴宴周的手:“樱樱, 我们走。”   裴宴周涌上一阵危机感:“你,你们认识?”   他的表情更凶狠了:“你也在追樱樱?”   喻亦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是她哥。”   下一秒, 裴宴周立正站好:“那你也是我哥。”   喻亦池:“……”   他现在有些能理解黎安安说的道行很深的意思了。   “小裴, 你不厚道哈。”   徐舟声听到外面的对话,从大巴车上温吞吞地下来,满脸不爽:“想我当牛做马也换不来一声哥,你倒好,逢人就喊哥, 怎么我是不配吗?”   骆樱停下脚步, 倒不是因为太久没见徐舟声,纯粹是被他手里的那根自拍杆吓到。   没等她反应过来, 身前就出现两个高大的身影, 完全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裴宴周皱着眉头, 完全没打算客气:“什么情况?你拍什么呢?”   “你以为我还和你们大学生一样闲啊,打工人可没什么寒暑假,今天周三,工作日当然是在工作。”   徐舟声看着实时弹幕有部分在为这两人的颜值尖叫,有部分在叫嚷着看方才的美女,他向前几步:“你们两个让开点,大家都想看骆妹妹。”   裴宴周抬手挡住摄像头:“你在直播?”   “是我们在直播。”徐舟声停下来解释着:“我打算制作一个素人的旅游纪录片,大家都得出镜哦。”   喻亦池对黑漆漆的摄像头也有天然的恐慌:“你之前没说?”   徐舟声坦诚的过分:“说了不是怕你们不来吗?”   裴宴周板着脸:“我们现在走也不迟。”   “你要是忍心看我被辞退,赔偿违巨额违约金,从此流落街头,不,我得天天缠着你,让你管吃管喝。”   徐舟声成功看到裴宴周的黑脸后,大拇指向后指了下:“你们之前不是说让我安排全程,大巴是我向公司申请的,各个要去的点能做的游戏,都准备妥当,大家呢,只需要露个脸就行。”   “哥,你是在哪里直播的?”   黎安安眼睛都亮了,小跑到徐舟声的旁边,自来熟的一口一个哥:“叮当直播吗?我平时在会拍vlog上传到叮当,你手朝下抬点,哇,两万人在线看?!”   徐舟声火速找到战友:“这位就是安安妹妹吧?”   他将镜头转了个方向,对着黎安安:“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大家好,我是黎安安,C大传媒系的大二学生,在叮当也有账号哦。”   黎安安天生镜头感,落落大方道:“应该见过我吧,没错,不吃梨的安安就是我本人!”   徐舟声没想到遇到了同行:“不吃梨的安安,感兴趣的话去给安安点点关注。”   “哥。”黎安安一副小迷妹地看着徐舟声:“你真是我亲哥啊!”   同为社牛的两人相见恨晚,火速的结拜,眼神交流一秒,就心领神会。   黎安安一手一个小朋友,推开挡道的两人,亲昵地挽着骆樱:“萝卜,我想去。”   骆樱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就说了“好”。   这是黎安安第一次用拜托的口吻说话,她知道黎安安尝试拍短视频,没签公司从零做起,一年到头也没什么起色,而这次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徐舟声简直是把黎安安当做福星,不但帮他说服了这群人,并且综艺感超强,有黎安安在,他抛出去的梗从没掉地上过。   大巴平稳地向前,朝着和何旷几人约定的地点驶去。   徐舟声调整为前置摄像头,举着自拍杆,镜头覆盖所有人。   他和黎安安坐在前排,两人看着不断上翻的弹幕,挑拣着问题回答:“一看就有剧本?这还真没有,怎么都是高颜值?毕竟好看的人只和好看的人玩。”   “我们刚刚也才得知。”   黎安安面对镜头,人也很松弛,将脸凑前几分:“后面三个是三角恋吗?气氛看起来很魔鬼?”   徐舟声调整了下镜头,对准身后三人:“来,给大家解释一下。”   “什么三角恋?有没有礼貌?不会说话就闭嘴。”   裴宴周撇了徐舟声一眼:“这位可是我们的哥。”   喻亦池脑门划下三条黑线。   但这个称呼是他先提的,这会儿也不好出面反驳,看裴宴周这巴结劲,待会有的是机会整他。   半小时后,车门被打开,何旷一行几个人依次上车。   祁远带着抱怨声上车:“你们可算是到了,我们都等大半个小时了,在群里问你们,一个吱声的都没有。”   田梨和戚柒上车就找骆樱,结果一抬眼看到被两个帅哥夹在中间的小可怜,碍于诡异的气场,两人坐到了前面的座位上。   何旷在群聊感受过喻亦池对裴宴周的敌意,开始还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可没想到喻亦池抱着双臂像个大爷,而裴宴周反倒气场矮上一大截。   高三生严律没参与太多的聊天,此刻满脸单纯:“这哥是谁啊?怎么坐在学姐的身边?”   喻亦池眼尾一挑:“你有意见?”   不等严律说完,他就又开口:“有意见保留。”   段文越听见这拽哥的口气意外了下,不过他感兴趣的点不在这里,只见他手指一抬:“这是什么意思?再拍什么?”   所有人准备就绪,前置摄像头已经照不全所有人,直播里的观众只听到画外音,纷纷刷弹幕让露脸。   徐舟声转成后置摄像头,站起身,边解释边让镜头对着新上来的人:“这次旅游由我公司全权赞助,没别的要求,只让大家露个脸就行。”   祁远看着摄像头:“露个脸?这不是让我们出卖色相吗?”   他一把搂过何旷的脖子:“哥们你不是一直想找对象,来,网上征婚!”   何旷一把捂住祁远的嘴:“你少说两句,我看该征婚的人是你!”   黎安安接过话:“你这是有情况了?”   不等何旷出声,段文越的大嘴巴一张:“你们还不知道吧?他迎新时去接了一个学妹,那妹子不仅人美声甜,关键和他都像情侣名,你们猜猜叫什么?答对让何旷现场给那妹子打电话告白。”   何旷站起身就要去捂段文越的嘴,被后椅限制着动作,和段文越拉扯期间,所有信息被卖了个干净。   他收回手,气愤地坐到位置上,对着镜头爆猛料:“车厢里有段文越的女朋友,大家来猜一猜,猜对让他们表演亲一个。”   话音刚落,戚柒随后捞起一旁狐狸玩偶,狠狠地砸在了何旷的脑袋上:“现在二对一,我劝你老实一点儿,别挑衅我们。”   何旷一把抓住头发:“有没有天理啊!”   田梨举起手:“田梨在这!”   原本面对镜头还格外拘谨的人听见这话,笑成一团,纷纷打趣着彼此,车厢内无厘头的话此起彼伏。   徐舟声在每个人说完话后,都会给出一个特写的镜头,将介绍的话插在聊天里,自然不生硬。   直播间的人数没多会就涨了将近十倍,他也没想到意外抓住了流量密码,和黎安安激动地握着手,只觉得终于熬出头了。   直播的另一侧,司孟看着猛增的人数,作为拥有顶级嗅觉的决策人,当即增加数倍经费,原本简陋的游戏设施迅速完善,并且追加了几台摄像机。   她深呼几口气,拨通了徐舟声的手机,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小声,手累了吗?要不要给你派去个摄影师傅?”   “不用。”徐舟声本就觉得自己不厚道:“我来就行,外人的话,他们肯定也不自在。”   司孟想也不想就应下来:“那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我全力配合你。”   徐舟声难得见司孟这么好说话,忍不住调侃了两句:“这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温柔,以前都是喊打喊杀,不会看到我的才华,要爱上我了吧?”   司孟丝毫不介意:“只要这个月你能让账号涨粉五百万,别说爱上你,我都可以嫁给你。”   “等下。”徐舟声点了录音:“你再说一遍。”   司孟清醒了一些,听着徐舟声的话,心里有些发虚。   徐舟声也不急,手指点着膝盖,一步步引诱道:“这就怕了吗?涨粉五百万我可就成了公司的摇钱树,当初我进公司时,你还发誓我要是能变成百万博主,要把脑袋给我,我现在都是五百万粉丝的博主了,都没让您脑袋分家,怎么您现在还这个赌都不愿意打了?”   司孟最听不得激将法,三两句话就成功让她头脑一热:“这个月只要你涨粉五百万,我就嫁给你。”   只有自媒体领域的人才知道这个任务都多苛刻,抓住热点是可以涨粉,但五百万的增粉量再没有资本运作的情况下,至少要上几次热榜。   她像是给自己一颗定心丸似的说着:“五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比如你现在的五百万粉丝都用了三年的时间,短短一个月根本不可能。”   “可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   徐舟声心满意足的要了个承诺,眼里带着笃定:“这一个月什么都别干了,好好的给自己准备嫁妆就行。”   司孟听完就想反悔:“不行,我……”   “姐姐晚了。”徐舟声才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先这样,我去努力挣彩礼钱,双向奔赴才有意义。”   不等对面说话,他就挂断电话,站起身走出大巴车,看着对着一堆仪器吃惊的一群人,唇角上扬。   接下来可不只是工作了,这是一场豪赌,压伤了他所有的幸福,后半生是喜还是忧,全靠各位的吸粉能力了。   “哥,”黎安安是最懂直播的人,瞧着各个位置摆好的摄影机,以及几套厨房用具,人蹦跶着朝着这边跑:“现在是要分组做游戏吗?” 第72章 他的药   关于如何分组, 司孟已经根据直播时的评论数量筛选出来了。   票数最多的无疑是骆樱,裴宴周以及喻亦池组成高颜值三角恋组,而后就是提起多的段文越、戚柒和何旷组成的情侣与单身狗的冤家族, 剩下田梨,严律以及祁远自成一组。   徐舟声和黎安安负责场外解说和最后菜品的评分工作。   何旷首先举手表示了不满:“我为什么要和这两人分到一组?不行, 我要求换队!”   徐舟声一脸你随意的样子:“我们可是很民主的, 可以换, 只要有人愿意和你换。”   裴宴周立刻给何旷使眼色。   何旷会意:“那我要和喻亦池换。”   喻亦池掂了掂菜锅,头也没抬便拒绝:“我不愿意。”   黎安安望向剩余三人:“那这一组有没有愿意和何旷同学交换队伍的?”   三人同时摇头。   和两个单身狗在一对才不会被歧视,插到一对情侣的队伍里,这不纯纯脑子有坑去找不痛快。   徐舟声和黎安安对视一眼:“那, 比赛现在开始。”   四台摄像机对着三组厨房套具, 活动范围都在简单搭建的灶台上, 无需移动摄像机,远景近景都能兼顾。   徐舟声拿着自拍杆,点开直播, 将手里的规则卡递给黎安安:“哈喽各位, 欢迎大家来着粥粥的直播间,这几位素人朋友按照人气分成了三组,下面请安安给大家介绍下比赛的规则。”   黎安安也算是半个专业人士,流利地念着规则:“九位选手分成三组,基本的调料摆在各自的灶台前, 身后的置物架上放着食材, 接下来按照抽签模式,一组抽出三样食材, 根据食材做出菜品, 一小时的做饭时间, 结束后由安安和舟声哥评出优胜组,得分低的两组需要完成优胜组的指定任务。”   徐舟声将镜头对准盲盒箱:“各位排好队,一人来抽一份备用食材。”   少年的好胜心比天空更澄澈,一听说有输有赢,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   黎安安灵机一动:“每一组商量一下给各自的战队取个名字吧。”   团魂这不就凝聚起来了。   骆樱抓阄抽取了白萝卜,裴宴周和喻亦池分别抽到了胡萝卜和洋葱,队名确定为“萝卜头”。   戚柒这组先定了队名为“情侣与狗”,抓阄抽取了鸡蛋、大蒜和鱼的神奇组合;田梨这组简单粗暴的取名为“优胜组”,很幸运的抽到了猪肉,芹菜和生姜的绝佳组合。   黎安安举起手卡,宣布着余下的规则:“为了避免手臭的队伍缺乏食材,可以完成相应的任务,去货物架选择自己需要的食材,完成一个任务获取一份食材。”   说完与徐舟声对视一眼:“比赛开始。”   “优胜组”无疑是最顺利的一组,在抽取食材上已经占据了先机,再加上田梨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厨师,指挥祁远切猪肉,让严律去洗芹菜,她处理生姜。   “情侣与狗”小组里三个人对着水盆里活蹦乱跳的鱼发懵,三个没下过厨房的人,完全不知如何下手,面面相觑之后,情侣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戚柒轻咳一声:“谁愿意来处理鱼?没有人的话那就投票好了。”   何旷“蛤”了一声:“你这不欺负人吗?这还用投什么票,直接喊我名字算了。”   段文越象征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辛苦兄弟了。”   “……”何旷翻了个白眼:“还有没有天道了?”   “萝卜头”这组是相当和谐,裴宴周一手包揽,将“兄妹”两人快供上天了。不但一手包揽了洗萝卜的活,在切洋葱辣的泪流满面还要给渴了的喻亦池拿水喝。   骆樱试图分担任务,被裴宴周按在冷板凳上:“没事樱樱,一切有我。”   裴宴周拿过来矿泉水递给喻亦池,闭着眼缓着要流泪的冲动,他才随口找了个话题:“你是樱樱的什么哥?”   长的不像,应该不是亲哥,而且按照姓氏的话,应该也不是堂哥,极大可能是表哥。   喻亦池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才一字一顿道:“邻居家的哥哥。”   哈?!   裴宴周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艰难睁开眼睛,又被那股刺激的气味熏出泪,他咬着牙:“喻亦池!”   喻亦池还在给裴宴周的愤怒加码:“怎么不叫哥了?”   裴宴周不爽摆在脸上:“你小子耍我?”   “有吗?”喻亦池没任何愧疚:“按年龄,你也是弟弟。”   他看着裴宴周的黑脸,又添了句:“你应该也比樱樱小吧,裴弟弟。”   这句话直接踩雷。   裴宴周揪着喻亦池的衣领,让人带到切到一半的案板上:“你过来给我切洋葱。”   喻亦池甩开裴宴周的手,哼了一声:“切就切,我可不会像某人一样,切几下洋葱就哭鼻子。”   裴宴周:“你最好是。”   徐舟声和黎安安两人穿梭在三个战队中,为当下的情况做着实时战报。   “啊,优胜组不愧是优胜组。”徐舟声看着田梨干净利落的炒菜手法:“已经能闻到肉香了。”   黎安安彩虹屁说来就来:“小梨不愧是当代女性,上得厨房下得厅堂,看这颠勺的姿势,以一人之力提高了全队的胜率。”   她跟着徐舟声来到了旁边的“情侣与狗”队伍旁,瞧着案板上那条血肉模糊的鱼,很是心疼了:“看这条鱼的模样,肯定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愿天堂没有何旷。”   何旷被鱼折磨的也够呛,全身湿漉漉,凑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这会撂挑子不干了:“做饭你们来。”   段文越也不好再欺负人,将戚柒护在身后,往菜锅里倒油,手一抖直接倒了半瓶油。   “不多,也不算很多。”他自欺欺人道,又让戚柒离远一些,将盆里的鱼倒入菜锅里,没想到鱼还残留着一口气,在油锅里上演了一出神龙摆尾的大戏。   还是徐舟声眼疾手快,将锅盖按住,才让鱼没翻腾出什么大浪来。   戚柒被吓得不轻:“竟然这样都没死,这也太顽强了吧。”   徐舟声咳了声,一本正经地科普道:“鱼不像是冷血动物,对氧气和能量需求不高,哪怕开膛破肚还是能存活一段时间。”   弹幕一阵刷屏。   【别给我告白】:长知识了   【人间不值得】:我是这条鱼我都崩溃了   【鲸鱼不是鱼】:这条鱼内心OS:早知道不来人间这一趟了   【星星上的花】:快快快,我要看萝卜高能组什么进度了!   “稍等,我们这就为大家展示萝卜头的战况。”   徐舟声跟随着镜头,看到了红着眼的喻亦池,以及恨不得将喻亦池撕碎的裴宴周。   骆樱刚开始认真玩了两局游戏,但发现两人已经定下了“洋葱炒萝卜”的菜单,根本没有需要的食材。   她都准备躺着等结束了,没想到这两人一言不合就干架,她夹在其中,头疼地看着快要打起来的两人,当着和事佬:“不然,我来。”   这会两人倒是出奇的一致:“不行!”   裴宴周端着萝卜丝:“先放萝卜丝。”   喻亦池丝毫不让:“先放洋葱。”   弹幕一到这三人这里,频率都似乎开了二倍速。   【红烧鱼】:洋葱炒萝卜,先放洋葱没错!   【糖醋鱼】:我投裴宴周一票,这会放洋葱会炒糊的   【小镇姑娘】:我看干脆别炒了,直接摆盘吧   【橘子汽水】:好幸福的萝卜和洋葱,有两个大帅哥为它们吵架   【新宇宙】: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黎安安和爱看热闹的网友不谋而合:“能吵出个结果吗?弹幕都说让你们打一架决定。”   徐舟声附和道:“我看行。”   骆樱后退两步,掏出手机就开始搜菜谱,不一会儿就带着正确答案来了:“先放萝卜。”   裴宴周举着萝卜盘在半空中晃了两下:“樱樱都发话了,我劝你最好识趣点。”   “啧。”喻亦池白了他一眼,才松开锅盖。   比赛进入了倒计时,三个队手忙脚乱,但总算都进入了收尾的环节。   厨艺不够,摆盘来凑。   九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有史以来最严谨的表情,将炒出来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盘子里,还煞有介事地拿着筷子翻动着,以求视觉上达到最好的效果。   瞧着盘子里那一团团黑色的物体,黎安安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这,这真的能吃吗?”   看直播的人数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万,弹幕刷新快到晃眼睛。   【收音机的秘密】:我愿成这场比赛是最强的反客为主,没想到最后惩罚的评委   【带兔子耳朵的怪男人】:报个地址,我可以帮你们打120   【空白笔记本】:我的安安,我的粥粥,你们的命运会像那条鱼一样,求生不能求死不行吗   【毕加索的向日葵】:好像只有优胜组的像能吃的,其他两组吃进肚里,得去洗胃的程度吧   【谁会喜欢他】:想看两位评委吃进去的痛苦表情,但又不想害两位进医院,好纠结   【蓝色口罩】:破案了,都是厨房杀手,现在就看是萝卜头的威力大,还是情侣与狗的作品更能要人命   【国风少女】:提前心疼两位评委的胃   【白兔子红眼睛】:揭晓吧,评委! 第73章 他的药   黎安安和徐舟声对视一眼, 都为难地抿着嘴。   这两盘堪比科技狠活的东西,实在是很难下手,不, 是很难下嘴啊。   不仅是直播里的人呼吁评委动筷,九位选手让报复的心更是迫切。   “之前不是很兴奋吗?”何旷恨不能让这碗黑漆漆的东西往徐舟声嘴里送:“徐哥, 你举摄像头举累了吧, 那肯定得多吃两口。”   段文越腹黑地笑着:“要是不方便的话, 我可以亲手喂你。”   祁远倒是一脸自信:“我觉得再尝之前可以先公布我们是冠军,不然我怕你尝完另两盘,直接被毒哑了。”   严律在一旁补刀:“何止是哑,能喘口气就算成功。”   “轮得着你们两个臭显摆吗?”段文越实在看不得两人嘚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可算是长了一张邀功的嘴, 东西都是人田妹弄的, 和你们有半毛钱关系吗?”   “那也比你们好。”祁远可不想在嘴上输给弄出黑暗料理的某人:“你倒是下手了, 但是你做的是饭吗?说是生化武器都不过分吧,怎么着,你是想毒死我们敬爱的评委吗?”   窝里横选手何旷也忍不住出击了:“现在就开始巴结我们正直的评委了, 你以为徐哥和安姐看不出你的小伎俩, 轻易上当?”   几个人吵得忘乎所以然,早就不在乎厨艺的比拼,正当嘴炮王者。   骆樱,田梨以及戚柒站在后排,看的津津有味。   裴宴周本来眼睛被洋葱辣的生疼, 现在耳朵又受折磨, 不耐烦地一扔筷子:“你们加起来有十岁吗?这都能吵半天?”   祁远平时骂不过就算了,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面前卖相好看的芹菜炒肉给足了他底气。他叉着腰, 优越感十足:“我们凭本事做的饭, 怎么就不能说两句了?倒是你们两个怎么能只顾着哭?”   倒也说的不假,裴宴周和喻亦池切洋葱的劲还没缓过来,此刻仍是眼眶红红,像极了哭鼻子的小孩子。   喻亦池没太融入到这个圈子,原本没打算说话,结果祁远一句话让他迅速入圈子:“这菜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祁远眼见自己遭到了围攻,伸手揽住严律的肩膀:“我们凭本事分的组,关系可大着呢。”   戚柒眼看小学鸡斗架愈发激烈,拍了两个手打断道:“行了,先让评委判分,等结果出来你们在吵架也不迟。”   “对啊。”祁远双手赞成,身上散发着一股稳操胜券的自信:“两位评委快请,凉了就不好吃了,先尝我们的芹菜炒肉,剩下两盘菜随意,没准放个十天半个月,可能毒气比现在还小点。”   话音刚落,四道如火的视线射向他。   祁远毫不在意,撕开一次性的筷子,殷勤地递给面前两位:“虽然胜负已定,但还是要走个过场,以免有人不服气。”   徐舟声和黎安安拿起筷子,尝了两三口,老实说中规中矩,也就是能吃的水平。   但两人谁也没有放下筷子,大脑神经紧绷,不断往嘴里塞青菜,心里都升腾出一种最后一餐的感觉。   祁远笑得不见眼睛:“怎么样?是不是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   徐舟声和黎安安吃了大半盘,头凑着头,小声地商议着最后评分。   但其实不然。   徐舟声都慌了:“怎么办?那两盘菜吃了我感觉真的会没命,但不吃,好像这几个人也不会放过我们。”   黎安安连连点头:“哥,你快想点办法,我还年轻,可不想英年早逝啊。”   徐舟声捏了捏眉心:“我也没好主意,只能稍微尝那么一点点。”   黎安安结束了对话,胡扯了两句,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色香味俱全,肉丝软烂可口,我们商议了下,决定给出九点八分。”   祁远也没纠结那零点二分扣在哪里,着急看好戏:“剩下两盘,评委想先吃哪一盘?”   黎安安纠结了会,还是选择了相比之下不太黑的“萝卜头”组:“这个吧。”   两人都只夹了一点点,但送入口中,味道非常霸道,苦而涩迅速占据味蕾。   黎安安的脸都绿了,没敢细品,直接咽了下去,拿起水猛灌两口。   徐舟声表情好些,没敢回味,拉着黎安安到旁边讨论。   他人已经慌了:“这盘后劲都这么大,那盘鱼得多可怕啊?”   黎安安余光瞥了一眼:“哪怕表面黑成碳了,但我感觉里面可能都没熟。”   徐舟声:“呆会先别吃,用筷子扒拉两下,要是里面有红血丝就算了。”   商量好后,他才转身,先作势打了个分:“这道菜就三分吧,一人一分。”   骆樱觉得这三分都拿的烫手,在裴宴周和喻亦池想争辩时,率先开口接受了事实:“好的。”   说实话,这种作品三分也不低了,毕竟连她都下不了嘴。   黎安安看着那条看不出形状,甚至看不出是鱼的菜系,只得朝着徐舟声求助地望去。   “我先来。”徐舟声也是有气魄,拿着筷子扒拉了几下,带着血丝的肉就浮现在了眼前。   他放下筷子:“你们三个人要是能吃完这条鱼,我们就宣布你们赢了。”   听了这话,围在旁边看热闹的兄弟两也不淡定了。   段文越:“你这是看不起我们,还是看不起这条鱼?”   何旷:“看不起我们可以,但是不能看不起这条鱼,你要让这条鱼死不瞑目吗?”   黎安安被气笑了:“我们要是吃了,死不瞑目的就是我两了。”   徐舟声继续道:“选择权交给你们,是要赢,还是要命?”   段文越和何旷对视一眼,紧接着后脑勺就被锤了一下。   “我看你们是疯了?”戚柒实在看不过去:“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一锤定音,快速做了决定:“我们认输。”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没做出一盘能吃的菜,几个人饿的肚子咕咕叫,却只能干瞪眼。   裴宴周脸色臭的快和冤死的鱼一样黑了:“好好的一趟旅游,你非要整出这么幺蛾子,弄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外卖都没办法点。”   他将手机扔到货物架上,骆樱被另两个女生拉走聊天了,他还怎么联络感情,难不成和旁边这个盯着他的邻居哥哥联络。   徐舟声生怕裴宴周撂挑子走人,撸起袖子:“今天各位有福气了,哥给你们下厨。”   他说完对着镜头眨了下眼:“现在是解锁厨师的技能!”   何旷打了个寒颤:“哥,你多大了还抛媚眼?”   段文越留下一句:“有些油腻。”   祁远打了个哈欠:“刚刚行为好像一种动物。”   严律跟着附和:“孔雀开屏。”   裴宴周留下一个眼神:“你也开始求偶了?”   徐舟声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笑着。   不愧是大厨的后代,做饭的天赋娘胎自带,天赋浑然天成,摆了好几个盘。   黎安安的嘴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夸人:“哥,你这手艺可以啊!深藏不露,以后谁要是嫁给你,可是有口福了。”   徐舟声得意地挑眉,对着镜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拖长尾音:“经过这一场比赛,应该嫁给谁大家都应该有数了吧。”   喻亦池抓住机会,就开启吐槽模式:“可不像某人,切个菜都不会。”   “吐槽别人时建议先照照镜子。”裴宴周得知喻亦池不是亲哥后,口舌丝毫不落下风:“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怪。”   骆樱忍得很辛苦。   这句话从裴宴周嘴里吐出来,格外有喜感,但她又不敢笑得太大声,生怕对裴宴周再也高冷不起来。   一行人闹腾着,直播热度还在持续的猛增中。   【兔子耳朵】:零剧本就是牛!真实好笑,粥粥在哪里找来的这群素人!   【狐狸小姐】:圣春高中校友!骆神裴神毕业了,但学校都是这两位的传说!   【乌拉乌拉】:仔细说说!   【狐狸小姐】:裴神当年全校第一,后来骆神转校,两神相遇惺惺相惜,现在两位都是在B大!校门口的宣传栏上,两人一前一后,老般配了!   【B大一棵草】:B大校友来了!裴神正在追人,论坛上号称史上最强备胎,看这氛围,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没有迎春花】:磕死我了!   【镜月水花】:这不比国内综艺好看!一流的俊男靓女,二流的简陋设备以及下流的我!   晚上,一行人搬进公司准备好的帐篷里。   黎安安看着翻倍的粉丝量,躺在垫子上打滚:“萝卜,我从来没收到这么多私信过。”   她扑腾着起来,把手机拿给骆樱看:“萝卜,大家都在问你的账号呢。”   骆樱喝了一口酸奶,摇摇头:“我没有。”   黎安安趴在垫子上,翘着腿:“还没成真情侣呢,看颜值都磕疯了,这要真成了情侣,糖度肯定得超标。”   她换了个姿势:“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受他的求和?我都替你着急,求和之后应该就是求婚了吧。”   骆樱脸一红,作势要打黎安安:“你兴奋什么劲!”   她现在也有些懊悔,自从喻亦池来了,裴宴周整个心思都放在怎么防喻亦池身上,现在两人又共处一个帐篷,不知道大晚上能聊出什么火花。 第74章 他的药   另一帐篷里。   两人气场全开, 针尖对麦芒,空气里散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火药味。   裴宴周站在帐篷口,懒散地站着, 居高临下俯视着喻亦池:“樱樱当初时因为你才转学了的吧?”   “樱樱?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   喻亦池重复了一遍,嗤笑一声, 终于抬眼看他:“怎么, 你嫉妒啊?”   裴宴周轻哼一声:“我嫉妒你干什么?我还得感谢你。”   他笑意不达眼底:“不然我怎么会有遇见樱樱的机会。”   喻亦池不以为意:“遇见而已, 我们六岁就相遇了。”   他将其中一个枕头扔到床尾:“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讲讲每个阶段的樱樱,毕竟我们可在一起十年多了。”   裴宴周很羡慕,但他不准备说。   他忍着好奇:“不就是当了那么多年普通朋友, 有什么可骄傲的。”   “我确实和樱樱没有血缘关系, 但她确实叫我小亦哥。”   喻亦池话题换得很突然, 他望着裴宴周,意有所指道:“所以,请你搞清楚, 我们不是竞争关系, 现在是我在考察你。”   裴宴周手指向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考察我?”   他向来随心所欲,大多数评价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他的心意除了骆樱之外,不接受任何人下的定义。   喻亦池挑了下眉, 答非所问:“你和我之前很像。”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神情也落寞下来:“只要靠近樱樱的异性,我都很排斥, 也像你这样私底下威胁利诱, 可后来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   裴宴周混不吝地斜他一眼, 语气不满:“你这意思是,我会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   喻亦池耸了下肩:“樱樱不喜欢这样。”   就在裴宴周准备好听他的心路历程,他话锋一转:“老实说,我不太喜欢你,高三重要的节点玩失踪,当时你还说过要陪她过除夕吧,樱樱当时拉着我和黎小安给你布置欢迎仪式,去各个打卡景点考察,就只希望让你能有最好的体验感,可是你都做了什么,随口一句有事不来了,就让樱樱的用心像是一场笑话。”   仍是气不过,他顿了下,继续道:“那次寒假,樱樱都没笑过一次,整天抱着手机魂不守舍,后来还偷偷弄了去美国的护照,打算去美国找你。”   在裴宴周错愕的表情下,他讥笑着:“当然没去,你连个地址都没给,她去了也是白去,不是吗?”   裴宴周被怼的心头发慌,大脑空白,张唇要说些什么:“我不……”   喻亦池声音发狠,蓦然打断:“你当然不知道!”   他压着火气,薄凉地望着裴宴周:“樱樱为你做过什么,你但凡了解一丁半点,都不至于在这里和我争风吃醋,裴宴周,我费尽心思都得不来的人,你怎么能,你怎么敢这样对她?”   他羡慕,甚至嫉妒过这个未曾谋面的人。   骆樱在他眼里,是热情与冷静的存在,她在意身边人所有的感受,会关注每个人的情绪,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人。可骆樱又非常理智,在察觉到他的掌控欲后,三番五次暗示被他无视后,她悄无声息地转学,用最决绝的态度表明,要么他改变,要么她离开。   其实说不喜欢太假了。   于他而言,骆樱可是被他放在心尖上朝思暮想十几年的人。可他没办法,苏婉用最直白的话戳破他的幻想,为了留骆樱身边,他装成不懂表达的小白兔。   伪装这件事,在他喜欢骆樱的同时就烂熟于心,那时他占着好朋友的身份,做着男朋友都无权关涉的交友自由。   他希望骆樱能看到他,能只看他,私欲像急速膨胀的气球,在某个瞬间,迎来了自我毁灭的消亡。   他甚至幻想过骆樱不是不喜欢他,只是还没意识到喜欢他,怀着缥缈的希望,他等来了骆樱喜欢上别人的噩耗。   在他看见骆樱为裴宴周失魂落魄时,他才终于接受了骆樱根本不喜欢他的事实,但没关系,两人之间已有裂痕,破镜难重圆,他这样告诉自己,他没有输,他还有希望。   时至今日,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起了多少遍撬墙角的心思,可这次,那拙劣的演技却没有被骆樱察觉。   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他彻底的败下阵来。不是骆樱不计较了,也不是骆樱假装看不到,而是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地球另一端的那个人身上,根本分不出心神来揣测他。   他喜欢骆樱喜欢了十年,而彻底放弃骆樱只用了十个月,在他看到骆樱时不时黯淡下来的目光后,他都想亲自将裴宴周抓过来,先给两拳后扔到骆樱的面前。   可他没有。   他记得骆樱不喜欢被.干涉,他害怕骆樱像转学那样消失,所以只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骆樱的面前,哪怕骆樱并不需要他的露面。   喜欢这东西,向来是一厢情愿的赌徒不断加码,怀揣着赴死如归的心,去为微乎其微的概率买单。   有些人拿着“恭喜中奖”满载而归,有些人抽中“谢谢参与”愿赌服输,他也只不过是万千微粒中不幸者之一。   原以为他接受了事实,但当他看到裴宴周时,那股憋着的火又蠢蠢欲动。   倒不是为了拆散两人,只是失败者对上位者的不甘而已,他不认可裴宴周站在骆樱身旁,但这件事本身就无需他的认可。   骆樱的偏爱是最好的认可。   只不过裴宴周比他幸运,赢得了骆樱的喜欢。   喻亦池没等到对面的咄咄相逼,他看了眼难得沉默的裴宴周,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半晌,他才说服自己,服输地继续道:“当时既然不辞而别,再好的借口也会过期,你现在想重新站在樱樱的身边,得拿出足够诚意才行。”   裴宴周没想到前一分钟还对他针锋相对的人,这会当起了出谋划策的军师。   不过对骆樱的愧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抿着唇,黑眸散漫着迷茫与惴惴不安,由原来的凌厉变成了掺杂着委屈的忐忑。   “别这样看着我,怪恶心的。”   喻亦池的善意没持续两秒,就彻底破功。他的不甘心少了些,但面对那张脸,怨气不减分毫:“谁让我们樱樱哪里都好,就眼光不行,但你也没那么厚的脸皮,认为消失的一年半载可以就此翻篇吧。”   裴宴周收敛起对骆樱的歉意,忍着喻亦池的挑衅,给了一个“继续说”的表情。   “樱樱呢,这个人打小就善良,不愿意主动揭谁的伤疤,那这个恶人只能由我来做了。”   喻亦池看得透彻:“不管怎么样,你当时的离开对樱樱而言,伤害已经造成,我对你就一个要求,解释清当时的误会,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做出这种蠢事。”   裴宴周看着喻亦池不可退让的态度:“她果然很在意。”   从重逢那天开始,他就做好了面对质问的准备,可骆樱绝口不提当年的事,他想开口都觉得突兀。   而他又不善表达,特别是有卖惨倾向的理由,实在是说得太迟,就连他当时只是为了骆樱好这句话都足够蹩脚。   喻亦池:“裴宴周,错了就要立正挨打,蒙混过关可不行。”   要说了解骆樱,他不会输给任何人,只是心动不可控,他没办法改?婲变骆樱的心之所向。他能做的就是将骆樱的顾虑与不安,全都以他之口说出来:“樱樱不说不代表她不在乎,连坦诚这点都做不到的话,你就收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   裴宴周的敌意褪去:“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喻亦池视线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因为她喜欢你。”   没等裴宴周得意起来,他就跟着强调一句,话语里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而我喜欢她。”   摆明了赤.裸裸的挑衅,偏偏澄澈的眸子里,满是赤诚与爱。   裴宴周因这句明晃晃要将他取而代之的话失眠到深夜,相较于他,喻亦池与骆樱有长达数十年的羁绊,而他唯一的赢点不过是骆樱喜欢他罢了。   少年人的喜欢,深刻时刻骨铭心,放弃时了无痕迹。   他是长在悬崖之间的荆棘,可骆樱的到来,让荆棘开出一朵娇艳的花。   在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中,他早就意识到他的筹码在骆樱手里,骆樱分给他独一无二的喜欢,但同样也能收回去。   裴宴周心绪紊乱,原本一拖再拖的解释,在喻亦池的虎视眈眈下,终于成为了不可再拖的燃眉之事。   他看了眼熟睡中的罪魁祸首,正准备躺下时,看到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一串烂熟于心,但没有备注的号码。   对面似乎有着充足的耐心,在手机自动挂断后,又重新拨了过去。   裴宴周的眉头飞快地皱了下,平时都视而不见,可在喻亦池毫不遮掩的影响下,他改变了想法。   轻声快步的走到帐篷外,他手指滑动绿色的接听键,抬手将听筒放在耳边时,还不忘先声夺人:“有事?” 第75章 他的药   “有事。”   裴商的话音里有显而易见的疲惫:“你妈妈回国了, 去找你了吗?”   裴宴周指尖捏着手机,眼底闪过一抹凌厉,他朝着白天做饭的地方走去, 路过帐篷时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打电话之前,你能考虑下时差问题吗?”   他抬脚朝着白天做饭的区域走去, 那边货物架挂了几串五彩的小夜灯, 不习惯黑暗的他想也不想便朝着亮处走。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他冷着脸, 对待裴商是惯常的态度:“没事挂了。”   裴商冷笑一声:“我看你最近越来越猖狂啊?不会以为回国就没事了吧,你最好乖乖配合我,不然我可不保证骆……”   裴宴周打断他:“都两年了,你以为凭着相同的手段还能威胁到我?”   他能高三时容忍裴商的威胁, 不过是担心骆樱知道真相后, 高考因此受到影响。不然他孤家寡人一个, 不可能被轻易拿捏,甚至连联络工具都交了上去。   “呵,不过两年的时间, 你翅膀能多硬?”   裴宴周不落下风:“我们都已经大学了, 你难不成还能使手段让我们退学不成,裴先生现在是法治社会了。”   他顿了下,又继续道:“断生活费这种就更别妄想了,你打给我的生活费,我早就没用过了, 况且, 我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他有骆樱,有外婆外公, 还有周谧。   裴商像是被踩到了痛点, 再没了平时的泰然自若:“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血缘关系再怎么否认也无济于事,你小时候不是最希望看到我和你妈妈和好,现在你要亲手毁掉近在眼前的幸福吗?”   “你也知道是小时候。”   嘶哑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寂寥,裴宴周闭着眼缓冲着情绪,半晌才找回冷静:“是你耍手段骗我妈妈,也是你差点害外公……”   假设的后果太过惨烈,他有些说不下去:“你现在的一切结果,都是你之前种下的因,自食其果,没人替你受着。”   不等对面的斥责,他利落地挂断电话,将手机调为静音,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发愣。   深夜的万籁俱静,就连空气中的喧闹因子也都全然沉寂下来,过于安静的气氛里,一丁点的动静都无处藏匿。   裴宴周没多会就察觉到了清晰的呼吸声,不知是认识的人,还是徐舟声公司的工作人员,他的第一反应是被人窥探了秘密的冒犯。   仰头的动作维持着,光影打在他流畅的下颌线上,他薄唇轻轻一张:“出来。”   声源是货架的另一侧。   几秒后,窸窸窣窣地响起,一道人影从暗处里走了出来。   等到那人站在光亮处,裴宴周才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地望过去,冷酷的样子没持续两秒,耍酷的站姿变成向前跨步。   他靠近那抹人影,音色里像是掺杂着糖,泛着一股子甜腻:“樱樱,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你来之前我就在这里。”   骆樱举了举手里的饮品:“下午吃的东西有些咸,只能出来拿水喝。”   裴宴周一脸“我不介意”的便宜样,与前一分钟判若两人:“怎么没喊上我?”   他顺手拿过骆樱手里的饮品,从拧开瓶盖到递给骆樱,全程视线没移开半分:“以后这种事喊我做就好。”   骆樱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怕黑?”   “现在不怕。”裴宴周急于证明自己有保护别人的能力,抛却了往日的沉稳,脱口而出:“我在美国时,去看了心理医生,做了无数脱敏治疗,我现在心理一点点问题都没有,你不用担心……”   骆樱脸色愈发凝重:“心理医生?”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之前怕黑就是童年时留下的阴影。”   裴宴周语气弱了下来,眼神闪躲了下,左手下意识抬起摸着后颈:“我们都是心理学专业的,不然你测测我,我现在没任何问题。”   骆樱抿了下唇:“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有问题?”   “也没……”   骆樱将饮品放置在一旁的货架上,向前两步贴着裴宴周,在对面诧异时,踮起脚,双手搁置在裴宴周的两颊。   她半强迫着裴宴周与她对视,又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有问题?”   裴宴周喉咙滚动了下,大脑内散发出的多巴胺蚕食着他的理智,最终曾经他的恐惧不加任何伪装的暴露在空气里:“因为我爸,我小时候不止听我妈说过我爸心理有问题,这类疾病都会有遗传的概率,我怕……”   尾音戛然而止。   他的手原本自然垂落在两侧,可在这一秒倏地绷紧,肩膀微耸着,唇上那抹温热明明来自人的体温,却直接烫进他的心口。   骆樱吻了他。   这个认知在大脑中不断发酵,融入血液里,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带动着不知如何命名的情绪。   裴宴周自诩心智成熟,在这之前,他认为他与手足无措沾不上半点关系,可如今,双手抬在半空中,像个只要一个糖果却得到糖果屋,满心欢喜又怕是一场梦的小男孩。   他的视线中是少女柔软的发顶,五彩的小夜灯让乌黑的发顶斑驳,在他的眼眸中映出浓墨重彩的色调。   等到他终于缓过心神,想揽住纤细的腰时,唇上的温热散去。他怔怔地看着向后退的身影,语调里是惆怅若失的失落:“你,你怎么……”   “阿宴。”骆樱还是重逢时第一次亲昵地称呼:“和我在一起,原来你没有安全感吗?”   她从来都不知道。   毕竟所有人眼中,裴宴周顶着天子骄子名号,他意气风发、肆意张扬,是胜于春光美好的存在,他站在掌声与繁花中,承载着万千人的慕恋,哪怕不经意的笑都让人心动不已。   可就是这样耀眼的少年,也会失魂落魄,甚至为此怀疑本身。   她喜欢的少年,有趣,清澈,浪漫,拥有着世间所有的加分项,在棘地荆天中,也能披荆斩棘,永远鲜衣怒马。   “樱樱,”裴宴周生怕惹骆樱不快,声音轻了又轻:“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可即使这样,面前的少女还是唇角下撇,红了眼眶。   裴宴周心口好似堵了一团棉花,有种轻微的窒息感,他奔向抬手拭去骆樱悬在眼眶的热泪,却盖住了那双透亮的眸子。   他的一颗心怦怦直跳,意识乱成一团,充斥着杂乱念头的脑子,剖析出一个直白的事实——   骆樱喜欢他,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喜欢他。   心脏像是藏着闹人的小猫在乱挠,指尖灼热的热泪,像是仲夏里蔓延的藤蔓,顺着他的胳膊,缠住他的呼吸,悸动使他方寸大乱。   耳边呼啸的风像是长鸣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擦身而过又席卷而来。   骆樱似乎被凉意侵袭,听见自己的声音混迹在风里:“一个秘密换一个吻,阿宴,愿意做这个交易吗?” 第76章 倒计时   交易不交易的另说, 主要是想讨吻。   裴宴周找来吃饭时用的小凳子,让骆樱坐下,他则在对面半蹲着, 不止一遍的确定着:“一个秘密一个吻,说好的。”   骆樱的手肘放在膝盖上, 脑袋朝前探着, 直至呼吸交叠:“说好了。”   听完喻亦池的话后, 裴宴周就在找坦白的时机,惯常只做不说的人,在解释这件事上一窍不通,却没想到遇到这等好事。   他确定再三后, 那些带着沉痛记忆的往事也变得舒缓了些:“高三那年, 我妈在美国出了车祸。”   当时裴商打电话告诉他时, 他的大脑是懵的,全程都是听从李恪的安排,头脑昏沉的出了国。   哪怕明知这一趟是没有归期的离开, 他仍然没有丝毫准备, 裴商淡淡的一句“你外婆外公还不知道”的威胁,堵住了他全部的退路。   裴商的半软禁,周谧的失忆,以及骆樱的期许。   所有因素交织,构成一张周密而坚韧的网, 缠的他喘不过气。   于骆樱而言, 他被迫一次次失约,那时他连做梦都是骆樱离开的背影。   所有的压力在台风登陆突然停电的一晚全数爆发, 他脸色苍白, 沉默不语, 吓得周谧手足无措。   丧失数年记忆的周谧,在某一程度上仍将他当成孩童,对当年抛弃他的事一无所知且毫不愧疚。   裴宴周堆积的怨气在那一刻爆发,冷不丁甩开周谧的手:“别在这里假惺惺,我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都是拜你们所赐,我的童年已经坏掉了,现在就连我的人生你们也要毁掉吗?”   周谧被推的瘫坐在地上,眼眶蓄满泪,带着哭腔否认着:“晏晏,别这么说,没有人想毁掉你,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爸爸和妈妈,我们会帮你一切解决的。”   “我们?”他眼眶通红,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也配说我们?”   大抵是大脑的自动防御机制,他极少去回忆,选择性的遗忘了许多,可周谧为逃离裴商,将他名字改成裴厌周,这件事却反复出现在他为数不多的梦里。   他是可以被抛弃的,随时,随地,没有人会一直站在他的身后。   身处异国他乡,他终于陷在了曾挣扎无数次的沼泽里。   他这次堪比发疯的状态,倒是换来了改变,除了每周陪周谧的时间,裴商还给他安排了去看心理医生。   宣泄一场后,他的情绪似乎趋于稳定,乖乖听从裴商安排。除却反抗无果之外,促成这件事最大的因素是他真觉得自己有病。   “当时心理医生觉得我完全没必要接受治疗,但那时我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好,当时也没别的安排就去了。”   裴宴周温声慢语说了三分钟,语调甚至沾染了莫名的轻快:“这算不算一个秘密?”   骆樱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的视线从那双灼灼的眸子下移到绯色的薄唇上,盯了三两秒,偏头碰上了那方蜜泽。短暂停留两秒,想撤回身体时,后脑勺被抵住,紧接着唇上更清晰的触感传来。   裴宴周忍不住持续久一些,再久一些,直到骆樱软若无骨的手扶上肩膀,他才缓缓松开。   看着对面还不敢呼吸的模样,他抬手轻轻捏着小巧的鼻尖,腾出心神调侃:“可以呼吸了。”   “你……”骆樱喘了几口气,面颊通红:“你耍赖。”   裴宴周笑得喑哑又暧昧:“你也可以对我耍赖。”   骆樱慌忙拉回主线:“接着讲。”   “脚麻了。”裴宴周无辜扮着可怜,双手撑在骆樱的膝盖上:“借我个力点。”   骆樱看了旁边被冷落的凳子:“你也可以坐着。”   “我喜欢蹲着。”裴宴周怎么可能放弃挨着骆樱最近的姿势,微仰着头望着面前粉扑扑的小脸蛋:“我开始说下一个了。”   同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道多久,那时高考结束,骆樱如愿上了B大,并且因美貌一夜成名,成为霸榜B大论坛的风云人物。   相比高中时含蓄的美,经过成年这道坎,骆樱美的惊人,化着或浓或淡的妆容,无论出现在哪里,偷拍的照片时不时就会从论坛里流出。   而他还被捆绑在美国不能动弹,在他生出彻底撕破脸皮的想法时,周谧恢复的少许记忆打破了僵局。   “晏晏。”周谧将零星的记忆说给他:“还记得我的带锁的密码箱吗?我好像想起来密码了。”   带锁的二十四寸密码箱被闲置在他的房间里,裴商不止一次想丢掉,只是周谧的本能告诉她里面放置了重要的东西,所以暂交给了他代为保管。   裴商沉溺在少有的温情里,在搬家中故意将密码箱遗弃在衣柜里,却不曾想周谧安排了他帮忙带出来。   时间过于久远,就连他都快将这个物件抛之脑后,但周谧一直都记得。   “密码是0519。”   周谧话音刚落,裴宴周便讶然地望着她。   “你爸的生日。”周谧没完全记起所有的事情,不知他的反应何意,笑道:“我的密码是你爸的生日,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你怎么这副表情?”   不止是他觉得不正常,哪怕告诉裴商,裴商也会觉得不正常。   他不止一次地见过裴商趁着周谧不在,偷偷转着密码锁试密码,似乎将所能想到的所有数字试出了一遍,唯独没想过试自己的密码。   争吵让两人之间生出银河系般的裂痕,让裴商试自己生日的行为堪比自取其辱,所以他错失了开密码的机会。   当晚,裴宴周回到卧室,用周谧说的四字密码试了一下,咔嚓一声,密码锁应声而开。   他当时匪夷所思又觉得理应如此,恨依托爱而生,周谧曾表现出的恨,抽丝剥茧,就能找出对等隐匿的爱意。   紧接着,密码箱内的物品才更让他心情复杂。   有照片,有日记,有些几张手绘的生日卡。他的手仿若不听使唤,翻动着一张张的照片,心意翻涌着一股涩意。   照片是他成长史的缩影,从一家三口的合照到他一个人的单照,有些是周太太给他拍的生活照,有些是每年他的毕业照,还有些是他完全没有记忆的照片,看情景是每年开学典礼上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场景。   他以为周谧抛弃了他,对他不管不问,可现在每一张照片都冲击着他的认知。   原来在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角落,周谧都没停止对他的关注,可他非但丝毫不知,甚至在周谧遗失记忆后,对他表现出的关切嗤之以鼻。   那些刻意压抑的情感悉数爆发,他捏着照片,恨不得现在出现在周谧面前求个原因,但如今的周谧却失去了部分记忆。   他的视线从照片上移开,最终落在记事本上,或许这么多年的疏离会在这里找到答案。   记事本上的字迹,娟秀中带着一种凌厉,笔锋竟能看出他的风格。   不过想也是正常,毕竟他拿起笔写字时,是周谧握着他的小拳头教他的。   落了灰的记忆匣子掀开,带着温情的画面占据他的大脑,他轻轻翻动着略有些泛黄的书页,文字的叙述了另一个版本的周谧。   故事就两个主题,一个是对他的歉意,另一个是对裴商的埋怨。   他用了三个小时,才能零碎的片段整合,拼凑出大概的故事。   大四时,裴商差人与外公谈民宿扩建事宜,却利用合同存在的漏洞造成民宿资金短缺,危机之时他佯装出手相助,拿出三百万帮助周家度过了难关,之后作势向周谧提出结婚,出于爱与感激,原本拒绝毕业结婚的周谧答应了裴商的求婚。   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在他六岁时,周谧发现当年签的那份漏洞合同,本来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怪就怪在这件事引发过蝴蝶效应,周老先生当年因此犯了心脏病,严重到做了心脏支架手术的地步。   一边是年迈的父亲,一边是挚爱的丈夫,周谧一度陷入两难的纠结中,天枰本就朝着父亲那边倾斜,而隐瞒因素的影响无疑让倾斜度愈发明显。   周谧不是没有给裴商机会,在得知真相之后的半年里,她不止一次地试探,每次等到的都是失望。   等她崩溃一盘脱出时,裴商也没为之前的错误道歉,反倒只有对失去她的恐慌。   后来,周谧用尽所有手段企图逃离裴商的身旁,而最让她后悔的便是慌不择乱的用了裴宴周。当时她被怨恨冲昏了头,在裴商打算用裴宴周困住自己时,拉着裴宴周改了名。   而她极力撇清裴宴周的做法,更让裴商抓住了把柄,唯利是图的商人紧握着筹码,本以为手握胜券,没想到换来了她的鱼死网破。   周谧像是想证明,没给自己留后路,一走就再没回过头。   而裴商追赶着她,两人命运丝丝相扣,阴差阳错下,被车祸这件事再次拉回到相爱的最初。   “大概就是这样。”   裴宴周话刚落,脑袋就急切地凑上去,看见骆樱后撤的动作,满脸委屈:“这不算一个秘密吗?”   骆樱讪笑两声:“太突然了。”   真不是她想躲开,纯粹是裴宴周说完就前倾,她后撤只是条件反射性的动作。   她抬手捧着那张帅脸,心里还有疑问:“那你和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和好了。”裴宴周思索了下,又改口道:“说解开误会更合适。”   周谧能恢复记忆,他得记作一等功,母子两人开始迟来已久的合作,成功逆转局势,裴商成为了被牵制的人。   他心思早不在讲故事上,晃着脑袋,下巴蹭着骆樱的掌心:“现在可以亲了吗?” 第77章 倒计时   骆樱手上用了点力气, 固定住裴宴周的下巴不让动,她还有问题要问:“你等下。”   她无视掉裴宴周委屈的小眼神:“那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裴宴周想了下:“大概年后,回高中读了几个月书, 高考就来了。”   “一次都没找过我?”骆樱眼神暗了暗:“如果没有吴毅兴那一起乌龙,你就一直沉默吗?”   “不是, ”裴宴周慌张解释着:“我是因为外婆的病紧急回国的, 本来请了保姆, 但外婆不喜欢,只能我和我妈轮流照顾,开学前病情才稳定下来。”   他的瞳孔比夜还黑,专注地上仰着头:“我还没想好怎么道歉, 总害怕匆促的见你, 万一你不原谅我, 或者因为别人拒绝我,我怕我会像我爸……”   “裴宴周,你看着我。”骆樱微微低头, 目光缠绵又坚定:“你是裴宴周, 而我是爱着你的骆樱。”   她曾设想过无数个原谅裴宴周的场景,或许会拒绝裴宴周无数次后,或许是裴宴周深刻忏悔后,可前提必须是裴宴周尝过她所经历的心酸之后。   可只要一当裴宴周出现,就能轻易打破她所有的坚持。   那些辗转难测的夜, 那些思念入骨的苦, 那些患得患失的痛,她希望都能绕过裴宴周而行。   喜欢的本质是特例, 是她想给予, 想拥抱, 是只要裴宴周能站到她身边,她可以不计较一切。   从裴宴周眸子中绽放出掺杂着惊喜的感激,她抿唇笑着,弯着腰,将脸向前凑,唇轻轻印在另一处柔软上。   “阿宴,不用追我。”耳语厮磨间,温缓的声音响起:“我是你的。”   她希望,她的喜欢是裴宴周的抵抗一切的铠甲,而不是造成不安全感的软肋。   裴宴周心跳如鼓,怦怦声似乎要穿刺皮肤,响彻寂静的夜。   他以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半蹲着,左手撑着地面,维持着平衡,右手揽着纤细的脖颈,只希望两人的距离能近一些,最好再近一些。   “喂,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呢?”   喻亦池睡眠极轻,身边的人刚出去,他就睁开了眼。意识到他的话让裴宴周失眠后,他双手交叠放在后脑勺,心情舒畅地等着裴宴周回来,他再添油加醋说一把,非得让裴宴周彻底失眠,明天没精力在骆樱面前晃悠。   这一等是一个小时。   漫长的等待让他失去了耐心,好心情转化成焦灼,夜色最容易滋生出异想天开,他甚至联想到裴宴周因为他的几句话想不开,寻短见要跳河。   脑洞一开就彻底停不下来。   他披了件外套,准备来找人,结果刚拉开帐篷,就看到了血压飙升的一幕。   他只是想让裴宴周解释清楚,好让骆樱释怀过去,可没让这坏家伙霸王硬上弓,大半夜的搁这谈情说爱。   “裴宴周,你少根筋?”他声音贼大,边说边朝着案发地靠近:“自己睡不着就算了,你还打扰樱樱?”   骆樱被人抓包,屏着呼吸,头皮发麻。等几秒后缓过来,看着对面被他推到在地上的裴宴周,彻底傻了眼。   “你没事吧。”她忙向前两步,蹲在裴宴周的面前:“我刚刚太紧张了。”   裴宴周美梦被人打断,恨不得捏死喻亦池。   但在骆樱面前,他藏起所有的情绪,将所有锅不由分说盖在喻亦池头上:“不怪你,有人大半夜这样叫,鬼都的吓一跳。”   喻亦池看到骆樱只穿了单薄的一件里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外套扯下来,给骆樱披上。   他视线盯着下方,目露凶光:“你几岁了?就这点承受能力?才说你几句话,失眠还得找人来安慰你?”   裴宴周双手撑在后面,没站起来,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好意思,我心理承受能力就是差,但没关系。”   他唇角上扬,脸上全是得意:“毕竟有人哄我。”   才几个小时,这脸皮又厚了好几层。   喻亦池方才的视角没看到两人亲吻,只是觉得两人挨得太近,此刻更是不知裴宴周哪里来的勇气挑衅,冷哼一声:“就这还骄傲上了?”   他看着骆樱还蹲在地上,口气更是不耐:“还不站起来,等着别人拿担架抬你啊?”   裴宴周没理会,甚至没看喻亦池。   他瞅了眼碍眼的外套,磨了几下牙,将不满好暇以整地收起来。下一瞬,他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软着声音好似撒娇:“樱樱,我脚麻了。”   骆樱就像是干了坏事的小朋友,垂着头回避着视线。   喻亦池:“脚麻?你怎么不说小脑抽抽了?”   他翻了个白眼,踢了下裴宴周的腿:“没看到樱樱蹲着很辛苦,你倒是躺的很舒服。”   “啊。”   裴宴周夸张的叫了一声,抽了一口气,第一时间就找骆樱诉苦:“樱樱,你不会也不相信我吧?”   他蹲了多久,喻亦池这个白痴不知道,骆樱肯定是知道的。   当下也顾不得和喻亦池打嘴仗,只一心一意想秀恩爱,好打消掉喻亦池对骆樱最后一丁点的心思。   骆樱仍是没抬头,闷闷地应道:“那怎么办?不然你再躺会?”   裴宴周摇头:“地上凉。”   喻亦池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嗓子是被螃蟹夹过了?怎么一股令人作呕的腔调,非要我把晚上的饭吐你脸上你才满意?”   裴宴周闭了下眼,像是没听到这句话,继续蛊惑着骆樱:“你扶我一下的话,我应该就能站起来了。”   骆樱不疑有他,站起来伸出手:“我扶你,你慢点。”   喻亦池是知道骆樱善良,但也没想到裴宴周耍这种小伎俩也能成功。   他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行,纠结着就像一个木头人傻楞在原地,没再动弹半分。   裴宴周握着软软的小手,难以言喻地幸福从心底蹿到大脑,看到喻亦池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快要溢了出来。   腿部的麻意早就退的差不多,可神经处另一处酥麻无限扩张。他站起身,得寸进尺地问:“还有点难受,能让我撑一下吗?”   骆樱天真地点头。   裴宴周右手一伸,揽着骆樱的肩膀,还嫌不过瘾,头也跟着偏移,下巴几乎要放在骆樱的头顶。   他和喻亦池对视,那嘴巴咧的恨不得露出所有牙:“没有樱樱我可怎么办?”   骆樱关注点全在裴宴周的腿上,没察觉两个大男生之前的炸药味。   喻亦池被气得快冒烟,瞧着裴宴周嘚瑟的样子恨不得敲碎这人的天灵盖。   绿茶原来不分性别。   而且男生绿茶起来,真没女生什么事。 第78章 倒计时   “昨晚你有没有听到鬼叫?”   黎安安揉着惺忪的睡眼, 走到骆樱身边:“就半夜的时候,好像还是个男鬼,我当时快困死了, 不然就喊你起来抓鬼了。”   抓鬼?   骆樱憋着笑,看了眼喻亦池没睡出困的样子:“遇到这种好事, 没必要喊上我, 你自己上就行。”   “什么鬼?”田梨从帐篷里出来, 伸了个懒腰:“你昨天也听到动静了吧,我就说不是我的幻觉。”   她彻底来了精神,小跑着过来:“你们去抓鬼了?怎么没喊上我?抓到了吗?什么样的?”   “还不知道谁抓谁呢。”骆樱苦笑不得,点了一下田梨的脑门:“喊你干什么?你要和鬼拜把子吗?”   田梨搓了搓手:“不是没见过吗?”   她看着骆樱, 紧接着眉头皱了起来, 慢慢靠近甚至都要贴脸上了:“樱樱, 你涂口红了吗?什么色,还挺好看。”   骆樱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喻亦池路过就听见这么一句话,白眼快要翻天上了, 气不过地踢了脚下的小石子:“啧。”   紧随其后的裴宴周也听了个大概, 本是想凑上来,结果接受到了骆樱警告的眼神,瞬间委屈巴巴的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啊,不是……”   黎安安看着不自然的骆樱,瞬间警铃大响, 瞧着骆樱遮遮掩掩的样子, 等到田梨离开时,才偷偷凑到耳边问了一句:“昨天夜里的鬼不是你吧?”   骆樱连连摆手:“当然不是。”   被发现的是大喊大叫的喻亦池, 她是另外那只没出声的鬼。   这一趴很快随着徐舟声的到来画上句号。   “小安安。”他特意做了个帅气的发型, 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清香:“昨天直播效果太好了, 我账号涨了将近两百万粉丝。”   “我也涨了好多!”   黎安安提起来就兴奋,拍了拍徐舟声的肩膀:“多亏你想到这个好点子,召集这么多有趣的人,我昨天在热榜上看到我们的词条了。”   徐舟声难得谦虚:“相互成就。”   他拨弄了下落到眼皮上的头发:“我和公司的负责人商量了今天的直播,给我们的方案是去街上随机大冒险,你觉得怎么样?”   黎安安激动地拉着骆樱的手:“好!”   一行人坐着大巴,颠簸了两个小时进入了市区。   徐舟声点开直播,自拍杆先是对着自己臭美了一番,而后调整镜头,确保每个人都清晰的出镜。   看着直播间右上角猛增的人数,他直奔主题道:“今天我们将要进行大冒险的游戏,采用最古老的猜拳游戏每轮选出一个倒霉蛋,截取直播间评论,选取一条可行的大冒险内容进行!”   一行俊男靓女很快吸引了不少视线,到达公司指定的小餐馆,十个人坐在靠门的餐桌上,透出玻璃窗外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餐馆内早就布置好了摄像头,他们的大冒险活动都在室内进行,好确保画面的拍摄和直播的进行。   老板娘等几个落座,就招呼着服务员开始上菜。   六荤八素两汤以及三笼小肉包,豪华程度堪比婚礼宴席。   “你这公司挺大方。”祁远将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开始规划职业道路了:“公司还招人吗?我还有两三年就毕业了,到时候能不能让抱个大腿?”   何旷夹了一块红烧肉:“算我一个。”   “吃饭安静点。”裴宴周边让两人闭嘴,边给骆樱夹菜,格外殷勤:“樱樱,还想吃哪个,你说一声就行。”   段文越和单身狗有本质性的差别,看着两人之间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挑着眉,试探问了句:“总觉得你们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   一个是满脸漾着春意、恨不得将爷高兴写在脸上的裴宴周,一个是羞红了脸、垂着头享受照顾的骆樱。   听了这话,几个人都放下筷子,一脸审视地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裴宴周也不觉聒噪了,刚还让别人闭嘴,现在带头聊上了:“怎么说?”   “直觉。”段文越更觉得蹊跷了,挑着眉:“你又告白了?不会已经追到手了吧。”   黎安安一早就确定了这件事,但骆樱不主动说,她是肯定不会问的。   在段文越开口时,她便故意弄到筷子,趁着低头捡筷子的时间看到了骆樱正在掐裴宴周的大腿,就知道骆樱的意思了。   她抬起头,帮忙打着掩护,半带着调侃的语气:“你是狗鼻子吗?还直觉,不如说嗅觉算了。”   戚柒也笑着锤了段文越一下:“你初恋我还坐在你身边,少拿自己当爱情专家了,还分析上了,你有这时间不如分析分析我想要什么色号的口红。”   一场危机就在插科打诨中安全度过了。   喻亦池听了全程,饭都吃不下去,直接被气饱了。   他滑动着手机,愈发心烦,可是一抬眼就撞到裴宴周挑衅的眼神,他咬着后槽牙:“什么时候玩游戏?”   裴宴周事先声明:“我不玩,樱樱你想玩吗?”   徐舟声听完脑袋都大了,这哥可是直播的潜在人气王,可又是软硬不吃的主,他只有一分拿捏的把握。   抢在骆樱开口前,他抢先发言:“骆妹肯定要玩啊,而且小裴你确定不玩吗?这可是大冒险,大家都想看你们的互动呢。”   潜在意思就是直播间有福利,能真的狠下心不去冲一冲。   裴宴周显然听懂了徐舟声的言外之意,想了两秒,又弯着眼睛改口:“樱樱我们一起参加吧。”   喻亦池要是能穿越回到一分钟前,他一定会拿起一个肉包子塞进自己嘴里。   让你多嘴!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来是个最简单决胜负的游戏,可碍于人数众多,十轮下来都没分出胜负。   游戏进入焦灼化,三轮之后,倒霉蛋一号才诞生。   何旷望着九把剪刀,伸展的手掌瑟瑟发抖:“要不要这么倒霉?这得多小的概率,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徐舟声对着直播间难掩幸灾乐祸:“是小何,大家可别心慈手软,评论刷起来,我倒数三个数字,安安截一张图,在评论区里小何会挑一个大冒险进行!来,准备倒计时,3,2,1!”   黎安安掐准时间,按下了截屏,兴冲冲的念着:“一共六条内容!”   她大致扫了一眼就提前亢奋:“选项一模仿古代青楼女子拉客,选项二对下一位客人表演小拳拳捶你胸口,并说你好讨厌哦,选项三在门口表演钢管舞,选项四表演抖音热门退退退,选项五对外大声喊三声我是猪,选项六表演健康操。”   严律看热闹不嫌事大:“选二钢管舞,祁远你去当钢管去吧。”   祁远抬脚踢了严律一脚:“要做慈善就自己去做,别拉上我。”   “你们两闭嘴吧,还慈善,当我是要饭的啊。”   何旷原本心情就不好,现在更是拉下脸:“爷就算去拉客,也不会去表演钢管舞。”   当街表演钢管舞,就他那僵硬的躯干,和裸奔有什么区别。   黎安安鼓起掌:“何同学决定去拉客!”   何旷慌了:“我什么时候……”   “就刚刚。”黎安安堵死所有的退路:“直播间的几十万人都听见了,何同学应该不会耍赖吧。”   段文越从抽屉盒里抽出一张纸,拿起何旷的手,将纸巾塞进他的掌心:“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何旷本来还想试图挣扎两下,但一想到六个选项里实在没什么好选择,再加上气氛已经到这里了,他在这里也拉扯不出好结果。   想通之后,一切都合理了起来。被众多视线目送,他站到餐厅的一侧,足足做了五分钟的心里建设,才扬起手里的纸巾,对着迎面而来的花臂大哥,闭着眼睛喊了一声:“大哥,来吃饭啊!”   花臂大哥比他还要不自在,要笑不笑地傻着,身边好友撞了他一下:“喊你吃饭呢。”   在花臂大哥说话前,何旷说了句“打扰了”背过身就走,抬脚之前,他听到了极为轻微的讨论声。   “这是家正经餐厅吗?”   “餐厅不知道,但那服务员可能不太正经。”   被不正经三个字刺激到,何旷回到了座位上,撸起袖子,眸子中燃起熊熊的复仇之火:“再来!”   接下来的几局里。   祁远掀开衣服下摆,露着精瘦的腰表演了肚皮舞;田梨发挥社牛本质,在门口献曲一首征服;戚柒与段文越表演了猪八戒背媳妇的桥段。   而最为离谱的是严律,随机拦下了一位漂亮的小姐姐,给人用纸巾擦了小皮鞋,小姐姐强塞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百元大钞落荒而逃。   何旷嫉妒的眼红:“玩大冒险还能收费?”   严律知道何旷单身狗的综合征又犯了:“要吗?要的话给你。”   “人家看上的是你的脸。”何旷头一扭:“难不成我在网上聊,你在线下谈?”   严律无语:“你想太多了。”   趁着闲聊的空档,徐舟声偷瞄了下弹幕,不出所料,弹幕都是希望三角恋组合输的呐喊声。   别说网友,就连他都感叹这三人的好运气,除了第一轮,猜拳一般进行三五次才能决出胜负,但三人都是在第一次就安全上岸。   而骆樱的好运气,在第五局猜拳中用尽。   她双手合十,对着直播间求饶:“希望大家手下留情。” 第79章 倒计时   颜值即正义。   直播间的评论区接连不断地被“好”刷屏。   等徐舟声喊完“3, 2,1”时,黎安安按下了截屏, 两人的脑袋凑到一起,看到异常团结的评论区。   【绽放的向日葵】:向下一位顾客表白!   【过期少女致幻剂】:对下一个顾客说“我喜欢你”   【蝶恋花】:随机表白!   【薄荷小姐】:想喝醋!支持表白!   【愿望清单】:表白!   【非嫁不可的狐狸】:前排占位!   六条评论大差不差, 都是一个主题。   其实相比之前的大冒险的内容要善良的许多, 但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   而对于裴宴周这个大冤种来说, 运气再好,也挡不住背后这突如其来的一箭。   他承认自己玩不起:“不行。”   何旷:“我招揽客人就行了?”   祁远跟着附和:“我为艺术现身,跳了肚皮舞。”   裴宴周凉凉地看了两人一眼,看向徐舟声:“换个其他的。”   “不用。”骆樱也不是矫情的人, 愿赌服输:“就这个就行。”   “樱樱, ”裴宴周强硬的态度瞬间软化:“你只能喜欢我, 即使是玩游戏,也不能喜欢别人。”   眼睁睁地看着骆樱向另一个人告白,他会被刺激疯的, 而且谁知道下个顾客是什么人, 万一是个上了年纪的油腻大叔,他就更加无能接受了。   喻亦池紧皱着眉,在看到裴宴周比自己痛苦数百倍后,喜闻乐见地支着下巴:“不能喜欢别人?你家住在海边啊,管的倒挺宽。”   裴宴周选择性的过滤掉喻亦池的垃圾话, 眼瞅着骆樱态度坚定, 只得另辟他境,动起歪脑筋:“我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   喻亦池嗤笑一声:“这种好办法都能想到,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骆樱按住裴宴周的肩膀, 无奈的语气像是哄孩子:“游戏而已, 大家都接受惩罚了,我可不想耍赖,只是一句话而已。”   裴宴周在骆樱面前极为好哄,意志动摇了下:“那以后你要每天都对我说这句话。”   喻亦池还是没忍住:“怎么你要索要起安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占便宜的是你。”   何旷连连点头:“对啊,裴哥,游戏面前只有胜负,现在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赢家!”   严律小声地吐槽了句:“单身狗原来是单细胞生物吗?就这脑回路,一百年也找不到对象吧。”   何旷锤了他一拳:“说我坏话时能别让我听见吗?”   段文越眼神在对面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抱着肩膀,又确定了一遍:“两位,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吗?”   他和戚柒之间,也没有这么旖旎的氛围感,果然老夫老妻还是和正在热恋的小情侣有着本质的区别。   裴宴周勉强让骆樱离开,肚子里憋着一股火,枪口顺势对准段文越:“还没追上。”   即使他已然坦露心扉,但该有的仪式感,该走的流程一样都不能差。他想和骆樱在一起,他想给骆樱一场盛大的策划,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许给骆樱那场迟到的告白。   隔着窗户,不断有视线冲撞进来。   有不知者还以为明星来录综艺,站在远处,打开摄像头拍了几张照,而社牛的人早就占据了旁边的餐桌,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齐肩发的妙龄少女,是被裴宴周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吸引进来,在隔壁桌观望了几分钟,很痛心的发现她的crush已有心有所属。   一见钟情惨淡收场,她失落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整理好心情,抬起头望向入口处等待惩罚的女孩。   晨曦的光温和细腻,撒在白皙的皮肤上,姣好的面容白的透亮。   骆樱不同于在学校的美艳,之前为了应对层出不穷的告白,才听从黎安安的意见化妆,将自己变得高不可攀,否则就现在这副软糯的模样,非得引来不胜枚举饿狼的扑食。   裴宴周焦躁不安,食指翘着桌面,忍着冲上去的冲动,如果骆樱允许,他肯定要替下这次大冒险。   这抓心挠肝的忐忑,还真不知道在惩罚谁。   路人都被门口瓷娃娃样的女生吸住视线,走过十米开外,脖子旋转一百八十度,还在往回望。   四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害羞上身,推推搡搡在门口徘徊,推拉了两分钟,还是没有鼓足勇气上前搭话。   田梨早注意到这一幕:“我们樱樱无论是在高中还是大学,都是嘎嘎乱杀的程度。”   裴宴周像是只被侵略领地的恶犬,一脸凶相,只恨眼神不能造成实际伤害,不然外面那四个人肯定找不出半根好骨头。   喻亦池坐在最靠窗的位置,毫无疑问被连带着扫射,他微微朝后撤身,眼神倒是从一而终,没从骆樱身上移开过。   骆樱原也就当是一句话,毕竟比起之前大冒险的内容,这届网友对她算是网开一面了。   可等的时间越久,她的心愈发焦躁,垂着眼局促地站了三分钟后,一双黑色五厘米高的细高跟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更准确地说,是个足够漂亮的女人。   栗色的大波浪的卷发垂到腰上,茶色的墨镜占了半张脸,她似乎是小跑着过来,停在餐厅门口没急的进来,小口地喘着气,细长的手指捏起镜腿,头一撇露出精致的一张脸。   骆樱看得有些呆住了。   不只是惊于女人的外貌,而是那双深邃的黑眸,像极了她心心念念的少年。   女人笑起来极美,有种说不清的风情万种:“没有要和我说的吗?”   骆樱楞了下。   对面左手扬起,手机里是他们直播的画面:“我过来就是为了听这句话。”   骆樱咬着下唇,脸颊发烫,无措写满整张脸:“我,我喜欢你。”   “这么巧。”女人笑盈盈道:“我也喜欢你。”   她朝着其他几人看过去,抬起手说了声“哈喽”,紧接着目光和裴宴周的视线撞上。她伸手轻柔着握住了骆樱的手腕:“我呆会还有些事,可能逗留不了太长的时间,能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和我聊几句话吗?” 第80章 倒计时   眼看骆樱跟着出去, 黎安安没搞清状况,本能的担忧:“什么情况?你认识?”   “嗯。”裴宴周应了声,老实说他也反应好一会, “我妈。”   何旷结巴了:“你你你你你妈?”   喻亦池不屑地撇嘴:“你请来的救兵?”   “不是,我也不知道她会来。”   裴宴周回答之后, 眉心飞快地皱了下:“你什么意思?不会以为我打败你还要靠外援吧?”   喻亦池耸肩:“不是我以为, 现在你的外援都来了, 还做什么假设。”   裴宴周斜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你输是因为你没外援吧。”   喻亦池哼了声:“八字还没一撇,你怎么就知道你赢了呢?”   裴宴周眼尾上扬:“呦,您老人家还等着逆风翻盘吗?”   喻亦池没否认:“这不是怕有些人中看不中用。”   “啊喂喂,斗嘴也要分时机。”黎安安伸手打断两人的对话:“裴宴周你妈妈不找你, 怎么把萝卜带走了?”   裴宴周朝后一躺:“她之前就说想见她了, 放心, 我妈是遵纪守法好公民,不会有什么事的。”   骆樱没有害怕,就是有些小紧张。   没听到身旁的人说话, 她的余光不自觉朝着旁侧瞥过去。   女人停在一家咖啡馆门口, 上前一步推开了门:“进这里来吧。”   她点了水果盘和两份饮品后,视线转回到对面,眼底弥漫着溢出来温柔:“樱樱,你好呀,我是晏晏的妈妈。”   骆樱瞪圆眼睛, 过于惊慌声音都带了颤音:“你你你!”   她之前因为那双相似的眸子, 想过是裴宴周的姐姐,可妈妈实在太夸张了。   “晏晏和我在国外经常提起你。”周谧脸上是在岁月沉淀下的温婉:“我那个倒霉蛋儿子嘴特别笨, 我怕他不会表达, 才想到来找你, 希望不会很冒犯。”   骆樱端正地坐着,像幼儿园听讲的小朋友:“阿姨没有冒犯。”   服务员将水果盘和饮品端上来,留下一句“请慢用”便离开了。   周谧眼神像是黏在对面一样:“不用要拘谨,我来是替晏晏道歉的,当时都是我的原因,你们才分开那么长的时间,对此我非常抱歉。”   她赶在骆樱开口前,继续道:“我是个不太合格的母亲,当初处理方式过于偏激,长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就比较担心晏晏,怕他和我一样,因为表达的问题,丢掉一些最重要的东西。”   骆樱在听到裴宴周时,全身不自觉松弛下来:“阿姨,他特别好,我非常喜欢。”   周谧松了一口气:“阿姨真的很感谢你,在国外时,晏晏精神状态很低迷,只有提到你的时候眼睛会发亮,那时我就想一定要来见见你。”   骆樱沉吟几秒:“阿姨,能和我讲讲阿宴在国外的情况吗?我问过他,他总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这孩子……”周谧一默,没感到意外,只觉得心疼:“晏晏当时去看了心理医生,已经到崩溃的边缘,最糟糕的是他虽然去看医生,但似乎觉得自己很正常,严重的心理防线让医生没办法干预,后来他爸爸将手机护照都还给了他,我也让他走,原本已经订了机票,但第二天却没有登机。”   她喝了一口饮品,让甜橙味填满口腔:“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只得看他日益消沉,那时我着急到恨不得敲晕他,带他回国。”   骆樱顿了下:“阿姨,您还记得当时大概是什么时间吗?”   周谧记得很清楚:“是冬至,那天我准备了饺子,晏晏一天没走出房门。”   骆樱急切地在大脑中搜罗,不自觉地蹙起眉,放弃前似乎想到了什么。   上一年冬至,论坛上传出了有关她为数不多的绯闻。   只不过那次追她的不是学生,而是毕业多时,在事业上取得成功的学长。   那场闹剧规模很大,学长豪掷千金,为她几乎包下了全市所有的玫瑰,B大的校园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是雪的纯白,另一种是玫瑰的嫣红。   所有人都知道学长告白了,但没有人知道最终的结果。   论坛上铺天盖地是两人有情人终成眷的祝福声,她拒绝掉学长后,到了宿舍听米莉的话才知道自己被恋爱了。   但回应恋情,是公众人物应该做的事,她一个素人根本没当回事,任凭谣言飘了小半个月,最终学长开着豪车停在她宿舍楼接人,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江绿拉开车坐上了副驾驶,谣言才不攻自破。   周谧看到骆樱的表情,知道有事发生,但没有深究,只继续回忆道:“不过他的低迷在除夕那晚结束了,他坐在沙发上,好像在陪我看春晚,但没几秒就抓起手机看一眼。”   骆樱笑了下。   原来看到了啊,她发的那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   周谧表情逐渐轻松:“凌晨时,我们一起跨年,他过于兴奋小酌了一杯,醉醺醺地拉着我的手,又哭又笑,为了留念我还拍了视频,你要不要看看?”   骆樱抿唇点头:“要。”   周谧拿出手机,手指翻到那条快翻烂的视频上:“他就是一小趴菜,酒后真的好可爱。”   视频里的裴宴周窝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小抱枕,电视机的影像变化,让他的脸上光影交叠。   “樱樱,昨天我看到论坛时都快窒息了,他们都说你谈恋爱了,我不想相信,但,但是我真的好久都没见过你了,你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   他的声音混着委屈:“也是,毕竟我这么混蛋,那么久都没联系你。可是我还是好难过,我根本没办法祝福你和别人在一起,哪怕你会过的非常快乐。”   说话间,他又将抱枕抱紧了几分:“可是你发了动态,我问了何旷他们,只有我能看见,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是特殊的存在,你说想醋包了,是不是也有一点点想我?而且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你都没有拉黑我。”   抱枕在揉搓下变形,最后贴在他的下巴上:“可是我还是不敢主动和你联系,我现在还能幻想你可能还有点点喜欢我,如果我问你了,你否定了,我,我怕在你面前哭出来。”   “没准我哭了,你就更讨厌我了。”他将整张脸埋进抱枕里:“我没哭,我不想被你讨厌。”   视频有三分钟,全是絮絮叨叨的喃喃自语,最后好像抵不住困意睡着了一般,裴宴周再也没有动了。   “从那开始,他好似变了一个人,甚至愿意和我亲近,说了好多有关你的事。”   周谧至今还能想到裴宴周提起人时亮晶晶的眼睛:“因为得知了你的喜欢,他好像原谅了一切,甚至原谅了我。”   骆樱眼底晕染着一层泪,眼睛眨也不敢眨。   周谧没忍住,擦了下眼角:“我之前都不敢奢求什么,毕竟缺席了那么久,晏晏已经不需要我了,可是樱樱啊,你让晏晏有种得到全世界的感觉,所以他才能没被过去束缚住,变成了我的光。”   骆樱慌张垂下头,有一个珍珠大的泪滴落在衣服上,将裙摆上的薄纱打湿。   周谧拿起包,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红棕色的首饰盒:“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等骆樱推拒,她就表明了自己要送出的决心:“樱樱啊,这是给你买的小礼物,拒绝掉阿姨可是会伤心的,就是简单的一件小礼物,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即使发生最差的结果,你和晏晏走不到一起,我还是想把你当做女儿。”   “不会的。”骆樱眼神坚定:“我们一定一定会在一起的。”   周谧耸了下鼻尖,强忍住不失态,她将首饰盒放进骆樱的掌心。继而用手指包裹住骆樱的手:“那就更得收下了,婆婆见到儿媳妇的第一面,怎么能让你空手而归?”   或许是为了让周谧安心,骆樱还是收下了。   周谧出现在这个城市是出于工作之需,在顶头上司的夺命连环call下,匆匆打了一辆车离开了。   骆樱之后的情绪都不太高。之前她知道裴宴周过的不太好,但没想到其中一大部分缘由是自己造成的。   归根结底是裴宴周的不坦诚造成的,她被瞒在鼓里,不知者无罪。可大抵是太过喜欢裴宴周,她的理智趋于情感之下,一再心疚到不行。   她甚至想到了九月份迎新后,在没等到裴宴周的主动联系后,她狠心删除了置顶两年未曾联系的对话框。   所以裴宴周是联系过她的吧。在自我怀疑中,一遍遍发送着无人回应的好友申请,那时他们距离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裴宴周没敢问两人说了什么话,一举一动都变得小心翼翼,像极了被抛弃一次又被捡回的小狗。   他将温水放到骆樱的面前:“多喝点开水。”   一小时前,骆樱的裤子上沾染了红色的血迹,生理期让她唇色苍白,看着裴宴周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的烦躁又升了好几个等级。   两人吻都吻了,她甚至还主动了,可裴宴周非但没生出丝毫安全感,看着效果反倒是背道而驰了。   她深呼一口气,抿了一口水,就将水杯放在桌面上。   可能是放杯子的动作有些大,某人那根敏感的神经又绷紧了。   裴宴周:“是不是太凉了?我去换。”   骆樱倏地伸手,手覆在拿杯子的手背上,语气郑重:“裴宴周,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心理学吗?”   裴宴周神情一怔,嘴唇嗫喏了几下,还是没说出来。   骆樱不再打哑谜:“因为你,因为裴宴周,因为担心你。”   裴宴周眸子亮了。   骆樱盯着他的眼睛:“所以你呢?你为什么会学?”   她心尖一软:“别告诉我,你是偷了我的志愿。”   裴宴周想否认,但没什么底气。   “下一学期转到计算机专业。”骆樱不容置疑:“有问题吗?” 第81章 献春天   七天国庆之后, B大学子迎来了集体心碎。   徐舟声的直播热度极高,刚开始只有一个人刷到,后来在论坛上随手一抛, 一层激起千层浪,引来无数人的围观。   假期结束后, 果然两人成双成对, 连同连体婴出现, 而徐舟声公司方面也将甜的冒泡的集锦剪辑发布,与学校动态实时更新,具有售后的情侣备受网络关注。   【ZS】:裴哥,之前听你说要告白   【ZS】:定好日子了吗?   徐舟声作为本次直播的最大受益者, 一日三次关心摇钱树的感情状态, 就连称呼都变成了尊称。   【荷包蛋】: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段文越】:也没见你是这么具有事业心的人, 怎么最近还一发不可收拾了   【小老头】:就逮着我们裴哥一个人薅了是吗?不得给我裴哥薅秃了   【荷包蛋】:其实我也可以被薅的,金主看看我   【段文越】:看你个单身狗干什么   【荷包蛋】:……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裴宴周敲完最后一行代码,捏了捏发酸的脖颈, 点开手机就看到群里又开始闹腾了。   他垂着眼睑, 象征性地点开,手指朝上翻动了两三页。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有那么多话,每隔几个小时没点开,就是99+的信息量。   本来就打算随便看两眼,在看到徐舟声的提议后, 他倒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了。   其实告白的时间, 他心里早就有数,没什么别的要求, 只要比去年那个不知名的学长的规模要更盛大、更浪漫就行。   即使得知骆樱没答应, 可他还是耿耿于怀, 和骆樱认识两年之久,他没有陪骆樱过一次冬至。   而余下岁月里所有的冬至,他都不会缺席,两个月后的冬至就是伊始。   【裴】:有什么想法?   【ZS】:应该是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ZS】:只要您同意出镜,我们公司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荷包蛋】:这就是传说中的社畜吗?好卑微   【段文越】:搬好小凳子,在线学习,提早适应迈进社会的必备技能   【裴】:日期订到冬至那天   【裴】:你先定几个方案   【荷包蛋】:我毕业也能当甲方吗   【荷包蛋】:虽然没当过,但是感觉好爽   【段文越】:你以为甲方是随随便便都可以当的吗   【段文越】:裴哥是流量密码,才有这待遇   【ZS】:收到   【ZS】:这几天公司会制定好几套方案供你选择   【裴】:要钱吗   【裴】:我没钱   【荷包蛋】:我也没钱,我也能当甲方吗   【ZS】:当然不需要   【ZS】:如果您有需要的话,可以告诉我,公司愿意承担起你们两人的恋爱经费   【荷包蛋】:这就是传说中的公费恋爱吗   【段文越】:羡慕到不行   【ZS】:@段文越 如果您也想制造浪漫,欢迎联系我   【荷包蛋】:那我呢   【ZS】:对不起,您可能不行   【小老头】:不能像我一样识趣点,当个哑巴单身狗   【小老头】:人家都是情侣日常,你能提供什么素材?狗叫?   【荷包蛋】:滚   裴宴周眼看话题走远了,便退出了群聊,仍是没看到骆樱的回复。   他谈了一口气,没事可干,重新打开电脑,继续敲击无聊的代码。   午后的街道,熙熙攘攘,温煦的阳光包裹着车水马龙的热闹,随手抓拍都是岁月安好的痕迹。   “吴毅兴,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江绿拦在豪车前,看着对面气急败坏的人:“我没同意分手。”   吴毅兴都要被气笑了:“姐姐,选择和我纠缠前,没听过我的传闻吗?我可没打算玩浪子回头那出戏,你要的包首饰我都不买给你了,好聚好散都做不到?”   江绿咬紧下唇,硬着头皮道:“我不在乎那些。”   吴毅兴怒极反笑:“不在乎?不在乎你也收下了,我不会干收回送出去礼物的没品的事,但你也别过分,而且当初可是你先来找上我,在明知我向骆樱学姐告白的情况下,我记得之前说的很清楚,各取所需,我们顶多算得上各取所需。”   江绿脸色苍白,手腕被捏住,整个人被甩到一旁。   直白的话语让她彻底抬不起头,怔怔地站在旁边。   “你总算来了。”远处走来了一个打扮明艳的女生,亲昵地挽住吴毅兴的手腕,才像是看到江绿那般,语调上扬:“这位是?”   吴毅兴语气生硬:“大学同学。”   “不是。”江绿像是被刺激到,死死地瞪着女生:“我们在谈恋爱。”   话落,女生嫌弃地放开吴毅兴的手臂,看吴毅兴像是在看一件垃圾:“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一见面就拿脚踏两只船这样的事恶心我?”   “不是。”吴毅兴还是头次拿前女友没办法,耸耸肩:“分了,是她在纠缠。”   闻言,女生才重新挽住他,有些挑衅的意味:“原来只是前女友,之前你不是还吹牛说自己是分手大师,决不会亏待人家姑娘,要是连这点优点都没了,我可不会答应和你试试。”   江绿尴尬地站着,不甘心两人当自己是空气,尖利的声音响起:“试试又怎样?一个月后还不是和我一个下场?”   女生嗤笑了声,眼神盯着江绿的挎包:“这个巴宝莉的包是吴毅兴送你的吧?市场价不足一万,上次吴毅兴问我时,我还嘲讽了他的品味,毕竟我衣帽间都是最新款,随便拿一个都比这个贵哦。”   她满意地看着江绿面如死灰:“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可不是随随便便半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拜金女都能和我相提并论的。”   “算了淼淼。”吴毅兴也不想让场面搞得太难堪,抬脚准备离开:“走吧。”   淼淼俏皮地眨了下眼,对着江绿人畜无害地笑:“那姐姐我先走了哦,家里人正在撮合我们,既然他说了是前女友,还希望以后离他远些,不要再做这些跌份的事。”   也没看江绿的反应,她小跑着跟上吴毅兴:“吴毅兴给你个机会收买我,不然这件事可是会传到你那些死党的耳朵里,到时候我们一起嘲笑你。”   江绿听着两人渐行渐远地脚步声,攥紧拳头,表情阴狠,迟来的恨意几乎要将牙齿嚼碎。   她向来讨厌这类女生,衣食无忧,众星拱月,只要一张口就有人前赴后继,淼淼是,骆樱也是。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脑袋晕晕沉沉,不知为何而来,也不知从何而去。   没什么目的地,她垂着头,在街上乱晃,等到脚累了才转身,打算回学校。可随处一瞥间,她脸上写满了错愕,接着阴翳地看着透明橱窗后的身影,眼底浮现出刻毒的恨意。   这家茶馆地处偏僻巷子里,简约精致的装修,旁边是几家卖地摊衣服的门面,坐落在此处,尤为格格不入。   大抵是地理位置,私密性相当好,若非猛然一回头,大部分人都会被满街的叫卖声吸引,根本注意不到这家店。   骆樱沉默了两分钟,脸上难得漠然,她直视着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疏离道:“您好,裴先生。”   一小时前,她接到一通陌生电话,本以为是诈骗电话,抱着听两三句就挂断的想法接通了电话。   对面是淡漠的男声,准备地喊出她的名字,继而自报家门约她出来谈谈。   “没告诉他?”裴商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整理下褶皱的衣物:“胆子倒很大,就不怕我威胁你?”   “不好意思。”骆樱嗓音淡淡,丝毫没被裴商的话影响,桌子上的茶冒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我赴约是有话要告诉你,没打算听你说什么。”   裴商绕有兴致地挑眉:“你说。”   骆樱不卑不亢,没带情绪道:“裴先生,希望以后您别再打扰阿宴了。虽然您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也没尽到多少义务,我不认为您现在有什么全力去干涉他。”   裴商眯着眼睛望向对面,他调查过骆樱的情况,家庭性格学习事无巨细,总结成一叠资料被他过目。   基于白纸黑字的信息,他对骆樱有大概模糊的一个印象:家世好长相佳,被人宠着的小姑娘,没遭遇过什么风雨的温室花朵。   可现在温室花朵直视着他的眼神,在他面无表情地凝视下泰然自若,没有因他的压迫生出丝毫逃避的态度。   他突然就笑了,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转动着左手上的婚戒,笑意里渗着薄凉:“如果我说不呢?”   骆樱:“我没办法强迫您。”   她似乎没意外,用陈述句的泰然威胁着:“我相信您来找阿宴只想修复与周阿姨的关系,但你们之间的矛盾并不是阿宴造成的,阿宴并不是解开那把锁的钥匙。”   裴商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不再是事不关己的漠然,脸上浮现出愠怒。   骆樱轻描淡写地继续说:“我能想到的,想必您也早就知道,我也希望两位能早日解决好矛盾,不再让阿宴感到痛苦。”   她郑重其事的表明自己的立场:“裴先生,您在商场杀伐果决,但感情并非操奇计赢,做了错事要认错,而不是为了怕承担后果而逃避。”   裴商生平被人说教,还是一个小辈,他没有勃然大怒,似笑非笑道:“如果后果不能承担起呢?”   骆樱答非所问:“做错事的人,唯一的方式就是道歉认错,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剥夺受害者的决策权。”   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阿宴”两个字。   骆樱说完了想说的话后,也没有逗留的打算:“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裴商没接话,任凭着骆樱道了声再见后推门而去,他将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套牢,垂眼轻笑了下:“那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脸上显露出茫然:“所以,要先道歉吗?” 第82章 献春天   校园生活有条不紊的进行, 而一场隐含着预谋的网络暴力正在肆意蔓延,仅三天的发酵就在社交媒体上登上热榜。   【胡萝卜没有叶黄素】: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磕的CP就这么塌了吗   【白天不懂夜的黑】:也就一张图而已, 等当事人澄清   【七色花】:大家也别太天真了,之前的直播没准就是有剧本, 人家赚够钱又重新当回素人   【小小音响】:毕竟真情实感磕过, 容我难过两秒钟   【拉长耳朵】:B大的学生有没有出来说两句的, 之前两人的照片传的满天飞,现在怎么没一个吭气的了   【水性笔】:学校正在取证,在揪出造谣者之前,我们会保持沉默, 也希望大家口下留情, 请勿恶语伤人   【苹果酸】:只有我的关注点在那个男人身上吗?虽然很模糊, 但只看轮廓都觉得好帅   【冰糖葫芦】: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压迫感,绝对是牛掰的商业大佬,现实版的总裁爱上我   【少女不识红绿灯】:年龄差的太大, 我不同意!我永远是裴骆的氛围感摇旗呐喊   骆樱被困在宿舍, 学校第一时间关注到这起恶意造谣,联系她了解情况后,便让她最近几日尽量不外出,专业课也以请假的名义缺席。   她也知道学校的顾虑,极其配合, 就连三餐都是让舍友帮忙带, 她本就是一个素人,这件事关注度明显在减弱, 可今天舆论又开始反弹, 甚至热度以不正常的趋势回升。   徐舟声毕竟是做自媒体, 嗅觉相当灵敏,事件发起时,就商量着花钱撤掉热搜,询问过她的意见。   她当时还不以为意,认为自己就是一小透明,舆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便没想花那冤枉钱,这会生出几分悔意。   热度越高,撤词条越贵,而且关注度随之上升,这个节点撤热搜,反倒让人遐想翩翩。   这两天徐舟声在账号评论下方没少澄清事实,黎安安还专门录了一个视频,可效果微乎甚微,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几张暧昧不清的糊图,一堆不明真相的八卦号,一群只吃瓜不负责的网友,相关的评论越发恶劣。   有人说她是自导自演,有人说她面见金主要进驻娱乐圈,更有甚者在怀疑她品行不端,存在脚踏两只船的嫌疑。   骆樱也不知道自己触了什么霉头。   两年前转学时让人造谣,这上了大学还不得消停,之前那次只是引起学校内小规模的屠屏,而当下情况是她站在烈阳下,谁都能上来抹黑一把。   好在裴宴周看到这几张照片,没责怪她私自去见裴商,只是生怕她受到什么威胁,被她含糊其辞遮盖过去了。   实在是心烦意乱,她给裴宴周发了条“好好听课”中止的对话,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看评论,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后,上床补觉去了。   乌烟瘴气的网络世界,恶毒的揣测层出迭见,编排的狗血剧本,她见了都要心梗的程度。   从事件发酵到现在,她看起来平心定气,可毕竟也只是二十岁没受过委屈的小姑娘,面对血雨腥风的敌意,以及私人信息和照片的传播,这几天夜里她经常在噩梦中惊醒。   人躺在了床上,眼睛困倦到已经睁不开的程度,但是意识却相当活跃。   她苦恼地敲打了下脑壳,手指捏着被子,被被褥拉到自己的头顶,强迫着自己进入睡眠。   同一时间,F市市中心高耸的大厦的第三十二层,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户渗入简洁的办公区内。   一位男子坐在椅子上,下颌收紧,垂眸盯着手机,侧面只能看到浓而长的睫毛,往上几分,他的剑眉冷峭,此刻正紧皱着。   骆嘉原越看越觉得理智全无,将手机扔在办公桌上,手指插进发梢里,将头发弄到后面。   他少见的气盛,甚至爆了一声粗口:“这网友都是傻逼吗?人类进化时他们躲起来了?还是山顶洞人复活了?怎么能吐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消消气。”岑故躺在一旁的沙发上,将传的满天飞的照片放大,捂着小心脏,伤心欲绝:“我就说你把你妹妹藏这么好,平时给宝贝一样见都不让见,就这么防着哥们我可太伤心了。”   骆嘉原撇了他一眼:“不防你也没机会,我妹妹能看上你?”   岑故来了劲:“你可以质疑我,但你不可以质疑妹妹的审美!”   他自恋一向是有说法的:“就妹妹那张脸,我敢保证比你的审美高!不信,你带我去见见,我们当面对质。”   骆嘉原一眼就看破对面的歪心思:“省省吧,你没机会了,没看到人都有CP了吗?”   还是姜女士来找他问的情况,结果他一头雾水,打开直播才看到他心爱的妹妹和人同框组了CP。   岑故半信半疑,搜了词汇,果然看到了两人的心动剪辑。   他也将手机扔到茶几台上:“这小子是谁啊?”   骆嘉原至今还是很难接受,语气透着一股酸意:“我哪里知道?”   岑故难以置信:“你没问问咱妹妹?”   骆嘉原看他像在看一个白痴:“我问什么?让她把人带过来气我?”   他家好不容易养的大白菜,被只猪拱了,他现在就想逃避现实,暂时还不想见那只猪。   “那现在怎么办?撤词条?还是揪几个典型发律师函?”   岑故正经起来,想起照片上另一个主角,他突然灵光一闪,弯腰拿起手机,划出那几张图,对着左看右瞧,看了两分钟终于看出了名堂。   “等等,你看看照片上的另一个人。”   他站起身,将手机上的照片给骆嘉原看:“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骆嘉原看了几秒,摇头:“你认识?”   “也不能算认识,去年我们出席的酒局里见过。”   岑故是个交际花,当时还上去搭了话:“裴商,金融界的传奇。”   骆嘉原听到名字,倒是与人对上了,眉头皱的更高了:“他们怎么会?”   一个是金融界的一把手,一个是未涉事的大学生,这个组合怎么看都奇怪。   骆嘉原沉下心,将最近他所知道的进行整合,只觉得脑袋发懵:“我记得拱我家白菜的那头猪就姓裴?”   “裴商倒是真有一儿子。”岑故赞同地点头:“那现在问题更严重了。”   他格外严肃:“裴商也算是小有名气,还上个商业杂志封面,随着舆论的扩散,难免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性质就不一样了。”   现在舆论风向顶多是年龄不符,这如果把裴商已婚已孕的因素牵扯进来,那这件事就彻底变了性。   事情发展果然如岑故料想的那般,裴商的婚姻状态被人拉出来,所有网民像是被踩到了痛点,热度随着裴商的暴露瞬间飙升。 第83章 献春天   【过期童话】:不是吧不是吧?大学生插足商业巨佬?   【童瑶瑶】:那可是裴商!不足三十岁登上杂志封面!巨帅!我当时还因为他入手了一本!   【万家灯火】:花痴们关注点错了, 重点不应该是小三插足已婚人士的感情?   【梵高梵高】:看评论区我都傻了,大家对帅哥美女的道德要求这么低的吗?不说其他,舆论发酵这么严重, 不该回应一下!   【狗尾草】:贱不贱啊?裴商都可以当这位小三的父亲了吧?恶不恶心啊,这也下得去手   【兔子先生】:啧啧啧, 大学生课程都开的什么?而且还是名校, 开设如何勾搭已婚中年男人的课程吗?   【我不是狐狸】:亏我之前还静观其变过, 这完全没得洗好吧   【碧海蓝天】:美女都致力于打碎别人的家?!   【小铃铛】:无法原谅!!老阿姨来发个声,裴商与周谧是当年我们学校的金童玉女,这么多年没见竟然出了这档子事!请小三去死一死!   【键盘拿来】:这届网友不给力啊,搜了半天都没搜到这小三的个人信息?联系方式发来, 我来替上帝把她办了!   【彩色的泡泡】:好恶心哦!之前就觉得那场直播很诡异, 大概人以类聚, 那群人可能凑不出一个好玩意   【行走的警察】:顶上去,别让这小三好过!   骆樱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气得身体直哆嗦, 几分钟后, 她的手机不断有来自各地的电话插进来,谩骂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比网络上的评论还要不堪入目。   手机在不断的骚扰下出现短暂的卡顿,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击溃她的神经,她死咬着下唇, 还是抵不住漫天的委屈, 任由着热泪滴在屏幕上。   而手机屏幕却错误地理解,紧接着一道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操, 臭婊.子你还敢接电话?是不是对已婚男人有什么执念?我也结婚了, 比你那金主还年轻, 要不要考虑……”   骆樱颤抖着手将手机关机,将手机扔在了床尾,情绪彻底崩塌,哭腔声不可避免地溢出两声。   为了不打扰到别人,她半蹲着缩成一团,嘴唇死咬着手腕。   徐舟声直播做得风生水起,这几天日夜颠倒,这会儿看到攀升的舆论气得直骂娘,他在房间里急的团团转,偏偏联系不到裴宴周。   他恨不得钻进屏幕里揪起来裴宴周,让这人快起来战斗,争取晚上将这件事处理好,以免脏了骆樱的眼睛。   在室内来回走了八百米后,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回音。   他开门见山:“裴哥出事了,那个臭男人被扒出来了,好像还是一挺有名,网友像是吃了炮仗,一个个给得了失心疯在网上发癫呢。”   “我知道了。”裴宴周刚醒嗓音有些哑。   徐舟声总算松了口气:“你怎么醒的?我打了那么多通电话,还以为你关了静音。”   裴宴周关上阳台的玻璃门:“室友叫醒的。”   徐舟声“哦”了一声:“打算怎么办?花钱撤热搜?现在事情有点复杂了,相关词条很多,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裴宴周眼神凶狠:“你不用管了,我联系当事人澄清一下。”   “当事人?”徐舟声很快反应过来不是骆樱:“那个臭男人?你认识他?”   裴宴周:“嗯,我爸。”   “啊,哈哈哈哈。”徐舟声干笑着:“这不巧了,那叔叔应该会配合。”   裴宴周淡淡应了声:“我去联系人了。”   徐舟声如释重负:“好好好,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   裴宴周挂断电话后,从联系人中翻出一串拒绝无数遍的手机号码,这辈子他还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拨通这个号码。   大抵是时差的问题,电话接通的极快。   裴商毫不掩饰意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竟然能接到亲儿子的电话?”   裴宴周没理会他的话,知道这人身在美国,对国内的舆论应该一无所知。   他直截了当:“你去找樱樱了?”   裴商:“现在才来找我算账?会不会有点太晚了?怎么办?见都见了你……”   裴宴周没心情听无聊的絮叨:“有件事需要你澄清,因为你个人欠妥的行为,樱樱受到了网络暴力,我希望这件事在天亮之前解决。”   裴商是商人,还不知道什么事,就开始索要报酬:“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无利不起早,没好处的事我可不办。”   裴宴周表情未变:“网上都在传你婚内出轨,哪怕你在国外听不到谣言,传闻早晚会传到我妈的耳朵里。”   裴商果然注意力只在四个字上:“婚内出轨?”   裴宴周知道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希望你在天亮之前处理。”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阳台上又凉风袭来,他露出的半截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给骆樱打个语音电话,手指停在拨通键上,半晌又按灭手机。   大半夜的,吵醒骆樱就不好了。   而裴商这边行动也非常迅速,注册了社交账号,发了一条“儿媳妇很可爱”的微博,并且附上了网上疯传的照片。   不足一个小时,混迹金融界的人自发关注裴商,转发评论一条龙,半个小时后词条就稳居高位。   大抵是裴商的校友,在评论区随意地调侃了句“你媳妇和儿媳妇哪个更可爱”,裴商的一条“我媳妇最可爱”的评论迅速出圈。   同一时间“祖传深情”“满分情话”等词条热度攀升,到了早晨这件事达成了究极反转。   裴宴周和顾渊等人找出造谣的大V,从置顶道歉和供出幕后造谣人入手,大V接到电话时人都傻了,只得乖乖配合置顶道歉,但大部分都是为了热度跟风,只是二次传播者。   最先发布的人已删博,找到源头得了点功夫,这个营销号正为了热度跟风夸赞裴商的高情商,接到电话没几句就招了。   将联系他发布黑料的账号和相关截图发了过来,裴宴周有了这些,在顾渊的帮助下,很快就确定了发布人的真实信息。   他默念了有些熟悉的名字,登入了学校的信息网,果然查到了这个人的踪迹。   发给骆樱的消息没有回应,播出的语音通话显示无法接听,而打出的电话只有人工的声音。   裴宴周从床边抓起一件外套,急匆匆地往外赶。好在之前生怕出现意外,加上了骆樱舍友米莉的联系方式,他去的路上总算和米莉联系上。   “裴,裴哥。”   米莉在明面是学姐,但迫于气场,一开口这声哥就叫出去了,她的声音有些慌乱:“樱樱眼睛肿了,应该是哭了。”   裴宴周慌乱的脚步就慢了下,甚至停下了脚步,他下意识盯着地,才看到自己没来得及换的拖鞋,以及印着蓝胖子的睡裤。   他哂笑一声,调转方向往回走:“告诉樱樱事情解决了,让她打开手机,就说我有事联系她。” 第84章 献春天   裴宴周翘了课, 坐在椅子上,眼也不眨地盯着桌面上的手机。   他很想见骆樱,可他也知道骆樱此刻不想面对他。   在偷拍合照曝光时, 骆樱曾旁敲侧击试探着问他,是否好奇两人的谈话内容, 当时他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其实怎么可能真的不好奇, 只是过于清楚裴商的本性, 裴商绕过他直接去找骆樱,无非就是威逼利诱,而他则是裴商拿捏在手中的赌注。   所以他不好奇。无论两人是谈崩了,亦或是达成协议, 只要骆樱还在他身边, 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骆樱显然不这么想, 等他意识到时,他已经失去了最佳询问的时机。   他双手抱臂,右手指尖焦灼敲着手肘, 耐心值随着时间的流逝即将告急。   半个小时后, 手机才姗姗亮屏。他上半身前倾,手机还没递到耳边,声音先一步传入话筒里:“樱樱?”   骆樱的声音刻意伪装后,还是有些哑意:“小米说你有事找我。”   她注意力迅速被转移:“你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怎么能接电话?”   裴宴周心虚地蹭了下鼻尖。   骆樱极力掩饰的情绪似乎裂痕:“阿宴,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学专业课的吗?下班学期你是要转专业的, 计算机系是很热门的专业, 你的绩点好看,才具备足够的竞争力。”   她的声音已然染上了哭腔, 为了避免哽咽, 她强迫着不让说话声停下:“可是应该去上的专业课, 你都缺席,你知不知道这节课的顾教授最喜欢点名,万一被点,点了名,平时分会非常低的,你总是……”   裴宴周听着对面的凝噎声,语无伦次地安慰着:“我已经拜托过舍友了,肯定不会出现纰漏的,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每节课我都会认真去的。”   保证之后,他又道歉道:“樱樱,你放心我肯定会以绩点第一的成绩成功转到计算机专业的,只要答应过你的事,我绝对不会食言。”   骆樱知道她委屈不是因为裴宴周缺的这节课,这件小事只是一个合适的催化剂,让她的怯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出口。   可听着对面诚恳的道歉,她又是一阵酸鼻,从腿腕上的抽纸盒中抽出几张,擦着止不住的眼泪,态度强硬但声音软到不行:“你最好是。”   裴宴周等到骆樱情绪稳定后,才斟酌着开口:“网络上的风向已经转变了,以后恶意的揣测基本是不会出现了。”   他犹豫了下,便又接着说:“事情我调查清楚了,是有人恶意偷拍让大V去传播,这种规模的传播已经够得上违法行为,造谣的人是你们宿舍的江绿,证据已经都在我手里,你准备怎么办?”   骆樱嗓音仍然哑:“交给学校处理吧。”   她没那么多泛滥成灾的圣母心,在网络暴力里沉浮了两天,还能坦然与江绿握手言和。只是她也学不来江绿的不顾念任何同学情谊,将人推到大众面前任其谩骂。   学校领导一直关注着这件事,她将江绿联系大V的聊天记录,以及付款账号的个人信息发给学校,全权交由学校处理。   低迷好多天的情绪,在她看到米莉给她发来的照片时,全数消失不见。   骆樱吸了吸鼻子,翘着唇将照片分享给了当事人。   清早裴宴周着急来找她,穿着印满哆啦A梦的睡裤出门,被人拍照发到论坛上。   网友也相当上道,纷纷给这张图命名为“裴神为爱裸奔”,这身不伦不类的穿搭,放在裴宴周身上确实算得上裸奔了。   【萝卜】:还挺可爱   【萝卜】:设为壁纸了   【裴】:现在也还穿着   【裴】:不然你亲自来拍   骆樱美滋滋地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   用不着细想,网络上堪比二极管的反转,肯定与裴宴周有关。她想起昨天骆嘉原打电话时,言语里都是对裴宴周静观其变的鄙视,这会儿腰杆都挺直了。   她坐起身,轻咳了两声,拨通了骆嘉原的电话。   对面接的很快,她对着话筒说道:“不用你联系公关花钱消灾了,事情解决了。”   骆嘉原显然已经知道了,极为冷淡的“哦”了一声。   骆樱对不痛不痒的回应并不满意,等了好几秒,发现对面没任何声响了。她不甘心地问了句:“你没什么要问的?”   骆嘉原尾音上扬:“我应该有什么要问的?”   骆樱被堵了下,但又憋不住:“你不好奇怎么解决的吗?”   就自家妹妹敲得那点小算盘,隔着十万八千米,都不影响分毫不差地钻入他的耳朵里。   家里的白菜心甘情愿被猪拱,骆嘉原的怨气蹿到天灵盖,冷哼一声:“瞧你这嘚瑟的语气,肯定是那头猪的功劳了?”   “他不是猪。”   骆樱噘着嘴反驳:“他,他是我男朋友。”   好哇,这都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骆嘉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奔三的姑娘了,怎么还沉迷玩过家家的游戏?”   奔三?   过家家?   骆樱不知道被哪个词踩到了小尾巴,急的面红耳赤:“我不是在玩过家家,其次我才刚刚二十,如果按这个标准,你都半截身子骨入土了?”   “半截身子骨入土?”骆嘉原咬着牙,恨不得隔空给骆樱一个脑瓜崩:“总之,我不同意!你才多大啊,就开始谈恋爱,至少得毕了业之后吧?而且哥哥现在还没归宿呢,你这个做妹妹的这种行为就是早恋!”   “等你有归宿,我怕是得头发花白吧。”   骆樱哪能不知道骆嘉原的心思,最开始知道他暗恋黎安安时,她还吐槽过这哥老牛想吃嫩草,没想到纯粹是高估了这哥的行动力,怎么多年别说吃草了,这老牛连位置都没挪一步。   她苦口婆心劝道:“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安安上大学面对的诱惑肯定要多得多,你再不行动等着为爱做三吗?”   骆嘉原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你们的恋爱脑同时被激发了?”   “恋爱脑也比榆木疙瘩强一百倍,反正我不管你了,到时候安安被别人娶回家,你不要找我哭就行。”   骆樱说完就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再见。”   网络暴力这件事学校征求了骆樱的意见,很快的给了江绿记过处分,取消了江绿一切评优评先的资格。   不知是碍于面子或是其他,江绿连续三天都没有迈进宿舍,如果不是正常上课,恐怕学校就作报警处理了。   骆樱的生活也很快恢复正常,在将这件事逐步淡忘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出现在了宿舍。   她如往常一般推开门,紧接着扑通一声,老妇人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衣袖泣不成声。   突然事件让她慌了神,她边扶老妇人边望向一旁的米莉,用眼神表示心底的困惑。   “您先起来。”她有些拽不动老妇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米莉也跟着帮忙拉着老妇人的右臂:“这是江绿同学的母亲,刚刚找到这里说要和你当面认错,我们没联系上你,刚刚黄舒还出去找你了。”   骆樱知道江绿的家境可能是普通偏下,但没想到贫困成这个样子。   江母的衣服很干净,可整件衣服像是补丁做的,肩膀衣角全是颜色不一的边角料。   按江绿的年龄推算也只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老妇人脸上皱纹极深,皮肤也被暴晒变得黝黑,特别是那双干活的手,像是冬天干裂的树皮,粗粝的满是老茧。   “骆同学,我家江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她没什么坏心的。”   江母不肯起,膝盖像是在水泥地上扎了根:“她从小被就我给宠坏了,做事没轻没重,我已经狠狠地骂过她了,只希望你大人有大量,给学校求求情,别让学校开除她,她从一个小山窝里考到这里真的非常不容易!”   骆樱和米莉对视一眼,实在拉不起来江母后,两人都半跪在地上。   她耐着心解释着:“江阿姨,学校的处分已经下来了,没有开除这件事,只是记过,您先起来,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我们慢慢说。”   江母浑浊的眼眸才算是有了光亮:“真的吗?学校真的不会开除江绿吗?”   骆樱点点头:“我向你保证。”   学校通知的确实是留校察看的处分,坏就坏在江母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名词,一听说是处分吓坏了,连夜坐火车赶到学校,人生地不熟,又不舍得花钱打车,硬着平时一双脚走了两天,才在路人的指导下找到学校。   江母的手里握着热水,眼神里全是不确定:“真的吗同学?江绿真的不会被学校开除吧?”   骆樱摇头:“不会的,学校的通知已经下达了。”   她看着江母身上破旧的衣物,觉得有些心疼:“只是,评优评先的资格可能没有了。”   “只要不开除就好。”江母像是大石头落地上的轻松感,歉意地望着骆樱:“真是对不起啊,骆同学,我家江绿肯定做了十分过分的事,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记在心上。”   骆樱认为江绿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来看这种惩罚在某一程度所付出的代价并不小。   对方母亲都这么诚恳的道歉了,她哪里还能记恨:“不会的阿姨,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以后我们还是同学。”   江母感激道:“谢谢,真的谢谢了。”   江绿得知母亲来宿舍后,感到宿舍时,江母已经离开了。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宿舍门口,脸上再无平日的精致妆容,她气不过走到骆樱面前,声音带着恨:“你是不是非得毁掉我?看到我这副样子,你是不是特高兴、特自豪啊?”   骆樱的目光瞬间就冷了下来:“这句话应该换我说吧?我得罪你了吗?”   江绿视线迸发恨意:“我就是讨厌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得到了一切,却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骆樱难得强势:“就因为你这点卑劣的想法,我就得因此被全民唾弃,背着小三的骂名被人喊打喊杀吗?”   米莉表情严肃:“江绿,错了就要承认错误,你这样真的搞得很难看。”   黄舒也点头:“大家不但是同学,还是舍友,哪怕性格不合相处不了,那也不能这样报复。”   “别在这里给我说教,你们有什么……”   骆樱打断道:“江阿姨刚刚为你道歉了,江绿你是成年人了,对不起这三个字也要借妈妈之口才能说出来吗?”   原本还面目狰狞的江绿顺便变得茫然,缓了数秒,晶莹地泪夺眶而出,她攥紧拳头,没再说什么话,转身朝着外面奔去。   骆樱起初是问心无愧,但看过江母之后,总忍不住地生出一丝愧疚。   她不止一次地问过,现在又忍不住:“阿宴,你说是不是应该减轻处罚,我只要一想到江阿姨,就觉得有些难过。”   裴宴周插上吸管,将奶茶递到骆樱的唇边:“别多想,学校肯定也考虑了很多,毕竟这件事实在算得上恶劣,早让江绿栽个跟头,难免以后酿成更大的错误。”   好在江绿总算是迷途知返,不再忙着找男朋友,也回归了素颜,到处兼职打零工。   宿舍只有两人时,还别扭地走到骆樱身边,说出了那句迟来的道歉。   骆樱算是释怀,与江绿也算是变成了正常的同学关系。   截止到年底,她只余下一个心思,那就是监督裴宴周,争取将人稳稳地送到计算机专业里。   而最近几天,她很明显的裴宴周的心不在学习上,经常出神发呆,捧着手机笑得不知所谓。   她只要一凑头过去,裴宴周就忙放下手机,装作无事发生。   可当她看到“男朋友出轨的六条反应”的公众号文章后,回想裴宴周最近的状态,竟然与六条反应一一对上后,她拉响警铃,向黎安安汇报情况。   【萝卜】:安安,我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定   【萝卜】:阿晏的举动也很反常,发信息都开始背着我发,生怕我看到,你觉得阿宴有出轨的可能吗?   【安安】:萝卜,我来你们学校了   【安安】:你的第六感没错   【安安】:我刚刚闯进了体育馆,意外看到了裴宴周这家伙竟然在教一个女生在打篮球   【安安】:我帮你盯梢,总之你快点过来   什么?!   骆樱脑袋都炸了,慌里忙张地换下拖鞋,出了宿舍门后,又再次折返,拿起立在旁边的扫把,火急火燎朝着体育馆冲去。 第85章 献春天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她一定会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甚至会认真画个美美的妆,等若干年后回忆起时也是精致的模样。   而不是现在, 手握着一个红扫把,站在焦点, 站在镜头前, 傻傻瞪着眼, 像个小呆瓜。   骆樱看着前几分钟义愤填膺地让她来“捉奸”,此刻拿着一朵娇艳的玫瑰花,冲进她怀抱的某人。   她磨着牙齿:“你竟然也瞒着我?”   “冬至快乐。”   黎安安凑在她的耳边,松开圈紧的双臂, 后撤着身子, 倒打一耙:“裴同学说, 今年的冬至一定要比去年的惊喜,是他威胁我,等结束了你可得替我主持公道。”   她笑吟吟将玫瑰送到骆樱的手里, 离开前顺手拿走了那把坏气氛的红扫把。   紧接着是田梨, 她将红玫瑰递到骆樱的手中,绕到身后,将手里精致的白纱卡在骆樱的头顶。   她绕了一圈,重新回到骆樱的面前,抬手捋了捋骆樱的发尾:“裴神眼光可真好, 你这美貌谁看了不迷糊, 要快乐呀樱樱!”   再往后,以戚柒为开始, 何旷祁远等人排成一个长队, 所有人左手背在身后, 微微弯腰,拿着玫瑰的右手向前,等待着骆樱的到来。   骆樱的脑袋还有些发懵,思绪一片混乱,完全是跟着本能向前。   排成长龙的队伍,有高中亲密的朋友,有大学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同学,等她走到长队的末尾,怀中已然全是一大捧玫瑰花。   她的感动,不是令人惊羡的关注,只是来自裴宴周本身。   在等待裴宴周回来的将近两年的时光里,她思念成疾,也望眼欲穿,可从未有过片刻迟疑不定,只因裴宴周是对的那个人。   在她第一次看见裴宴周时,这个少年是人间绝色,在盛夏里熠熠生辉。   他矜贵冷傲,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而后一步步的靠近,傲娇的少年撕下满不在乎的伪装,坚定不移地走向她。   从她转学到裴宴周去国外,两个人相处也只有四个月的短暂时光,流光瞬息间却生出亿万斯年。   她的喜欢从不止心动,还藏有无涯的占有欲,以及非他不可的翘望。裴宴周这三个字注定成为她余生的关键词,成为她身体内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是她千欢万喜的源头。   现场来了专业的拍摄团队,应该都是徐舟声公司,镜头有条不紊地被拉近。   而前方,目的地,是裴宴周。   在骆樱收完玫瑰的时刻,偌大的体育馆响起了欢愉的音乐背景音。   裴宴周拿着话筒,在前奏节奏前,走到她的面前,缓慢的语调混着慵懒的声线,平时淡漠的少年,唱起歌来暧昧又缱绻。   “还记得你的脸侧着,对我哼着你爱的歌,看着合照里的笑颜,藏不住对你的喜欢了……”   骆樱在刷视频时,不止一次地听过这首歌,甚至是某些网民剪辑两人直播时的甜蜜互动最长用到的主题曲。   相比软糯的甜美女声,裴宴周带着十足的少年感,欢快的节奏让他的声音沾染上活脱,听起来格外令人心动。   “是心动啊,糟糕眼神躲不掉,对你莫名的心跳,竟然对你的迷恋,感觉要发烧……”   在裴宴周愈发粘稠的视线,歌曲也进入了尾声,他深切地望着眼前的女孩,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个六月流火的盛夏天,而他的女孩永远明媚如初次相见。   随着他放下话筒,体育馆的二楼响起一阵欢呼声。   骆樱才注意到围观的群众数量之多,她的视线环绕一周,紧接着瞳孔紧缩,眼底被染上一层粉色。   一场盛大绝美的樱花雨在空中漂浮,在地心引力下,悠悠绘出风的走向。   粉色霸占所有的空间,就连鼻息之间都是樱花的花香,一捧捧的花瓣在空中飘荡数秒,最终落在她的发间和脚边。   冬至时节,有人为她下了一场樱花雨,好似带她回到了高三那年四月时,那场戛然而止的告白。   骆樱忍不住捂住唇,眼眶沾染上泪意,而下一秒,眼泪如同决堤的山洪,从眼睛里夺眶而出,划过面颊,坠落在樱花瓣上。   只见二楼从最左端开始,一条印着熟悉字体的横幅向下展开,每过十秒,间隔一米的地方横幅像是展开的画卷,映入眼帘。   “飘落的不是樱花,是弥山遍野对你的喜欢。”   “骆樱的所到之处,是裴宴周的所向披靡。”   “愿得神明偏爱,佑小萝卜头寸寸欢喜。”   “对你的喜欢,是长鸣的钟声,是春夜的野草,只需风动,便生生不息。”   “我野蛮生长,只赋予你定义我的权利。”   “拳头和温柔,为我的小萝卜头随时待命。”   “陪着我吧,以挚爱的身份。”   “总有一个终点,我向往的是落樱时节的四月人间。”   “这一刻,除了爱你,再无其他。”   “所以,来爱我吧,骆樱。”   “求求你,爱我吧。”   裴宴周抽象又具体,遥远又生动,曾经是所有人眼中矛盾体。他像一株罂粟,带着成瘾的危险因子,让人靠近又害怕沦陷。   他是光芒万丈,是不可一世,是招摇放肆的风,是十七岁耀眼的光。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人群之中,也烙在了骆樱怦然的心动上。   还不等裴宴周有所动作,骆樱向前一步,整个人扑向面前的少年。   掌声雷动,人声鼎沸,在裴宴周的怀里,她看到了令她脸红心跳的盛夏,也看到了未来的花开万里。   少年时代,那些养藏在厚重课本里的心动,穿过冗长的光阴,被演绎成极致的浪漫。   初次心动,次次心动,在这落俗的凡世间,唯爱意不灭,仅浪漫不死。   裴宴周抱着怀中的小不点,下巴蹭着柔软的发顶,心跳怦然。   欢喜从心底蔓延,席卷他的全身,而在宏大怡悦里,他却有种落泪的冲动,在这一刻那些虚无缥缈的幸福才拥有了真切的实感。   他忍不住确定着:“樱樱。”   骆樱:“嗯。”   他不厌其烦的表述:“我喜欢你。”   骆樱:“我知道。”   他又将手臂收紧几分:“我们在一起了。”   骆樱:“是的。”   他欠下的那个春天,终于在迟到两年后,补给她了。   作者有话说:   告白歌曲是《除了春天,爱情和樱花》 第86章 嘤嘤怪   这场浩大的告白在网络上造成了空前绝后的效果。   姜女士是被熟人告知, 才知道自家宝贝女儿终于铁树开花,谈起了甜甜的恋爱。   和骆樱抱怨了大半天,在得到过年把人带回来的答复后, 她才算是勉强绕过骆樱瞒着她偷偷恋爱的事,几乎和互联网脱轨的女士, 让骆嘉原下载了直播软件, 循环播放着“裴洛”情侣的甜蜜日常。   “骆先生, 你看看这两个孩子简直配一脸!”   她看着屏幕上的两人,忍不住爬到骆先生的腿上,将头枕在骆先生的肩膀上,而后将进度条拉到最开始:“无论是颜值, 还是气场, 两个人只要同框, 我都有种逝去青春回来的错觉。”   骆先生放下正在看的财经新闻,把人揽进怀里,依赖性地闻着骆女士的气息:“等樱樱回来了, 你没准就能找到灵感。”   说完, 幽怨的哀叹一声:“我好难过,我在你身边,你竟然还要靠别人汲取写作的灵感,怎么,是我给的爱不够多吗?”   姜女士放下手机, 翻了个身, 跨过在骆先生的腿上,头凑着骆先生的耳侧:“或许可以更多。”   骆先生喉咙滚动了两下, 对姜女士的自制力一向为零, 抵抗两秒, 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你就招我吧。”   而别墅三层,楼上的房间显然是另一番风景。   骆嘉原只恨自己还没瞎,不可避免地看到被推上热榜的告白,他此刻正在朝着骆樱训话:“就这么答应了?啊?就这么简单的答应了?”   “不然呢?”   骆嘉原气不打一处来:“小樱!之前我说的话你是不是根本没当一回事?就一句他喜欢你,你就眼巴巴地跟人走了?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骆樱只当他在嫉妒:“最起码我还有人卖。”   “呵,你还骄傲上了?”   骆嘉原扶着额头:“我听妈说你年底要将人带回家?你们才认识多长时间?这就在一起了?是不是还需要点考察期?”   骆樱淡淡一句:“高二就认识了。”   “高二认识?喻亦池那小子能同意你身边出现异性?”   骆嘉原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等等,高二?你们转学之后认识的?”   骆樱:“嗯。”   骆嘉原脑袋都大了。   原本骆樱在关键时期转学,他本来是不同意,可得知喻亦池的小心思之后,他话都没说,瞒着父母联系了学校,还以为将骆樱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逃离狼窝,又进入了虎穴。   他懊恼不已:“照你这么说,这一切还都靠我牵桥搭线了?”   骆樱:“是的,我还得谢谢你。”   她话音一转,反问起骆嘉原:“倒是你,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能稍微争点气?”   骆嘉原谈及到黎安安,整个人就没了精气神:“会不会她根本对我没意思,毕竟连你都看出来了,她会不会故意装不明白?”   暗恋就是如此,怕她真不知道,更害怕是装不知道。戳破窗户纸看到的不一定是晴空万里,也可能是乌云密布,爱的深的人向来不敢轻易去赌。   “什么叫连我?”骆樱不满的纠正着:“我和母胎单身的人有本质的区别。”   她损归损,但还是安慰着骆嘉原为数不多的勇气:“骆嘉原要不要这么怂啊?如果真的因为你的怂劲错过安安了,我以后可不叫你哥了。”   骆嘉原:“说的好像你经常叫哥一样,等等,现在是我在质问你吧?被岔开话题,我最后强调一遍,这件事我不同意。”   “然后呢?”骆樱毫不在意:“你不同意我还能直接分手?你想多了吧,与其担心我被人拐走,你还是担心自己没人要的问题吧。”   骆嘉原嘶了一声:“就你这嘴,那头猪不得被你毒死啊?”   对面是骆嘉原,骆樱怼人的技能全开:“你才是猪!不对,你是狗,单身狗的那个狗!”   不等回怼,她的尾音上扬,话语透着漫不经心:“男朋友来找我了,不能让单身狗的磁场影响我谈恋爱,再见!”   她挂断手机,双手举在半空中,飞奔着扑向来人:“阿宴!”   而后被人稳稳地抱在怀里。   那日冬至告白后,这两人是不放过一秒虐狗的时间,每个角落,只要出现都是成双成对。   裴宴周将软绵绵的手握住,揣进自己的兜里,呼着热气:“好冷贴贴。”   “贴贴?”骆樱重复了一遍,忍不住笑出了声:“阿宴,你最近好嗲。”   裴宴周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撒娇意味更明显:“没办法,谁让我有女朋友呢?”   说完轻侧着身体,垂首亲了一下骆樱的小小脑袋瓜。   骆樱饶是适应了牵手拥抱,可亲吻这一块还是未开放的领域,都不用余光去看,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   她的脸蹭一下发烫,忍不住掐了裴宴周的掌心:“大庭广众下,你注意点。”   裴宴周得了便宜,格外配合着卖乖:“我女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害羞了。”   骆樱辩解着:“是你脸皮太厚。”   两人晃晃悠悠,就这样黏着走上了二楼。   这节课是《心理学史》,简单来说,骆樱是来陪读的。只要两人不是同时有课,都会在对方的班级里进行旁听。   裴宴周是要转专业的,对绩点的要求很高,在骆樱的强烈建议下,两人都是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大学是个神奇阶段,只要不是座无空席,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永远是空着。六个空位基本只有他们两个,久而久之,被人戏称为他们的情侣专座。   教这门课的教授是个六十岁的小老头,姓李名毫,精致又风趣,每天乐呵呵,头发是自来卷,卷的很有个性,一缕一缕层次分明,绵羊见了都得夸声好卷。   他脚下生风,将课本放在讲桌上,推了下圆框的金丝眼睛:“骆樱同学又来陪学弟来上课了。”   骆樱很喜欢这个小老头,也幽默地回道:“主要是为了见您。”   “恋爱真是个好东西。”李毫笑了一声:“都会打趣老师了,大一的时候我教你时,你还是冷若冰霜的学神。”   骆樱在一众低头族中算是上一股清流,每节课都认真记笔记,在旁人都为及格万岁时,她绩点高达四点九,以几乎全科满分的成绩让人印象深刻。   李毫拍了两下手:“现在我让大家看一下上一届优秀学生,也就是你们的骆樱学姐的知识贮备量。”   他笑着看着骆樱:“我话都说出去了,骆樱同学可得给点面子。”   骆樱习以为常地站起身,从大一开始,只要教授对着没有回应的教室提不起来劲时,就会让她站起来回答问题,好找继续讲下去的动力。   李毫瞧着下面全仰着的小脑袋,就知道兴趣已经被提起来了。   他走下讲台,随意地抛出一个问题:“毕竟是陪读,那就问个简单的问题,来说一下冯特在心理学史上的重大贡献。”   事实证明,骆樱可不仅是个陪读:“首先,他在莱比锡大学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心理学的实验室,其次,他创办了心理学刊物《哲学研究》并发表了相应的论文,使心理学从哲学的附庸地位解放出来,成为一门独立的实验科学,他还提出了心理产品分析法来研究高级的心理过程,最后他为欧美一些国家培养了心理学专业工作者,在世界范围内促进了心理学的发展。”   流畅不带卡壳的回答让李亳面颊上的笑容肆意扩散。   裴宴周全程托着下巴,仰望着骆樱,面上就差写着“我老婆真棒”。   他在骆樱回答结束后,第一个鼓掌,带起了轰烈的掌声。   李亳心满意足:“这位就是在我教学将近三十年的教学生涯里,唯一从我手里拿过满分的同学。”   他脸上的赞赏还没完全褪去,紧接着腹黑一笑:“就是不知道找的男朋友怎么样?”   裴宴周一句话的功夫,谁都拦不住,站起来就要证明自己:“李教授,你来测测我?”   李亳就等这句话了:“人本主义心理学与行为主义心理学有那些对立的观点?”   裴宴周可再也不是懒惰学习法,为了能得到骆樱一笑,他每天五点爬起来背枯燥的定义。   问题一出,他便信手拈来:“人们注意心理学反对人的兽化和计算机化,认为人不是大白鼠或是缓慢的计算机;反对操作主义,注重人的主观性;反对吝啬律,认为这一规律用于人格的复杂问题时,歪曲了人性,在方法论上完全站不住脚;反对还原主义,认为还原的简单化,让我们看不到生长发展和新异的事实,并且错误的宣扬人格只不过是个别心理形态的总和。”   李亳连连点头,欣赏地看着裴宴周:“看来今年还有人能从我手里拿过满分。”   他转了一圈,又回到讲台上,视线在班级里巡逻一圈:“现在你们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吧。”   底下同学也是敢怒不敢言。   裴宴周能抱得骆樱归,可不只是会背课文,那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碾压他们啊。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靠背课文都能赢得骆樱的青睐,毫不夸张的说,凌晨三点,全校男生铁定都在嘶吼。   别说只是这一个问题,怕是有人当场化身复读机,一本书都不在话下。   但是很显然都是无用功。   背的再熟练,裴晏周也就只有一个而已。   作者有话说:   相关《心理学史》知识均来自百度 第87章 嘤嘤怪   临近岁末,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一科接着一科,眼看着离寒假近在咫尺。   随着铃声的响起, 《心里测量学》作为最后一科敲响的放假的铃声,从考场走出的学生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裴宴周斜靠在门框上, 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在人群中的某人, 眼神无所回避。   大抵是眼神过于炙热, 拥挤的人群自发地让出一条路。   骆樱楞了一下,被这场景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继续往前走吧,就得接收大部分人的视线,可是置之不理吧, 好像大家也都在看她。   在她迟疑时, 只看到站在门槛的人突然站直的身体, 二话不说就要朝着这边走。   她加快步伐,迅速从人群中穿过,拉着脸皮厚如天的某人就离开了人群聚集地。   “自从和你在一起, 我在外面快被视线射成筛子了。”   骆樱幽怨地叹了一口气, 丝毫不谈自己大一时就是焦点,她将带着手套仍是冰冷的手揣进裴宴周的大衣兜里,没一会儿被火炉般的大手掌包裹住,她嘟着嘴:“不是说美丽冻人吗?你穿个大衣,怎么还这么暖和?”   裴宴周乐呵着:“终于承认折服在我这张脸上了?”   他最开始得知骆樱对他一见钟情, 钟的是这张脸时, 大脑还吃过这脸的醋。这几年总算是摆平了心态,既然骆樱喜欢他这张脸, 也意味着他只要不毁容, 就还能得到骆樱的偏爱与关注。   “少臭美哦。”骆樱说话期间, 又朝着裴宴周靠了几分:“对了,周老师给你打电话了吗?”   裴宴周可太喜欢冬天了,将掌心的手握紧:“打了,让我回学校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去发言,我给拒绝了。”   不说其他,就那八百字的发言稿都够头疼的了。何况骆樱说放寒假要带他回家见家长,他哪还有什么闲心去其他地方逗留。   “啊?你拒绝了?”   骆樱停住脚步,仰着头:“周老师说已经通知你了,我还以为你同意了,已经答应下来了。”   裴宴周咬牙:“这周老头还真是有点狡猾在身上的。”   难怪他当时拒绝时,周绍金丝毫没挽留,感情是吃定了他,知道只要骆樱决定去,就算没有邀请他,他也会像个买一赠一的赠品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之后骆樱询问了田梨,得知周绍金给一班的每一个同学都打去了电话,而所有人都因为考试的时间冲突,不能到达现场,只有她和裴宴周考试结束的最早。   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也不能临时反悔,第二天两人最坐上了最早一班的高铁,去往F市的路上。   冬日正盛,沿路不断是大雪皑皑的场景,配上清晨的雾气和绿野的山,随手一拍就是视觉享受。   骆樱趴在车窗上,对着掠过的如同山水画的景色按下拍摄,刚拍十分钟,肩膀上又多出一个脑袋。   她移开了几分:“正拍着呢,你先别打扰我。”   “竟然说我打扰你?”   耳尖一阵温热,裴宴周委屈巴巴的模样听声音就能想象一二:“果然只要不冷,我就不是你的宝宝了。”   骆樱是畏寒的体质,来的路上,恨不能钻进裴宴周的怀里,还打趣地说了一句“你就是我的暖宝宝。”   谁知这人只选择性的听了后面两个字,现在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姓谁名谁,一开口就是以“宝宝”自居。   她的耳朵被这两个字烫的发红,放下手机,将手抵着近在眼前的头,满脸无奈地纠正:“我说的是暖宝宝,人家宝宝都是小朋友,哪有像你这么大的宝宝?”   裴宴周:“年纪大就不能当宝宝了?”   他晃着脑袋,躲闪着骆樱的推力:“你就当我是你的大宝宝了,就算到了八十岁,我也是你的老宝宝。”   骆樱觉得自己疯了,为这句话疯狂心动,可口是心非道:“阿宴,男生谈恋爱之后都会像你这样少女心暴增吗?”   “那肯定不啊。”裴宴周否认道:“没有人的爱,能比过我对你的喜欢。”   骆樱唇角疯狂上扬。   救命啊,和裴宴周谈恋爱真的要命啊!   出了高铁,骆樱就变成了黏人精,恨不得像袋鼠挂在裴宴周的身上,藏进那片温暖的又安全感倍增的胸膛。   裴宴周被占便宜被占的心神荡漾,巴不能冬天就在室外过了。   可一听到骆樱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刚升起的想法瞬间破灭,他拉开大衣,将人完全拢进自己的怀里:“我们走快一些。”   到了学校大门处,他隔着窗户就看到严谨的门卫大爷带着老花镜在读报纸,他高中被门卫大爷拦了无数次,自然知道这大爷软硬不吃。   他环抱着骆樱,伸手拿出手机要打给周绍金,就听到门卫大叔粗犷的声音。   “分开分开,赶紧分开,你们靠得太近了,不知道早恋是学校的红线吗?”   门卫大叔强硬说了几句,眼看着两人有些眼熟,站起身,推了推老花镜,没几秒就打开门卫室,从校门口走出来:“你们两个,是不是裴神和骆神?”   裴宴周挑了下眉:“大爷,您这会认识我了?”   他高中时没少和这位大爷掰扯,这大爷就像是脸盲患者一样,无论打了多少次交道,人家只认书面证明不认人。   门卫大叔:“你们的照片都被挂了起来。”   这个挂用的很精髓。   不过裴宴周暂时还不想被挂在墙上。   结果门卫大爷手一抬,指着右侧的宣传栏:“每一个来找学生的家长,都会讨论你们。”   骆樱顺着大爷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巨型的宣传栏上,他们两个人的照片并排放在最前面。   大抵是被烈阳暴晒过,照片的颜色有些褪色,但朦胧仍然挡不住两人溢出来的青春和般配感。   裴宴周拿出手机对着两张照片拍了下来:“结婚照就按照这个标准来就行。”   骆樱用手肘怼了下裴宴周的肚子:“你够了哈。”   “你们已经结婚了吗?”   门卫大叔眼睛不好使,这会儿耳朵也像是出了问题,笑得格外开朗:“那随便抱吧,毕竟是合法的。”   裴宴周那些被为难的时光,在这句话下一笔勾销。   他态度端正:“大爷借您吉言。”   门卫大爷乐呵了几秒:“行了,外面怪冷的,你们是作为优秀学生来发言的吧,周老师告诉我了,赶紧进来吧。”   等到了学校大礼堂,暖气从四面八方袭来,骆樱被冻得发麻的细胞才算活络起来,她拉着裴宴周站在暖气最足的地方。   十分钟后,周绍金找到两人,看着穿的单薄的裴宴周就是一通说教:“穿得这么单薄,对冬天最起码的敬畏都没有。”   知道说不动裴宴周,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拿出你的发言稿,我先给你审核一遍。”   裴宴周点了点脑子:“记这里了。”   周绍金:“……”   “放心。”裴宴周自信倍增:“我可是你教的得意门生,不会让你跌份的。”   周绍金也没再说什么,他费心请来的这两人,哪怕一个字不说,就只是并排站在一起,估计起的效果也比六位数请来的鸡汤达人强上几倍。   他还担着毕业班的班主任,小叙几分钟就要回班监督学生的学习情况,将流程图交给两人便离开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校庆会已经拉开了帷幕。   两人被安排在了第一排,周围全是校领导和老师,在一众领导长辈的嘘寒问暖里,等到主持人开口时,两人笑得嘴都僵了。   “真是热情的过分。”骆樱拉扯了下毛茸茸的围巾,长呼一口气:“我都出汗了。”   她斜着身体朝着裴宴周的身边靠过去:“话说,你真的要随机发言?万一卡壳了,会不会影响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高大形象?”   裴宴周满脸笃定:“不会丢你的脸。”   “当然。”骆樱笑着装听不懂:“要丢也是丢你自己的。”   舞台上是几十人的大合唱,从话剧到朗诵会,一张张面孔上全是活力四射的脸庞。   骆樱想起高三那年,她也是坐在观众席上,那时她听到“大雾四起,偷偷藏匿,我在无人处爱你”的歌词时泪流满面,高朋满座里,没人能理解她的孤独。   她想起那时,鼻尖泛酸,她靠在裴晏周肩膀上,吸了吸鼻子:“阿宴,你来了,所以雾散了。”   声音嘈杂,裴宴周只知道骆樱说话了,但没听清具体的内容。   他低垂着脑袋,将耳朵凑过去:“樱樱,再说一遍。”   骆樱配合地凑过去,嘴唇擦着裴晏周的脸颊:“阿宴,好好表现,别丢我的人哦。”   裴宴周微怔,下一秒笑若繁星:“好。”   在情景剧结束后,骆樱摘下围巾,和裴宴周站到了后台。   在一阵欢呼声中,她站到演讲台上,看着观众席里蓬勃的笑颜,再次感受到青春所带来的余震。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学姐骆樱,在B大读心理学专业。很高兴受到邀请,能站在这里分享我的心得,看到你们,高中的时光仍旧历历在目。”   “我还记得高三时,教室后方的励志语句:低头是课本,抬头是前途,埋头是苦累,对面是未来。每个人都在高三的冬天积聚力量,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等待着来年夏天逆风翻盘的一瞬间。”   观众席里是无数双渴求的目光,在这所学校里,没人不知道裴宴周这三个字,而在这个名字之上,便是在讲台上闪闪发光的女生。   而现在,传说里的女主角站在聚光灯下,温柔恬静中藏着一股震人心魂的力量。鸡汤听得再多,但只要是演讲的人足够优秀,仍旧是能调动起气氛。   “只有经过荆棘,才能看到繁花,只有熬过孤寂,才能听到掌声。我们用风华正茂的最好时代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但少年意气就是如此,我们约定的顶峰相见,必定无人可挡。”   “明年夏天,祝各位金榜题名,得偿所愿,让这一路的颠沛流离配上一句值得。反正总有人要赢,不用怀疑,那个人一定就是你。”   骆樱在雷鸣般的掌声走下台,在后台被裴宴周拦住要了一个爱的抱抱后,飞快地回到座位上,准备看裴宴周的精彩表演。   裴宴周怎么说也是从小到大一路检讨到大,只要学校一开表彰会,他都是首先作为第一名发表获奖感言,然后念检讨结束,开场和压轴都是他。   所以呢,都是小场面。   他镇定自若地调整了下话筒:“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学长裴宴周,在B大读心理学专业。很荣幸以骆樱男朋友的身份受邀来到这里,我呢,没什么理想,只是我喜欢的人在山巅,所以我也必须爬上山顶。”   瞬时间,礼堂像是爆了炸。   骆樱不知是被巨大的声响影响,还是因为裴宴周的那句话,她感觉耳朵是一片轰鸣,拿着围巾的手不自觉按在右心室上。   她热泪盈眶,在泪花里,她仿佛看到裴宴周在高三奔赴盛夏的身影。   “高考,并不会让全世界看到你,但只要能让喜欢的人看到你,能让你看到你喜欢的人,这就足够了。我高三时啊,也曾披星戴月,不再觉得前途无所谓,因为我知道录取通知书,是我能走向她的入场券。”   “我一路跑啊跑啊,只为了追上她的身影,五点钟的凌晨真的又黑又冷,无人问津的日子真的枯燥乏味,但是终点是她啊,毕竟我知道,她笑起来比太阳都要耀眼。”   “我们每个人都要熠熠生辉,要在最喜欢的人面前闪闪发光,高考是个独木桥,但爱可迎万难,所有的坚持都会有意义,翻山越岭之后,在繁花满地中,你终会抓住翘首以盼的人。”   “各位,明年夏天,祝你们都能和喜欢的人撞个满怀!”   少年人的青春总是炽热,手握着无穷的可能性,任由风吹与雨淋,在光阴里等待着迷雾散尽。   风声鹤唳的岁月,拉得很长的影子,天花乱坠的闲聊,少年终将不负众望,一往无前,去迎接自己的天光大亮。   骆樱走出大礼堂的时候,眼角都是湿的,被冬天的寒风一吹,堵在心头的棉花更膨胀了几分。   她拉扯着裴宴周,快步走出焦点的正中心,到了校门口,就看到黑色的卡宴前站着的男人。   男人看到她时刚扬起唇角,而后看着被她牵着在后,笑得春心荡漾的傻小子,瞬间就来了气。   他快步走到两人旁边,不由分说便要拉扯着骆樱离开,结果一只大手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   裴宴周表情更加不耐,像是被侵略领地的狮子:“喂喂喂,人贩子啊?大庭广众之下,你爪子抓哪呢?” 第88章 嘤嘤怪   两个人拉扯期间, 骆樱实在受不了寒冷,避开两人闪身打开后车门进了车内。   车内开足了暖气,温煦的风萦绕着全身, 她才把围巾扯下来,身体完全放松的舒展开。   骆嘉原也懒得和裴宴周纠缠, 动作迅速地坐上驾驶座, 还不等锁上车, 后车门再次被拉开。   他扶着方向盘,语气不耐:“我可没打算接你。”   “说的好像我很想上你的车一样。”   裴宴周紧紧挨着骆樱,视线死盯着前视镜:“我是跟着樱樱上来的。”   骆嘉原唇角死抿:“下去!”   裴宴周不为所动:“怎么着?这么紧张,不会是哪里来的人贩子吧。”   他转头换了种温和的语气:“樱樱, 这是你叫的出租车吗?司机态度这么差, 是不是黑车啊?”   “出租车?”骆嘉原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他妈这是卡宴!”   裴宴周歪头:“所以呢?再好的车不也是四个轮子, 能飞起来吗?不能的话态度就好一点。”   他自然知道这是骆樱认识的人,但上次受到喻亦池的教训,他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人也是暗恋骆樱的人, 出于本能打算先声夺人。   骆樱没感到丝毫意外, 凭着对两人的了解,能友好相处才怪。   她乐得看戏,没打算主动介绍,对骆嘉原说:“走吧,司机。”   骆嘉原一看骆樱的胳膊肘快拐到外太空了, 又看到旁边嘚瑟的裴宴周, 憋着一口气,踩下油门。   他瞧着身后腻歪的两人, 气不打一处来:“混蛋, 别靠那么近, 给我把你的爪子放到该放的位置上,不然我直接给你送到局子里。”   裴宴周也很不服气:“这我女朋友,我想牵手就牵手,你算哪块地里长出的葱,还给我送局子里,说大话也不怕闪到大舌头?”   骆嘉原还没在嘴上吃过这么大的亏,实在是招架不住,他二话不说拿出杀手锏:“我是她哥。”   本以为这四个字能成功让裴宴周做小伏低,没想到这人轻呵一声:“哪又怎么样?”   骆嘉原舔了舔后槽牙:“就凭你这句话,我是不会让你进我们家的门。”   如果骆嘉原在喻亦池之前出现,裴宴周铁定直接让人供到天上,但吃一堑长一智,被喻亦池戏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不能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他看着骆樱没有开口,以为是又冒出来一个假哥哥,没了口下留情的打算:“不是我说你,没人拆穿你,你还真就演上了?还你们家的门,樱樱家的门朝哪开知道吗?像你这样上来就攀亲戚的人,我可见多了,不就是认识的关系,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他底气十足:“我知道我作为樱樱的男朋友,你这个普通朋友肯定嫉妒,但你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清宫剧看多了,想以上犯下,和正宫抢位置?啊不对,你连个侧妃都不是,和我争风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骆樱实在憋不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裴宴周没看到前方骆嘉原黑成碳的脸色,还在添油加醋:“听到没?你这愚蠢的行为,樱樱都听笑了。”   骆嘉原缓了几分钟,等骆樱笑劲过去了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脑子有坑?”   他抬头,在前视镜和骆樱对视:“别告诉我你口味这么重,喜欢他什么,喜欢的是他的脑残?”   裴宴周再次调整到大战的状态,还没开口,掌心突然被抓了一下。   骆樱笑得肚子发疼,为了避免裴宴周再说出惊世骇俗的话,她解释道:“我哥。”   在裴宴周试探的眼神中,她点点头:“这次是亲哥,同父同母。”   裴宴周的脸色在惊慌和无措中来回交替,表情最后变成一个讨好的笑,只是笑得很僵硬:“原来是哥哥啊。”   这下是吃一堑又吃一大堑,巴结了假哥哥和得罪了亲哥哥相比。还是后者更为严重,眼前这个亲哥哥还真能决定他进不进的了骆家的大门。   骆樱哪舍得让裴宴周难过,看了骆嘉原一眼:“适可而止哈,这可不只是追我的人,这是我男朋友。”   她挽着裴宴周的手腕:“不用担心,只要我愿意,我们骆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裴宴周感动之余还不忘弥补着过错:“哥,刚才冒犯了,谢谢你带我们回家。”   骆嘉原冷哼一声:“没有你。”   裴宴周知道这两人血浓于水,安全感回来之后,态度很是谦和:“那谢谢哥带樱樱回家。”   骆嘉原:“……”   进可攻退可守,关键是这脸皮可真厚。   在暖和的环境里,人不自觉就容易犯困。   骆樱感觉眼皮越来越重,靠着裴宴周的肩膀进入了深睡眠。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醒着的两个担心吵醒骆樱,也都没再开口说话。   两个小时后,汽车停到别墅区的停车场。   裴宴周抬手轻轻将骆樱落到眼前的碎发拨动到一旁,轻声细语地喊着:“樱樱,到家了。”   骆樱迷迷糊糊睁开眼,在裴宴周的肩膀上缓冲半分钟,才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   骆嘉原熄了火,转过身:“小樱到家了,你可以安心的回自己家了。”   骆樱依赖性十足地抱着裴宴周的手臂:“有我的地方就是阿宴的家。”   她生怕骆嘉原无意间戳痛裴宴周敏感的神经:“怎么着?你也要赶我走?”   骆嘉原看出了骆樱的警告,生怕踩到可能有他不知道的隐情,礼貌地选择了转移话题:“大过年的,只要没人来找你要人,我倒没什么意见。”   裴宴周解释着:“这点您可以放心,我已经和家人商量好了,这种乌龙不会出现。”   骆嘉原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温吞吞地下车:“最好是这样。”   正值年关,骆先生和姜女士的工作量倍增,就连家里做饭的阿姨也有事请了几天的假。   天色渐晚,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骆嘉原再怎么对裴宴周有意见,但只有进了骆家的大门,对他来说就是骆家的客人。   他坐到沙发上,掏出手机浏览着外卖软件的页面:“有想吃的吗?我给你们点外卖。”   “外卖多不健康。”   裴宴周疯狂开启刷好感模式:“你们先去洗漱,我准备晚饭。”   骆嘉原表示怀疑:“你?”   骆樱在直播时也见识过裴宴周的厨艺,面漏为难:“你也累了吧?还是点外卖吧。”   “我不累。”裴宴周被刺激的可太有精神了:“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摸索到的做饭的诀窍,让我给你们露一手,毕竟还要打扰你们那么久,也让我做些什么报答一下。”   骆樱不好打击裴宴周的积极性:“那做些简单的就行,反正是晚上,清淡一些最好。”   骆嘉原耸耸肩,无所谓道:“随你。”   骆樱本来还打算做个场外指导,结果被裴宴周催着去楼上休息,拗不过只得半信半疑地上了楼。   骆嘉原在三楼走廊往下一瞥,朝着裴宴周四处张望的样子,心底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不会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骆樱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总不能把厨房炸了吧?”   事实证明,只要操作得当,厨房这东西真的会炸。   骆嘉原听到一声巨响后,匆忙围了一个浴巾就跑出了门,从三楼往下望,就看到厨房的一片狼藉,和拿着勺子歉意看着他的罪人。   他无奈的扶额,恨不能揪着裴宴周的衣领问他都做了什么。   “刚刚好像步骤搞错了,然后油锅里起火了,我一慌张,碰倒了些东西。”   裴宴周站在散落一地的青菜堆里,模样极其无辜:“有想吃的吗?我给你们点外卖?”   骆嘉原脑袋都大了:“外卖不健康和你炸厨房有什么关系?还是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比较好听?”   他想的不错的话,半小时前他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吧。他在心里说了好几遍“客人客人客人”之后,才压下吐槽的欲望:“你自己看着办吧。”   晚上靠外卖解决了之后,裴宴周住哪里又成为最重要的问题。   骆樱有了主意:“我旁边的客卧不是空着,住那里就行。”   “不行!”骆嘉原如同防狼一般:“一楼也有客卧,还是住下面方便。”   骆樱坚决不退让:“有什么区别吗?”   骆嘉原散漫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孤男寡女的住一层,多不方便,总之想住三楼,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什么孤男寡女?”骆樱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人吗?”   骆嘉原都快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我是人吗?你当我是亲哥,能问出这个问题?”   裴宴周瞧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在骆嘉原威逼的视线里,只得参与进这场兄妹混战:“虽然我很想住三楼,但如果代价是哥去死的话,我还是能勉强自己住在一楼,毕竟我是客人,哥是主人,我得听安排。”   这一通解释,听得骆樱火气更大了,看着骆嘉原不退让的态度,她拿起手机联系了姜女士。   “妈妈,我带回来了一个朋友,我想让他住在三楼,但是骆嘉原非要人家住在一楼,还威胁人家如果住三楼,得跨过他的尸体。”   也不知对面说了什么,骆樱露出笑容:“妈妈要和你说话。”   她躲过骆嘉原拿手机的动作,将手机开了外音:“好的妈妈。”   “骆嘉原,你小子在搞什么鬼?”姜女士一改往日温柔:“妹妹好不容易回趟家,带回家个朋友,你还得参和一脚?”   骆嘉原捏了捏眉心:“不是普通朋友,是男的,我是怕不方便。”   谁知姜女士更兴奋了:“男朋友啊?是叫裴宴周吧。”   骆嘉原觉得更头疼了。   果然姜女士不该让他失望的地方从没让他失望过:“人家小情侣住一起,碍你什么事啊,白天也就算了,晚上你个电灯泡哪凉快哪呆着去!我告诉你骆嘉原,本来我就看你单身做狗做到老男人就已经很生气了,你要是敢把妹妹的恋爱给搅黄了,以后你直接去车库睡!”   骆嘉原被数落的别说面子了,连里子都没剩下丁点:“行了,我知道了。”   姜女士才罢休:“晚上你把你的房间腾出来,你在一楼睡,把空间留给人家小情侣,我们家不能再多出像你一样不争气的单身狗了。”   骆嘉原撇了撇嘴,没应声。   “行了,给你说话我就来气。”姜女士深呼一口气:“给手机给妹妹。”   骆樱看到骆嘉原吃瘪合不拢嘴,甜甜地喊人:“妈妈,我在。”   “小樱啊,别管哥哥的话,他就是纯粹嫉妒。”   姜女士温柔的声音像是能溺死人:“我已经训过他了,让你朋友别放在心上。”   骆樱应了一声:“好。”   姜女士又说:“明天我这边有一期是青春主题的杂志,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你能带你朋友过来吗?妈妈想请你们帮个忙,你问问你朋友愿意来吗?”   骆樱有些楞,方才从外音里已经得知姜女士知道是她男朋友,现下提出这种要求不知在打什么注意。   她有些迟疑,下意识就朝着裴宴周望去,就看到裴宴周的脑袋如同捣蒜,点的那叫一个配合:“好,那我们明天去找你。”   挂断电话后,她冲骆嘉原扬了扬手机:“听到了没有?妈妈让你腾位置。”   骆嘉原没吭气,抬脚上了三楼。   在卧室里,找岑故吐槽了三个小时,吐槽到口干舌燥才挂断电话下楼接热水。   他接了杯热水,抿了几口,嗓子里的干涩才算是缓解了些。   推开门重新进入卧室之前,他鬼斧神差地走到客卧,搭上扶手一拧房间门竟然开了。   他脑中响起警报,看着灯火通明的室内空无一人,急忙敲旁边的卧室门:“裴宴周,你个登徒子给我出来。”   两分钟后,两人衣冠整齐地站到他面前。   骆嘉原咬着后槽牙,将矛头对准裴宴周:“来解释一下,大半夜的别给我说你梦游?”   裴宴周咳了一下:“我怕黑,那间卧室没有夜灯。”   “怕黑?”骆嘉原像是听到了笑话:“你是男人吗?”   裴宴周的算盘打得很响:“如果我说不是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和樱樱睡了吗?”   话落,他就又补充道:“只是单纯的在一个屋,什么都不干的那种。”   我信你的鬼。   骆嘉原毫不客气:“你个死变态。”   骆樱见不得裴宴周受欺负,站出来维护着:“别说什么都不干,就算干了什么又怎么了,又不是未成年,我们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骆嘉原火气更盛,脑袋一热,手拉扯着裴宴周就往自己屋里拽:“我屋里有夜灯,过来和我一起睡。”   五分钟后,他坐在床头和床尾的裴宴周面面相觑。   裴宴周知道没人护得住自己,顺便平躺在床上,背对着骆嘉原就要休息:“打扰了,哥早点睡。”   狠话已经说了,人也带过来了,再出尔反尔就太失风度了。   骆嘉原瞧了一眼裴宴周的背影,这流氓在他这里,他就能看着不让溜进骆樱的屋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耍不了花招。   本以为这一夜很快就要过去,可没想到精彩才刚刚开始。   骆嘉原从记事起就没和别人躺过一张床,在晚上被第三次踹醒后,恨不得撕了旁边的人。   他完全不知道有人的床品能差成这样,手脚都不老实,而且踹人相当疼。他憋屈的缩在床边边,正想要早上要如何算着这一笔账时,突然屁股上挨了一脚。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连人带被子躺在了地上。   他难得骂了句脏话,趁着小夜灯散发的微弱的光,看到了在两米的大床上四仰八叉的某人,他抬手抽了一下踢他掉床的腿。   下一秒,毫无意识的裴宴周随手抓了一个抱枕,准确无误地朝着他扔过来。   骆嘉原一脸蒙圈,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再次倒在地上,枕头也离开他的脸,掉在腿上。 第89章 嘤嘤怪   凌晨五点。   大抵是换了个环境, 骆樱醒的很早,在卧室发了呆,才缓冲好自己身处何处。   放寒假了, 在家里,裴宴周睡在骆嘉原的屋。   她穿戴整齐, 走出卧室就看到骆嘉原站在走廊上, 大冬天的拿着一罐凉饮往嘴里灌。   她走过去:“火气这么大?大清早的就要败火?”   骆嘉原转过头, 面无表情:“你猜猜我为什么火气大?”   “你,你鼻子怎么回事?”   骆樱看到骆嘉原的正脸时吓一跳,她抿着唇,才没笑出声:“今天也不是圣诞节?怎么红成这样?就算是扮演圣诞老人也太早了吧。”   骆嘉原也想问, 他招谁惹谁了, 被折腾到大半夜不说, 现在还得受到嘲笑。   他情绪也上来了,瓮声瓮气地回道:“你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   骆樱没看到裴宴周的身影:“阿宴呢?你们不会打架了吧?”   “要真是打架,鼻子红得还不知道是谁。”   骆嘉原左思右想也想不通骆樱死心塌地的理由, 他不甘心地又问:“你确定就是他了?非得是他?没有一点儿可商量的可能?”   骆樱没有一刻犹疑, 眼神坚定到不行:“非他不可。”   骆嘉原大手一摊:“那你自求多福吧。”   他将昨天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遍,看到骆樱笑得弯下腰,不由得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你还笑得出来?你就不怕他大晚上锁你喉?”   骆樱忍着笑,摆摆手:“哪有那么夸张?不就砸了你一下吗?”   “砸一下?!”骆嘉原指着自己通红的鼻尖:“就那个力度,我这要是假鼻子, 我今天就得以故意伤害的罪名给你的阿宴对簿公堂!”   “他还会踹人, 可怕的很,”他上下打量着骆樱:“就你这把身子骨, 和他同床共枕, 没准醒来就在月球上躺着了。”   骆樱瞧着对面的幽怨的脸, 再次试图撬开榆木脑袋:“我说哥,你真的没有点什么启发吗?”   骆嘉原不明所以,喝了一口凉饮:“什么意思?”   “就是学学阿宴啊。”   骆樱丝毫不掩饰对裴宴周的欣赏:“别总是这么苦大仇深一张脸,天天和冷面阎王一样,动不动就黑着脸,哪有女生敢靠近你?”   骆嘉原冷哼一声:“让我学他,下辈子吧。”   一小时后,送走了两尊大佛。   骆嘉原躺在卧室里,脑海中浮现着两人甜腻的氛围,他被勾的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着视频上黎安安明艳动人的脸。   想起自家妹妹的忠告,他想点个赞,页面上却蹦出让登录的信息,迟疑了下,他随便敲了个昵称,从相册中挑了一张黎安安的照片,冒充着铁杆粉点赞,搜肠刮肚才想出一句彩虹屁——   我们安安真是又美又有才华,我真的是喜欢死了!   他的评论一经发布便迅速淹没在众多的彩虹屁里,他挠了一把头发,将手机扔到床上准备去弄点东西吃。   半小时回来后,刚进卧室就听到接连不断的震动声,他还以为岑故又发疯,玩信息轰炸呢,没想到按亮屏幕就看到无数的关注和私信提示。   他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点进去,就接到黎安安的电话。他唇角上扬,清了清嗓子,才按下接通建:“喂。”   “嘉原哥,你是被人盗号了,还是被人夺舍了?”   骆嘉原听着黎安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刚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后来反应过来:“你看到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头像那张图只要我和你才有,而且你的手机号躺在我的通讯录里,你一注册我就看到了。”   骆嘉原这会才感受到三年一代沟,在脑中计算了两人的年龄差,悲催的意识到他与黎安安隔了两个代沟。   所以在黎安安眼里,他不会已经是老男人的范畴了吧,估计还是没人要的老男人。   这边两人还在相互试探,而骆樱和裴宴周这对已经手牵手来到了姜女士所指定的影楼里。   两人一出现就引起一波关注,不仅只是两人的高颜值,而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调。   尤为是对摄影师来说,高颜值从来不是拍摄的第一要义,而气场所营造的意境才是照片定格时的那一刹最需要的。   见两人正在找人的模样,穿着破洞裤背着相机的摄影师毫不犹疑地递上自己的名片,毛遂自荐道:“你们好,我是春厘杂志的特邀摄影师,有没有兴趣让我拍一些照片,付费的,薪资你们尽管提。”   不等两人说话,姜女士就带着十几杯奶茶走来:“老司这么冷漠的人竟然还会有主动递名片的一天?真是活久见了。”   老司一见老大来了,底气也上来了:“姜姐,这组照片要是找这两个人拍,销量我敢打包票,要是不卖爆我卷铺盖滚蛋。”   姜女士挑眉:“军令状都下了?”   她将奶茶交给助理分下去,然后拿着两杯递给两人,转过身看着木楞口呆的老司:“我昨天说介绍两个人来拍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司眼睛瞪大,喜形于色:“啊不是,你介绍的是这两个?你怎么不早说?”   姜女士和助理小雨一对视,一拍即合,当场开始演起来昨天的情景剧。   姜女士拍着小雨的胳膊:“老司啊,这期校园到婚纱的主题,我这边有两个合适的人选,想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小雨学着老司的样子板着一张阴沉的脸,压低声音:“姜姐,还记得咱们合同的内容吗?我来春厘做摄影师之前就说了,模特人选一定要经我之手。”   姜女士演的忘我,像昨天一样拿出手机:“这不就在征询你的意见,先给你看照片,如果你看不上眼,我肯定不让人来了。”   小雨摆摆手:“不用了姜姐,我见过太多走后门的人,来也是浪费时间,我会继续物色模特,这件事不牢您费心了。”   老司看的尴尬一笑:“我这不是被别人坑太多了吗?这不是留了个心眼。”   “只是留个心眼?”姜女士笑着打趣:“你都快活成藕了。”   老司有了看得上眼的模特,心痒的厉害:“认识就好说了,两位怎么称呼?”   姜女士介绍着:“这是我女儿骆樱,旁边是我女儿的男朋友裴宴周。”   “啊!”小雨发出土拨鼠的尖叫:“我,我,我见过你们!你们是不是夏天的时候直播过!当时超级火!”   骆樱不好意思道:“只是在朋友的直播里漏了个面。”   小雨也学着老司的样子,胸有成竹:“我现在也敢保证,这期杂志放你们的照片指定能爆。”   老司按捺不住:“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现在方便吗?可以的话,现在换了服装就可以拍了。”   姜女士望向裴宴周,再次确定道:“宴周同学,真是麻烦你了。”   裴宴周摆手:“阿姨不麻烦,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姜女士喜形于色,看裴晏周是越看越满意。   骆樱看着跃跃欲试的模样,轻笑了声,紧张的情绪也跟着缓解了几分。   杂志这期的主题是关于“校服婚纱”,只是从字面理解,也知道校服和婚纱是必不可少的两部分。   校服的主色是蓝白相间,和圣春高中的校服就少了一枚校徽。   骆樱站在试衣镜前,有种真的回到高中时代的错觉。她探头朝着对面看去,没看到裴宴周的身影,就被带大黑框眼镜小姐姐叫走做造型。   及腰的头发被扎成高马尾,造型师给她戴了个假刘海,整个人显得极乖,发圈上的绽放的雏菊又给她添上某种欢脱的因素。   她看着充斥在镜子里的青春感,摇晃了下头,脖颈中就有发梢轻柔擦着皮肤的触感。   “真的好漂亮。”小姐姐由衷感叹了声,看着吹弹可破的皮肤,羡慕的发紧:“都不用营造青春感,满满的胶原蛋白。”   骆樱和小姐姐商业互吹了一波,半小时后推开化妆间的门就看到倚靠在旁边的人。   她的眼神很坦诚,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而后不自觉地吐出几个字:“真的,犯规。”   裴宴周向来随性,在遇见骆樱之前,哪里知道打扮为何物,后来得知骆樱最先看上的是他的脸,他才学着小心翼翼地学着护肤,但也仅是涂个水乳。   现在他的头发被吹成层次分明的三七分,额前的头发蓬松,将额头衬的更加饱满,耳朵上带了个简单的黑钻,那股桀骜不驯的野劲不由分说地满溢而出。   他舌尖顶腮,下颌收紧,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真该庆幸这张脸是我的。”   看着面前美而不自知的女孩,他微微弯腰,抬起手拨弄着长着小红痣的耳垂,声音低哑:“别动。”   骆樱听话地动也不动,而后感受到耳垂上传来一阵凉意,在裴宴周撤开身子时,她触碰着耳朵:“什么啊?”   “情侣耳钉。”裴宴周指了下自己左耳上的黑钻。   骆樱摸着棱角分明的小钻,笑得很甜:“我的也是黑色吗?”   裴宴周浅笑:“是红色。”   他黑色的世界里,骆樱是赤色,是最干净纯粹又热烈的色彩。   每个摄像师都有自己的偏好,就如设计师的缪斯一般,当完全踩着审美点的模特出现时,摄影机的快门声是不会停止的。   裴宴周和骆樱是万里挑一的脸蛋天才,哪怕没什么表情,无死角的两张脸站着不动都赢麻了。   更何况两人自高中认识,一起历经过初心萌动的少年时代,彼此之间自带氛围感,无需表演,一个眼神的交织,一个动作的碰触,在现场的人都怦然心动了。   老司快门键按到手软,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动不动就咆哮的暴躁老哥,看着对面的两人,嘴角的姨母笑从未消失。   一个“好”字贯穿拍摄过程,他过足了瘾,才甩了下胳膊:“校园主题的就拍到这里,吴琦带他们去换婚纱,准备下个场景的拍摄。”   小雨看在旁边,看着老司翻看着相册继而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她没忍住调侃道:“我们杂志校园就能用到两张照片,你这得拍二百多张了吧。”   老司的头也没抬:“你懂什么?难得遇见这么般配的模特,拍摄大部分都是专业的人员,但艺术的最顶级是不存在任何表演,能打动所有人的作品一定是无表演痕迹的真情实感之作。”   “给我捏捏肩膀。”他坐在旋转椅上,毫不客气地使唤着人:“我得休息一下,感觉下个场景,能让我更激动。”   裴宴周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肩宽腿长,褪去几分少年感,流畅的线条将成熟男性的气质发挥至淋漓尽致。   他的额间的头发自然下垂,时而会碰触到挺翘的睫毛,隶属于冷漠锋利的气质彰显的淋漓尽致,从侧面看,后颈骨节突出,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禁欲味。   他似乎还没习惯这身穿搭,不自觉地抬起手腕,松了松下领带。   周遭的视线不断从他身上掠过,继而停留不动,他像是分毫不察,慵懒随性的坐在椅子上,深邃的眼眸从没离开眼前那扇紧闭着的门。   时间分秒逝去,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终于被推开一条缝,紧接着美的让人窒息的一幕倒影在所有人的眼底。   骆樱的头发盘在后面,整个人温婉动人,白纱从头顶自然垂落,增添着朦胧的美感。   拖尾白色婚纱上身紧致,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裙摆蓬度十足,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提着裙摆,一步步地走来,踩着地板,也踩着裴宴周乱得不能自已的心跳。   裴宴周傻站在原地,薄唇微微地颤抖着,连呼吸声都轻了又轻。   在她走来的这段距离里,他想到了盛大欢呼的婚礼,他想到了余生的朝朝暮暮,他想到了每一个睁开眼就能看到骆樱的清晨,也想到了伸手就能摸到骆樱的深夜。   这一刻,是爱与被爱比肩并起,是他身体里长出了第二十五根名为软肋的肋骨,也同时披上了牢不可破又坚不可摧的盔甲。   他的喜欢,其实从第一眼就覆水难收,时至今日,愈演愈烈,且永不止息。 第90章 嘤嘤怪   裴宴周从老司手里要来了所有的底图, 手机屏保壁纸全换了个遍,在骆嘉原面前从刚开始的敢怒不敢言,变成了随时随地拿着手机秀恩爱。   从来不发朋友圈的冷漠男变成了活跃份子, 早晨晚上雷打不动,一条甜的发酸的文案带上一张图, 每条评论必回, 结尾到最后都是那张呲着牙笑的表情包。   骆嘉原是对裴宴周一百个不满意, 但有什么办法,只要话稍微说重一点,骆樱双手叉腰,丝毫不顾念兄妹情谊, 连环炮正对着他的脑门, 百发百中, 弹无虚发。   场面一对二,他认清局面后,恨不能住在公司里。这会儿无聊刚打开朋友圈, 就看到裴宴周实时更新的动态, 看着照片里俊男靓女,他生气地将手机扔到办公桌上。   “啊喂。”岑故被吵醒,揉着支棱的头发,不满道:“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骆嘉原也不惯他:“要睡回家睡。”   岑故听见家就犯头疼:“别说家这个字,我对这个字过敏。”   骆嘉原看着岑故也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心底的郁结总算消散了些, 还贱兮兮地哪壶不开提哪壶:“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和你有娃娃亲的小姑娘不出落的亭亭玉立, 和你绑在一起人家才有苦说不出, 多好一姑娘, 怎么就掉在你这个歪脖子树上了。”   岑故急忙叫停,满肚子苦水:“我知道她不爱挂在我这个歪脖子树上,但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可是两家的老爷子,她整天折腾我一个受害者,还问我是不是男人,要是男人让我去提解约婚约。”   他说起来毫无困意:“我这回要是想当男人,我家那老爷子能掂起菜刀给我砍成死人,她要是不愿意挂我这棵歪脖子树,不对,我他妈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她要挂我还得考虑考虑。”   骆嘉原一挑眉头:“你这么硬气,怎么不在家里横,天天跑我这里避难?”   “她那战斗力,来神兵天降都挡不住,我肉体凡胎,上去就等于送死。”   岑故说完看到骆嘉原看热闹的样子,瞬间来了脾气:“咱两半斤八两,你还嘲笑上我了?怎么又摔手机了,你那上门妹夫又怎么刺激你了?”   骆嘉原果然笑意收住,说起来恨不能把牙咬碎:“什么上门妹夫,就整个一妖怪。”   岑故夸张地笑了一声:“呦,几天不见成妖怪了?快说说成什么妖怪?”   “嘤嘤怪。”   骆嘉原不提还好,一提就想起巴不能挂在骆樱身上的无尾熊,他只要一在家,两只耳朵里都是“樱樱”两个字。   岑故撕开一包薯片,看着好兄弟咬牙切齿的模样,身心都舒展开了:“女大不中留啊,我看你就想开点吧,别去打扰人家小情侣了。”   骆嘉原:“打扰?”   对他来说,这两个字又是一个暴击,不等他扯长篇大论教育岑故,就看到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下一秒紧皱的眉头神奇地舒展开,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大衣,抬脚就要走。   岑故连薯片都顾不得吃了:“啊喂喂喂,你去干什么?回家找虐啊?”   骆嘉原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话:“家里来客人了。”   与此同时,黎安安从学校回来,自己家都没进,心焦如焚地朝着骆家跑。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大喊:“萝卜!”   骆樱听见动静通知了骆嘉原后,从床上蹦跶起来,火速朝着屋外跑。   裴宴周被护了好几天,这会儿看着冲出去的背影,有种后宫失宠妃子的失落感。   不等他整理好情绪,匆忙都地上捡起小兔子棉拖,跟在骆樱的后面喊:“樱樱,先穿鞋子。”   他跟在后面,瞧着许久未见的两姐妹抱成一团,这场景就好像正宫之主回来了,自己当场被打入冷宫。   来不及心酸,他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半蹲下身,温言细语地哄着骆樱抬脚:“樱樱,地板凉,先穿鞋。”   黎安安被这一幕甜的牙疼,她夸张的后退两步,拿起手机对着眼前这一幕拍。   她看着被相机定格的画面,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这不比求婚带钻戒浪漫。”   “不对。”她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是来兴师问罪:“你们竟然瞒着我拍婚纱照了,竟然不等我回来,我不管,我委屈,我宠大的小公主竟然不让我参与!”   骆樱听话的穿好鞋,抱着裴宴周的手腕:“我没忘,这个寒假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肯定配合你直播。”   黎安安立刻绽放出笑颜,对着天空打了枚响指:“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打开手机:“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我们就来给关注你们的网友们汇报近况。”   她的账号从和徐舟声互动后,一路水涨船高,短短半年内就一跃成为千万粉丝博主。   刚进直播间,人数就不断涌上来,短短几分钟观众人数已经到了夸张的十万加。   【万物生】:啊啊啊啊啊!是裴洛!   【不是懒洋洋】:我在春厘杂志的摄影师的社交软件上看到了放出的预告片!是你们拍的吧!!!   【阳光微凉】:过年不用买糖了,我准备把这个直播间蹲死!   【不做保留】:两人的颜值是不是又高了?!谈恋爱真的会漂亮的吧?!   【月亮不归我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今晚来数羊】:又到了听取啊声一片的时间   裴宴周谈恋爱之后,可太喜欢抛头露面了,他揽着骆樱的腰,全程看着弹幕上对两人的祝福,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也可以整个直播间。   粉不粉丝的无所谓,纯粹是想秀恩爱。   黎安安其实也不想麻烦骆樱,但纯粹是这对情侣关注度太高了,她破千万粉丝时,征求了大家所要的福利,排在第一且遥遥领先的就是请裴洛来做客直播间。   她实在没办法,只得和骆樱提了一下,没想到骆樱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现在她也想通了,这两人撒起狗粮那时天女散花的级别,她一个人吃也是吃,大家一起吃也是吃。   她挑拣着问题回答着:“对啊,我们都放寒假了,这段时间当然是在一起。福利也会有的,也可能会拍成vlog,总之大家敬请期待。”   直播间正是一片热闹。   骆嘉原刚到门外就听到吵闹声,左脚刚踏进就看到三人盯着手机在看,声音嘈杂,完全被意识到他的出现。   他心底生出无限的好奇,绕到三人的身后,刚一出现,就听到黎安安尖叫一声,手机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直播间的人像是经历了一场下坠的过程,大多数观众现在盯着洁白的天花板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   而少有眼尖的观众已经疯狂了。   【画太阳】:姐妹们!看到没有,刚刚出现的帅哥!   【彩虹糖糖】:哪怕只看到一眼,我也敢大包票,那男人绝对是和裴宴周同一级别的帅哥!   【苹果很努力】:快告诉我是不是单身?!   黎安安没顾得上弯腰捡手机,拉扯了下骆樱的衣角:“我刚刚不会是看到鬼了吧?关键是那鬼长得怎么和你哥一个样。”   骆樱弹了下黎安安的脑袋:“大白天的你说什么灵异事件,你回头看不就知道了。”   黎安安懵懵地回头,就看到骆嘉原冲着自己无奈的笑。   “怎么?担心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骆嘉原语气轻柔地调侃着:“安安小朋友,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没让我知道?”   仅这一句话,裴宴周就听出了与众不同哪位,偏着头,看着往常绷着的黑脸变得柔情蜜意。   他也算摸透骆嘉原的秉性,没敢轻易下定义,望向骆樱确定着。   骆樱点点头,用唇语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现场三人,不知道骆嘉原心思的仅剩女主角黎安安一人。   她手忙脚乱地一通乱打招呼:“嘉,嘉原哥,你什么时候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出现在直播间还怪吓人的。”   骆嘉原走到前面,半蹲着捡起手机,与此同时,整张屏幕都是他那张帅脸。   他瞧了眼快速滚动的弹幕,将手机递给黎安安:“怎么也不休息下,刚回来就直播?”   “我,我不累。”   黎安安接过手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是不敢看骆嘉原。她逃避般的将视线放在屏幕上,就看到观众似乎都对未曾谋面的男人有极高的兴趣。   【圆珠笔不是笔】:安安!?还是不是好朋友?!这么优质的男人你竟然捂着没给介绍给好朋友?   【双声道】:是不是单身?是不是单身?是不是单身?   【大红唇】:妈妈啊,我又恋爱了   【跟我走吧】:安安这个社牛,现在竟然社恐了,不会吧不会吧,是我猜的那样吗   黎安安像是被人戳中心思,佯装做看不见,为了避免自己露出马脚,她毫不留情地将话题转移到骆嘉原身上。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以观众好奇为由,也问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嘉原哥,大家都在问你是不是单身?”   骆嘉原被问的突然,眼神避开,在外人眼里向来游刃有余的男人自乱阵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算。”   黎安安心头一紧,笑得极为夸张:“哈哈哈哈哈,不算单身了,大家也是糊涂了,像这么优质的男人这个年纪怎么可能还是单身?”   骆嘉原心里发苦,脑袋里就剩下“这个年纪”四个大字在脑内循环播放。   果然,果然是没机会了啊,人家嫌弃他年纪大。   骆樱只剩下恨铁不成钢,再也听不得两人打哑谜,直呼大名:“骆嘉原,你能说清楚点吗?什么叫也不算?单身就是单身?有女朋友就是有女朋友?”   骆嘉原心一横:“有喜欢的,但还没告白。”   黎安安再顾不得看手机,仰起小脑袋看面前的男人。   骆樱还在拱火:“现在不就是好机会?你等什么呢?等着借东风?”   憋了不知多少年的话,就在这一刻朝着骆樱砸出来的小洞一涌而出。   骆嘉原只看向面前的黎安安,大脑空白,话就这么说了出来:“安安,我喜欢的是你。”   半小时后。   骆嘉原围着客厅的茶几转了无数圈,自己没晕,只不过快把骆樱给看晕了。   骆樱给气笑了:“你到底要转到什么时候?”   骆嘉原像是斗败的公鸡,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就说很唐突,现在安安不会觉得我仗着自己是老男人在耍流氓吧?”   在他告白之后,黎安安抱着手机,一句话没说,就跑了出去。他现在是一万个后悔:“我就知道结果是这样的。”   骆樱觉得这块榆木疙瘩简直无药可救,反正已经逼骆嘉原说出那句话,剩下的就看两人怎么拉扯了。   恋爱嘛,总归还是要自己谈才会最甜。   黎安安倒也对骆嘉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可这一切来的对她来说有些突然,像是被惊喜砸中,又不觉得不可思议。   她这几天都在“兄妹情变质”中饱受折磨,为了避开骆嘉原,整天抱着手机问骆樱怎么办。   新年的钟声已经被敲响。   骆先生因为出差去了外地,虽然归心似箭,也实在是没办法回来。姜女士计划的全家出游泡汤,将手里的工作处理好,连家都没回,直奔着骆先生铱誮的城市去了。   除夕这天,骆家兄妹和裴宴周坐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吃饺子。   往年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姜女士与骆先生是彼此的第一选择,但凡只要有一人回不了家,那一人肯定是陪在身边。以前这种情况,骆家兄妹两人和喻亦池都去隔壁黎家蹭饭,如今喻亦池去陪苏婉过年,而黎安安又好像对骆嘉原过敏一般。   骆樱瞧着厨房那堆饺子皮发难:“怎么办?”   “我们来包。”裴宴周揉着骆樱的小手:“你回卧室休息就行。”   骆嘉原瞥了他一眼:“谁跟你我们?”   裴宴周眼见讨好不成,现下已经自暴自弃:“哥,别的不说,你这嘴是挺不适合谈恋爱的。”   骆樱懒得搭理,伸了个懒腰就打算上楼:“交给你们了。”   两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能包出什么像模像样的饺子,歪歪扭扭几十个,没一个能站起来的饺子。   骆樱下了楼看着软趴趴地不知是什么的物体:“你们确定包的是饺子?”   裴宴周注意力却在骆樱脖子上的围巾上:“樱樱,你要出门啊?去哪里?我也去。”   “去安安家吃饺子。”骆樱又看了眼面目可非的饺子:“你们这科技狠活我可不敢下嘴。”   骆嘉原眼瞅着裴宴周要跟上去,一把揽住他的脖子:“你可不能走,饺子是两个人包的,你想让我一个人吃?”   骆樱走到玄关处,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人:“总之,你们自求多福吧。”   之后两个大少爷一个掌勺,一个对着手机念下饺子的步骤,折腾了半个小时,而后每人对着一碗肉中带皮的汤饭,开始了年度甩锅大赏。   骆嘉原最先开始,从饭碗中挑挑拣拣:“这个是你包的吧?我当时就说不行,进了锅肯定会破。”   “你也别指责我了。”裴宴周没任何食欲:“全锅都凑不齐一个完整的饺子,你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包的很好一样。”   骆嘉原嘶了一声:“你还敢犟嘴?现在不怕我给你穿小鞋了?”   裴宴周耸耸肩:“别说穿小鞋,你带绿帽子也无所谓,反正我又不和你过。”   “怎么还人身攻击了?”骆嘉原容不得人品被质疑:“天塌了,哥也不会出轨。”   裴宴周看着手机,敷衍地点头:“是是是,像您这种连喜欢的人都追不上,出轨对您来说确实比登天还难。”   三句话不到,骆嘉原当场破防,扔下碗筷,回卧室怀疑自我。   骆樱从黎安安家里回来,端回一大碗饺子,才没让两人饥肠辘辘。   晚饭时,三人也不做尝试,收拾好就打算外出觅食。   骆樱早就和黎安安约好,拍外景剪个新年的vlog,一路上两人贴在一起,就地取景,完全忘了身后两个大活人。   骆嘉原停在一个小摊前,拨弄着摊子上的小发饰:“大过年的,我会什么要和你出来逛街?”   “得了吧。”裴宴周问就是很也不情愿:“你个单身狗和谁过不是过?该哭的是我吧,明明有女朋友还要和你一起浪费大好时光。”   他从摊子里挑出一堆发箍:“哥,就当是我拜托你加把劲,你追上黎安安,我们两个都能解脱。”   摊位的老板娘瞅着两个大帅哥,即使已经过了年轻的时候,但还是把眼睛看直了:“哎呦,你们这两个小伙子是真帅啊!给女朋友买礼物吗?这位小帅哥您眼光真好,我摊上的就这对兔子和萝卜的发箍卖的最好!”   裴宴周掏出手机扫码:“阿姨,多少钱?”   “二十。”老板娘乐呵呵地应道,她还不忘问骆嘉原:“这位帅哥不也给女朋友挑一个?”   裴宴周付好钱,将手机收起来,还不忘幸灾乐祸地补刀:“阿姨,他用不到。”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前方骆樱冲他招手,顺便魂都被勾搭走了,大步流星地朝着前方走。   骆嘉原实在看不得老板娘怜悯他的眼神,捂着嘴巴轻咳一声:“正在追,快了。”   他有些心虚,眼也没抬:“您帮我挑个吧。”   老板娘将手边的一对写着“做我女朋友”和“好的男朋友”的发箍递给他:“这个就是告白神器,小伙子别害羞,喜欢就上,没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嘭”   烟火上升空中,无数烟火在漆黑的夜空绽放,千千万万朵,让夜空明如白昼。   无数遗憾,无数失意,得而复失也好,狼狈颓废也罢,在烟花散尽,丁点火星从空中坠落的那一刻,一切都回归至零。   漫天烟火下,所有人都走向挚爱的身边。   骆嘉原在人群拥挤中,走到黎安安的旁边,将手里的发箍递了过去:“安安,新年快乐。”   裴宴周将发箍给戴到两人的头上,牵起有些凉意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继而用大手包裹住柔软的小手,放置在右胸口处。   “樱樱,新年快乐。”   烟火如星辰,万物皆有迹,旧疾当愈,万物如新,相爱的人都在奔赴彼此的路上,身旁是碎碎念念,身后是年年岁岁。   新年的钟声在喧嚣中无尽下坠,耳侧的情话比冬风醉人,月光倾泻,浪漫与欢愉重叠交织,当你望向我的那一瞬间,所有星辰跌落进这人世间。   春来冬往,在没有新鲜感的四季更迭中,我对你有生生不灭的热爱,以及至死难休的喜欢,所以跟我走吧,你赐我温暖一方,我予你荣光万丈。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到这里《春日来信》这篇文的正文就算结束啦~   感谢这位宝贝们的陪伴与支持mua! (*╯3╰)   番外会随机掉落,会更一些“裴洛”婚后日常,宝子们想看哪位CP欢迎留言,有灵感就会更~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